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宪连忙摆手笑道:“早忘了早忘了,您是刑部老人了,您都不知,我何处可知。告辞、告辞。”
宋宪说着就想要脱身而走。
他想知道的就只是刘永铭是不是有意为之。
谷从秋虽然自己没成功,但宋宪听得出来,的确是有这个法子能将“血迹”显出。
也就是说,刘永铭有很大的机率是有意为之的。
宋宪起身还没走几步,又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并不是谷从秋,而是御前侍中卓英。
“卓侍中有事?”
卓英苦着脸说道:“宋侍郎,您……您一会儿晚一些出去吧。”
“是皇上宣召么?”
卓英含糊得说:“不,不是。是……”
“那是什么?”
卓英低着头说道:“刚刚过来给谷侍郎送奏折的时候,听说六爷正在建福门外等着您呢。那驾式好像……好像不把您给生剥了皮就不会走!”
宋宪两眼一瞪,懊悔得说道:“怎么还是惹上了!”
谷从秋此时也赶上前来,拉住宋宪说道:“宋侍郎,卓侍中是御前伺候着的。这里并无外人,还请与我言明吧!”
宋宪两眼一转,说道:“谷侍郎,这其实是六爷与我说的,我也只是想向您求证一下。您不妨去问问他!”
谷从秋有一些生气,却不敢发出来,他说道:“您何必搪塞于我。那混世阎罗连蒙学都没学全,更别说这些东西了。”
“非也!谁人不知六爷最爱机巧玩意,他虽不通文墨,但未必不知此事,您何不去找他!”
谷从秋无奈得笑了一下说道:“听说长安城红杏楼是六爷的产业,近日被禁军查封。昨日他就在建福门堵了陆礼部,现在他又来堵宋侍郎你,想来那件事与你是脱不了干系了。也对,能让禁军封一家小小青楼之人,除了皇上,怕也就只有你了!连您都怕被混世阎罗找麻烦,又何必让我去帮您牵制他,让您乘机走脱呢?”
谷从秋哼笑了一声又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您这又是何必呢?”
宋宪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他认真严肃得说道:“谷侍郎,我没与您玩笑。您一问六爷便知!甚至与六爷直说,是我与您说的都行!”
“没玩笑?”
“没有!”
谷从秋迟疑了一下,向宋宪拱了拱手,这才向建福门外而去。
…………………
建福门门外。
刘永铭依旧穿着他那一件打着补丁的破旧书生素服,坐在门外死死得盯着大门进出的官员。
守门的一名禁军侍卫站在刘永铭身边,轻声说道:“六爷,您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您还是直接进去吧。”
刘永铭没好气得说:“进去做甚?父皇还扣着本王红杏楼的姑娘呢,进去惹他不高兴再把本王圈禁了?”
“您在这里这般胡闹,他老人家不是一样会生气么?”
“他才不会管宫门外的这些个烂事呢!只要不烦到他眼跟前就没事!”
“您也不怕宋侍郎从别的地方跑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他丢不起这个人!他怕别人说他畏惧权贵,他死也得从建福门死出来!”
刘永铭好似已经把宋宪给拿捏死了。
刘永铭嘴上说着那样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帮傅远山解决一下傅家的事情,好将来为自己的票号出力。
他正与禁军侍卫聊着闲天,那刑部侍郎谷从秋从建福门内匆匆赶了出来。
“六爷!”谷从秋唤了一声,急步来到刘永铭的身边。
刘永铭坐在地上,抬着头乐呵呵得与谷从秋说道:“都说本王是混世阎罗,是路神仙都躲着走,还真有人敢往前凑的!”
那谷从秋腆着脸,也不顾朝官身份,一屁股便坐在了刘永铭身边的地砖上。
“六爷……”谷从秋正要说话,见得那禁军侍卫还站在一边,原本想说的话却有一些不好开口。
谷从秋只是刑部侍郎,对禁军侍卫是没有指挥权的。别说是呵斥了,就连让他们走开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禁军是有权利盯着进出的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的。
谷从秋也不说话,只是死盯着那位禁军侍卫看。
只这盯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禁军侍卫自己就有一些不好意思,连忙退到一边去了。
而这一分钟里刘永铭也没闲着,他却是盯着谷从秋看了一分钟。
谷从秋回过头来,没在意刘永铭的眼神,他腆着脸笑道:“六爷,跟您打听件事。”
刘永铭乐道:“你们这些朝官平日里见着本王躲都来不及,今日如何还贴上来了?莫不是遇上了了不得的大事且非要本王出马?朝里好似没有需要本王的地方吧?”
谷从秋正要说话,刘永铭将手一摆,又道:“别说,也帮不上。且本王现在没闲空!您忙您的去吧!”
谷从秋没接茬,而是直接问道:“火场之后,用旺火烧之,如何才能显出原本尸身身形来?”
刘永铭一愣,问道:“谁跟你说这事了?”
谷从秋连忙应道:“兵部宋侍郎,他说您知道。”
刘永铭一听就听明白了,这是宋宪往傅远山家里派了密探。但这种事情如何能随便与他人提起呢?
刘永铭心中犯起嘀咕来:“我在这里堵宋宪,宋宪不见我,却让谷从秋说这件……莫不是他想见我,只是不能在这种情下见面!或者有些话在这里不好说!”
刘永铭想定了心中之事,对谷从秋反问道:“刚刚见到宋宪了?”
谷从秋连忙点头说道:“对!都是他说的!六爷,看来您真知道呀!与臣说说吧!”
刘永铭气道:“你什么事不好管,管这等事情做甚?宋宪也是闲的,没事跟你乱说什么呀!”
谷从秋道:“皇上那里都动怒了!早朝的时候把臣好一阵呵斥呢!”
“嗯?在朝堂上说起来了?不可能吧?”
刘永铭原本指的是昨天夜里之事,而谷从秋说的却是另一回事。
二人原本就不在同一频道上,经谷从秋这么一说,刘永铭才回过味来。
谷从秋急道:“您不上朝不知道,朝上都快打起来了!年前,陇西知府余讽与陇西知县宫千树刚被大理寺传讯,人刚一离开当地,陇西县衙户房就着了!还烧死了一个县丞!说二者之间没关系谁信呀!两案其实应该并做一案,由大理寺来审,谁知道皇上把陇西县衙走水之事给推到了刑部,交给了我!”
刘永铭哈哈笑道:“谷侍郎不知道父皇用意?”
“嗯?”谷从秋一听,连忙问道:“皇上什么意思?”
刘永铭笑道:“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朝官,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不……我……我是不太明白!”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余、宫二人之案是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呀!大理寺什么地方?国法所在!大理寺里的大小官员不敢有派系,若有派系其司法必有所偏袒,犯了父皇大忌!也正因为没有派系,他们更不敢审这个案子!余、宫二人因没有实证,大理寺敢接下来,然后拖着。但陇西县衙之事能拖到不了了之么?太子党与大爷党哪个愿意?”
“话确实是这么说的!”
“最后难免又会捅回到父皇御案前去!若是陇西县的案子最后是由父皇来亲自决断,那就会弄得好像是父皇想削弱太子党或是要圈禁大皇子,让朝中其他官员胡思乱想,你说父皇会乐意如此?要结也不是由父皇亲自来结!而是由你们这些大臣提出来,父皇还得表现得十分无奈,才决了你们的结果!”
谷从秋听得连连点头:“那御史台……”
“御史台是大哥的地盘!把案子交到御史台,不就是跟大伙明说了父皇就是在偏袒大哥与他的大爷党么?那还不如交给大理寺拖着呢!”
谷从秋一拍脑门,说道:“所以,陇西县衙走火的案子只能由刑部接了?就连后面余、宫二人的案子也会拍到刑部的案头上?”
“您觉得呢?”
谷从秋抱怨道:“也可不能够是我呀!应该是方部堂才对!我就一侍郎!”
谷从秋所说的方部堂指的是三爷党的刑部尚书方孝夫。
刘永铭笑问道:“侍郎的官还小么?再者说了,现在为余、宫二人说话的只是太子党么?不是,礼部陆尚书可没少从中周旋!他可是你们四爷党的党首!”
谷从秋一愣。
刘永铭又道:“父皇还想看看,你们四爷党是不是跟太子党合股了!至于你能查到些什么,或者查不到些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因为最后怎么办都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父皇自己!他会明里暗里得告诉你的!”
谷从秋的脑子豁然开然起来,他终于明白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但谷从秋此时又犯了难,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谷从秋问道:“那这个案子现在应该……”
“你问我?”刘永铭哈哈笑道,“你一个刑部侍郎,问我一个没权没势的闲散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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