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定已经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尽管方尖碑的功效在凯特眼中堪称简陋，但用来处理一个会点波纹的替身使者，却依然绰绰有余。

那么自己眼前的这个散发着光辉的人影又是何物？凯特试着去解析对方，得到却是无数泛滥的回应，那是如今的他最为厌恶的东西——思念。

并非多么玄学的概念，恰恰相反，到是有些哲学的意味。那是希斯制造出来的集合体，而她塑造的材料则来源于在场的每一个人。

诚然，徐定已经没有任何物质留存于世，但他存过的痕迹却至今依旧印在众人的心底。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与他一同冒险的经历，也同样因为这份相遇而留下了羁绊。

可以说如果要证明徐定存在过的依据，那便是每一个受他影响的人，每一份有他陪伴的记忆。

或许在场的每个人都只见过一段时期的徐定，但当这些无数的片面被统合为一体，当众人心中的痕迹化作信息源，那么一个相当立体的徐定便能再一次存在于世上。

没有人能说他不是徐定，因为这就是他们心中徐定的结合体，但同样的，他们也清楚，这不只是徐定。

有着他们所期望的那份自我融入其中，这位新生的徐定更像是众人意志相融的产物，将在场之人的期盼用徐定这一概念加以同频，最终凝实出的结晶。

他是肩负一切无畏无怨的古板兄长，是撇去空洞无可替代的矛盾挚友，是引领自己令人安心的团队领袖。

同时也是以弱胜强击破恐惧的无畏战士，绝不放弃创造奇迹的真正英雄，颠覆过去开创未来的反抗者，战胜自身散去迷雾的神秘警事，解开黑幕越过末日的挑战者，亦师亦父开创辉煌的一代宗师，驱散邪祟击落神明的学校保安，勇攀高峰生死相交的同袍战友。

这就是徐定，同时也是他们的祈愿。

“不可能，无望厄运所揭示的命运中没有你的存在！”第一次自己的替身出现了误差，但凯特很快便意识到误差的来源。

他可以控制任何生者死者的命运，但他甚至无法观测到眼前存在的任何哪怕一秒的未来。因为此时的徐定即非生者亦非死者，他没有自我，更谈不上灵魂。也因此他才得以彻底超脱命运的束缚。

即便清楚以徐定的境遇不可能算到眼前这一步，但凯特那失去人性的内心，一抹久违的恐惧开始萌芽。

眼前之人的一切都是未知，他的思维，他的行动，他的未来，一切的一切都被笼罩在混沌之中，就仿佛永远无法被观测的量子。

一直以来不偏不倚地行走在替身所设定的命运之上，但此时徐定的出现却让那清晰可见的终点再度被围上了一团黑雾。

屡试不爽的替身首次失效，这对凯特而言无异意味着连他也无法预测的分险开始滋生。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的凯特甚至一度想过要不要先行撤退观察情况。

但无论计算自己也没有失败的可能性，于是他试探性的发动了攻击。

一缕精纯至极的真气穿过虚空的混乱引力在他制造的空间通道内极速前进，直至击中徐定的胸口。

尽管有那么一瞬间，凯特看到一尊奇异的替身浮现在他的体表，但面对这股庞大的能量终究还是无力抵抗，顷刻间便被真嘁直接破开防御，连本体与替身一同化作无数四散的光子。

然而下个瞬间，那些飘洒的粒子再度复原，徐定的身体再度重构而成，只是他身上的替身演变为了一层无形的气流状铠甲。

这一次凯特再度射出的真气被在命中徐定的瞬间就被瓦解同化，而徐定也趁机逐渐接近凯特。

“他的替身能力……免疫同类型的伤害吗？”凯特心中推测着，与此同时他的手中生成了一只由纯粹魔力构筑的能量球，意念微动，便_朝着徐定飞去。

在一阵朴实无华的爆炸之后，被炸散的光子再度重新凝聚，犹如不死鸟一般不断重生着的徐定再度朝他走来，仿佛任何事物也无法扭曲他的脚步。

看样子自己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不过同样的，凯特还观测到了足以令他窥伺胜机的一点。

这一次的凝聚，徐定的身影变得暗淡了半分，这也意味着眼前这名敌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灭。他每一次的复活都在消耗着什么。

是思念。伴随着格式招数先后使出，凯特很快就明白了那是什么。随着徐定逐渐无光的身躯，在拉蒂琪化身的球体中，那些期盼者眼中的光辉也削减一分。

甚至像是荒井之类与徐定并无太多羁绊的助战者眼中更是流露出一丝迷茫，仿佛并不认识在场中战斗的人影。

而希斯见状也清楚这是所有的记忆全都消散的结果，这意味着至少在他心中，徐定所留下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

怀着一丝愧疚，希斯送走了荒井他们，将他们传送回了自己的世界。先是荒井，随后是鸣上接着是陈正道，来时彼此照应的众人此时已经去了近半。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尽管早已做好类似的心理准备，但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愿失去这份弥足珍贵的记忆与思念。

“如果失去了和徐定有关的记忆，那么就算战胜了他又有什么意义？”伊莉丝忍不住开口提出异议，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微微颔首以示支持。

希斯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要说在场最舍不得这份心念的，便是她自己。可以说她之所以成为现在的希斯，尚且还是系统时与徐定的那份记忆便是最大的原因。

“因为这是一场祭奠。”里奥说着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场分别的仪式。”

“为什么非要分别不可。”伊莉丝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些陌生，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没心没肺的模样:“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也好，我还想带着和他的回忆活下去。”

“因为那样的话，你们就没办法真正的走上自己的道路。”里奥连自己也不太理解为何本该最为恐惧空虚的自己，此时反倒显得如此豁达。

“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人，就算牺牲自己也要护全伙伴。”

“但这样一来……徐定他唯一存在的证据不久一点也不剩了吗？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伊莉丝的声音是如此的颤抖如此的虚弱，完全往日那个庄严的城主模样。

“证据的话，一直都在啊。”这一次倒是秦逸开口了，他环视着众人说道:“受他所影响的我们，本身就是他存在过的证据。”

“正是如此。”里奥难得没有反驳他人，而是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恐怕已经死在了戈德温手下。”

“如果没有他……”这是个看似可笑的假设，但刚才还有异议服务众人此时却沉默了。没错，他们现在的道路正是受到徐定影响才得以迈出。

而他们本人又何尝不是因为徐定而或多或少的有了改变，学会责任的里奥，懂得收敛的徐承，逐渐开朗的拉蒂琪……

见众人沉默不语，希斯便轻起双唇道:“只要我们还没有偏离自己的道路，那么徐定便一直在与我们同行，从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