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领了银两之后兴冲冲的其他人不同,这个瘦小的姑娘,捧着分下来的银子,就好像捧着块烫手的山芋,放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只见她,一会比比衣袖,一会量量裤腰,看那架势,若不是脚上穿的是双满是窟窿眼的草鞋,估计还想试试看藏在鞋底一些,不一会的功夫,急的脑门和鼻头上都沁出了晶莹的汗珠。
小姑娘在人群角落,正低头拿着银两,比划着自己的裤腰,突然,感觉头顶上方的天空一暗,整个人惊得抖了一下,这才有些怯怯的抬起了头,站在她面前的正是翁语梦。
师徒俩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些,既然身为见证人,自然是要最前排,把过程都看清楚了。
翁语梦开口时脸上表情十分的温柔,语气也是同样软软的,不过师徒二人还是清楚的发现,她的脖颈处都红成一片了,显然翁语梦心里可不像她脸上表现的那般淡定。
“小妹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闻言脑袋略略一歪,双耳上方用草绳扎的松散小辫,也跟着一歪,然后用清甜的童音怯生生的说道:“回...回婶子...我叫春苗,江春苗。”
远处竖着耳朵的清风,听到这话,不觉眼角一抽,心想,“嗨呀......小妹妹,该怎么说你好呢,瞅你这婶子叫的...语梦姐她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
翁语梦这几天被清风来回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这么喊着,不免也觉得自己似乎还是蛮年轻的,突然被这么天真无邪的童音喊了声婶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年轻自信,一下子被击了个稀碎,于是,差点就表情管理危机了,还好咬着牙根才算给勉强维持住了。
“额...好...江春苗是吧,乖,别怕...来告诉姐...婶子.......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呐?”
这名叫做江春苗的小姑娘,虽然有些胆怯,但是面对救命恩人的询问,尤其提问的人还是墨儿的主人,江春苗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小辫,努力的鼓起勇气回答。
清风这下知道,为何,她头上的小辫子会有些松散了,感情是被她自己抓散的。
虽然江春苗说的有些断断续续,但翁语梦包括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倾听的师徒二人,还是搞清楚了她的情况。
江春苗出生时,母亲就因为产后出血不止而死,父亲开始时还能耐下心来抚养她,父女俩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苦但也算是苦中有甜,可是,随着父亲沾染上赌博的恶习后,一切都变了。
早几年,纵使父亲外出、去赌博,最多一、两天也总会回家,可是这两年,尤其是最近这些时日,父亲常常一出去就是七八日,甚至十数日,也不再像前些年一样,不在家时会给她留下些口粮,现在对她完全是不管不顾了。
连家里的地,几个月前都被父亲卖掉了,若不是自家的房屋实在太破烂,以至于根本卖不出去,不然想必这屋子也是留不住的。
江春苗一个人在家,也不敢乱跑,只有饿极了时,才会走上几十里的山路,只为去外祖家吃顿饱饭,运气好的话还能背几个饽饽回来。
而意外就发生在,她又一次饿极外出之时,拦路出现一伙人,轻易的就把她绑到了这里,因为她当时已经饿到,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据江春苗说,被绑来的这些天,虽然一天只有一顿饭,但因为她个子小,吃的也少,所以天天都能勉强吃饱,比起她在家时,也说不上哪里更好,哪里更坏。
江春苗以为她也会像那些不幸的人一样,某一天就会被毫无预兆的拖走杀掉,不过,至少在死前,没有饿肚子...
正当她准备如此认命之时,屋门被半夜打开了,进来之人,不光手里拿着剑,还说自己不是好人......她以为这一次又要死人了,尽管对死亡早有预料,但她当时还是怕极了,只有拼命的蜷缩着身子,好让自己更不显眼。
但是,她没想到,他们居然就这么被救了,正如,她被抓来时般,同样毫无预兆。
翁语梦,静静的听完了江春苗的一番讲述,隐约间,从她的那双大眼睛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那些东西曾经也同样出现在年幼的自己眼里。
那是,不甘。
是对自己弱小无力的不甘,是对性命毫无价值的不甘,更是对忐忑命运的不甘。
看到这些,翁语梦笑了,因为她知道,江春苗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拜师,如果她心中存有不甘的话,就像她当年那样,看来,从此自己要多一名弟子了。
果然,正如翁语梦预料的那般,当江春苗听到翁语梦问她是否愿意拜她为师时,她眼睛里闪过,不解、惊诧、激动,但是唯独没有迟疑。
只见,江春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银两往地上一撂,动作生疏的磕头拜师,虽然动作生疏,但是她使得劲可不小,纵是泥地也被磕出了声。
翁语梦脸上全是满意之色,看着眼前的小小身影,一时间竟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收徒,不过又一想,早点收徒的话,岂不是要错过这小姑娘了吗,看来一切尽是天意,于是,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翁语梦弯腰扶起了身前的小人儿,笑着说道:“好了,这么大劲不疼吗?先别磕了,快起来吧,以后还要补上正式的收徒仪式呢,到时候再磕不迟。”
江春苗站起身来,胡乱的用袖子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竟是激动得哭了,“呜呜呜,是...师傅!”
翁语梦蹲在她身前,爱怜的帮她拂去泪水,低声说些温言安慰于她。
这时,浮云老道和清风适时的出现在,这对新晋师徒的身旁。
浮云老道面带笑容道:“哈哈,恭喜你了,翁妹子,今日得此良徒,贫道无以为贺,些许自绘的符纸,就算做是给令徒的长辈礼吧。”
说完,浮云老道将贺礼递了过去,自从师徒俩昨晚得知,翁语梦有收徒的打算后,就特意提前准备好了,想来想去,还是送些灵符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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