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虽然来人是个帅哥,但林朗知道自己脸上表情铁定有点儿僵,甚至应当是非常不爽的便秘脸才是——任谁看到曾意欲强 暴自己的对象,都不会有好脸色。
“伯伦,你终于回来了,我……”那人虽然莽莽撞撞地冲进屋里,却也不敢再上前一步,脸上半是安心半是愧疚之意。
伯伦,又是伯伦。林朗脑子里略转了一圈,这才意识到这“伯伦”多半就是刘伶的字,古人名字有姓有名又有字的,风雅倒是十足风雅,就是忒麻烦难记了。既然这人与刘伶认识,那天晚上的遭遇林朗心里也明白了十分,不过,他并非那人口中的伯伦,对他而言,那样的经历并不算愉快,再加上这人如此贸然闯入,他一时之间也不愿意搭理这人。
紧接着又有一人跟着进来,只见此人颇为英武,形容样貌虽远不及前面一人出众,但气质沉稳,目光平和,只听他道:“伯伦,多日不见,去了哪里?也不招呼一声,叫我们好生担忧。”
林朗虽不识得这人,但觉得他模样颇为正派,也确有担心自己身体原主人的意思,只得勉强答道:“前些日子在云台山一个朋友那里小住了一番。”
“二位龙凤之姿,气度不凡,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啊?”林闇步出里间立于林朗身侧,打量了来人一番,这才开口。
“在下向秀,字子期。”后来那人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幸会幸会,在下林闇,是九公子的朋友,现客居刘府。”林闇回了一礼,转向先前一人。
“鄙人姓嵇讳康,字叔夜。”先前那人略施了一礼,语气颇为生硬。
这这这……这个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嵇康?!!林朗大吃了一惊。他之前倒也听林闇说过,这个刘伶与嵇康阮籍等人相交甚深,心想以后是有机会见见这些名人本人了,却没想最想要见的传奇人物嵇康居然会是个酒品奇差的家伙。
“原来是嵇先生,久仰大名。”林闇看似全然未觉嵇康的语气中的排斥之意,他微微沉吟,继而道,“在下观嵇先生面色微青,目光浮动,气息短促,想是多日来思虑过重,心绪不宁之故。不如在下为先生开个方子,先生只需服用一旬,便可无碍。”
“原来林公子是个郎中,不过,这点小事暂不劳公子费心,鄙人自有分寸。”嵇康轻咳一声,冲林朗道,“伯伦,前次……是我莽撞唐突了,特来向你赔罪,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朗偏头看了一眼林闇,嵇康对林闇的戒备之意从何而来,他倒是不难猜出,倒是林闇主动为嵇康断症,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不管怎样,也得先打发了这位嵇先生再说。他应了嵇康,而后对林闇道:“林大哥,你先稍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林闇点了点头,然后招呼向秀道:“向兄若不嫌弃,不如和在下一起喝杯清茶。”
向秀似乎略有些心事,半晌才反应过来,有礼一笑,道:“也好。”
日近晌午,却有不知何时起的乌云,一团团的欲散还聚。
林朗领着嵇康到了前庭小院,又屏退了下人,这才在树下站定,淡淡道:“你有什么事?”
“伯伦,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弄得,现在可全好了?”嵇康站在离林朗三步远的地方打量他的脖颈。
“不小心擦伤了,只是些皮外伤,已经不妨事了。”林朗在镜中见过那道伤口早已愈合,也不知医生大哥用了什么方法掩饰,那处只余一道浅浅的痕迹,不细看的话,根本就不分明,他道,“如果只是说这个,现在你看也看过了,就请回吧,如若是别的,还请直说。”
“伯伦如此生分……唉……”嵇康叹息一声,面上尽是愁苦之色,喃喃道,“全是我的不是,那晚……那晚我确实喝得太多,我定是疯了才做出那样的事来,我……我并不想伤你……更没打算要做出那样的事来……”
还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万用借口,做过什么错事,然后将责任推给酒精,原来不单单是现代人,而是自古以来就有,林朗轻嗤一声,可惜他这人本就对酒后乱性之事有十足的心结,而且,他认为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如若不能控制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么就根本不要拿起酒杯。
他道:“如果喝了酒会犯错,那为何还要拿那东西灌醉自己。”
“伯伦,其实也不是……不光是喝多了。那天,你说他不愿拘泥在这弹丸之地,要去外面闯荡,拨正这乱世,建立一番功业。你说和我们这群朋友终日放歌纵酒,固然十分快意,但你更加放不下他,更愿舍下自己的一切追随。你说得那样坚决,我以为你真的去了。那晚,我多喝了点酒,看着天上皎皎明月,就想起了你,没想到你居然来了……我一时高兴,以为你终于可以放下那人……,我……一时冲动……”嵇康上前一步,涩声道,“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于我嵇叔夜而言,这错事已经犯下,纵然倏忽在世,烛龙显灵,亦不能抹杀。伯伦,我猜你现在定是后悔结识了我,是我对不住你!你可知我酒醒之后一直在寻你,只求你能原谅我的过失,可你一直没有回来,我以为……我以为因着我的过失,此生永远都见不着你了……”
林朗不知道真正的刘伶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如何,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嵇康并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而是确有十足的诚意。而他多半也是因着对刘伶情根深种,那时才会一时迷乱,冲动起来犯下错事。于是他道:“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可巧我前些日子在山上撞到了头,以前记忆全无,包括你到底是何人,你说的事情是什么,我都压根儿就不知道,当然,不止是这些,以往一切的一切,我全部都不记得了。所以,不管发生过什么,你都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嵇康脸色一变,沉声道:“伯伦,你这可是和我划清界限?!如若是不能原谅我的作为,我嵇叔夜任你处置,你从此看不起我也好,若是不解恨,大可以动手,我也绝不还手。但是……你何苦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我……”
“嵇先生,我并没有胡乱编个借口来敷衍你,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林朗额角一滴冷汗,心说,跟这些心思百转千回的人说话就是费劲,一个不好,就造成误会了,不过刚刚自己也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一来本就没再打算跟他计较,就当是送个顺水人情,二来是怕一来一往,露出破绽,让他看出自己只是个西贝货——因为林闇曾提醒过,一个人的习惯即使是失忆也是很少会变化的,这嵇康倾心刘伶,只怕观察得尤为仔细,稍一疏忽,只怕是要在他面前现原形的。
“嵇先生……”嵇康自嘲一笑,却不再言语,只是定定地望着林朗。
云层渐厚,天色晦暗,忽然刮来一阵风,吹得嵇康衣袍翻飞,只见他面色越发苍白,眼中尽是悲怆之色,有那么一瞬间,林朗错看到他和这四合的阴云融成一处,再不见半分光明。
林朗忽然有些不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抚他。
两人静默着对立了半晌,嵇康才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样东西,道,“伯伦,既然你说什么都不记得,那这个东西,你也不认识了?”
见着那把花哨的短剑,林朗神色微微动了一动,却立马恢复平静,道:“不认识。”
“铭彦贤弟送你的贴身短剑,你当真不认得?”嵇康上前一步,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林朗。
“你说谁?!”听到那两个字,林朗脸色一变。
“你果然还是记得的。”嵇康了然道,继而涩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又道不尽的酸楚之意,只听他道:“伯伦,你可知我宁可你怨我恨我不原谅我,也不愿听到你故意说忘了我。我想我定是疯了,才会有这般的想法。”
“我并没有故意这么说,而是真的忘了……”林朗分辩道。
嵇康缓缓拔出那柄短剑,递给林朗,惨然一笑:“你说不记得,却还是会为他送你的剑动容,也偏偏听不得他的名字。只因这把短剑是他送你,这剑上有他亲手刻的字,你就从来不肯离身。现在……这把短剑物归原主……”
林朗本能的握住剑柄,朝剑身上看去。只见剑柄与剑刃的交界处,赫然刻着简体的“铭彦”二字。林朗如同中了定身的咒语一般,动弹不得,却不想那边嵇康就着他握剑的当口,朝着剑锋直直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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