武林大会召开在即，群雄济济一堂。

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后生，不乏许多稚嫩脸庞。

学武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并且都要从小学起。别的孩子还在学跑步，学武的孩子已经开始练劈叉，天不亮就要扎马步，练武练一天，夜深了才能休息……

当然这些苦，柳怀音以前从来没吃过。他在玉辰山庄时，睡得比师兄们早，起得比谁都晚，白天学的是读书写字，晚上才练几招剑法……那是因为师傅说他天资比不过别人，当个文人也便罢了，以后就留在玉辰山庄当个算账先生，楚家养他一辈子！

——谁知，玉辰山庄养不了他一辈子了。

还有三天，就要比武了。

柳怀音现在觉得，正是他十六年来偷的懒一口气回报到他身上，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累！

今天，他又跑了两里地，现在两腿发软，还得蹲马步！这将近立冬的阳光虽比不过夏天，可正午日头也烈得慌啊！

“我要死了！”他开始讨饶。

“年纪轻轻说什么死啊死的，”宋飞鹞啃着一个苹果，向他指指，“继续蹲着，不要停。”

“我很累！”他再行抗议。

“累就忍忍，”宋飞鹞啧了一声，“你不是要报仇么？马步都蹲不好，报什么仇！”

“其实，累也就罢了，”柳怀音无奈道，“可是为什么还要看着你被一群漂亮姐姐围在中间啊！”

一张大躺椅，安在院中央，宋飞鹞侧身半躺，五个漂亮姐姐簇拥着她，纷纷向她献殷勤。

“宋女侠，来，吃一囊橘子，这是苏州西山产的小贡橘，可甜了！”

便有一只素手轻托，送一囊橘子到宋飞鹞嘴边，后者探头一口吞下，她咀嚼的样子令柳怀音想到《西游记》里孙猴子偷吃蟠桃……

当然，这橘子也不是凭空出现，而是盐帮的人送的。盐帮白新武这回也到苏州来了，他不仅未被总瓢把子训斥，还被好好褒奖了一番，贵州地界就成了他的。现在他是两省舵主，混得风生水起，他感谢宋飞鹞当初的提议，现在他俩成朋友了，盐帮还送来各种水果，堆了面前一桌子。还有一些不入流的小帮派，眼见宋女侠后台好似不简单，又送来各种乱七八糟的礼品以示巴结。

“他们为什么要给你送礼啊！”柳怀音不满道。因为他印象中，这叫收受贿赂，一般都是送礼的人有所求，师傅说了，这种礼最好是不要收。

可是看宋飞鹞的态度，不收白不收。

“我牛逼啊，所以他们尊敬我，”她一摊手道，“你以后牛逼，他们也会尊敬我般尊敬你。这就是高人的风范！”

哪有被群美环绕的高人啊！还左一口苹果右一口橘子……

“你这明明是昏君的风范……”他的脸，又皱起来了。

“不许你说宋女侠的坏话！”突然，其中一名女子向他怒斥，“若不是宋女侠将我们从青楼赎身，小女子现在已失身给那些臭男人了！”

“啊？”柳怀音的脸更皱了，“大姐，你几时上的青楼赎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嗯，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宋飞鹞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下去吧，我不需侍婢，你们找枢墨白，让他给你们安排新营生。”

“是。”

姑娘们得了承诺，便暂且退下——原来她们的殷勤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宋飞鹞的苹果眼看啃到果核了。

“干嘛这么盯着我，你小子不服气？”

“不敢不敢……”柳怀音提出了一个小问题，“其实我想问，你赎人，花了多少银两？”

“嗯，”于是，她顾左右而言他，“小伙子，看你再练下去，膝盖都要废了。停了吧。”

他便一屁股坐下。

“哎哟，累呀……”他抱怨。

“就你这熊样儿还报名比武？”

柳怀音不服气：“那……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不可耻，重要的是在武林中露个脸，让大家认识认识，说不定以后碰上什么还能跟谁拉拉关系呢？到时候再做做小生意，就方便了。”

“嗯……所有的人都这么想，以后人均习武，来比武的那么多，你这样的一下子就会被埋没了。”

“哎呀，我们这样的本来就是比个热闹，哪里像大姐你，一站上去就是个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啊……”宋飞鹞沉吟道，“我可不想当什么天下第一。”

“啊？那你报名做什么呢？”

“因为我跟你想得一样啊，”宋飞鹞坐到他身边，“你看，现在江湖中崭露头角的都是年轻人。我年纪大了，半年前还是个无名小卒，不乘着机会红一把，以后就更难红啦！”

“啊呀大姐你真能说大实话！”

柳怀音难掩激动，两人勾肩搭背，长吁短叹，正当他以为今日的训练已经结束之时，宋飞鹞一拍他肩膀：“别以为我忘了，你小子还没练剑呢！”

——练剑！

“沈姐姐今日还没练……”

他举出一个本该勤奋但今日不勤奋的人，试图拿根鸡毛当令箭。

“她有事，而且她差不多能出师了，你能吗？”

“不能。”

“那去耍两招！”

“好嘞！”他跳起身，长剑在手，甩出个花架子，“烟云拂柳！”

宋飞鹞摇摇头：“你怎么练来练去都同一招呢？三天后就要比武了，你拿什么跟别人打？”

“那怎么办，我就会这一招！”

——师傅就教了这一招嘛！

“那你就用这招吧，向我攻击。”她勾起一根手指头。

“呀哈！”柳怀音大喝一声，“烟云拂柳……啊！干嘛打我！”

一拳，正中他左脸。

——打人不打脸！

宋飞鹞训斥道：“出招要快、准、狠，要悄无声息出其不意！最忌大吵大嚷，生怕别人不知道！”

柳怀音捂着左脸：“大姐你这就不懂了，在南方但凡江湖人士，比武切磋时是一定要报出招式名的！”

“这是为什么呢？”

“呃……这个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柳怀音被问懵了，只道，“所有的小说上都是这么写的！那些武林前辈也都是那么干的！大概是为了出招有气势？”

“你有实力，吼一声叫做有气势；你没实力，吼那一声叫做瞎咋呼！”

“那怎么办？”

……

三日后。

江山听雨楼，比武会台前，上来了一个少年。

他的模样冷峻而不失幽默，步伐沉重但又不失轻快，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自相矛盾的气息，自上台开始，便一言不发！

严从昔宣布：“这位就是玉辰山庄的柳怀音……柳少侠！今年十六岁！”

随后，上来一名体型为他三倍的壮汉。

“对决——东阳门弟子，俞汉州！今年，同为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