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刚才还嫌凤冠沉呢,这才多大会儿,就忘了这回事了。”
傅玉衡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赶紧吩咐人去拿药膏,自己则是轻手轻脚地帮忙去拔那固定凤冠的小钗子。
“这里还有一根吗?”
“应该有,这块头皮紧。”
“好了,拔出来了,这回应该没有了吧?”
“再拿一下试试,没有的话就能拿下来了。”
夫妻两个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把那十几斤重的发冠给摘了下来,在一旁随时准备上手的宫女们也松了口气。
傅玉衡拿在手里掂了掂,感慨道:“这东西,戴上好看是好看,只是也太重了,简直就是受罪。”
他这话真是说在徒南薰的心坎上了,如果不是脖子疼,她一定会点头附和。
不过现在嘛……
她就只能附和,不能点头了。
“的确是太重了,怪不得母妃只在重大节日时,才戴九翟冠呢。
我以前光觉得好看了,真正自己戴了,才知道什么叫活受罪。”
这时,绿萝拿了上好的内制药膏来,“公主快别说了,奴婢给您上药。”
拔开瓶塞,一股清苦的香气弥散开来。
绿萝用玉簪子挑了一块,小心翼翼地涂在徒南薰的伤处,却又为难道:“这是御药房最好的药膏,但要见效快,也得使劲揉开了,公主可得忍忍。”
“啊?”徒南薰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若是不揉,多久能好?”
一旁的傅玉衡拦住了满脸为难的绿萝,只是道:“先扶公主回床上坐着,我给她揉开。”
听闻此言,徒南薰又吃了一惊,连连拒绝,“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但绿萝和红藻却知道什么是为公主好呢,此时自然是听驸马爷的,半拖半拽地把徒南薰扶到了床上。
见徒南薰还在挣扎,傅玉衡索性使出了杀手锏。
“今日咱们大婚,明天早上肯定是要入宫谢恩的。
只是不知,东昌公主明日一早,会不会在宫里等着呢?”
——公主,你也不想明天被东昌公主当面嘲笑吧?
徒南薰挣扎的动作一僵,狠心咬牙道:“快,来替我上药。”
傅玉衡微微一笑,在自己心里比了个树杈。
他一个大男人,哪怕从小体质就不好,手劲儿也比女人大。
再加上系统提供的培元丹,他体内元气越发充足,掌心宽厚温热,徒南薰与他肌肤相触,登时就打了个激灵,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脖颈弥散开来。
小姑娘只觉脸颊发烧耳垂发热,从未有过的羞涩之情,让她连自己有手有脚都忘掉了,哪里还知道疼?
而傅玉衡的力道也不是一下子就添上去的,而是循序渐进,慢慢增加。
直到药膏都吸收完了,徒南薰也只是感到了些许疼痛罢了,根本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惨烈。
“疼吗?”傅玉衡一边擦手一边问。
徒南薰摇了摇头,头一次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
绿萝和红藻对视了一眼,窃笑着挥了挥手,把所有下人都赶出去,她二人自去服侍公主和驸马更衣洗漱,而后自己也退出去了。
内室里彻底成了他夫妻二人的天地,徒南薰更觉局促,好像眼睛往哪儿看都不对,手脚怎么放都觉得不舒服。
傅玉衡心思玲珑,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自在。
不过他也没点破,而是笑着调侃道:“这世上的新娘子多得很,但新婚之夜便崴了脖子的,薰儿可是头一个。
你说我该不该专门做传一篇,等日后咱们的孩子长大了,拿给他们瞧瞧,让他们也知道……”
“啊,别说了,别说了!”
徒南薰瞬间炸毛,什么羞涩呀,难为情呀,通通像被戳破的泡沫,阳光一晒便不翼而飞。
“你要是敢,我就……我就把你的糗事也记下来,将来给孩子看。”
傅玉衡急忙装作被吓住的样子,连连拱手讨饶,“可不敢了,可不敢了,公主大人大量,可饶了我这一遭吧。”
“哼!”徒南薰得意地抽了抽鼻子,“你也就是欺负这会子脖子疼不方便,不然早收拾你了。”
傅玉衡笑道:“薰儿既然脖子疼,我还是扶着你先躺下吧。”
徒南薰正要答应,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忙道:“你先别急,我还有话问你呢。”
“什么话?”傅玉衡好奇了。
徒南薰黑葡萄似的眼睛转了转,想要气势汹汹,却变成了张牙舞爪,“我方才听小丫头说,是两个姐夫把你给送回来的?”
“不错。”傅玉衡点了点头,“我能这么早脱身,还多亏了两位哥哥眼疾手快。”
“哼,这就叫上哥哥了,你和他们关系很好了?”徒南薰撅了撅嘴,有些不满。
傅玉衡愕然,“我的小祖宗,这又是怎么了?”
徒南薰哼唧了半天,嘟囔道:“我可都听说了,他们两个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尚了主也不知道收敛收敛,你可不能跟他们学。”
虽然她爱挑衅东昌公主,但同为皇帝的女儿,柳长州做了驸马却不安稳,她心里自然不乐意。
这是所有公主的尊严被挑衅了。
傅玉衡失笑道:“我看他们俩虽然有些不着调,却也没什么坏心思,也没有教我学坏的意思呀。”
见徒南薰瘪着嘴,星眸一瞪就要反驳,傅玉衡急忙道:“而且夫妻相处,也是要看缘分的。
他们两个和公主感情不好,也许只是缘分不够而已,咱们两个可不一样。”
一句话就让小公主红了脸,先前要说什么都忘了。
但她又觉得,就这样不追究,似乎是在傅玉衡面前露了怯,便忍着羞喜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不一样了?”
傅玉衡挑了挑眉,虽没有说话,却仿佛在问:你确定要我说出来?
徒南薰羞恼,“怎么,莫不是说不出来了?”
这激将法……
傅玉衡将计就计了,“咱们是一见倾心,两情相悦,三生有盟,合该四季相守,共品世间五味,领略万千繁华。”
徒南薰的脸颊越来越红,就仿佛方才卸妆的时候,脸上的胭脂根本没擦一样。
但她却没有打断,心里还盼望着傅玉衡多说一点。
等傅玉衡说完,她还有点意犹未尽,脱口而出,“没了?”
傅玉衡一呆,继而哈哈大笑。
反应过来的徒南薰,赶紧捂住了脸。
——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好了,我的小公主,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安歇了。”
听见这话,徒南薰立刻就想到了淑妃和教导姑姑们说过的那些东西,还有嫁妆中压箱底的那些避火图。
见她脸色千变万化,堪比调色盘,傅玉衡大略也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伸手碰了碰她受伤的脖子。
“哎哟!”徒南薰立马清醒。
——对哦,我受伤了,今晚什么也干不成。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傅玉衡扶着她躺下,又帮她把枕头垫好,自己把屋子里的蜡烛吹得只剩两根,轻轻躺在她身侧。
“别想那么多了。”傅玉衡低声道,“就算没有今天的意外,我也不准备现在和你圆房。”
通过这三个月的相处,他们彼此也算了解了些。徒南薰听了这话,也没有产生什么误会,只是有些好奇。
“为什么呀?”
傅玉衡的声音低沉和缓,像大提琴一样优美沉静。
“你是知道的,我自小在乡下长大,乡下人下地干活可不分什么男女。
我听多了身体健壮的乡下妇人,因年纪太小,生产时难产。
就算勉强能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体弱多病,夭折的居多。”
说到这里,他想到自己曾经想要帮助她们,却没人愿意听他说话。
谁让他只是一个没有成婚的毛头小子呢?
在把“早生贵子”当成祥瑞,传宗接代当成使命的古人心目中,天地间最大的幸事,便是“坐床喜”,也就是结婚当天便一击命中。
这时候的人又结婚早,乡下许多人家为了使家里多一个劳动力,往往十二三岁就把媳妇儿娶回了家。
父母双方的年纪都小,精和卵都弱,再加上母体本身就是个孩子,能把胎儿养好了,才是咄咄怪事。
因而,头胎多半是养不活的。
就连傅玉衡这辈子的父母,在他之前,也丢掉了两个夭折的孩子。
这时候的人又迷信,夭折的孩子多是扔在乱坟岗或荒郊野外,连一个坟包都不能有。
更有甚者,还有扔在桥底下的。
至于目的,无非是要让这些夭折的孩子曝尸荒野,或者被千人踩万人踏,以此吓唬后来者——养不大的就别到我家来。
别人家的事,傅玉衡无力阻止。
但他可以从自己做起,尽量不让自己家,也发生这样的人为悲剧。
小公主听得眼睛都红了,“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好了,好了。”傅玉衡叹了一声,侧身给她擦了擦眼泪,“我不该说这些给你听的。”
但徒南薰却倔强道:“不,我要听。如果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平民百姓的日子过得这样苦。”
她自幼长在宫里,金枝玉叶般养大,学规矩都是自幼潜移默化,习惯了的事根本不觉得苦。
从小到大,她最大的苦恼就是眼高于顶,爱摆长姐架子的东昌公主。
但今晚听了这些,她突然觉得,大姐给她的那些委屈,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哼,我以后就不跟她计较了。
当然了,这个决心只下了一夜,第二天与东昌公主狭路相逢后,就被她彻底抛到了爪哇国。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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