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从前常听她爹说,绝不可为碎银几两就断送为官者的清白。
彼时,她爹是清正廉洁,一心为民的御史大夫,她也还是端庄娴淑的大家闺秀。
不出意外的话,待她及笄之后,应该会说一门好亲事,嫁一个前途似锦的好儿郎。
然而,这世上总有想不到的意外。
比如顾允怎么也想不到,她那忠心耿耿的御史老爹一夜之间就成了贪污舞弊的阶下之囚,她也一朝之间从深闺里的名门小姐变成了流放边疆的罪臣家眷。
顾允最近已经很少想起从前在京城的生活,三年流放,她的世界早已崩塌又重组。昨日种种,已恍如前世。
她想,她爹要是看到她如今汲汲营营,皆为几两碎银的样子,估计能气活过来再带着她这辱没门楣的不孝女死上一次。
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她的命是她娘在流放路上拼上了自己的性命才保下的。顾允一辈子也忘不掉她娘临终前那双温柔又满怀担忧的眼睛。
“阿允,活下去,忘了京城的一切,好好活下去。”
还不等她回应,她娘就在她怀里没了气息。顾允哭的昏天黑地,全无从前嬷嬷教导的端庄仪态,只恨不得将所有的悲怆和恐惧都用这眼泪冲走。
日子总要过下去,就算是为了疼爱她的爹娘。
“顾姑娘,麻烦抓一副乐膳散。”
顾允的思绪被来人的声音打断。是隔壁的陈大娘来为小孙子抓药,小家伙最近总是不吃饭,急得陈大娘天天来医馆。
顾允从前读过些医书,但是人命至重,她这半吊子不敢做搭脉问诊的医师,帮忙抓药倒是勉强够用。
“陈大娘”顾允拿了阿元提前写好的食补清单从药柜后走出来。
“阿元说小豆子已经大好,乐膳散还是少吃些,您照着这单子平常做些易消食的饭菜就是了。”
陈大娘小心翼翼地接过单子,有些脸红,局促地低下头,低声开口道:“顾姑娘,麻烦你给我这老婆子读读上面都写了些啥,我们这乡野粗人,实在识不得几个字。”
顾允看到陈大娘不好意思的样子,连忙拉着她坐下,仔细指着清单说了一遍,怕大娘忘记,又拿笔在关键的地方画了图案做标注。
“你画的萝卜可真像!这下我可记得住了。”陈大娘连连道谢,急着就要去集市买菜。
顾允从前师从京城有名的画师,画的是春花秋叶,想不到如今画起青菜萝卜更加得心应手。
顾允刚将陈大娘送出门就听到一阵清脆婉转的笑声。
“阿允,我回来啦!”谢元挎着采药的布袋,一路小跑到她面前,喘着气就开口:“阿允,你之前不是说等有钱了就盘下医馆旁边的客栈吗,我这次采药的路上听到一个能挣很多钱的门路,你听不听?”谢元眼睛亮闪闪的,满脸期待地看着顾允。
顾允本来还想关心一下她这一路上采药顺不顺利,听到谢元说有挣钱的方法,也立刻来了精神。两人四目相对,谢元娇俏地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拉着手快步回到医馆。
顾允拉着谢元坐下,急忙倒了杯茶递给她,“什么挣钱的方法?你快说说。”
谢元将杯子里的茶水两口灌下去,将头凑到顾允跟前,“我采药回来经过市集,看到墙上贴着告示要找个会胡语的人,一个月给二十两银子呢。”
“一个月二十两?这样的好事大家还不挤破脑袋。”顾允虽然懂胡语,但这凛城地处边境,来来往往的商队很多,居住在这的人多少也都会点胡语,就是精通胡语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这个活我看非你不可。”谢元揣着手,一副对顾允颇有信心的样子。
“怎么说?”顾允追问。
“我看很多人围着告示问雇主,但都摇头离开。问了才知道,接这个活,不仅要会胡语,最重要的是还得懂些梵语。”凛城会胡语的人不少,懂梵语的却难找。顾允的娘颇有语言上的天赋,加上喜欢研究佛经,很是精通梵语,顾允耳濡目染之下也就学了不少梵语。
顾允仿佛已经看到了旁边的客栈在跟她招手,为了以后能成为掌柜,这个活她一定要拿下!
说干就干,顾允整理了下仪容就往市集走。
顾允到的时候,已经没人围在告示前了,只剩一个身着深色衣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坐在告示前,应当就是雇主了。
“请问是招人吗?”顾允走上前开口问道。
男子抬头看了看顾允,沉着开口:“姑娘可会讲梵语?”
“会。”
祁北顶着大太阳坐了几天,来问的人多,但是压根找不到既会胡语又会梵语的人,几乎就快绝望了。这会儿听到有人说会梵语,眼睛都亮了,直接惊喜地站起来,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人。
眼前穿着淡绿衣裙的姑娘面若芙蓉,唇边带笑,看在祁北眼里简直就是救命的仙女。
虽然这姑娘看着娇弱,但少爷只说找会胡语和梵语的人,没提其他,在凛城找这样的能人不容易,还是先让少爷看过再说。
“姑娘请稍等,容我向我家主人通禀一声。”
顾允心想,这男子行事有礼,看通身打扮定是大户人家,不知这男子口中的主人又是什么样的财神爷。
男子很快从旁边的酒肆回来,向顾允抱拳行礼道,“姑娘请,我家主人想见一见您。”
顾允不知对方底细,今日医馆人多,阿元也不在身边,听到要去见陌生男人其实有些紧张。
祁北看出顾允有些迟疑,连忙说到:“我家主人就在酒肆,还有些话想问问姑娘。”
酒肆外人来人往,倒也不算危险。“还请公子前面带路。”
顾允跟在后面进了酒肆,远远看到正中间的桌子坐着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男子,而且还长的有点脸熟!
万万没想到,这雇主不仅是个财神爷,还是个有身份的财神爷!
顾允认识祁长风。
在她还是御史千金的时候,有一年除夕参加宫宴,远远见过祁长风。
祁长风的爹爹是镇北大将军,姐姐又是太子妃,他遗传了母亲的一双桃花眼和祁大将军英武的面容,京中闺秀自然都知道他,私下聚会也常聊到他。
不过,好在顾允从未与祁长风有过接触,他应该不认得自己。
顾允虽然初见祁长风第一眼有些愣神,但回神知道祁长风认不出她,又暗自呼出一口气镇定下来向祁长风见礼,“见过公子。”
祁长风没有表明过身份,顾允也不想让对方看出端倪,只叫他公子。
“听说姑娘懂梵语?”祁长风端坐在桌前,刚才听祁北来报说找到了懂梵语的人。他这次低调出京,匆忙之间还没有找到同时通晓胡语和梵语的人。找了几天好不容易才有点眉目,想着还是先见见再说。
只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小姑娘。
“我幼时曾结识一位僧人,跟着他学了些。”顾允不能照实说,只能想了个合理的缘由。
“实不相瞒,我即将出关一趟,需要懂胡语和梵语的当地人同行,只是边关不稳,常有战事。我要去的地方也都是些凶险的地方,途中我会尽量保证姑娘的安全,但也难保没有意外发生,不知姑娘能否接受?”祁长风本不应多说此行细节,只是这姑娘看着不是什么坏人,如果不点明这趟出行背后的危险,总有种欺骗小姑娘的感觉。
听到祁长风的话,其实顾允也打起了退堂鼓。
她是需要钱,但也需要命。
虽然祁长风不认识她,但毕竟他是身份显赫的京中权贵,万一路途中祁长风兴致来了想查查她的背景,那她就麻烦了。再者说,祁长风这个身份要出关,肯定不是去好山好水的地方看风景的。
祁长风这个财神爷的钱,她恐怕无福消受了。
虽然心疼这二十两白银,但是留着命才能挣钱,还是远离是是非非保平安为上。
顾允想了想,压低声音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多谢公子据实相告,小女平日疏于锻炼,身体算不得强健,恐怕难捱关外风沙,要不公子还是再找找其他适合的人选吧。”说着又拿起帕子轻咳两声,委实一副身娇体弱的样子。
祁北知道他家少将军定然不会强人所难,想到又要去市集寻人就悲从心中来。果然马上就听到他家公子说:“既如此,在下也不愿勉强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将我出关的事告诉旁人。”
“小女明白。”
“多谢。祁北,替我送这位姑娘。”
祁北苦着一张脸将顾允送出酒肆,抬头看看这凛城的大太阳,认命地回去继续给他家少将军找人去了。
“祁铮,京城那边有消息了吗?”
顾允离开之后,祁长风也是颇有些烦心。他想找的人,就是在京城找也不容易,在凛城恐怕难遇第二个。
“回公子,昨日收到京中回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祁长风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他不能继续在凛城耽误下去了,“不管找不找得到人,十日之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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