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跟着学了几天果树知识之后,见那些姑娘们逐渐磨平了浮躁,也就放下心来。
接下来,他们准备到隔壁庄子上,看看那些孩子在学堂里的情况。
他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学堂开饭。
傅玉衡一听,当时就笑了,“如此可好了,中午又省一顿开销。”
他扭头问徒南薰,“吃多了光禄寺的大锅饭,咱们也来尝尝自家学堂里的?”
“也好。”
这么有趣的事,徒南薰怎么会拒绝呢?
给他们带路的赵管事皱了皱眉,“食堂里的饭菜只是管饱,滋味儿并不怎么样,恐怕两位主家吃不惯。”
为了节省开支,厨子并没有外聘专业的,而是直接请了庄子里的妇人们掌勺。
非专业人士做的大锅饭,滋味如何,可想而知。
傅玉衡笑道:“这有什么?赵管事大概不知道,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小时候没少窝头就咸菜。倒是公主……”
他转过头来,带着几分揶揄看向妻子。
徒南薰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你少看不起人了,只要你能吃,我也能吃。”
“那咱这就走吧,公主都发话了。”
赵管事点了点头,便要让人先去通报,却被夫妻二人拦住了。
傅玉衡笑道:“食堂离这里也就几步路,咱们直接过去吧。”
“诶,那也行。公主,五爷,这边请。”
“还得赵管事带路。”
双方对话的时候,傅玉衡面上仿佛不在意,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赵管事的神情。
见对方一直很坦荡,他心里也松快了几分。
食堂离读书的地方果然不远,也就在隔壁院子,总共走不了五十步路。
读书的地方分成了两个院子,男孩子和女孩子是分开的。
不过,他们用的课本都是晋江出版社编纂印刷的,统一的教材,虽然是不同的老师,但学的内容也差不了多少。
甚至因为女老师本来就比男老师更了解女孩子的心性,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会朝着能走的那条路上,更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食堂是放在一起的,饭菜都是一个锅里做出来的。
而且,为了避免一些难以说出口的问题,傅玉衡一开始就规定:杂粮米饭,三合面的馒头饼子等主食可以随便吃。
不是傅玉衡小气,管不起细米白面。
而是这些学生的家庭条件就摆在那里呢,不是每一个读书的都能做官。
若是在书院里养刁了胃口,日后却学无所成,回到家里岂不是吃不下家里的饭菜了?
既然由奢入俭难,那就从一开始,就摈弃奢侈。
傅玉衡不想考验人性。
为了保障营养,蔬菜做得算不上美味,但颇有油水。
不过,这些油水丰富的菜品和肉菜,却是每人每顿定量。
除此之外,每个孩子每天有一只鸡蛋的份额。
按照傅玉衡的要求,蛋必须做成煎蛋,且一定得在食堂里吃完,相互之间不许交换食物。
哪怕是亲生的兄妹或姐弟,只要发现有姐姐或妹妹把自己的菜或蛋给哥哥弟弟,接下来的一个月,两人的鸡蛋份额全部扣除,饭菜里的肉食也全部扣除。
一开始不是没人抗议,但傅玉衡对此的处理方式很是简单粗暴。
——抗议是吧?觉得鸡蛋分给了你们的孩子,他们就有自主处理权了是吧?
你们家的孩子可以不用来上学了。
除此之外,在琉璃工坊里做工的男丁,也全部被辞退,全家都被送回了原来的地方。
傅玉衡一口气处理了两家,一下子就震慑住了所有人。
让那些想要“君子欺之以方”的人意识到,道德绑架,对傅玉衡这个主家没有用。
因着他少有如此冷酷的时候,不但徒南薰,就连红杉得到消息,都特意抽空来看他,生怕他被气出个好歹来。
倒是让傅玉衡哭笑不得,再三保证自己没多生气,就是为那两家人感到悲哀。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碍我的眼了,手头的电影拍完了吗?新电影的剧本弄出来了吗?手底下的导演学徒能够独当一面了吗?”
红杉:“…………”
——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红杉掩面而走,并决定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想看见自家师傅了。
不过,还没到一个月,她就又屁颠屁颠跑来了。
因为,她养子胡晨的生辰到了。
因着是第一次给养子过生日,她和胡悦商量了一番,决定办一个小小的宴会,只请亲朋好友聚一聚。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而且过去了挺久,傅玉衡才再次来到书院的食堂。
他们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吃饭。
吃饭用的桌椅是按照后世食堂照搬的,大长桌子,单独的椅子。
一条桌子相对着可以坐八个人,空间虽然不富余,但也并显得拥挤。
吃饭用的餐具,是傅玉衡斥巨资购来的铁木雕刻而成的,就是后世餐盘的样式,三个小格子是用来放菜的,一个大格子是放主食的。
至于汤碗,则是普通的陶碗。
总而言之,食堂里的饭菜,主打的就是干净卫生和营养管饱,美味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餐厅的中央是一条比较宽的过道,左右都是桌椅。
傅玉衡注意到,男孩子大部分都是在左边吃饭,女孩子数量少,都是在右边。
还有一部分男孩子是坐在右边,但和女孩子隔了两排桌子的距离。
而这两排桌子,恰巧被两男两女四位老师占据了。
因着有老师在侧,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吃饭。傅玉衡一行人进来时动作虽轻,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十分明显了。
几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
四位先生直接起身了,有机灵的孩子见先生起来了,也跟着放下筷子起来了。
但更多的却是呆坐着,或者是好奇地张望。
傅玉衡忙道:“诸位不必多礼,都坐下吃饭吧。我们夫妻也是来混饭的。”
赵管事已经去了食堂窗口处,帮两人端了两份饭菜。
傅玉衡道:“就放在几位先生身旁吧。”
于是,赵管事就吧两个餐盘,分别放在了两张桌子上。
然后,夫妻二人就分别在男女老师身旁坐下了。
两个男先生一个姓赵,叫赵之栋;一个姓徐,单名一个‘涉’字。
这两位都是林如海推荐,傅玉衡亲自请回来的,人品都很过硬。
别的不说,至少他们不会认为女子读书无用。
得知傅玉衡是免费供这些孩子读书,两位先生对他的行为都很钦佩,教导这些孩子时也格外用心。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些孩子得到读书的机会,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因为这个年代流行“严师出高徒”的论调,所以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可就苦了。
只要敢调皮不学好,左手就要跟老师的戒尺来一场一对一的亲密接触。
两位先生都是戒尺用老的,可太知道怎么打不会伤到手上筋骨了。
每次都将那些不学好的学生打得手肿成馒头,偏偏他们回去告家长,非但不会得到维护,还会再收获一顿竹笋炒肉。
好在成效也是明显的,至少这些孩子小半年下来,都已经能读会写三五百字了。
这些字都是常用字,读书自然还差点火候,但日常的信件却也基本能应付了。
那些家长们可高兴坏了,没少吩咐自己孩子给亲戚写信,名为联络问候,实际上就是炫耀,红果果的炫耀。
在四个先生心中,傅玉衡两口子都是品性端正的好人。
因此,纵然他们身份尊贵,四位先生对他们也只有尊重,并无惧怕之意。
大家都安静的吃饭,傅玉衡和徒南薰来了之后,也没搞特殊。
虽然徒南薰不太能吃得惯这些饭菜,但她看了看在坐的孩子,还是咬牙把自己餐盘里的吃完了。
——不能给孩子们起坏头。
然后她一抬头,便看见坐在她对面的傅玉衡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下意识露出笑容,颇有几分得意洋洋。傅玉衡也跟着笑,两人就跟二傻子似的。
跟他们同桌而坐的四个先生相互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刚好的饭菜量,今日却突然觉得有点撑了。
吃完了饭之后,老师们组织学生排队,把餐具放到固定的筐里,自然有请来的校工专门刷洗,然后再放进蒸笼里高温消毒。
如此一来,学校里每日的柴火消耗量就比较大。
这些木材都是找周围的村民买的,倒是又给村民们添了一个来钱的门路。
从食堂里出去之后,老师们便安排班长带着学生们,顺着固定的林荫道散步消食。
一刻钟之后,所有学生统一返回教室,趴在桌子上午休两刻钟,才会开始下午的课程。
也就是趁着这个时间,傅玉衡跟着几位老师去了办公室,了解了一番学生们的近况。
赵之栋叹气道:“学生们的天分都是天注定的,那些天分不好还肯刻苦的也就罢了。
天分不好,自己还不肯认真学,连带着还要打扰别人学习的,实在是令人头疼。”
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父母咬牙供他读书。奈何他天分不足,考了多年也没考中举人。
等到三十二岁的时候,赵之栋终于劝服了父母,不再执着于读书,而是出来坐馆教学。
因着他只有秀才的功名,能教的也就是些蒙童。
除了大户人家,蒙童入学不可能一个孩子请一个老师。往往是几家联合,甚至是一个村子联合,请一个先生坐馆。
刚入学的孩子大多是五六岁,就算有大些的也就八_九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岁,很少有定性的。
做蒙师不但要教他们读书,还要教他们端正学习的态度,自然无比劳累。
偏偏收入却比不上那些教人考举人考进士的。每年教一堆小屁孩儿,收入也只能够全家糊口而已。
如今好不容易找来这么一个肯出高价的,又是个愿意免费资助穷苦孩子读书的贤人,赵先生自然拿出了十二分心力。
只是,他思及自身,难免考虑的更全面一些。
对于那些天分不高还不爱读书的孩子,他觉得与其将他们一直困在学堂里,还不如在他们将常用字都认完之后,放他们出去学门手艺,也好养家糊口。
听了他的建议,傅玉衡认真考虑了片刻,点了点头。
“赵先生说的也是这个理。要不这样吧,日后咱们的学生,入学标准统一定在六岁,无论资质优劣都在这里学满六年。
等到六年之后,若有成绩优异的,我会资助他们到县学去读书。若成绩实在不理想的,就放他们出去自谋生路。诸位以为如何?”
四位老师听了,都觉得很合适。
但洪秀秀却问:“第一批学生有入学时年岁就大的,这些该怎么办呢?”
傅玉衡道:“那就以十六岁为终点吧。这些孩子入学年龄最大的也就十二岁,若是到十六岁还没学出什么名堂,日后多半也是科举无望,还不如去学些手艺呢。”
洪秀秀又问:“男孩子若有天赋的,可以继续读书科举。这些女孩子毕业之后,就只能回去嫁人了吗?”
她也知道傅玉衡两口子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只是到底替那些女孩子不甘心,也是替曾经的自己不甘心。
傅玉衡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她们嫁人之后,也还可以到傅家的各处产业去工作。
无论是出版社、化妆品工坊、琉璃工坊还是随园,都有她们能做的事。
别的不敢保证,可在薪资待遇方面,我们这里绝对男女同工同酬。”
琉璃工坊离这里最近,他们对里面是干什么的也有耳闻。
徐涉不解道:“琉璃工坊干的都是重活,这些姑娘们没什么力气,去了能做什么?”
“那可多了。”傅玉衡笑道,“做会计,做文书,还有各种琉璃用具的图案设计。只要她们有才华,就不怕没有施展的余地。”
“哦。”徐涉恍然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原来一个工坊中,还有这么多不同的工种。
缓了这么久,徒南薰终于把那股因为吃了不爱吃的东西,要吐不吐的感觉压了下去。
她接口道:“还有出版社里,做排版的小工,做编辑,做校对,往来各处传达文书……能做的也很多。
当然了,最轻松又最危险的,当属去化妆品工坊做验收了。”
吕琼娘奇道:“这个怎么说?怎么叫最轻松又最危险?”
徒南薰解释道:“做化妆品验收,其实也就是在手上、身上、脸上试用各种新出化妆品。
化妆品虽好,却不一定适合每个人的体质。若是不巧用到了与自己体质相冲的,起疹子都是轻的。”
正因为这份危险,薪资待遇很高,也有不少人愿意干。
吕琼娘“啊”地惊呼了一声,“这的确是又轻松又危险。”
脸上起疹子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危险性简直超标。万一疹子下不去……
下午他们又分别去听了老师们的课,心里对几位老师的教学水平也有了评估。
男老师这边,徐涉更擅长循循善诱,赵之栋就是个传统的古板先生。
不过两人都很负责,学生对两人的敬畏也不相上下。
女先生这边,吕琼娘性子更温和些,洪秀秀就有几分愤世嫉俗。
虽然老师们各有各的性格,不过这些却都对大局无影响,只要能让学生学到真本事,就都是好老师。
转眼之间,夫妻二人便在庄子上住了半个月。
在这期间,地里的花生也收完了,甜菜也都收完了。
收下来的甜菜疙瘩直接送到了制糖工坊,没过几天那边就送来了白砂糖的样本。
和蔗糖相比,白砂糖的口感要差一些。但若单论甜蜜,却要比蔗糖稍胜一筹,制作成本也更低。
总之两种糖类是各有千秋,白砂糖一上市,就对蔗糖市场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如果不是傅玉衡的后台够硬,少不了要被人找麻烦。
那些卖糖的商贩不敢找他的麻烦,就只好另辟蹊,递帖子求见想要寻求合作。
所幸傅玉衡也不是个吃独食的,愿意做他们的供货商,只是限定了他们的售价不能过高,双方就皆大欢喜了。
但傅玉衡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了花生上。
花生刚从地里拔出来开始,他们两口子便开始尝试各种吃法。
单纯的水煮,然后是加各种香料煮。
等花生晒干之后,就带着皮儿在沙土里炒;或者剥了皮儿在油锅里炸透,捞出来活拌白糖或拌盐巴,都能把人香掉眉毛。
花生成熟的时候,正好也是豆子成熟的时间。
后世在网上听相声段子,听过一道菜叫做“花毛一体”,其实就是花生毛豆放一块煮,是夜市摊上顶流行的下酒菜。
既然赶上了,怎么能不尝尝呢?
徒南薰听了这个新奇怪异的名字,对这道菜非常好奇。
真等东西端上来,她看着连皮儿都没有剥的花生和毛豆,深深地沉默了。
“这就是……花毛一体?”
“对呀,花生毛豆放一起煮——花毛一体。”
傅玉衡给他播了一荚毛豆,“来,快尝尝,很好吃的。”
徒南薰就着他的手吃了几颗豆子,蹙眉道:“味道是不错,但也没你说的那么惊艳吧?”
傅玉衡又剥了颗花生,“先别急着咽,来,把花生也一起嚼了。这俩一块吃,有肉味。”
徒南薰好笑道:“那我直接吃肉不就好了?”:,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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