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平日气力健全之时,别说这些柔软的绷带了,连铁锁也未必困得住我。
可如今我口腔中塞着梁挽塞进去的药帕,嘴唇有些闭不拢,那柔软的帕子被唾液浸湿,里头的迷药似也一点点浸润开来,直含得我头昏脑涨,手足无力酸软得就像是在一个温泉里浸久了便沉下去,这时别说一卷绷带,哪怕是一撕就断的丝绸带子绑在我手腕上,我也挣它不开。
梁挽这厮看着是温润君子,可他的心眼子怕是比寇子今的屁|眼子还多,他在临近出发之前就备好了这药帕子,真就只是为了给病患麻醉之用?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我毕竟已落在他手心里。
腰上的血仍在缓慢迸发,疲惫和磋磨一起涌上来,帕上的迷药成分也加剧了困意,我越发觉得无力,必须要靠在梁挽的胸膛肩膀上才能勉强站着。
而梁挽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紧紧地用手臂箍着我的腹部,却又小心避开我的腰部伤口,可我下滑多了,他便又把手轻轻在臀部那边托举几分,再让我好好地靠在他身躯上。
我的脑袋几乎垂在他的脖颈旁,能看得清他的微卷的发丝在耳边被轻盈得吹起,瞅得明他匀美纤细的脖颈形状在一点点诱惑着山风,也能瞧得见他那喉结因为紧张而在上下翻滚不休。
呵,他倒是狡猾。
若非口中塞了帕,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毫无防备的气氛,我一口就能咬在他咽喉上,然后彻底咬破大动脉,咬他个血流成河、死不瞑目吧?
不过也就想想,我也实在困了,就干脆把脑袋的重量全部放在了他的肩膀旁,把全部的身心都聚集在身躯与他的躯壳相接合之处,这似乎比刚刚的反转大战还值得我去专注,所以一时之间,我也有些不在乎这小小的羞耻和恼怒了。
梁挽似乎是感到了我身上的松弛,深受鼓励一般,他对我开心地笑了一笑,然后揽着我的腰背,穿过了一道密林。
来到了一个小木屋前。
我皱了皱眉,认出这是镇上的老猎户山居的小木屋,后来猎户退隐,这小木屋就几乎被荒废了。
梁挽推开木屋的门,把我带进了屋内,我才发现屋内各色家具陈设似乎都被打理过,似乎是最近有人来过,柜子里似乎也多了一些药用品。
这里又变成了梁挽的一处新据点?
他把我轻轻放在一张床上,我也只一心一意地盯凝于他。
梁挽见我如此,也只无奈道:“实在对不住,得罪聂老板了。”
我甚是疑惑地看他,只因他这人古怪得很——他越是身处优势,越是谦和温顺得不得了,不像是他俘虏了我,倒像是我俘虏了他。可他若真的落在我手里,他又平添了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冷漠和傲慢,说话间是一种难以抗衡的镇定与冷锐,绝不会似如今这样近乎讨好的低姿态。
优势谦卑劣势狂傲,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梁挽也不多言,只帮我把口中塞着的帕子轻轻取出来,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几乎是捅了两根进来,像一段儿优美雕琢的寒玉在舌苔上滑动,把那压在口腔的帕子慢慢地,一分一寸地抽了出去。
沾惹了迷药和唾液的柔软帕子一经抽离,我顿时觉得清醒了些许,只是口唇还有些微微麻木和干涩,口腔有些闭不拢,还漏了一尖儿嫣红湿润的舌头出来,上面还不干不脆地粘带着几许清亮的唾液。我便舔舔嘴,想舔掉嘴角边缘的东西。
梁挽立刻换了另一张干净帕子,帮我慢慢地擦拭干净,动作确实温柔又细腻,像是在伺候我似的。
可是不对啊,他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浪子,哪儿来的这么多精致的帕子和雪白的绷带?他是专门批发帕子和绷带的吗?
梁挽见我这般疑惑,只微笑着解释道:“我从前救过一家富户,他们非要送我些东西以作感谢,我就挑了些漂亮的帕子带走,没想到能用在聂老板身上。”
这么精致柔软的帕子,你应该拿去送给别的姑娘,而不是用来束缚一个男人,这是浪费。
我只疑道:“你绑我来此,是想干什么?”
梁挽沉默道:“我还是要看看你的伤口。”
我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你就是不肯放过这道伤口,是不是?”
梁挽却是反问我:“你的伤口崩裂得比我想象得快,你这七天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
我这就不言语了。
他也不追问,绕到我背后,帮我把绑手腕的绷带给解了下来,我揉了揉腕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就这么松绑了?不怕我逃跑?
“一直绑着腕,你的血液也会不通的。”梁挽把目光看向了我的腰部,“聂老板,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
我很想拒绝。
可含了药帕这么久,即便没了绑缚我的绷带,身上还是有些软弱疲累,怕是得再恢复一会儿。
于是我便淡淡道:“我说不要,你会听么?”
梁挽笑道:“我会听你一会儿的话,但是过一会儿,如果伤口还是在流血,我还是要看它的。”
算了,这一时半会地未必能好,我自己包扎起来也很麻烦。
我便瞪他一眼:“你只许看,只许包扎,若敢做别的,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梁挽选择性地只听到了前面的许可,顿时绽放出一道爽利惊喜的笑容。
不等我动作,他立刻伸手把那缠绕的羊皮粗布腰带解了三圈,解的动作像是已经在脑子里练习了一千遍一万遍似的,简直比我自己解还要利索。
然后他看见了里面的绷带,目光一凝,便放缓了动作,慢慢地,一圈一圈把染了血的绷带解开,露出了里面那个狰狞的伤口。
他端详那伤口许久,眉目深锁了几分忧郁,越看越像是发现了一些潜藏的秘密和阴霾。
“你的伤口愈合得比我想象得还慢,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无所谓道:“你不是想做大夫么?应该你告诉我才对啊。”
梁挽话音严肃道:“聂老板,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你是不是让伤口承受了剧烈的颠簸,你是骑马了还是用了马车?”
“额……骑马?”
“骑马多久?”
我随意道:“两天两夜吧。”
因为怕这毒势蔓延,我是和小错星夜兼程去看的风催霞,中间几乎毫不停歇地骑了两天两夜,腰都颠得瘦了几分,更何况这伤口。
梁挽立刻有些着恼:“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连着骑马两天两夜?你这伤口上缝合的线都被崩松了,伤口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愈合,难怪崩坏得这样厉害。”
见他居然有些气鼓鼓的样子,我越发觉得好笑道:“你还生气?你以为我这骑马两天两夜是因为谁的错啊?”
梁挽一窒,似乎被我的这句话不上不下,不左不右地刚好卡主了热血滚动的咽喉。
“是我误诊了你的伤情,是你该生我的气……”
说完,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默默地把伤口上的旧线给拆了,然后把一团儿帕子浸了麻药,直接往我的伤口上一盖。
我楞了一楞,本以为会疼得很,可没想到这麻药确实有作用,盖了半天,反倒没那么火烧火燎地疼了,一股现代手术室一般的麻痹感从伤口蔓延开来,整条细腰都似乎被屏蔽了痛觉。
居然这么有用?
看来我得想法子把麻药配方给套出来。
我的目光是跃跃欲试,梁挽却好像看穿了什么似的,嘱咐道:“聂老板,这等止痛用的麻药不能用太多,否则你怕是会太过依赖它。”
我嗤笑:“依赖它总好过依赖你吧?”
梁挽无奈地摇摇头,回头就去取了纱布与针线,当着我的面,他就开始用棉纱吸取一些暗黑的污血,接着清理创口,然后又把伤口当绣面上的花样儿似的,一针一线地给密密轻轻地缝合了起来。哪怕是最好的绣娘师父,也断断没他这样的精巧细腻。
这手段,这绣工,看得我都有些迷瞪了。
都忘记他绣得是我那不堪一击的老腰了。
绣完之后,梁挽用一口洁净的白牙咬断了缝腰的绣线,抬头看我,才发现我正凝神看着他,便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才不想承认是因为看得入迷了。
我冷漠地看着他,像看着一段和我完全无关的戏。
“伤口处理完了,我得走了。”
梁挽却微微一笑:“聂老板,可现在是你落在我手心里,你忘了么?”
我目光一凝,嗤笑一声道:“你是不肯放我走了?”
怎么,装了君子这么久,总算要露出真面目了么?
系统说你黑化了万分之一,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万分之一影响会很大么?
梁挽却收了笑容,正色道:“放你走之前,我还得确认一件事。”
“什么?”
梁挽沉默片刻,忽然凑上前来,几乎要贴到我的身上来,我立刻悚然大惊,全身紧绷起来,冷喝一声:“你干什么!?”
梁挽却制住了我的双腕,镇定柔和道:“马上就好。”
说完,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我的身上,血气方刚的身躯如倾倒的玉山似的贴合上来,更重要的是他的脑袋,已无限地接近了我的脖颈,还鼻尖一动,嗅了一嗅。
我浑身一个鸡皮疙瘩翻了起来,他在闻什么?
梁挽又闻了几闻,眉目却极为正经地皱了起来,仿佛丝毫没觉得自己做的是一件怎样奇怪的事。
“果然不对,你身上的味道变了……”
什么变不变?我又不是肯德基全家桶。
梁挽回过身来,无奈道:“聂老板,在那山洞之中,我曾经和你睡在一起过,自然知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可你如今的味道多了一重不该存在的东西……”
什么和什么!?什么叫你和我睡在一起过?你那个时候到底离我多近啊!?
说完,他眉间如宝剑出鞘一般凛然震硕,面目瞬间紧绷,似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和尖锐的可能性。
“你是不是被人下了第三种毒?”
我忽然收拢了面上所有的表情。
我绝对不会告诉他我在吃屎。
梁挽无奈道:“聂老板,你本是受了雇主的命令来杀我,可却在那日心软放过了我,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被迫连夜骑马去请罪?”
啊?啥?
梁挽越发目光凝重道:“是不是因为你没能杀死我,你还是被背后的那个人,威胁着服了毒?”
哎?哈!?
梁挽似乎在绕到了真相边缘的那一瞬,忽然撒开一脚,把整个真相踢下了无底深渊,然后转头在错误的推理上继续狂奔下去。
我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梁挽立刻搭了我的脉,接着越发地不安和愤怒道,好像那脉象里潜藏了一整个难以提及的可怖秘密。
“你还要瞒着我吗?这第三种毒也是个奇毒,且已与你身上另两种毒纠缠在一起,而且看你的脉象,你……你是不是日日都在服毒?”
我硬着头皮道:“就算我在日日服毒,那也是为了和另两种毒达成平衡,不让毒发!”
梁挽却正色道:“你真觉得这下毒的人是为了你好?这第三种毒需要很精准的量才能保持得住这平衡,稍有过量就会反噬其身。江湖上能如此以毒攻毒还不医死人的不会超过五个。让你服毒的人是谁?”
我却沉默了。
他的怀疑确实是有道理的。
我当然相信风催霞的诊断。
我也不能让他知道风催霞。
因为风姐姐知道我是聂家的聂楚凌,梁挽一旦去质问她,只怕会从蛛丝马迹里探出我是聂家的人。
而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离开聂家,怎能允许别人去揭开我那血淋淋的过往?
梁挽见我沉默:“那人是你的雇主,对不对?”
我淡淡道:“我没有什么雇主,我是我自己的老板。”
梁挽笑道:“没有雇主,那聂老板为何要来杀我?你骑马两天两夜又去见的谁?谁给你提供这么多毒?”
我冷冷瞪他:“你是把多管闲事当饭吃么?我的这一切与你有什么关系!”
梁挽却端然决然、犹如碎金断玉一般不可转圜道:“可这一切就是与我有关系!”
“从我在你的腰间犯了错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和我大大地扯上关系了!”
他难得地在话里用上了真情实意,连那层温柔的遮盖都被掀去了,此刻脸上红涨着几分,眼里闪烁着无法退却的坚定,却让我心里存了七分的恼怒,两分的震动,和一分狗屁不通、莫名其妙的小感动。
说到底,他不必去管一个三番五次想害他的人的。
这个人曾经真真切切地害他差点从吊桥上掉下去,也在比试中几个旋风抹脖,去刺过他的咽喉。也确实暗算背叛他好几次了。
就因为他在我的腰上犯了一个道错,他就一定要管到底么?
说到底,这种多管闲事的热血诚挚。
实在是烦人得很。
却也纯粹得少见。
我已很久很久没在这江湖上看到过了。
可感动归感动,铁拳归铁拳。
我只冷声横眉道:“你想救我,到底是因为对我好,还是因为你把自己的尊严看得过重,认为挽回一个错误,比尊重一个对手更重要?”
梁挽一愣,我继续冷声道:“有些事勉强不得,有些人强迫不得,我的伤是如此,我的人更如此。”
梁挽沉默片刻,忽然苦笑:“可是……不是你先招惹了我,强迫了我么?”
额……
梁挽无奈道:“我也不是个善心滥发的人,不会在街上随便看到什么人有隐疾就抓他们过来问诊,若不是你三番五次要杀我、害我、踩我,我何必去强迫你,做这等帮人却不利己的事呢?”
额……这个……你很介意被我踩吗?
我皱着眉:“所以你是在惩罚我吗?”
梁挽想了想,貌似认真道:“是的。”
哦……是想报复我啊,而不是强行对我好啊。
那我就放心了,毕竟我比较习惯有人害我。
……
……
等等,咋感觉有点不对啊,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梁挽见我接受这套说辞,又严肃道:“现在为了惩罚你,你得喝下我特制的伤药,这样伤口好得更快一些。”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逻辑有点问题?你的上句话和下句话好像完全没有半点连接的地方啊?
过了一会儿,梁挽把辛辛苦苦煮好的药汤端上来的时候,我再次摇了摇头。
刚刚就拒绝过他了,结果他还要再试。
梁挽认真道:“这真的只是普通的伤药,我没有在里面下任何东西,你不信的话,我自己先喝一口。”
他果然浅浅喝了一口,脸色红红地看向我,脸颊上浮着药汤氤氲的气息,显得有些温润的可爱。
“你的伤口有些发肿,人又有点发寒,外面又有点下雨,你这么带伤带寒地走回去,低烧会发成高烧。”
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走回去,伤势习惯就好了。
梁挽却盯着我,无奈道:“你如果不喝,又怎么能从我手心里逃出去呢?”
我淡淡道:“你以为我真逃不出去?”
他皱了皱眉,我却忽然一个猛地后翻,趁着他还端着药汤而失于防备的一瞬间,我两足扑朔而出,夹住他的脖颈,就向后一个翻滚!
多谢他给我上了麻药,现在腰是一点儿也不疼了!力气也回来几分了!该我抓他了!
而梁挽被我一个翻腾,手中药汤打翻在地,人也被我的两条腿绞住了脖颈,被我绞在床上,死命地挣扎起来。
呵,若是平时,我两条大腿的绞力完全足够绞死一个成年男性,如今力气不够,但绞晕他是够了。
眼看着梁挽被我的双腿死死绞着脖子,面红耳赤,发丝凌乱,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时候,我几乎要感觉得他要晕迷在这一刻,局势又要重新回到我的手中,到时我可以把他狠狠磋磨玩弄一番,心内越发得意时,我却忽觉腿上膝盖一麻,他用手肘狠狠砸了我的膝盖!
我吃痛送了腿,他趁势一个翻身,而后扑过来,将我压制在了身下。
再要挣扎之时,他却更加迅速地拿出绷带,在我的双手腕子上紧紧缠了十多圈,连手指都一并包裹起来,绑缚在了背后。我足尖发力猛蹬,想把他甩下去,他便用膝盖死死压制,接着又是依法炮制,缠住我的大腿膝盖,我大腿没法动了,小腿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就气得把我的白袜脱了,一只手握住那扑腾不断的足踝,把两只足踝紧紧缠绕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面红耳赤地摸了摸被绞过的脖子,好像直到现在呼吸还有些困难。
我被反绑躺在床上,也依旧无情地嘲笑道:“你这个用惯腿法的人,差点被大腿夹晕,感觉怎么样啊?”
梁挽只无奈地瞪了我一眼,他脖子还是红的。
然后他看向地上打翻的药渣,脸色顿时沉了。
我差点用两条紧致有力的大腿把他活活绞晕,把他美丽的秀发弄得是一团糟。
但他都没生气。
好像他不能虐待俘虏,但俘虏虐待他是没问题的。
可是不珍惜药,让似乎很贵重的伤药被打翻一地。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
梁挽背过身,拿出了一个白玉雕刻的镂空香薰小球,把小球打开,往里面放置了一些新的药饵,然后取了一根细秀的丝绦,从小球中间的细孔钻过。
我有些迷惑地看着他的举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却见他忽把那香薰小球拿了过来,轻轻揉开了我的唇,把小球用手指推进了双唇之间,然后把香薰两边的丝绦系在我脑袋后面,这便吐不出来了。
哎?哎!?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口中塞了这清寒的玉质小球,想用舌头把球体给推出来也是不能,只能用口舌去含着它,小球在口腔中不受控制地滑动,我顿时多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恐惧。
他这是干什么?真生气了么?
梁挽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我,看不出一丝情绪。
不多久,我感觉到口腔里分泌的唾液浸湿了球体,那球内的药饵也被浸湿,慢慢融化且分解开来,我便知道这是固体形状的伤药,含在嘴里就能慢慢地起作用。
原来还是为了让我乖乖吃伤药。
可是都已经起作用了,为何还不给我解开?
梁挽只解释:“你要含得久一点,完全起作用再解。”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收拾地上的药渣,似乎已经准备再弄一碗汤药。
我却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因这小球是玉石质地,不同于柔软的帕子和绸带,卡在下颚并不好受,我已控制不住唾液的分泌,现在那些清亮的液体已经从我的唇角不断溢出,从下巴边缘甚至流到了脖颈上,流下了一道道堪称淫靡的痕迹。
而我被他这般绑了双手双足,上衣被五指拨散开来,从胸口到腰间近乎是赤着的,如今无助地蜷缩在床上,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给自己擦唾液都做不到。
我现在这个样子,和那些被人辱弄调|教的暗娼小倌有什么区别?
他到底知不知道,给人戴口球这种行为背后隐含的性暗示?
他把我当什么了啊?
我第一次在他身边觉出一种难以忍受的屈辱愤怒,想死命挣扎,却觉得缠着我的绷带是那么地紧迫,我才发觉他缠得那么紧,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想让我逃出去的打算。
梁挽却还在收拾地上的东西,没有觉察到我的异常反应,等他回过头,看见了我,当场愣住了。
他吓得赶紧把手上东西扔了,过来把那该死的小球给解了,慌忙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受,我从前遇到过口腔肌肉僵直,无法正常闭合下颚的病患,也是这么给他们服药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红了眼圈,反正我只是缩在床上,慢慢地说了一段话。
“我见过有些男孩儿被拐进暗娼馆,不听话,老板就把他们绑起来,身上嘴里戴了这样那样的东西,慢慢地折磨人……”
我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给他打出了一记心理道德的暴击。
“你很喜欢把我作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
梁挽面色一阵惨白,身躯一震,仿佛受了一道致命的指控似的。
他摇摇头,居然都忘了拿帕子,伸手要帮我把脸上的水擦一擦。
我看似平静地瞅了瞅。
接着瞬间开口下牙,死死咬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指!
我上次这么咬一个人似的,还是小时候遇到敌人,那时我是利口一张,直接咬断了一个人的手筋。
我瞧见梁挽眉心猛地一颤,可没有惊讶,也没有半点抽回来手指的意思。
这么一咬,十指连心,岂能不痛?
但他只是平平静静地看着,极力地忍耐着,仿佛我咬得血肉模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手指。
我感觉到一股腥味的血在口腔蔓延开来,但除了常见的铁锈味儿,甚至还有一股奇异的甜香在里头,我有些疑惑地松了口,他确定我不想继续咬了,才慢慢把血淋淋的指伸了回去。
我沉默片刻,感觉有点反应过度了。
其实他这实诚人,哪儿知道这些啊?
不过他的血味儿确实有点奇怪,一般人的血尝起来是这样么?
那颜丹卷最后无能狂怒地拍了一掌在他肩上,真的就是无能狂怒么?
我皱了皱眉,看向梁挽。
“你不怕我咬断你的手吗?”
梁挽只是把手指给草草包裹了一下:“让你想起自己的伤心往事,是我做得不对,你若咬断,我也只能认了。”
……什么叫自己的伤心往事?你不会觉得我提起那些小倌就意味着我自己被那样对待过吧?
不过这手被我咬成这样,做精细活怕是有点难了,得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好吧。
我又有点难受了,梁挽忽到床上来,点穴封住了我的内力,但却把我的手腕和足踝上缠绕的绷带一圈圈解开来,然后慢慢道:
“你刚刚用了伤药,先别动内力,好好休息一会儿,今晚我守夜。”
接着他就不说话,而是靠着墙开始闭目休息了。
我左思右想了半天,只叹了口气,小心翼翼下床来,从柜台上取了一些绷带,走到他的跟前。
梁挽睁开眼,奇怪道:“怎么?”
我冷眼瞪他:“帮你包扎一下你的伤口。”
颜丹卷的那一掌,他血中那股奇异的味道,让我想在他身上确定一个东西。
梁挽却无奈道:“聂老板,我身上都是皮外伤,哪里用得着包扎?”
我却一针见血道:“如果你只喜欢把自己的好意强加给别人,却不能接受别人强加给你的好意,那说明——你只是喜欢把一个虚弱之人控在你手心里的畅快感,而不是真的想为别人治伤。”
自信满满的他,一下就被我堵得有些哑口无言了。
只好掀开了腰带,示意我随便处置他的伤口。
我却蹲了下来,看着那处已经凝结的伤口,再结合之前听过的关于颜丹卷的传闻,我心里越发地觉得我猜测的那个可能性是真的。
于是在梁挽的眼皮子底下,我把头一低,做了一件在常人看上去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
我快速地伸出舌头。
尝了他伤口的味道。
梁挽激得整个人都几乎要弹了起来,他满面震惊地看着我,仿佛一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聂小棠,你干什么?”
我口气越发淡漠道:“你怕什么?我被你点穴封住了内力,我又没办法再把你夹晕。”
“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不耐烦地打断:“人与人之间示好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比如有些人示好的方式,是把一个人掳掠来一个又小又黑的屋子然后绑在床上进行治疗……”
梁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奈道:“小聂……”
我口气一转,继续瞎扯道:“但有些人示好的方式,就是在别人的伤口上舔一舔。”
梁挽眉心一动,震惊难抑地看我:“难道你是……”
我面无表情地对他用了尊称:“是,梁公子没猜错。”
这种尊称几乎让梁挽很不适应地看着我,就好像我说了什么很雷人的话。
而我目光深邃、声言漠然地看着他:“你我为敌数日,这是我第一次试图讨好你,你真要拒绝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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