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码头上看着五条船上绝大部分粗盐被一包包用一些奇怪的架着的可旋转木臂开始快速往下卸,然后装到一辆辆奇怪的四轮马车上。
徐克然捂着腹部右侧失神了很久。
无论是码头装卸神器,还是可以非常灵活转向的大载重量四轮马车,作为商人的徐克然都可以肯定它们是前所未见的,也是具有巨大优越性的。
再望望南边远处的一片片黑烟,呲了一下嘴后的徐克然似乎有些恍然。
徐克然右腹部隐痛已经半天多了,现在好像更痛了,刚才见李平时一直在强忍着没好意思表露出来。
现在,他还是没心思关心。
终于,他忍不住把亲自监督着装完了各种植物及其种子并准备走的宋宝来拉到一旁眼神闪烁的再次确认:
“宋贤弟,这么多盐你们都吃得下不会是蒙我吧!我可是用我家的信用向那三家做的担保,如果从蕲州回来你们拿出不许诺数量的细盐,那可就把我坑死了。”
“徐员外,这你就放心吧!这些粗盐再值钱又能值多少?为这点货就把信誉砸了然后自绝于众商的傻事我们还不至于做。”宋宝来颇有些无奈道。
宋宝来知道自已又揽了个大活。
虽说他们对盐的加工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但从来都是小规模的。像这种大规模又要的很急只能他亲自操刀上阵和点灯熬油。
但他也能理解李平目前十分急切的心理。
战争的变化太快,商路更是极不稳定,像徐克然这样的大客商对他们而言非常的可遇不可求。
没人知道他们还能在富池和长江边上待多久,也没人知道还会不会有商船敢来做贸易,更没人知道徐克然的船队能东西往来跑上几回。
缩短交易时间、提高交易次数并尽可能提高交易规模是保证他们获取更多物资的最现实选择。
至于保密上的隐患,现在只能往后排了。
李平为此向徐克然开出了一份种类繁多且需求巨大单子,而主要用来交换的就是细盐,同时也有少量香水、口红和精钢。
精钢开始第一次出现在了他们对外交换的清单上,也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联想的物资。
不过,香皂却并不在。
由于左梦庚保密管理做的很糟,再加上战争以及长达一千多里的连续转移。左梦庚手下做香皂的匠人逃散了不少,秘方早已泄露。
目前,仅南京周边就已飞速涌现出了很多做香皂的工坊,不仅让香皂变得不再稀奇。
而且由于南京汇聚了大量能工巧匠和拥有丰富的原材料,南京地区生产的香皂还很快就实现了***式的推陈出新和技艺反超。
香皂已不再能为李平用来谋利。
“贤弟,你们是不是有将粗盐大量变成细盐的法子。”徐克然咽了下口水终于问出了口。
至于精钢他没敢问。
粗盐提纯成细盐,明代其实也能做。但耗费巨大,还质量很差并非常的不稳定,并且只能小打小闹产出十分稀少。
李平大量吃进远超过自身使用量的粗盐,然后再卖给他细盐,并且还要求大量粗盐供应的常态化,实在是太可疑了。
但如果真是,那也同样意味着他靠上了一个聚宝盆。
宋宝来飞了一眼有些紧张的徐克然,玩味道:“徐员外,来路莫问可是规矩。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可以保证你稳定且充足的货源就足够了。而且也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不该往外说的千万别说。”
对宋宝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模棱两可回答,徐克然大喜,他又呲了一下牙后连忙说:“这点请放心,我心里有数,断不会自断财路。”
宋宝来早就注意到见徐克然的手自打从李平那里出来后就一直在捂着右腹部,而且现在只这会儿说话的功夫就脸部抽动好几下。
他有些担心的询问:“你是肚子疼吗?要紧吗?”
“不碍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没吃好,在船上睡觉时又着了凉。一早先是胃有些疼,后来转移到腹部。我一会儿回去多喝点热水,应该很快就会好的。有劳宋贤弟费心了。”
“哦!那行,你多保重,我还有事就先不陪你了。晚上再来请你吃饭。”宋宝来没再关注的点了点头后决定告辞。
宋宝来现在的心思目前全在那些农作物身上。
他需要尽快把它们带回去处理一下,其中很多都需要重新栽培,以保证这些珍贵并且数量稀少的农作物成活率。
无论辣椒,还是玉米、花生、土豆、西红柿或是向日葵,这些到达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所见的农作物让宋宝来的心一直在颤。
由奢入俭难,明代包括以前绝对是一个能让习惯了丰富食材的现代人发疯的时代,那种煎熬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
这是一个连西红柿炒鸡蛋都不存在的时代。
幸亏宋宝来和赵兰月都出身于农村,对各种常见农作物极其熟悉,艺术细胞丰富的赵兰月又有一定的绘画功底,让他们可以画出这些农作物各个生长期相对准确的样子。
然后得以交给徐克然让他凭图来寻找。
否则光凭嘴说,想找到这些名字大多迥异并十分稀少甚至还很多还没成为食用品的农作物将非常的艰难并耗费时间。
尤其这些农作物还大多与后世常见的品种有较大外观差异。
也正是由于不敢百分百确定,虽然这些农作物已大部分在长江中下游有栽培,并且南京还是最可以汇聚各种新奇物种的地方,但徐克然这次带来的还主要是样品,并且数量很少。
没错,辣椒、玉米、花生、土豆、西红柿和向日葵与李平已开始大量播种的粮食神物红薯一样都是外来物种,并且还都是在明末开始进入中国的。
其中,辣椒、西红柿和向日葵目前仍是属于观赏植物,并主要在长江中下游地区的一些富人家中有少量栽培。
这时候的西红柿还叫六月柿。
第一个记载西红柿的文献见于明赵函的《植品》(1617),赵函在书中提到,番茄是西洋传教士在稍早的万历年间,和向日葵一起带到中国来的。
1621年王象晋的《群芳谱》又再次肯定了番茄的来源,以后的人们都笃信不疑。
由于西红柿艳丽诱人,如同有剧毒的色彩艳丽的蘑菇一样,人们都怕它有毒,所以只是欣赏它的美丽而“不敢”吃它。
而且由于番茄原来生长在秘鲁的森林里,叫做“狼桃“。而当时的秘鲁人又只是吃番茄的叶子,可当时的番茄叶子却是含有毒素的,所以导致了很多人中毒。
也就是说西红柿不能吃并非空虚来风。
尽管欧洲人此时已经证明西红柿果实可以食用,但它成为中国人的食物还是要到清朝末年。
花生和玉米此时倒是已经进入了普通人的食谱,可种植范围和规模却十分有限,很多地方的人仍是从未见过。
花生目前主要在福建和广东种植。
浙江明代方志中有“落花生原出福建”的说法,清人张璐在《本经逢原》中也说“长生果产闽北”,这表明福建是引种花生最早的地方。
明末,福建的泉州、漳州、兴化、邵武、汀州,广东的广州、潮州、高州、雷州、廉州、琼州等府都种有花生,接下来才又扩展到广西的一些府县。
玉米此时的种植范围算是最广的了,明朝嘉靖三十年(1551年),河南《襄城县志》就出现了关于玉米在中国的最早文字记载。
四年后的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当时由云南土司进贡的玉米在送入北京的途中经过河南巩县,又被《巩县志》留下记载。
嘉靖三十九年《平凉府志》将玉米称作“番麦”和“西天麦”。
为了撰写《本草纲目》行走四方的李时珍在1552至1578年游走采写的过程中,也发现了玉米在长江中下游的种植,但他对当时玉米的描写是“种者亦罕”。
到明朝末年,玉米其实已经传播到了河北、山东、河南、陕西、甘肃、江苏、安徽、广东、广西、云南等十省。
至于土豆,这东西在此时却是个另类的高大上。
土豆已得其名。
万历朝进士蒋一葵的《长安客话》中已有其做为美食的记载,万历朝另一文人徐渭甚至还有首五律诗《土豆》。
徐光启的《农政全书》中甚至有一段关于它的详细记载:“土芋,一名土豆,一名黄独…可灰汁煮食,亦可蒸食…。”
但土豆目前却是宫廷美食,并仅限于皇家和豪门才有栽种,没有大面积普及,薯种和种植技艺也没有传入民间。
抛开美味性不谈,辣椒在潮湿地区的意义就不用说了,玉米和土豆对环境的强适应性以及高产和耐食性其实也就是比红薯差一些而已。
事实上,玉米、土豆与红薯一样都是中国清代人口进入大爆炸的关键性农作物,并且玉米在明代末期华北地区的大量种植对缓解粮荒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因而,李平当时围着栽种在盆里的辣椒啧啧称奇和宋宝来的心颤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李平迅速下定决定和徐克然进行全面贸易也于此有重大关系。
他们需要立即大量引入,需要足够多的种子或种苗来实现差异化以控制变异性、减少病虫害并提高产量。
当宋宝来将徐克然带来的数量稀少的农作物种苗及其种子带到伍家坝后,也果然立即就引起了高蕾和赵兰月的惊呼。
没有现代人不想丰富寡淡的口味。
赵兰月甚至马上就放下了一切跑去和宋宝来一起去摆弄起农事,他们目前在这方面的栽培经验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强的。
但当宋宝来忙完后返回富池镇上时,计划的招待晚宴却不得不被取消。
徐克然的腹部疼痛已经严重到必须高度重视了,并已经出现了发热和恶寒症状。
肠痈,并且是严重的蚓突发痈,这是宋宝来听到的五条商船共同聘请随行的一名郎中给出的答案。
而徐克然和已聚过来的另三条船上的管事都是一脸灰败。
这是一个死亡率很高的病。
切除过阑尾炎的宋宝来在狐疑的详细询问之后,马上让人把高蕾请了过来,然后很快确定了徐克然得的正是急性阑尾炎。
这的确是一个死亡率很高并且在目前很难有效治疗的病。
注释:
蚓突发痈是中国古代对阑尾炎的形象定义,归并为肠痈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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