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长眠因薄夏,不醒梦中人。
“铭彦,我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林朗看了一眼坐在床头那人的脸,然后重新闭上眼睛,缓缓道:“我梦到我死了。”
那人轻笑一声,道:“小九,我看你挺命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小九?!林朗猛地睁开眼睛,却见那张脸确实是李铭彦没错,只是他身着紫色长袍,袖口袍边是金银丝线细细勾成的信期绣,蹬着一双皂色长靴,分明是古代人的模样。林朗也彻底醒过神来,他记起自己与林闇约在陋巷,但是时间过去他还没有过来,而且被当成刘家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而后,就差点撞上这人。刚刚他喊出“铭彦”二字,这人并没有否认,那就是说,他非但认识刘九,也正是送刘九短剑的人,再联想到剑上刻的两个字,林朗几乎可以推测他有可能、或者说几乎可以肯定他便是李铭彦。——不过,他若真是李铭彦,那么一旦知道自己是林朗,他是不是会重新让自己死一次?
想到这里,林朗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林朗脑子里转了百般心思,却不想脸上情绪变化全都看在那人眼中。他将手按在林朗胸口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小九,你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我本不该逼你,但是事关重大,所以我还是要问问你。”
林朗身上一颤,只觉得被他按着的地方万分别扭,便挣扎着坐起身来。不动倒不觉得,林朗一动,就发现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尤其是那晚被林闇强势侵 犯的地方,更是抽痛地揪心,他身上的衣服没换,还是故意弄脏的那一套,现在细看之下才发现,一路从火场出来,衣袍上早就被燎出许多孔洞,不用照镜子,林朗也知道自己是多么狼狈——似乎不管在哪一世,他和李铭彦的见面方式总是这么落魄。
那人将手收了回来,只当是林朗默认了,便问道:“昨晚你在哪里过的夜?”
“在……在家。”林朗琢磨了一番,心想如若说是在外过夜,只需对方再追问一句,便会露馅,更何况身上这一身被烧坏的衣裳便是铁证。
那人继续道:“那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林朗低垂了头,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也不再追问,只是淡淡道:“小九,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不好过,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他站起身来,临了却又俯身将手搭在林朗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听说你一个月前生了场大病,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唯独还能记得我,可有此事?”
林朗心中一紧,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那人邪邪一笑,轻咬他耳垂一记,道:“小九,你放心住在这里,刘家的事我定会帮你查清,你只需要相信我便好。”那人只不过浅浅撩拨便抽身出门去了,留林朗呆在床头,捂住耳朵埋着头,脸色阴晴不定。
虽然是久别重逢,但李铭彦的作风林朗十分清楚,他绝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也许刘九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又或者,他只是想从刘九身上得到对他有用的东西——林朗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以前他是全心全意地信任这个男人,不管他作什么,林朗总认为事出有因,不加干涉;此时,林朗却可以以最大的恶意来猜忌他,或许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又离得远了,才开始真正学着看明白一个人。
“九公子。”门口有人敲了敲门,而后就有几个小厮抬了个大浴桶过来,一边添热水一边道:“中抚军大人吩咐小的们伺候九公子沐浴。九公子历劫归来,想必受了惊,最好泡个热水澡安安神去去晦气。”
林朗一身的粘腻,确实需要洗一洗,他勉强蹭到床沿,道:“有劳诸位小哥,不过我不习惯人伺候,还是自己来吧。”他谢绝了小厮的好意,仔细关了门窗,这才脱掉衣裳,只见身上星星点点尽是□□之后的痕迹。林朗略皱了下眉头,便将自己浸到浴桶里,身上刺辣辣的疼,他却已经不太在乎了。等林朗穿好衣裳,门口正好有人叩门,想来是小厮们一直留神着房里的动静。
这简直就是监视了!
林朗强忍着心中的不自在开了门,却见李铭彦站在门口,笑着冲他伸出手,道:“小九,随我来。”
林朗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那只手,在宽阔的袖笼之下,林朗的手被个温热的手掌包裹住,这样熟悉的握手方式让林朗有些紧张,忐忑之下,简直就要流出汗来。
“小九怎么如此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李铭彦袖袍掩盖下的手掌暗暗一握,忽而凑到林朗近旁轻吹一口气,低低笑道:“或者小九是希望我做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虽不知那个倾心于李铭彦的刘九会如何反应,此时的林朗却只顾赶紧摇头,急忙转移话题道:“你要带我去哪?”
李铭彦看上去倒是略略吃了一惊,而后很快恢复平静,道:“你昏迷了一整天,一直没吃东西,我吩咐太守府的厨子做了些你爱吃的菜,其他的都别管他,先跟我去用膳再说。”
“你说这是太守府?”林朗举目四望,这府邸虽然不大,但亭台楼阁花木假山却比刘府精致许多,周围没有下人,想是提前吩咐了让他们回避。
“正是。”李铭彦笑道,“小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原名司马炎,字安世,铭彦这两个字,只是我在外时用的别名。”
“司马……炎?”林朗抬起头来,这名字他有些耳熟,但具体是什么人,他又想不起来。
“看来小九果然是把什么都忘了,”他伸手揽住林朗的肩,低低笑道:“不过没关系,你唤我铭彦就好,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林朗空着的另一只手的指甲几乎要掐到肉里,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人是李铭彦无疑,这样的语气,就连温情都是带着些许强制的意味,不容许别人有任何反对的机会。
爽口凉瓜炙鸭条,珍珠翡翠拼双色,蜜汁莲藕蘸桂花,碧玉茯苓滋补汤,再配上细白的粳米饭,端的是让人食指大动,只不过林朗这顿饭吃的毫无滋味,只不过就着李铭彦夹的菜随便扒了几口饭,便停了箸。
“小九,这就吃饱了?”司马铭彦也放了筷子看了林朗一会儿,忽然一脸恍然大悟,拍了一记大腿,笑道,“是我疏忽了,请小九吃饭,怎么可以没有酒。”
林朗脸色一变,心说要是喝了酒那还了得,连忙阻止道:“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主要是没什么胃口。”
司马铭彦狐疑道:“小九,多日不见,你性子倒是变了不少。可是那次我不肯带你走,你恼我了?”
林朗不解道:“什么时候?”
司马铭彦叹了口气,道:“小九,那时我父亲急召我回去,他那人铁血手腕,我怕带着你反而会让你惹祸上身,时间又仓促得很,所以也没和你说清楚……”见林朗仍是一脸的迷惑,司马铭彦站起身来,一把将他揽进怀中,深情款款道,“你待我一片真心,我岂能不知,但是我身在其位,恐不能和你一般,抛却世俗一切,应承你终身之约。小九,你明白吗?”
我哪里会明白?!我只明白你不止杀我,还变了心!林朗一把推开他,紧接着一拳挥了过去。
司马铭彦虽然拳脚不错,但头一桩是措不及防,第二桩是没想到林朗会真使上劲儿,竟然被林朗“嘭”的一拳打在脸上,登时嘴角绽裂,渗出一丝血迹来。他脸上薄怒,一个巴掌甩在林朗脸上,冷冷道:“你可知道殴打朝中大员可是死罪?”
林朗心中一寒,脸上火辣辣的疼,但这点疼痛根本比不上心里的痛,当初李铭彦虽是个粗人,但是待他却是用最大限度的体己,而此时相见,虽然看上去文雅有礼了几分,但却能轻易地对他出手动粗。他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觉得心中一股怒意上涌,喝道:“要杀你就动手吧,又不是没死过!”
“这是什么话?!”司马铭彦脸色阴晴不定,道,“你就这么想死?”
林朗别过脸去,不愿再搭理他。
司马铭彦擦了嘴角的血迹,又盯着林朗脸上的巴掌印看了半晌,道:“小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明白人,这次见你,倒像是变了不少。我知道你家惨遭横祸,心中多半不好过,所以也不勉强你一定要如何如何。但刘家的血案,只你一个活口,你要这么跟我拧下去,也讨不着好,不如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也好早些找到凶手,为你家人报仇。”
林朗此时怒意未消,只是强忍了不忿,咬牙道:“你想知道什么?”
“依官府的仵作判断,刘家被人下毒血洗是在前半夜,起火时间却是在清晨,我想知道这段时间你在何处,又和什么人在一起?”司马铭彦盯住林朗,一字一顿道,“还有在你家做客的一男一女,现在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JJ一直在抽,更新不能。
今天看到一句话,觉得深有感触:我写的不是文,是寂寞……
于是我狗血了,要留言,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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