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天色已经不早了。”远处走来的年轻少女声音如风铃一般悦耳，稚气未脱的脸蛋如含苞欲放的花朵般惹人喜爱。

但年轻的阿尔贝托?巴斯克斯却对此完全充耳不闻，只是叼着根麦秸躺在麦田里望着黄昏下如梦似幻的彩霞，完全没有一点贵族该有的风范。

“阿尔，你父母又该担心了。”少女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无奈，仿佛已经对阿尔的出格举动习以为常。

“你看，珂丝，那些重峦叠嶂的云想不想书中描写的群山？”和往常一样阿尔又在说着些不知所谓的话。

“像吗？”眼看少年是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少女也只得叹了口气整理裙子坐在他身旁。

“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看看这座庄园外的世界？看看那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延绵群山，亦或是异域他乡？”每当谈起这些阿尔总是兴致盎然。

“如果再这样下去，伯父肯定会把你那些旅行传记都烧了。”珂丝总是那么扫兴，但好在阿尔从来不长记性。

“那可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宽广世界啊，据镇上那吟游诗人说北方有着终年为冰雪笼罩的冻土冰河，东方则有着遍地黄金的神秘国度，而传说海的尽头更是有着世界的瑰宝……”一旦打开话匣子，阿尔身上的懒散便一扫而空。

而珂丝只是托着香腮默默看着他，虽然大家都说阿尔不成器，但自己却唯独喜欢这时候仿佛有着光芒般地阿尔的眼睛。

最终当夕阳彻底落入山谷的另一端，夜色逐渐弥漫，珂丝才不得不再次扫兴道:“可是伯父不会允许你去当一个冒险家的。”

“我知道。”现实犹如一盆冷水般泼下，阿尔眼中的神采也瞬间熄灭:“我们回去吧。”

身为巴斯克斯家的独子，阿尔注定要继承他父亲的头衔——一个不起眼的男爵，然而继续搭理这座他早已看厌的庄园，偶尔则是被迫和那些个装腔作势的贵族邻居聚会。

毫无疑问他的父亲是个严厉的老顽固，但唯独在情感方面是专一到堪称格格不入。自从阿尔母亲难产后至今未曾续弦，这也意味着阿尔不可能再有其他兄弟替他继承家业。

而母亲因自己而离去的事实也令阿尔一直感到愧疚，因此即便繁文缛节一成不变的刻板传统令天生好动的阿尔直感到身上仿佛托着千钧枷锁。可他依旧不愿违背父亲的意愿，尤其是在生母已经过世的如今。

所以阿尔注定没可能逃脱这份命运，像个普通贵族一般娶妻生子而后继承父亲的家业。

美丽的妻子珂丝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而自己家业虽然不算多么豪贵但也称得上富裕，这一切足以令平民羡慕乃至嫉妒的处境却始终无法令阿尔安下心来。

最终在一直郁郁寡欢的父亲看到儿子成家立业而欣慰离世后，阿尔便丢下新婚不久的妻子独自逃出了这片令他几乎窒息的“囚笼”，直到数年后积蓄花光灰头土脸几乎一路乞讨着的他再度回来。

站在有些荒废人烟稀少的庄园前，阿尔有些抬不起头，他本不打算回来，事实上他早已做好了在冒险中牺牲就如同那些传奇中伟大冒险者那般的打算。

可就在他于某处陌生大街上乞讨之时，一个占卜师打扮的男人主动找到了他。

“我身上可是连一分钱都没有。”还以为对方是要打劫自己家的阿尔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谁会去打劫一个乞丐。

“我知道，阿尔贝托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女儿，如果你不立刻赶回去的话，她的性命绝对保不住。”

“我的女儿？不可能，我明明……”阿尔本想否认可一想到自己临走前那借酒消愁的数日便再无法反驳。

“快回去吧，如果运气好你还能见到妻子最后一面。”占卜师说着将一支药剂丢在阿尔贝托身前:“这是唯一能救你女儿的解药。”

“等等，你说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阿尔话音未落占卜师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

现如今只能祈祷着占卜师在说谎的阿尔屡次没能迈开腿踏入这座过去的囚笼，最终还是身为人父的责任逼迫他舍弃了早就没资格拥有的尊严迈出了第一步。

已经设想过和珂丝再次相见之时她的各种反应，无论是痛哭流涕亦或是破口大骂，甚至当场派人将自己驱逐乃至处死，阿尔都不会意外甚至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可唯独他没有料到的是，经过一番曲折彼此相认后，珂丝只是一言不发地抱住了自己，即便自己身上充满了污秽，心灵与身体皆是如此也一样。

“我回来了。”千言万语化作平平无奇地话语，自己的罪孽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清算的。

“欢迎回来。”珂丝或许流泪了，或许没有，因为阿尔自己眼眶早已湿润的缘故他什么也看不清。

就如同他没有发现消瘦而疲倦的妻子早已积劳成疾一般，在阿尔回来的当天妻子便彻底不支倒下了。

“我……”跪在妻子的病床前，阿尔如同被利剑割断了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不怪你……阿尔。”虽然身体虚弱无比，但妻子的眼神却是如此温柔就如数年前那般，而愚蠢透顶的自己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所以拜托你，千万不要离开我……”慌乱地握住妻子苍白的手，即便知道自己不配阿尔还是不由得恳求到。

“我也很想陪着你，阿尔，可……已经太晚了。”珂丝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在回忆过去一般:“我唯一遗憾的是，当初没能和你一起离开。”

阿尔呆住了，他只记得每一次自己谈起冒险时珂丝都会打断自己，因此才没有和她商量不辞而别，可没想到却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就在这时仆人按照珂丝的意愿带来了一个小女孩，扑闪着眼睛躲在仆人身后似乎在害怕自己。

“替我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她叫拉雅，她的眼睛很像你不是吗……”珂丝说着说着声音却愈来愈轻，最终只剩下一声轻柔的叹息，仿佛在不舍年幼的女儿。

十六年后，步入中年的落魄贵族看着自己女儿不舍地登上了丈夫的马车离开了自己，而他却只是和曾经一样走向那片麦田只是这一次天上的云彩怎么也无法再吸引他。

明明所有拘束自己的已经不再，而自己也早已了无牵挂，可为什么却已经不想离开这儿了呢？或许现在的自己早已经没有余力踏出这座敞开的囚笼。

“好久不见，阿尔贝托先生，药剂最后有用上吗？”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声音响起，贵族抬头一看却是当初的占卜师，只是十多年过去他却还是记忆中那番模样。

“嗯，所以你现在是来收取报酬的吗？”曾经的阿尔只是回过头看着眼前小麦组成的金色海洋，一动不动。

“可以这么说。”占卜师皮笑肉不笑地将一枚箭头丢递给阿尔:“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是马尔库斯malkuth（王国）。”

……

从梦乡中醒来的马尔库斯发现自己的换桌上有些许水渍，而眼前则是那般熟悉的模糊，看样子自己又没坚持住在工作时睡着了。

“马尔库斯大人，您……哭了？”端着咖啡的雪绘见到这一幕却有些惊讶。

“没什么，对了你来这儿不会只是送咖啡的吧。”马尔库斯摆摆手装出一副笑脸。

“是乔珂玛大人要求召开会议，他想知道您是否能按时参加。”

“告诉他没问题，我这就过去。”马尔库斯说着立刻起身披上风衣，只是在临走前他停下脚步却给了雪绘一个拥抱。

就在雪绘的错愕中，他大步走向了会议室，坐在主位的乔珂玛看到他来也微微颔首示意，马尔库斯能看出现在的乔珂玛脸上有着莫名的得意。

事实上不久前乔珂玛从替身b2b那儿得到了一个满意地回答，包括他众多解决对象之一的下场。

由于直接询问下场或是结果一者信息量太大二者模糊有歧义，因此乔珂玛往往会选择询问对象死亡一段时间前所见景象。

而据他所知里奥临死前见过拉蒂琪之死并将蕴含着拉蒂琪的生命果实托付给他人，根据第二次询问他也得知了那颗果实的下场——干枯腐烂而后破碎。

毫无疑问有些细节还不清楚但这一切简单形容，那就是里奥他们的近乎全灭！自从得知徐定之死后的第二个好消息，乔珂玛怎能不高兴，不过再次之前他还是决定按照习惯扮演成占卜师前去敲打一下对方，好让一切按照他计划的执行。

“不过既然那颗果实能算是拉蒂琪的子嗣，而里奥与拉蒂琪关系不差，就说他最后会妻儿不保好了，呵，真期待得知这一切时他的表情。”志得意满的乔珂玛仿佛下一刻就能掌握一切。

而马尔库斯只是默默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那支药剂最后其实因为自己担心有风险因此根本没用上，毕竟她女儿不过生了一场小病，普通医生就治好了。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想必这些许误差不会有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