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很混乱,襄樊的形势很微妙。
从前,赵进派人送来的信息都比较简短,李平自己派人打听的消息又比较零碎。因此,李平对信息的掌握是很不完善和很不准确的。
因为从城郊进城也要有一阵时间,时间上相对充裕。一路之上,赵进虽然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但却要详实的很多。这老伙计天天在上层那里冒泡也不是白混的,而左良玉集团对北边信息的关注也显然是极高的。
李平也因此才搞明白,开封丢了,却并没有被农民军占领。
开封在李自成长达半年的围困下终成了人间地狱。
朝廷严令周边各军前去救援,就连山东的刘泽清都被调去了,但大家都是三心二意,最多到了附近就裹足不前,逼得急了,才派出点人马往前凑凑意思一下。
九月十五日,黄河不知被谁掘开了,有人说是贼军干的,有人说是自己人干的,怕城破被追责。
这事之所以传得沸沸扬扬,是因为贼军据说被淹死过万人且多日都寻不到船攻城,太不合常理。
于是,很多人都怀疑是官军自己干的,不少官员都把状告到京城去了,只是还不知皇帝怎么断。
反正开封是成了一片汪洋,洪水入城,水深数丈,无数军民葬身鱼腹。城中数十万百姓只活了二、三万人,整个开封府境内近百万人口,官府统计需要振灾的人口竟连十万都没够。
而且洪水不仅淹没了开封城,还一冲而下一路破坏,连千里之外的固始县都遭了殃。听说,行人路过固始县,一连六天不见一人,只遍地财狼。
到了九月底,农民军终于登上了开封城,但很快就走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好抢的也没什么可占领的,整个开封城全在水底下而且还被黄河海量的泥沙给掩埋了。
陕西的三边总督孙传庭因为得到消息比较晚,在朝廷的严令下率不足两万秦兵于本月初(十月)出潼关进入了河南,听说开封被淹后急转南阳,据说前些日子他们主动向前来迎战的李自成部队进攻了。
据刚得到的最新消息,孙传庭的部队在河南郏县已被李自成和罗汝才彻底击溃,孙传庭已率残兵退回陕西。
目前李自成的部队正在进攻南阳,估计南阳很快就会失守,现在左良玉的部分部队正在向北调动,以应付最坏的情况。
但据分析,李自成的部队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立即南下,因为从南阳到襄阳这条线从地形上来说对进攻方非常不利,补给更是困难,一旦失利还很容易被关门打狗。
所以李自成选择的面儿可能不大,他们应该还有点时间。
据说,对于北边的局面,左良玉曾多次长叹说:“早知如此,何必呢!”。
这话都传开了,现在各军大小将领们都交口称赞大将军英明、有眼光,没有派他们去白白送死。
还有就是据可靠消息,我们曾经的老大杨文岳总督目前正在汝宁(今驻马店大部分地区)养伤,老上级赵千总是不是还跟在他身边就不清楚了。
目前,左良玉正在加紧催促造船,并将所有已经完工的船只都集中在了樊城,各部正在进一步加大对地方上的搜刮,绝大部分被搜刮来的物资和女人也都被堆在了樊城里。
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官府、王府等所有的官家机构、王亲贵族基本都在襄阳城中,而樊城里啥贵人都没有的原故。左良玉再混蛋也总要避讳点。
但左良玉的掠夺早已导致官场上对他的诽谤极多、积怨极深,而且官军与民众的对立也极其严重。袭击落单官军的事件不断发生,城外已经基本没有官兵敢于单独行走了,到了夜晚就是小股部队都不敢在城外乱跑。
左良玉也因此于前几日以军情紧要为由移帐到了樊城之中,估计是不想被那些文官、勋贵们烦扰,只留了儿子左梦庚在襄阳城里主持。
至于朝廷上的事,就比较乱七八糟了,左良玉手下的这帮子傻大兵们完全就搞不懂,也了解的很少,赵进也听得稀里糊涂。
不管如何,他们现在加紧训练部队、准备跑路才是正道。
不过,他们现在的处境倒没什么值得太过担心,左梦庚现在出去还是比较愿意带着赵进甚至是史明的,说明上次的事出了之后,左梦庚对引入新的忠诚力量还是比较有想法的,因而赵进等人的补给也就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这也牵扯到左良玉部队的组成问题。
目前,左良玉的部队主要由三股力量组成。
一是其原残余力量急速扩充而来的部队,如王允成,李国英等,赵进和李平的部队也已被算入了这一类;
二是暂归其节制的其他部官军急速扩充而来的部队,如方国安的部队;
三是降兵降将和土匪武装及其扩充而来的部队,如金声桓、马进忠等。
赵进已经敏锐的发现,左良玉的核心部队其实很少,而左良玉本人对这三股力量也是有很多微妙想法的。
为什么这么说?
赵进掌握的情况看,左良玉原有的精锐包换亲兵力量和老底子确实都在朱仙镇差不多损失殆尽,他的手中是真的没什么出身干净的精兵了。现在能打的差不多全是投诚过来的降兵降将,如金声桓之流。
这也是左梦庚媳妇儿在遇袭后金声桓被急调救援的原因之一,也说明了左良玉无将可用。
赵进一开始就被越格提拔为游击,接着又升参将,李平也升了游击,如此升官速度其实并不正常,只是佐证了左良玉严重缺少靠谱的将领,急于扩大自已的基本盘。
而左良玉将其残余兵力扩充来的部队全都交给其子左梦庚来节制统领,本身更说明了他的态度,赵进和李平能如此快的冒头绝不是那么简单。
还有就是,左良玉看似对降兵降将很信任和豪爽,但他心里的小九九也不少。
一个很显然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情况就是,降兵降将的武装力量全都被部署在了城外,只有正宗官军出身的部队才被允许驻扎在襄阳和樊城两城之内。
另外,现在城外督造船只的都是杂流武装,而守卫已完工船只的却全是左梦庚的部队。
而如方国安这样的暂归左良玉节制的非嫡系官军部队虽能驻在城里,也不过只被允许了一小部分,其补给更是不那么顺畅,至少是比不上赵进的。
这也是他们抢得凶、拼命巴结左良玉的原因。
以上这些,也才是赵进能在左梦庚那里站住脚跟儿的主要原因。至于香皂,那不过是锦上添花,这种俗物还入不了左良玉这样的大将法眼。
至于李平,现在没听说过大家有什么人议论,好像都故意把他给忘了。这也好理解,毕竟谁也犯不着去揭方国安的伤疤,方国安好歹也是个总兵。
听了赵进的简要介绍,李平瞬间豁然开朗,更多的疑惑开始被解开。否则,在频繁战乱的时代,赵进和李平的功绩真的不算多大的事,至少与他们得到的并不相称。
……
去副帅府上拜见上官的时候,李平并没有拿什么礼物,只是特意戴上了明铁盔、穿上那身黑色棉甲以表明自己可以随时听候召唤。
有赵进带着,李平再次拜见左梦庚也非常的顺利。左梦庚这次还是并没有当着在外等候的众将面见他,而是在正中的堂屋里单独见的他。
李平聆听训令的时间也并不长,但也不短。
左梦庚虽然说非常的客气,并没有摆什么架子,但也并不是很热情,至少没有前次来拜谢时热情。
李平心中虽略感怪异,但心里也不能没数,始终不忘要保持好拘谨谦卑的态度,并绝口不提护卫之功,按计划大谈着左梦庚给予的优厚待遇及自己的诚惶诚恐。
对于李平表现出的谨小慎微,左梦庚只是不轻不淡的说了两次让他不用紧张、放开些就是,但也慢慢的能看出流露出了点喜色,并渐渐开启了闲聊模式。
李平有些不安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闲谈中,左梦庚除了关心李平的伤势是否全好利索了和说了一大堆勉励的话外,还特别和李平一起探讨了一番女人。
李平虽有些奇怪,但他毕竟是过来人,倒也应对自如。
最后,左梦庚表态,现在局势不稳,他很需要李平这样的忠心之士,因而李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伤好之后好生训练营伍,平日里倒不用再来他这里听令了,他有需要会派人去给他传令的。
李平为此急忙表态,言明自己不怕辛苦和急切为副帅效力的决心。而左梦庚只是笑了笑,再次表明了他的意见,李平也就不好再坚持。
出了堂屋的内院,可以看到外院中散聚着不少身穿各色衣甲的将领,赵进也在其中正与人说笑。
只是这次,赵进没有再迎上来,而是转头只看了一眼李平,就又继续与边上的人说笑起来,周围的很多人也都看向李平,但没有人有什么表示。
于是,李平没有停顿,径直走出了副帅府。
骑在马上,李平半天没有说话,他一路沉默着想着心事。这次来城中的目的显然没有达到,左梦庚今天有点怪,他需要和赵进好好合计合计。
他觉得自己明天还要再来一次,就这么回去好像不妥。
正想着,一大队没有穿甲的明军士兵从对面走来,看着他们一个个打着的绑腿,李平突然意识到今日里在这城中,他看到的普通士兵好像都打着绑腿。
注释:
关于左良玉在襄阳时的军事部署和部队指挥结构,一直没有找到详细资料,只能进行推测。后期,在蝴蝶效应还未影响开的各处,因资料不全的也只能进行简单的推测,如与历史有出入,不再专门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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