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轻楚从来都不知道神仙谷的出口居然会这样隐蔽……芷兰花依水而开的山坡上,西边是清澈的溪水,东边却是陡峭的石壁,然而石壁之上却另有玄机,此刻,他们已经走在了出谷的小道上。
密道有些狭窄,只够一人独自行走,一身青衫的男子走在前面,大手握紧了身后少女的手,而雪白的千寻小兽就伏在他的肩头。
一人一兽,是他生命里的全部,可是,越接近出口,他越是不安
会不会有人在那头等着他,然后告诉他,他这样做是对是错……而且,离开神仙谷,寒暖蛊毒,果真是有发作的迹象。
“风哥哥,你出谷去做什么?”少女见他的背影有些僵硬,疑惑地问道。
“嗯?”风若尘这才收回心神,回头笑道:“哦,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不能告诉她是为了轻落蛊毒,不论她听说过没有,他都不想让她害怕。好在每次蛊毒发作熟睡之后,她都记不得哮睡的事情,其他也一切如常,何必让她多担心呢?
“风哥哥不肯告诉我吗?“少女低下头去,有些失望。
“怎么会呢?”风若尘停下脚步,握紧了她的小手,笑道:“风哥哥是去找一个人,商量一些事情,到时候轻儿就知道了。”他并没有骗她,也答应过她,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他要去西蜀找那个“无冕之王”殷子期,问他轻落蛊毒的解救之法。
“哦。”少女点了点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风哥哥带银子了吗””
“……”青衣男子微微怔住,疑惑地看向少女,眉眼间依旧一派温和,可是清澈的眸子里却带着不解。
少女被他无辜的表情弄得不好意思了,低头道:“没有银子会饿死的。!”他在神仙谷呆了十年,从来没有踏出山谷半步,也许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他不是神仙,自然也无法变出银子来。她果然是有点现实。
“呵呵“,风若尘反应过来,忽地笑了,另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放心吧,不会饿着我的轻儿的。”
“真的吗?”沐轻楚抬头,见男子的笑容依旧如水般温柔美好,风哥哥不会骗她,可是他怎么会有银子呢?考虑到男性自尊问题,她便没有细问,只是道:“那,如果下次银子用完了,风哥哥,咱们就回来采药出去卖,好不好?”
这段时间,她什么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学会,可是,莘药倒是认识了不少,这么快就要现学现卖了。
“,……“,“风若尘又是微微一愣,他的轻儿可真是活宝,时而聪明到让人发愣,时而又单纯到让人想要笑出声,于是,他便真的笑出了声:“呵呵,好。轻儿说采药就采药。”
“风哥哥,我们继续走吧!”少女雀跃起来,既然物质上都不用担心什么了,那么外面也就没那么可怕了,起码,饿不死。
“嗯。”风若尘握紧了她的手,宠溺一笑,转身便又朝着前方的光亮走去。
可是,刚刚转过身,他脸上的微笑便淡了一些,他从来没有想过银子的问题,因为他从来都不是穷人,而且,即使他十年都没有踏出山谷半步,却并不代表他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他很清楚外面是什么状况
有人希望他出去,有人却痛恨他出去。
他的轻儿,终究还是太天真了,考虑到的只是饿不饿的问题,那么,接下来,他应该置她于何地,才能够保护好她呢?
越州,南越的都城,与巫邑城隔了一座月阑山。
就在青衫男子刚刚踏出神仙谷不久,一道密令便传入了越州的王宫,男子一身藏青色四爪龙袍,看着手中的密令,原本温和的俊脸上一片铁青!
他出来了?
他居然敢出来!
南宫尘,十年之前的教毛忘记了吗?居然敢违背誓约擅自出谷?!
“来人!”男子一声暴喝。
“王上有何吩咐?!”侍卫应声推门而入,单膝跪地。
“备马,本王要去巫邑。”男子依旧脸色铁青。
“是!”侍卫退了下去。
男子却突然跌坐在了龙相之上,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十年之中,他没有一天能够睡得安稳的,只为了那个比他年纪大了不过一个月的哥哥
南宫尘。
也计是时光匆匆过去了十年,他忽然有些悲伤的感觉了,不知不觉回忆起了往事
仔细想来,他南宫卫也有幼雅的时候吧,因为他记得那时候是什么都不懂的,只是知道,小时候所有的人都围着哥哥转!奉承、讨好,一切的一切在小小的他眼里是那么新奇,为什么没有人对他好呢?为什么他所有东西都是哥哥挑刺下的呢?为什么父王总是召见哥哥多一些呢?
渐渐的,母妃告诉他,因为哥哥是南越国的储君,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所有人都必须得尊重他,对他百依百顺!就像是对待父王一样尊敬他、效忠于他!母妃的。吻是带着妒忌的,她恨自已的肚子不争气,为什么同样是父王的宠幸,她的孩子偏偏比西蜀那个巫女出生得迟了一个月呢?
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他们的身份却有了天壤之别!
母妃出身南越显赫的贵族一一南郭家族,拥有着无上的声望和权力,而南宫尘的母亲不过只是西蜀江湖术士的女儿,无权无势,却偏偏成了后宫之主!
母妃恨他们母子,于是,渐渐的,他也开始恨他们!
他恨上朝时自己的位置总是在南宫尘的后面,他恨国宴、家宴时,自己的座位总是在南宫尘的下首,他恨总是看到所有的人围着他转,他恨一直都只能看着他骄傲的背影!
他恨他们,越来越恨,和母妃一样。
所以,十年前,他和母妃一起设计了那场宫廷之变,强大的母舅家族终于凭实力获得了南越的大权,而他也如愿获得了储君的位置,从此,所有人都见风使舵,将奉承的风尽数刮到了他这里…,……而那个叫南宫尘的王子,从储君被贬为“康王”!世人都以为康王终日栖身在康王府,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个蛇虫遍野的神仙谷中呆了足足十年,酬
这是南宫尘自己答应的,如今,他怎么可以反悔?
十年前不杀他,那是因为他识时务,现在居然胆敢出谷,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着龙袍的男子颓然坐例在龙椅上,以手扶额,眉头紧皱他承认,坐在这个位置上并没有多么愉快,除了满足自己心里的虚荣和骄傲,他一直都在担心,一直都在小心翼翼,一直都在算计,但是,事情却还是不顺利一一
他想要迎娶安平七公主、他的表妹为王后,可是,那个安平国主将她指给了北秦的世子!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尊贵的公主成为它国荣耀的象征,是的,象征!对于政治而言,女人们,永远都只是一种象征罢了!就像当初雨乔姑姑被封为国母,还不是因为她拥有天下第一的美貌?只是,她的美太惊天动地,让北泰王和东楚王为她争了个脸红脖子粗,可惜,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如今姑姑已然入土,只留下了唯一的女儿安平暮雪,谁不想得到她?
男子突然自嘲一笑,南宫卫啊南宫卫,你不也什么都没得到吗?越国偏安南方,东北有楚国的威胁,北面有安平的限制,南边的海盗和蛮夷这些日子突然猖狂起来,不管是兵力还是经济,都死死地压制着越国,而西北边的蜀国,看似风平浪静,实力却是摸不透…
原来,越国已然有这么多的危机了吗?
男子颓然笑了,嘴角嘲讽,南宫尘,即使是这样,即使毁了越国,我也不会再让你夺走我的地位!南越王,只能是我南宫卫!而你,就该像世人认为的那样,乖乖呆在你的“康王府”,做你的康王!活不过二十四岁,这个诅兄……会灵验的!
南宫卫走下了龙座,十年不见,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我的好哥哥…………
巫邑城,人来人往的街市,今天好像是庙会,所以人群有点拥挤。
沐轻楚有些不自在,因为她觉得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不,也许不是盯着她,是盯着她身边的青衫男子。
“风哥哥,毗”沐轻楚小心地凑近他,低声喊道。
“嗯?”风若尘低头看向他,眼神无比温柔地询问着,这一路上居然没有任何的风险,他都有些诧异了,不过,这样更好。
“风哥哥,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沐轻楚轻声道。
“有吗?”风若尘故意抬头扫视了一下人群,其实他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们为什么看他。
“嗯嗯,有的。”沐轻楚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地方的女人,“他们俩刚刚就盯着我们看了好几眼。”
“呵呵”,风若尘看着她可爱紧张的模样,笑出了声,“轻儿长得如此好看,难道还怕他们看吗?”
“当然不怕!”沐轻楚挺了挺身子,“我只是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好像我是怪物似的。”
“呵呵,他们不是看轻儿像怪物,是看我。”风若尘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叹了口气,“你看风哥哥这一身布衣,不管是款式还是颜色,大约都是十年前时兴的了,轻儿却是一身时下流行的华服,我们走在一起,他们一定是以为轻儿大小姐虐待了我这个仆人,或者是找这个山贼劫掠了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就吃惊了。”
沐轻楚倒听得有些愣,看了他的衣服半晌,确实是粗布衣衫,没有半点新意,而她是一身锦缎,真的有点不搭调,歪头看向男子的脸,少女一本正经道:“咦?风哥哥,原来你是强盗啊!我原来也做过强盗的!说吧,你是哪个山头上混的?本大王以后罩着你!”
“……”,风若尘呆了呆,眉眼间的清愁全部散了去,只剩下水墨画般的温柔笑意,揽住她小小的身子,俯身慢慢凑近少女的耳边轻轻道:“轻楚山,如沐春风洞,不知道大王听说过没有?!”
“呵呵……”少女一下子笑倒在他怀中,脸色微微涨红:“原来风哥哥和我是一家的啊!以后就跟着本大王混吧!”
“好。”青衫男子看着少女如芷兰花般美丽的脸庞,宠溺地应道,“轻儿说好就好。只是这一身粗布衣衫,不知道大王嫌弃不嫌弃?”
“唉,他们都不懂。“沐轻楚扯了扯他的青色衣衫,“有钱人可不一定要穿得多好,除非像某些人那样,有钱就显撂。就算风哥哥没有钱,咱们还可以回去采药的嘛!不过,风哥哥,我们还是找家成衣店把衣服换了吧,我天生丫头命,可当不了你的小姐!穿得这样华丽,有点怪怪的。!”
“好。”风若尘应道,“轻儿怎么会是丫头命呢?不像,也不会。说起来,轻儿你……你的家在哪里?
男人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却被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打断:“呦,小娘子,学人家私奔啊!就算是私奔也找个像样点的嘛!一个穷酸的小白脸,有什么好要的!不如,跟本少爷回家吧,做我的小妾十九,我会好好疼你的!”
小妾十九?这个词似乎很熟悉。
沐轻楚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手拿折肩,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眉眼间却满是垂涎三尺的色狼模样,而且,他居然敢侮辱她的风哥哥,顿时心头火起,就要冲上前去。
风若尘脸上的微笑顿时收尽,却没有发作,反而一把将少女拖了回来,“轻儿,不要冲动。”
“风哥哥,他……“,少女气得发抖。
“小娘子,不要生气嘛,本少爷我是巫邑城主的公子,灵武四公子之一的康王公子尘府邸就设在这巫邑城,可见我爹的面子有多大。小娘子你跟了我,比跟着这个没用的小白脸不知道要强多少倍!说吧,你的爹娘是谁,本公子可以去提亲,给你来个明媒正娶,如何?“那男人似乎很有把握,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绝美的面容。
“我呸!我管你是什么五邑城,六邑城,本小姐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轻楚山,如沐春风洞的山大王是也!你若是再敢纠缠我,我就让弟兄们把你的巫邑城给端了!看你还敢不敢嚣张?!跟本小姐斗,小子,回家再去练几年吧!”少女突然挣脱了青衫男子的怀抱,走到了猥琐男人的面前,双手叉腰,恶狠狠道。
“轻楚山?如沐春风洞?什么鬼地方?”男人手中的折扇停了停,疑惑道。
“哼!还说是什么巫邑城主的公子,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本大王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在巫邑混的!回去查清楚了再说吧!”少女心里暗笑,她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回头,一步一步走回了青衫男子的身边,小手刚触到他的手,便被他一把握紧,他掌心暖暖的温度顿时抚平了她乱跳的心。
“风哥哥,我们走吧。”沐轻楚仰头对他说道,她不想再惹事了。
“好。”风若尘微笑着应道,抬头看向不远处手拿折肩的公子哥,眼中闪过一丝未知的光芒,淡淡问道:“阁下的父亲就是巫邑城主萧竹渍?”
“是又怎样!本公子就是萧林然!”那个公子哥还在纠结轻楚山的真假,见他发问,嚣张地抬头应道,嘴角边满是不屑和嘲讽,眼睛在他的全身上下放肆地打量着。
“我记住了。”风若尘淡淡点头,忽地低头看向靠在他身边的白衣少女:“轻儿,我们去找成衣店,好不好?”
“嗯!”沐轻楚应道,她不想再去理那个嚣张又猥琐的男人,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青衫男子跟在少女的身后,忽然回头淡淡看了萧林然一眼,眼神复杂,讳莫如深,仿佛在看他,又仿佛是透过他看向了其他的什么东西,又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似的。
萧木然被那个眼神定在了原地,半分也迈不动,他生平嚣张惯了,在巫邑城为非作歹,谁都要给他一点面子,他自问从来也没有怕过谁,可是,却被这个身穿粗布青衫的男子随意的眼神给震慑住了,就好像有什么样的灾难即将发生,他莫名地一阵惶惶不安。
身边的小厮见他脸色发白,凑上前去:“少爷,您怎么了?小美人不见了,咱们可以再找,不用这么伤心啊。”
“你懂个屁!”萧木然一扇子拍在了小厮的脸上,破。大骂道:“本少爷没心情了!打道回府!“
两股战战,连走路似乎都有些困难,小厮抚着疼痛的脸颊,追上去道:“少爷,走不动,咱们就坐轿子吧!小的这就去备轿,……
声音渐远,人群却依旧喧哗。
成衣店里,青衫男子温柔而耐心地等待着少女换好衣服,一身浅绿裙裳,将她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肤如凝脂,清钝动人。
“风哥哥,好看吗?”少女拎起裙子的一角,转了个因子,浅笑问道。
“恩。轻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青衫男子眉眼如画,一脸喜气笑意的店主也点头称是。
“呵呵,风哥哥也会说甜言蜜语了。”少女嗔道,将柜台上的一套白色衣衫递了过去:“风哥哥,你试试这身衣服吧,一定会很好看的!”
他气质出尘,不论什么衣物都可以穿出飘逸的感觉,可是,白色永远是谪仙的第一专属啊!她兀自臆想着,自顾自笑了。
“轻儿笑什么?”风若尘看着少女傻傻笑了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哎呀,风哥哥,你快点去换吧!”怕自己的臆想被他拆穿,少女将男人推进了试衣间。
“轻儿,你不要乱跑,呆在那里等着我。”
“嗯,我和千寻在一起。”少女在外间应道。
就算是在试衣间里,男子的耳朵也没有一刻不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风吹草动,都细细记在心里,而他原本和缓带笑的眉眼一下子冷了下去,换上了沐轻楚从未见过的森冷寒意
世人可以欺负他,可以侮辱他,他从来都不在乎,可是,如果有人想打她的主意,哪怕是秸稍垂涎,稍秸言语不恭,他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如果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萧竹清?
哼,男子的嘴角微微勾起,嘲讽一笑,将身上的粗布青衫一把扯碎一一
就从你开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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