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岳州西城墙上的岳阳楼。
宋宝来、赵兰月和高蕾正“兴致高雅”的站在这座千古名楼内俯瞰着下面浩瀚的洞庭湖,他们身后的桌子上摆满了酒菜。
不过,除了赵兰月兴致勃勃的四处遥望外,宋宝来和高蕾却只忧虑的盯着远处君山附近的一支舰队默不作声。
一同作陪的胡忠山妻子杨秀芹、莫名其妙被硬拉来的钱盈也都满面愁容。
而同样参与陪同的留守教导处副主任石磊则还是他一贯的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回头看了眼众人无精打采的表情,赵兰月有些无奈的说:“你们不应该高兴一些吗?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岳阳楼耶!无数次重建的岳阳楼,听说这一座也是大前年才新建的!并且听说是有始以来最精美的,以后想看都看不到。”
岳阳楼与黄鹤楼一样都历经了无数次重建,崇祯十二年(1639年)刚刚重建24年的岳阳楼又毁于火灾,次年岳州府推官陶宗孔重建岳阳楼,并于楼左侧首建了后来有名的“仙梅堂”,但之后的历史岳阳楼又再次屡经毁损和重建。
游岳阳楼是赵兰月发起的提议,这些人也都是被她一个个拉来的。
“我们现在都在楼里,不用装了吧!这里没外人,别人也看不到。”宋宝来无力的吐槽道。
李平突袭岳州,他们没意见,但接着又马不停蹄直奔长沙而去他们就很有意见了。
应该说除了赵兰月,所有人都持反对意见,也不看好。
尤其是李平还带走了绝大部分军队,导致城里只有不到一千人的正规部队,另外的正规部队就只有远处君山附近湖面上由严明指挥的那支不大小的水师营了。
但即使不考虑数量庞大的敌人可能分出兵力绕过李平带领的军队前来偷袭甚至强攻,城内五六千人的新俘虏以及二千多被他们携带来的沔阳和汉川的俘虏也足以让人头大。
他们之所以要带着沔阳和汉川的俘虏,主要是给章旷减轻压力。
沔阳和汉川并没有被放弃,原沔阳知州章旷带着曾经袁继咸的卫队以及新征募的民壮留了下来。
为确保岳州城的万无一失,保障营的男女老少们不得不几乎全都武装了起来参与守城和看押俘虏。
这让哪个人能不愁?
当然,为了给城内同样大多惴惴不安的部属们打气,他们这些所谓领头的要装出一幅轻松样子的道理,他们也是懂的。
但也没必要非得在这种时候组织候大家集体游岳阳楼吧!而且还把专门负责管束俘虏的石磊也拉来了。
哪个人能有心情?又怎么能放心?
而现在楼内也没什么外人,又何必再装?
赵兰月叹了口气,说:“你们要相信李平,他并不是个莽撞的人。”
“但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去冒那样的险?这要是出了意外,那可不光是回到解放前,命在不在可都不好说了!”宋宝来再次发表起他的看法。
宋宝来的又一个新词语让石磊诧异的撇过来一眼,但马上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常态。
有些事石磊早已习惯了,不管能不能明白那些总是突然蹦出的新词语含义,他都知道最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现在看似风光,但未来其实是凶险万分的,有时候必须要搏一搏。而不能刚安稳了一些,就贪恋现状而不思进取。
在这方面,李平想的很多,也想的很远。我们要相信他、支持他,更要当好后盾。
如果他失手了,那就失手了呗!至少我们努力过了,我们以后不会因没有竭尽全力而后悔。”赵兰月很认真的说。
这时,始终在目视远处湖面的高蕾终于转过了头,并苦笑起来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的去面对,总是不一样的。兰月,还是你洒脱,难怪他和你在一起会很放松。”
“嗯?”
宋宝来惊讶的看向高蕾,然后又去看赵兰月。
当发现赵兰月一脸罕见的僵硬表情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
在宋宝来和赵兰月等人游岳阳楼的时候,李平正在湘阴县东北方十几里处的一个小高地上骑着马向南遥看。
湘阴县位于岳州以南200里处的湘江东岸,距离长沙约100里远,自东向西流淌的白水在它的城南汇入南北流向的湘江。
此时,一支旗帜遮天蔽日的庞大军队正以多达十几里的宽度混乱的横渡白水。
那是张献忠前来迎击李平的大军。
双方能在这里相遇全因李平这一路走的并不快,并且昨天就在距离白水30里彻底止步了。
李平从来没有打算要渡过白水,也没想过要去攻击湘阴县城。
他是来逼迫张献忠的,不是来自杀的。
看着远处十分混乱但却又十分谨慎渡河的军队,跟随李平前来观察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白水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至少淹死人是没问题的。
李平的侦察部队也因此没有渡过白水去把侦察线放得更远,结果自然也未能及时发现这支庞大的军队靠近。
虽然无法估计敌军的数量,但只看眼前的阵势也能知道敌军保守在五万人以上,甚至可能七八万都打不住。
这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应该趁敌人正在渡河立即撤军,并尽可能抛弃一切辎重,否则恐怕就走不掉了。”作战科长吕亮急切的向李平发起建议。
吕亮不太明白李平为什么在得到侦察部队的消息后还要再来亲眼看一看,他不认为还有必要,他相信侦察部队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夸大其词和看走眼。
敌军规模太庞大了,打肯定是不可能了!
而他们往岳州回的路上,还有好几条河要过,只有越早下决心才越有可能摆脱。
否则真的容易走不掉。
没错,他们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不应该再纠结于细枝末节。
毕竟没有人是神,意外也总是难免的。
根据李平告诉他们的说法,李自成的主力已经全面北上,继续在人家屁股后面小打小闹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也鞭长莫及。
不如按照新任吕大器总督的军令,对眼前正在迅速做大的张献忠实施打击。
为此,李平决定先出其不意突袭岳州。
根据李平的判断,只要突袭岳州成功,左良玉出于各方考虑必然也会有所行动,至少会捡个便宜占占之类的。
而随着李平全军押上继续果断而迅速的向南进击,并做出企图将张献忠完全驱逐出洞庭湖和封赌在湖广平原(两湖盆地)之外的姿态,将会给张献忠造成整个湖广的官军已经下决心趁他分兵四处攻伐之际南下来对付他的错觉。
否则从张献忠的角度看,李平没有理由在偷袭成功后继续集结主力快速南下以寡击众。
由于江西的门户--袁州因卡在连绵的重山峻岭中的通路上而易守难攻,再加上有赵进在,李平认为张献忠进击江西的部队也不太可能成功。
并且就是集结大军和良将也很难短时间实现突破。
张献忠如果不想坐困于被群山环绕的长沙和衡州被动挨打,如果不想继续向南发展,进入令北方人很可能严重水土不服的南岭山区,走历史上只有穷途末路的武装力量才会走的路。
他就很有可能会集军北上迎击南下的官军,并尽最大努力再次夺回卡在长江和湘江交汇处的岳州。
同时,这也符合张献忠的性格和既往流寇习性。
张献忠坐镇东可进江西、北可进洞庭湖的长沙,而不是更南的衡州,就已经说明了他对南向战略的兴趣可能并不大,也不喜欢令自己没有选择和被人困住。
这样,李平就可以凭借岳州像在大冶县一样慢慢对张献忠进行消耗并寻机重创。
这就是李平的计划。
一个谎言只占一小部分但也看起来很真实可信的计划。
李平唯一没跟任何人讲的就是,他后面还有计划让出岳州,给张献忠让开进入长江的通道。
尽管有很多人对这个计划表示了疑虑甚至疑惑,主要是这盘棋太大了,也变数太多了!
但没有人反对。
他们已经习惯了李平在关键性战略问题上的一言而决和每每出人意料。
而且之后的事件发展也大体印证了李平的正确性。
李平亲自带领的一千名从全军抽调出来的精锐士兵不仅成功的长途秘密急行到达了岳州,并且严重疏于防备的岳州农民军守军还让他们轻松的就穿过了外层防线直抵城墙下。
甚至当他们开始直接攀城时,守卫岳州的农民军竟然仍处于懵圈状态,好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反击更是无从谈起。
结果李平和他的部队就那么轻松的攀城而入,然后将毫无组织和吓懵了的农民军杀得大败,并还以瓮中捉鳖的方式将大部分人给俘虏了。
这是非常典型的张献忠式突袭打法。
之后,当他们将攻取岳州的情况通报给左良玉后,左良玉也果然如李平所料迅速出兵南下。
并且根据最新的报告,左良玉已经占据了被农民军放弃的嘉鱼和蒲圻两县,并且兵峰已达岳州东北60里远的临湘县。
唯一出现判断失误的地方,就是李平没有预料到张献忠会这么快就完成了大军的动员和集结。
按他原来的预估,严重缺乏训练的张献忠军队可能需要十天以上的时间才能完成集结并北上迎击他们。
在这之前,张献忠应该会急令部分部队对他进行层层阻击,并以湘阴县做为战略关键点进行重点防御。
因而李平的计划也是实现威胁湘阴县即止,并坚决击溃对他进行骚扰阻击的敌军而把戏做的更足。
但遗憾的是,张献忠并没有按照他的设想行事,而是直接给了他来了个一步到位,并且让他难以消受。
“敌人太多了,也很谨慎,我们没有机会。而且就是有机会也不能冒险,这只会脱住我们自己。还是撤最为稳妥!”觉得看穿了李平想法的周文也劝道。
这个时候还来观察敌军,同来的周文知道李平应该不是不相信,而可能是想搞个偷袭啥的去打乱敌军甚至破坏掉敌军的渡河行动,增加他们能安然撤走的机会。
可张献忠大军的渡河看上去虽乱但也确实非常谨慎,渡河部队不仅受到了先期从河面条件很不好的湘阴县城附近过河部队的前来保护,并且正在过河的部队都没有携带辎重,而且还在过河后立即开始做战斗准备。
甚至在发现有人远远的观察他们后,也没有草率的派骑兵前来驱赶。
“不急,再看看。”李平阴着脸答道。
看起来,他对部下们的建议并不认同,并且好像毫不在意时间过得越久其实越没有机会,并且也让安然而退更加渺茫。
李平不急,陪着他的几个人也只能面面相觑。
他们实在想不通已方的军队还在30里外,等下定决心到再调部队过来,即使有机会也变没机会了。
但想不通,也没办法。
不知又过了多久,正在渡河的农民军终于决定不再忍受他们的窥伺,一支骑兵开始直奔他们而来。
“回去,准备明天进攻!”李平果断的下令道。
“什么?”
“什么!”
……
李平的周围瞬间响起了一片惊呼,周文更是震惊的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每个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平,他们都希望自己听错了。
但李平的重复清晰而坚决:“我们明天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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