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亦然出院的前一天，纪禾终于从神隐状态下出现。

他看上去瘦了些，本就不怎么见天日的脸色更苍白。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折腾成这样？”

白亦然一口气吃两个苹果，倒是最近被养得很好，两个人对比起来，纪禾才更需要躺到病床上。

纪禾满脸衰相：“别问，问就是保密。”

这样的情况不少见，纪禾是特殊人才，在信息网络领域是绝对的大佬，常被其他部门调用。

白亦然撇嘴，不再多问，转了话题：“陈星然找你好久了，都找到我这里来了，你有没有联系他？”

纪禾这才缓慢地抬起头：“别和他说我来过。”

白亦然好奇：“为什么躲他。”

想想他蹙眉，扬起语调：“他敢欺负你？”

纪禾忙摇头：“没有，总之就是很麻烦，你不要说。”

白亦然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但朋友之间，有些事也不必咄咄逼人，他想说的是时候自然会说。

于是在纪禾手里塞了个橘子：“接下来什么任务？”

纪禾哦了一声，说：“对，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接下来的任务，是进入顾家工作，身份陈局会安排好。”

白亦然的表情严肃起来：“什么意思。”

纪禾剥开橘子皮：“就是说，顾家有内鬼，你都躺了半个多月，不会真觉得是意外吧？”

白亦然皱眉：“当然没有，那道观查了没？”

“道观内十六人，其中十一人是道士，其他都是景区内的雇佣工，那天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不好判断，不过你提供的资料都对的上，不愧是人体电子眼，信息我都记录备案了，实时监测。”

纪禾掰着手指数：“不过顾家就更复杂了，顾寻的行程被对方监控着，自然不会安全，所以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进入顾家，掌控整个系统才能做到绝对防护。”

白亦然挑眉：“你都没办法攻破？”

纪禾摇头：“顾家最核心的内容有关于实验基地，防护等级非常高，我的确可以潜入，但无法保证会不会被发现，如果当成非法入侵，会很麻烦的。”

白亦然问他：“什么时候入职。”

纪禾接着偷橘子吃：“一周之后，不过就是入职我们也碰不到面，我是技术部门的，工资比你高。”

太猖狂了，白亦然抢回了他手里的橘子，想了想说：“工资有什么用，我有顾寻的卡。”

纪禾瞪他：“不要脸的人才会用。”

白亦然笑得摇头晃脑，忽然轻咳了声，将橘子放回他手里，小声问：“那个，你谈过恋爱吗？”

纪禾眼神里藏着刀：“你看不起谁？”

白亦然想了想：“大学认识你就没见过你谈，是不是真的……”

纪禾恼羞成怒：“难道你谈过？”

白亦然却点点头：“我正在谈啊，连婚都结了。”

“你这算哪门子结婚。”

白亦然按住他：“不是逗你，我只是有一种猜测，你说……顾寻会不会，喜欢我？”

纪禾伸手去摸了摸他额头：“你没事吧？”

白亦然迅速变脸，打掉他的手：“没开玩笑，是真的，我觉得他可能是，有点喜欢我。”

纪禾八卦起来：“展开说说。”

白亦然认真回想：“他对我和对别人都不一样，好像并不排斥我碰他……”

“不然呢，碰一下就把你砍死吗？”

“他还和我睡一张床。”

“我也能啊。”

白亦然嫌弃：“那怎么能一样？最重要的是，顾寻最近总是爱穿我的衣服。”

纪禾翻了个白眼：“大哥，你买的那些衣服超贵，还不是花人家的钱，换是我也要穿回本好不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

纪禾很快抱着几个橘子被赶出去了。

而顾寻回到医院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大束花。

玫瑰。

白亦然愣了愣，结果心还没跳几下，就看见上面卡片的落款人——方凯。

想要抱花的手立刻抽回来，十分迅速地打了个喷嚏。

顾寻看着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生怕他肋骨又疼，将花丢在门口的桌上：“你对花过敏？”

白亦然连连点头。

那束玫瑰很快就被清理出去，分送给了小护士们。

顾寻也没想到他刚出公司门就被前台的花拦住，而从这天开始，他每天都会在下班时受到一束玫瑰。

全都是方凯送来的。

烦得很。

白亦然又过敏，顾寻干脆连碰都不碰，告诉前台的姑娘，每天这些花都让她分给公司里的女员工。

自己直接回家。

正如陈局所说，白亦然是个皮糙肉厚的，恢复能力超强，很快从医院回到家里。

咪宝高兴地去迎接爸爸，黏糊糊地往白亦然身上靠，一直喵喵喵嗷地说话。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寻却小心，没敢让他做饭，自己动手下了厨。

白亦然还是头一次吃到顾寻做饭，很普通的味道，有种流水线大锅饭制式的美，让人想起有点难吃的食堂。

厨艺这种东西，顾寻稍稍有一点，但不多。

他对这些事情不上心，没钻研过其中的门道，不知道什么先放进去什么后放进去，总之熟了就放点调料，不咸也不淡，炒什么菜都一个味。

但白亦然很捧场，一直夸他厨艺好。

顾寻深思后，道：“我不喜欢做菜。”

白亦然不明所以。

顾寻警惕地说：“所以就算夸我，以后我也不会做的，你不想动的话，可以请阿姨，或者点外卖。”

很好，真的很警惕。

白亦然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顾总，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单纯想夸夸你呢？”

顾寻低头，继续吃饭。

埋头只能看到脑后的小辫子，是早上被白亦然束好的。

很可爱。

而冬天也即将来临。

树上的叶子已经掉的零碎，每天吹来的风都有碎叶子飘，别墅区的坏处就是扫院子，而顾寻不喜欢出门。

这份工作就被白亦然承包。

开始顾寻还担心他身体，问他要不要找人来收拾，但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人好像真的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连背上的伤都只剩浅淡的结痂。

每次洗澡前，顾寻都会帮他把伤口贴好，再慢慢用纱布擦拭处理。

看起来很吓人，也是在这段时间里，顾寻发现白亦然身上有很多疤痕。

“你为什么经常受伤？”

顾寻有次忍不住问过，却不知道白亦然已经是恢复能力超级好的体质，这些疤痕都是最近一年，或者很久前的重伤。

白亦然凑过去，靠很近地不正经地吓他说：“我说过啊，因为我以前是个混蛋，差点进了少管所。”

顾寻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瞳孔似乎比其他人都要更浅一点。

也许因为浅色的瞳孔，才让这个人的眼睛看起来很热情单纯，笑起来更灿烂。

然后抬手重重地弹了他脑门。

白亦然捂着额头说自己脑震荡还没好，这属于是二次创伤。

顾寻没忍住笑。

而在冬天真正降临之前，顾家的医院忽然爆出医闹的新闻。

医生与病人的冲突被摆在大众眼前，显然是被有心人引导舆论，很快这把火就烧到医生身上。

成渝只是个刚刚步入社会的新人，她在学术上没有任何不妥，对待患者也相当贴心。

事件的导火索是一位阿婆来确诊烧伤处，成渝劝导阿婆住院时，阿婆坚持拒绝，半个月后伤口恶化危及生命，一家人来闹，骂成渝是个不负责任的医生。

本身已经是很打击医生的事情了，又被人当做攻击顾家的靶子放到了网络上，可想而知成渝的忐忑与难过。

在网络上，成渝为歪曲成不负责任，忙着处理贵客而看不起阿婆的恶人。

顾寻自然第一时间处理了这件事情，还给成渝公正。

但这件事情的背后才惹人深思，他要还击，一定要找到源头才行。

叫顾寻没想到的是，这时候竟然是方凯送来了信息和证据，并且趁此推动了顾家与方家合作项目。

有了方家牵头，观望的人自然也站起了队，简直是送了顾寻一场东风。

总算是干了回人事。

顾寻是个商人，秉持着不与人交恶的态度，才能在这圈子长远。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掌握了他们的弱点爱好与性格，才能更好的利用，知道该将他们摆在什么样的位置，替自己做事。

他从小就是这样一个人，仿佛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三言两句就能知道来者的来意，再衡量来者对自己是利是弊。

所以现在也并不排斥方凯存在。

因为对他来说，方凯的爱情游戏，恰好给了顾家喘息的时间。

所以他真诚的道谢，十分平和的与方凯吃了顿饭。

“你能来见我，我很开心。”

顾寻看看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道：“只是表示感谢，而且这顿饭，是成渝想请你的，不是我。”

成渝连连点头，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傅卿话多来热场子，这顿饭吃的也不算尴尬。

方凯觉得自己终于赢得了一点机会，也再次印证心里的想法，顾寻并没有完全抛弃对他的感情。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顾寻并不是一个功利而善于交际的人，会这样平心静气的与他谈话一是因为心里还残存着某些念想。

只是曾经受过的伤害太深，导致他现在完全不敢将这种想法萌芽。

顾寻不知道他的行为让方凯提前进入到原文阶段中反思的部分。

原本的顾寻太过乖顺温柔，以至于方凯从来没有失去他的危机感。

他将顾寻当做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抗拒去思考顾寻的想法，甚至觉得自己才是当年被抛弃的那个人，而顾寻如今的乖巧，只是为了顾家才伪装出的假象。

他不敢去想为什么一定顾寻应该在原地等他，看着他漠视那些恶意与欺辱，淹没自尊。

而所有他原来不敢想的东西，都在如今，被眼前的这个顾寻打破了。

因为方凯心里开始明白，如果他再不去想，再不放下所谓的自尊，好好的对待心里的感情，也许他就真的要永远失去这个人了。

手机闪了闪，顾寻快速回复了白亦然消息就站起身。

临走之前，他看向方凯说：“抱歉，刚刚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手机，郑扶余最近是不是来找你？”

方凯愣住点了点头。

顾寻思考片刻，道：“他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这是忠告，听不听随你，算是对你这次帮忙的感谢。”

“还有，以后不要再送花来。”

傅卿忍不住想问为什么，顾寻却带着成渝转身离开。

直到他身影消失，傅卿才不解地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方凯却笑起来。

“顾寻是在给我机会，在他心里，一定还有属于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