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桑自然不会无事献殷勤,阖府里除了荣伯,只怕再没人知道三叔的事情,想了解三叔的情史,当然要从荣伯嘴里套话。
荣伯几杯好酒下肚后,话也多起来。
从他跟老太爷出征打仗开始,详详细细地先说一遍。
然后说到陌桑的父辈们的事情,老头子连她父帅跟母亲从认识、相知、相恋、相爱的过程都知道得清楚。
给荣伯倒上酒后,陌桑面上露出一丝为难:“荣伯,最近舅妈他们,还有婆婆他们,都想给三叔介绍对象,可是又拿不准三叔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们问我,我也不清楚,但又不好拒绝,您老说人家该怎么办吗?”
闻言,荣伯喝酒的动作一滞。
陌桑的小心脏马上吊到喉咙上,不会是被发现吧。
荣伯突然敛起笑容,用手指着陌桑,猛地一拍大腿道:“你你……你算是问对人了,三爷的喜好,没人比老奴我更清楚。”
陌桑暗暗松了一口气,吓死她了,还为被发现。
假装不相信道:“不可能,三叔做事向来神秘得很,您老怎么可能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您该不会是蒙人家吧。”
“我蒙你干嘛。”荣伯见陌桑不信,瞪了她一眼。
举起酒杯道:“满上,荣伯跟你说说三爷的光辉事迹。”
看着满满的酒杯,荣伯乐呵呵笑道:“想当年,三爷每回出门,城门里的年轻姑娘们,就是爬墙也要出去围观。”
喔!陌桑惊讶地张开樱口:“三叔,这么受欢迎!”
原来“爬墙”这个名词,不只那个世界有,这个时空也一样有,而出现得更早。
“那还用说。”
荣伯一脸理所当然,喝一口酒继续道:“现几个后生小辈,跟三爷比起来差远,三爷可不会拒人于千里,而是对每位姑娘都彬彬有礼,却能让姑娘们在对他迷恋的同时,又不会越了规矩。当时人们怎么夸三爷来的……”
陌桑悄悄把酒杯满上。
就听到荣伯喃喃自语道:“好像是什么霁月清风,还是什么公子如月、柔情似水,反正是夸我们三爷不仅长得好,还是个正人君子……”
“留香公子,听着就像是浪荡公子,纨绔子弟哎哟哟……”
陌桑正喃喃自语,额头就被荣伯重重敲一下,一脸委屈:“好痛喔。”
荣伯饱经风霜的眼眸一瞪她:“越大越没规矩,不准说长辈的坏话,再让荣伯听到,就告诉三爷,看他不抽你的筋。”
陌桑委屈地扁扁嘴,捂着额头道:“知道了,知道了,您老倒是快点说呀,三叔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人家回头还得向舅妈和婆婆他们交差。”
“满上。”荣伯酒杯一举,陌桑马上倒酒。
“隐约记得有一年,老夫人给三爷相了一名女子,结果三爷看一眼转身就走开,弄得人家姑娘十分尴尬,那名姑娘也是有气性的,当下就追上前问三爷自己到底是哪不好,三爷就说他不喜欢良家妇女,气得你爷爷想拿鞭子抽他。”
噗……
陌桑忍不住笑出声,三叔口味真重。
“不对。”
突然意识到三叔那句话有问题。
目光阴恻恻地看着荣伯:“荣伯,是不是哪姑娘有什么问题?”
三叔说的可是良家妇女,重点是妇女上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非要这样说,也只能说是良家女子,怎么可能是妇女。
荣伯一怔,指着陌桑笑道:“你这只小狐狸,就这一句话都能听出问题来,就在他们那次见面后不久,就传出那姑娘私用堕胎药,血崩而亡。”
“还有这样的事情。”
陌桑惊愕得长大樱口,真相竟然超出她的大胆设想。
荣伯继续道:“后来三爷才说,姑娘的情郎就是他同窗,两人暗渡陈仓已久,姑娘为高攀陌府不仅悔婚,还谋害情郎。”
“后来呢?”陌桑再倒上一杯酒。
“经此一事后,三爷对外表清纯的女子都不感冒,倒对天香楼的花魁轻尘姑娘青睐有加,还特意为她种了一池的莲藕。”
“种莲藕?”
蓦然听到三叔为花魁种莲藕,陌桑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后,顿时冷汗讪讪,荣伯的想法真是不可理喻。
悄悄抹一把汗,笑道:“什么种莲藕,三叔送的是莲花,是赞美轻尘姑娘像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是个纯洁的好姑娘。”
荣伯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轻尘姑娘喜欢吃莲藕,三爷就特意为她种莲藕。”
想了想又补充道:“后来呀,三爷还为轻尘姑娘赎了身,给她一笔银钱,让她回老家安生。”
“三叔没有娶她?”陌桑惊讶地问。
“就算轻尘姑娘是个纯洁的好姑娘,毕竟是乐妓出身,断不能入陌府的门。”荣伯豪饮一杯,再一声轻轻的叹息。
陌桑是何等聪慧,光看荣伯的神情,就知道这些并不是故事的全部情节,还有一些重要的情节,他自觉地隐藏。
细细一想:“荣伯,您还没告诉人家,那轻尘姑娘到底长成什么样?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还是美艳妖娆的尤物,或者是知书达礼大家闺秀?”
“是……”
“这里好生热闹呀!”
荣伯光想说时,陌三爷的声音突然响起。
陌桑还没回过神,就看到萧老爷子一阵风似的飘进来。
老爷子瞪一眼陌桑道:“你这个坏心眼的小丫头,有好东西也不提前跟外公说一声。”
说完就抱起一只,没敲开泥巴的叫花鸡,一巴掌拍下香味四溢。
熟练地把外面泥巴和荷叶都扒掉后,整只鸡拿起来咬了一大口。
再拍开一坛酒,喝上一大口,老爷子口中发出一声满足:“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帝都的叫花鸡还是那么的好吃。”
原本正在吃猪脚肉的小宝,突然停下,小跑到宫悯面前,咬着他的衣角,示意他走跟它走,宫悯有些无奈地跟在小家伙后面。
汪!汪!汪!
小宝把他带着到,装叫花叫鸡的袋子前面,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
宫悯从里拿出另一只未开过的叫花鸡,打开没有像萧老子那样豪迈,而是倒上两杯酒,跟陌三爷一起慢慢地撕着吃。
两人的吃相,甚是斯文优雅,看得陌桑都有些汗颜。
至于萧遥?
现在给他一块龙肉,估计他也没有食欲。
陌桑一脸纳闷地坐在荣伯身边,倒了半天的酒,结果最关键的东西没有出来,看来还得到天香楼查一查才行。
越想越郁闷,看到大家吃得正欢,又不好意思突然离开,无精打采地打一个呵欠。
这个小动作偏偏被陌三爷看入眼内,就听到他幽幽道:“昨天晚上做贼了,还没到正午就困成这样,不像话。”
“我……”
陌桑刚一开口就顿住。
总不能说某人睡相不好,严重影响她的睡眠质量吧。
打着呵欠,无奈地改口道:“昨天晚上看书走了神,一时不察看晚了,今天又要早起,吃饱了自然容易犯困嘛。”
“歪理。”
陌三爷冷冷回她一句。
萧老爷子却来了兴趣:“看什么书,看得连觉都忘记睡。”
“不知道。”陌桑诚实地回答。
“不知道?”萧老爷子和陌三爷相视一眼,面上马上一沉。
陌桑尴尬地笑笑道:“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查资料也没有查相关记录,所以还不知道那是本什么书。”
萧遥的嘴角不由抽了抽:“一本看不懂的书,你还那么费劲干什么,浪费……”时间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就硬生生打住。
他要是早有桑儿这种求知精神,也不用接受三爷半年的魔鬼训练。
“你呀你。”
萧老爷子恨不铁不钢地瞪一眼孙子,对陌桑道:“是什么样的文字,费这么大的劲还查不到。”
陌桑马上走过去,手指沾上酒水,在桌面上写出竹简的题目。
这三个字看起来有点像藏语字体,棱角转折却比藏文圆润些,有点像是古代梵文,可惜前世只学了常用的几种语言,对梵文只能说是认得长相。
其实就算她懂梵文也不用,毕竟上面的不是梵文,而是这个时空一种快要失传的文字。
萧老爷子端详一会儿,抬手顺着胡子道:“幸好你问的是外公,不然无论你找谁问,结果都是一样——不知道。”
“外公,您认得这些字字?”陌桑一脸惊喜。
“不认得。”
陌桑脸上的惊喜顿时变失望,外公这是逗她玩吗?
萧老爷子看着她失望的小脸,不紧不慢补充道:“不过外公知道它的出处。”
出处?陌桑听到这两个字眼睛马上一亮。
找到出处,应该就能找到答案,看来她还是有希望破解上面的秘密。
萧老爷子回想一下:“这种文字,还是外公云游时,无意中在一处洞穴发现,距今应该有五千多年,你看到的应该是后人的拓本,或者是手书。”
“如今还有这种藏书的,只怕没几家了。”萧老爷子轻叹一声,满脸惋惜道:“几千年来一直无人看懂这些文字的内容,渐渐也被就人们忘记或者是放弃,外公若不是云游到那里,只怕也忘记世上还有这种文字,可惜在那里研究几个月,还是一无所获,最终还是放弃。”
“我记起来。”
萧遥突然插话,陌桑马上回过头,就听到他不屑道:“这个洞穴在烈火国,有人说它是文字始祖,也有人认为是风擎大陆以外的文字,甚至还有人说它是天书,只有神仙才能看懂。”
陌桑面上有些失望,不仅是无人认识这些文字,而是发现这些文的地方竟在烈火国境内。
若是在另外几国境内,或许她还有机会一观,可是在烈火国境内,此生怕是无缘得见,心里难免有些惋惜失落。
想了想道:“外公,山洞文字旁边有图片吗?”
“图片?没有。”
萧老爷子肯定地回答。
陌桑轻轻哦了一声,脸上却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
想了想道:“我去藏书库看看,到饭点了叫我。”也不等在场的人同意,就起身飞快地飘出玉阁。
弥月马上在后面大声道:“郡主,您是去地上,还是去地下的?”
“地下。”
陌桑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弥月听到后脸上的笑容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完了,郡主去地下书库,没有三五天不会上来。”
在场的人脸上表情也是一僵。
尤其是宫悯,表情可以说是难看,他可保证过今天一会把陌桑好好带回府。
现在陌桑在地下书库里面,一待就是三五天,祖母定会天天在他耳边念叨。
想到此,也顾不了那么多,连忙施展轻功追过去。
陌三爷看到这一幕,淡淡道:“弥生,你给他带路。”不然宫悯找不到地下书库的入口。
弥生一怔,连手中的鸡腿都没放下,就施展绝世轻功,迅速朝宫悯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陌府其他人看却全都石化掉。
三爷要把地下书库入口告诉宫大人,他是已经认可了宫大人,以后宫大人也是陌府的主子之一。
这决定也太快了吧。
荣伯悄悄看一眼陌三爷。
在看到他一脸淡然的表情,也就继续吃肉喝酒。
其人相视一眼,就继续吃肉喝酒,既然三爷和郡主都认可宫悯,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认可。
宫大人对郡主挺好的。
宫悯跟着弥生来到府中那座山下面,一座精致房舍前面。
弥生轻轻推开精舍的门,一阵古朴的气息迎面扑来,这里应该鲜少有人来,陌府果然是深不可测。
就在要时门之前,宫悯眼眸中突然闪过一抹光芒。
走进精舍里面,里面的布置,跟普通书房没有什么区别,就是太过干净,就像是从没有使用过。
弥生在最里面的书架前停住脚步,当着宫悯的面轻轻推动,面前书架上,一卷快要散掉的竹简。
宫悯看到这一幕,眸中微微一凝。
当即明白这是陌三爷允许的,他以后可以随意进出,陌府这座鲜为人知的地下书库。
面前书架缓缓移开后,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宫悯看到后不由倒抽一口气。
原来陌府里面那座大山的内部,竟是一个天然的大溶洞。
弥生对宫悯微微弯腰道:“宫大人,属下只能送您到这里。”
从旁边的盒子取出一个香囊,送到宫悯面前:“属下没有进过书库,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危险,这些香囊既然放在这里,定然是用得着的东西。”
宫悯接过香囊转身走进溶洞,后面的书架也缓缓合上。
进入溶洞后,他才知道这个溶洞面积之大,几乎超过了整个陌府的面积。
里面早没有陌桑的身影,他只能凭着空气中,残留的陌桑的体香,一步步往溶洞深处走。
大约走了一刻钟后,一个转角后,眼前突然一片耀眼的光芒。
宫悯不由抬手遮住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定眼一看嘴角不由抽了抽。
面前竟然一座座金山、银山,比颜家藏宝库的金银数量不知道多出多少倍。
突然想到陌桑身上从来没有钱,不由一阵无语。
走过金山、银山后,就是无数的珍宝的珍福库。
宫悯终于明白,陌桑为什么对颜家藏宝库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因为陌家的珍宝库比颜家的不知强上多少倍。
想想也就了然,颜家是后起之秀,屈起的时间才短短几十年。
陌家却在这片土地上休养生息数百年,数代人积累起来的财富,岂是寻常人家能与之相比。
怕是国库也未必能与之相比。
偏偏陌家人一直过得很低调。
他没有记错的话,陌府客厅里摆的,全是陌府人自己动手做的东西。
椅子是用竹子制成的,装饰用瓷器是他们自己烧制的粗瓷,墙上挂的书画,也是陌府众人的作品。
然而这一切在外人看来不值钱的东西,并不影响陌府厚沉、古朴、华贵的气韵。
就像初见陌桑时,所展现出的,那种极为低调的清贵。
宫悯急着要找到陌桑,并没有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顺着空气中淡淡的体香,施展轻功飞掠到珍宝库的尽头。
前面一堵高三丈多高,六丈多宽的铜墙挡住了去路。
宫悯停下前进的脚步,细细打量面前这一堵青铜墙。
或许可以说,这是两扇巨大古老的青铜门,上面的花纹古老得连他也不认识。
陌府数百的秘密,就在青铜门后面?
这个疑问,只有在他打开青铜门后才能得到解释。
这么庞大、厚沉的门,若是打开的话,他应该能感觉到震动。
他这一路走来,却什么没有察觉到,莫非这青铜门只是摆设,真的入口并不在这里。
他马上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空气中熟悉的味道提醒他,陌桑来过这里。
至于她是怎么进入青铜门,估计得花费一些时间研究。
抬起头看了看青铜门顶部,虽然没有密封到顶,上面却缠满粗大的树根。
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些应该是吸血树的树根,就算他身边带着香囊,也不能保证吸血树不会主动攻击。
从顶部通过的想法虽然被他否决,宫悯却发现一个极容易被人忽略的现象,也是他通过青铜门的关键。
风陵渡。
萧老爷子跟陌三爷相对而坐。
陌三爷熟练地泡制手中的茶叶,把新茶和雪水的优点发挥到极致。
萧老爷子看到后,淡淡笑道:“原以为桑儿的功夫已经十分了得,不想你胜她不知多少倍。”
同样的茶叶经过他的双手炮制后,竟能升高好几个档次,只孤最普通寻常的茶叶,在他手中也能泡出御用贡茶的味道。
陌三爷却一脸不屑道:“这丫头哪里会泡茶,就会糟蹋好茶叶和好水,现在用的水若不是我及时抢过来,也会被她白白糟蹋掉。”
熟练地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摆到老爷子面前。
萧老爷子小心翼翼端起杯子,看着琥珀色的茶水,面上不由露出喜悦的笑容。
浅浅抿一口,醇厚甘甜,唇齿留香,果然胜过外孙女的功夫许多,放下茶杯道:“就这样让宫悯进入那里,会不会太过冒险、冒进。”
陌三爷却不紧不慢为萧老爷子续上茶水,从容一笑道:“两个孩子虽然是被陛下强绑在一起,不过您老应该看得出,他们并非全然没有感觉。再说宫悯的品行是绝对没有问题,现在就看他的本事有多大,能不能进入到最里面。”
“他可是天生眉涧宫印者,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萧老爷子对宫悯还是很有信心,以他的聪明才智,就算是坐镇中洲圣殿最高的那把交椅也完全没有问题,不可能闯不进陌府的藏书库。
陌三爷端起茶杯,放到鼻前闻了闻气味,抿一口后才淡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忧,就一边喝茶一边等他们的好消息。”
若连下面的关卡都闯不过,注定里面的秘密跟他无缘。
此时此刻,陌府数丈深的地表下面。
宫悯像是变戏法似的,整个身体竟然猛一下溶入青铜门里面。
瞬间穿越过青铜门,出现在他面前的另一个更广阔的空间,回头一眼身后纹风不动的青铜门,只能地暗暗惊叹。
虽然不知道陌家人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只要发现问题的关键后,每个人都能轻松通过,因为这一座活的青铜门。
当然,不是说它有生命,而是每隔一段时间,青铜门内部的机关就自动运转一次,给出一个用内眼无法看到的,人体能直接通过的空间。
惊叹过后,宫悯静静站在青铜门附近,没有冒然进入眼前全新的空间,面前这一关,只怕比青铜门更加难应付。
陌三爷的大方,看来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是为了考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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