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高温的粒子束不断交错,偏转力场相互干涉的瞬间雷光四射,散落的高热粒子随风飘动,粘上一条嗅到血腥气游过来的魔雾鱼。头发大小、没有重量和速度可言的粒子团块轻易气化魔雾鱼的鳞甲和皮肉,飞到另一侧。
飘散出粒子颗粒的中心区域已经化作高热地狱,空气中溢满头发和布料烧焦的臭味。
光束格斗兵器原本是配属mds的附件,在多重措施保障下才能使用的武器,仅仅凭借一层偏转力场不可能完全防护住血肉之躯,抵挡高温热浪便是其极限。
撕裂烟雾,阿兹达哈卡踢开滚烫的车顶,两把光束斧剑朝罗兰砸下,中途突然垂直转向追击侧身避开这一击的罗兰。顺着横扫过来的斧剑,罗兰顺势倾斜身体,踢开地面。自身的运动和敌人的臂力相加,借助光芒绽放的掩护,罗兰绕至阿兹达哈卡的侧面,对准毫无防备的腹部左侧狠狠踢了一脚。
呯的一身,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分开,口干舌燥、微微喘气的罗兰刚摆好架势,满脸狰狞笑容的阿兹达哈卡再度持剑挺上。
乍一看,罗兰似乎占有优势,可能是还未习惯人类的身体,或者是锻炼不足,又或者那两把巨大的光束斧剑束缚了行动的灵活性,阿兹达哈卡的表现与恶魔岛上展现出的实力差距甚远,无论反应速度和身手灵活的程度上,罗兰都更胜一筹。但交战双方和观战的巨针蚁、蝎都很清楚。真正占据优势的,是能快速补充水份、调节体温的阿兹达哈卡。
通过“纺轮”,阿兹达哈卡得以独占直径1公里内的玛那,身为原本就很擅长水属性术式的龙族,可以很方便地在战斗中不断补充损失的水份。必须将仅有的一点玛那用于反击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暇顾及补水,一旦战斗时间延长,他迟早会因为脱水和晒伤倒下,届时阿兹达哈卡将不战而胜。
对此了然于心,阿兹达哈卡不断挥动两柄巨剑。毫不在乎是否能命中罗兰。单纯只是为打造出高热的牢笼而挥剑,等待着罗兰体内水份被榨干的那一刻。
再度举剑劈落,一节车厢的一角沿着斜断面滑落,瞅准罗兰闪避的方向。两把斧剑如同蟹螯般夹击过来。没有多做思考。罗兰挺身而上,三把光剑交错在一起,
“真了不起呢。”
眼里映照出青白色的雷光。阿兹达哈卡舔着嘴唇说到:
“身手不必多说,洞察力也比以前更敏锐了,能告诉我吗?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只是简单的排除法罢了。”
光剑的另一侧,少年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从察觉到袭击者与亚尔夫海姆有很深关联的那一刻起,罗兰就开始排查可疑对象了。
李林和他麾下的各种机关最先被排除,不说袭击这趟列车能给亚尔夫海姆或者财团带来什么好处,以抓捕人质为目的的作战里,秀优越一样接连秀各种尖端技术就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如果是他的话,只会贯彻效率,即便需要一些夸张的表演,也会仔细掌握分寸。
对执政官不满的政治派别也接连排除,他们有动机,但没有把想法转为行动的能力以及必要的支持。对那些技术的涉猎不深,也不可能自由自在的操作。最后考虑到种族立场和力量对比,保守派的老爷爷们、自由派的博爱主义者也还没蠢到为了扳倒执政官,去寻求人类的帮助一群蝼蚁叫来另一群更强更多的敌对势力蝼蚁,组成联军去对付一只能喷射火焰和各种杀人光线、还能以超音速飞行的万吨级怪兽?用脚丫子想都知道结果。
至于相关研究部门的技术员,罗兰压根就没把他们列入怀疑对象。精灵技术研究员们是那种很纯粹的科学家,不懂政治,也不关心政治。往好了说,是一门心思做学问的学究。说的难听点,那就是一群疯狂科学家,只关心自己的研究能够造成什么效果哪怕那种效果会让他们天天做噩梦却丝毫不关心这些研究会带来什么影响,更不关心他们的研究成果是否符合人性和道德双重要求。在李林“发展科学技术最不需要的就是人性和道德,学者们只要专心探求结果就好”的言传身教下,对实验室以外的世界丝毫不感兴趣的技术宅们为了让项目起死回生,瞒过军方和史塔西的眼线,跑到远离亚尔夫海姆的地方实验被封存的技术?甚至不惜攻击和财团利益相关的列车?这是哪里的不科学剧本?
排除上述可能后,嫌疑人的范围被大大缩小了。
这个人身居高位,能接触到相当程度的最新技术和各种情报,但并不是真正的核心成员。此外,这个人对亚尔夫海姆和李林抱有极大的恨意,或者说一开始就打算背叛
“想来想去,我就只能想到一个对象了。前亲卫队三巨头之一,三头龙阿兹.达哈卡!”
“真是怀念啊,明明才半年时间,为啥感觉好久没见了呢?一定是因为我已经死了一次的缘故吧?!”
感应到使用者高涨的情绪一般,光束斧剑的出力骤然飙升,灼热的波浪不断侵袭保护罗兰全身的防护层,几根头发卷曲着冒出青烟。顺着对方挤过来的力道,少年赶在被烧伤前纵身后跃。
“反应还是那么快,真是越来越想杀了你了。”
收起斧剑,阿兹.达哈卡撩起边沿烧烂的帽兜,底下露出来的是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坚毅、刚强,但却挂着格格不入的轻薄笑容。
是汉默的脸孔。
“人格移植……”
“你听说过?也对,毕竟你的监护人是他嘛。有个通天晓当养父真方便。”
自嘲似得的耸耸肩,上衣口袋里的银烟盒浮了上来,抽出一根叼在嘴里,阿兹.达哈卡将光束斧剑拎高些许,烟草立即闪起红光。
“还是外面好啊,亚尔夫海姆对香烟的管制太严了,公共场合都不准抽,军队就更厉害了。脱团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啊,回归正题。请允许我先提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想到应该挂了的我呢?”
“尸体。”
罗兰不紧不慢的说到:
“当时冲进你所在的公共浴室时。虽然来不及细看。但有两个地方很别扭。第一,满地的尸体,但现场损坏却相当有限,除了当时和下水道鳄鱼搏斗造成的损坏。几乎没有更多变化。第二。我没有发现汉默将军和那头双足飞龙的尸体。”
尽管整座恶魔岛被质量分解炸弹从地表抹掉了。但当时这个疑问却一直埋在罗兰心底,随着后来一系列事件的发生,渐渐被埋没。随着排查各种嫌疑人。划过已死的阿兹.达哈卡脸孔时,当时的疑问就又浮现上来。
“我大胆做了个假设,如果阿兹.达哈卡在我和密涅瓦殿下赶到那里前接触了汉默将军,许以某种条件达成一些协议的话,那么阿兹.达哈卡会不会将某些讯息透露给汉默呢?或者说故意让汉默活下去,作为执行某个计划的棋子。但这样一来,之后对我的攻击,明目张胆的反叛不就太愚蠢了?你应该很清楚,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但你毫不犹豫的做了,为什么?现在答案很清楚了,因为你把自己的记忆人格复制后移植到汉默的脑内,纵然失去原来的肉体,你还能以其它形式活着。潜伏在亚尔夫海姆也无法触及的地下社会进行活动。”
“精彩,真是精彩的推论,接下来就由我来补充吧。”
阿兹.达哈卡微微抬起头,笑容里的滑稽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深渊般的憎恨与愤怒。
“没错,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背叛那个怪物了。但你也知道,就算把这个世界所有生物绑在一起,也只会被那家伙干翻罢了,至于暗杀就更不可能了,哪怕我每天想拿刀从背后捅他的肾想到发疯,也找不到一点机会。剩下唯一能让那家伙感受到败北滋味的,也只剩下摧毁他的心血‘那个地方’和v.e财团而已。保护这两者的正是隐秘性,只要将相关内情泄露到人类社会,多年的心血就嘭”
手掌模仿爆炸的形状张开,阿兹.达哈卡的笑容变得更加险恶疯狂。
“但那家伙也不是傻子,相反,他可是精明得很呐。从一开始,除了相关制度和机构的配置等手段外,他还针对这种情形设置了物理保险措施名为‘意志之墙’的项圈。”
意志之墙李林拥有百分之百自主知识产权的原创操作系术式,用途为保密。
其原理非常简单,通过术式将自律运行的术式烙印进大脑皮层,对施术对象进行意识操作,强制执行保密措施。
“简单地说,被烙印了这种术式后,不管愿不愿意,都会不该看的不能看,不该听的不能听,不该说的说不出口。各种关键字都会被屏蔽,啊啊啊啊!!!烦死了!你能想象吗?简简单单一句话都没法说完整,不用组织成员懂得的代称被屏蔽的关键字就说不下去;眼睛里只能看见马赛克和‘您的权限无法进行操作’的日子?!”
“理解,每次看着高等级会员抢无码版罗兰少爷x李林大人的本子时,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基腐同盟初级会员巨针蚁小声念叨,阿兹.达哈卡的咆哮和光束兵刃烧灼空气的噼啪声将她的牢骚盖住,谁也没听见。
“所以你和汉默进行交易,以移植人格为代价,将亚尔夫海姆的秘密全盘托出。”
乘着阿兹.达哈卡换气的空挡,罗兰做出了结论。
“既然自己的脑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情报,那么换个脑就能摆脱意识之墙了打着这样的盘算,你和汉默达成了交易,接下来只要伪装现场。造成金羊毛骑士团全灭的假象,一切就完成了。但是,有一件事是出乎你们预料之外的。”
“是的,我们没有想到那个术式有自我增值机能,复制记忆和人格的时候,那个术式也开始复制,并且和复制的人格一起转移到了这个身体上。”
严肃的声音透着一丝苦涩,汉默无奈的摇摇头。
亲身体会到意识操作的力量,尝试过想说却说不出口,用笔也写不出要表达的事情后。汉默终于对李林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也理解为何阿兹达哈卡为何不惜贬低自己,将自己的人格与人类肉体融合,也要采取这种手段。
想要对抗那家伙,就必须做到作践自己也在所不惜的地步。
“说不出。也没办法让对方理解你们想要传达什么。索性用透露边缘情报和展现跨世代技术的办法来告诉各方势力: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有着更发达的技术体系和深不可测的势力,用未知的恐怖促使诸国开始歇斯底里的排查,循着铺好的轨道最终找到亚尔夫海姆。”
停了一下。罗兰以悲哀的眼神凝视着混合了两个人格的男人。
“没有任何交涉妥协的余地,是吗?”
“正是。”
事已至此,阿兹达哈卡和汉默的人生已经被搅得一塌糊涂,对余生都只能活在意识操作牢笼下的他们来说,“重新来一次”这种选项是不存在的。
无声无息,如同路边野草一样倒地死去;
不惜作践自己,也要将那个端坐在支配顶点的家伙扳倒;
他们只能在这之间选择。放弃了作为古代种的身份,背负着部下的期望和性命,阿兹达哈卡和汉默会做什么选择,一目了然。
“那么小少爷你又打算怎么做呢?”
表情扭曲成阿兹达哈卡惯用的轻蔑,挑逗般的言语飘了过来。
“拼死阻止我们吗?还是要加入我们呢?罗兰.达尔克,你究竟站在哪一边,为何而战?”
“我……”
“你应该很清楚,那家伙才是世界扭曲的根源!此世一切错误的中心!只有排除他,世界才会恢复应有的形态。”
迟疑的张开嘴,踌躇答案的刹那,大量的“嗡嗡”声从脚下响起,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刺得耳朵发疼。被异常现象吸引注意力的两边环顾四周,震惊的表情出现在每个人脸上。
“花?”
才说出口,罗兰就否定了这个答案。
那东西绝不可能是花,这世上没有一种花能像共轴旋翼直升机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也没有花能在根茎断裂,水分断绝的情况下变得更加娇艳欲滴、仿佛能滴下鲜血一样的花朵。最后,最关键的是,自然界不可能存在完全以黑钻晶体构成的花朵。
异样的晶体花朵只是冰山一角,放眼四周,不知不觉间,大地已经被红黑两色交错的晶体所覆盖,无法与常识联系在一起的东西穿梭期间。
6条刺剑一样的长腿支撑着海胆一样的橄榄球形躯干,长颈鹿一样的长脖子顶着满是刺的圆脑袋甩来甩去;依稀有着蚊子轮廓的玩意儿背部长着四对涵道桨,灵活穿梭于不断扭动延伸的花藤之间;一只蝙蝠外形的物体叼着像是橙子的球体,从后方喷出高温气体高速飞过,几个像是拳头的玩意儿喷出火焰紧追蝙蝠。
这已经不是他们所熟知的风景,俨然是另一个世界,黑钻的世界。
“难不成,这是……”
嘴唇浮上一层紫色,微微颤抖起来。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在短时间造成这种效果,罗兰是知道的。尽管和当时极为纯粹的吞噬不同,甚至形成了类似独立生态系统的景致,但毫无疑问,眼前不断吞噬岩石、树木、大地,自我增值形成错乱美丽的风景正是“沸腾镜界”吞噬一切的活地狱。
燃烧的村庄、遍地尸骸、埋没在木头下的手、不断增值的黑钻埋在心底的记忆残片爆炸般不断涌现,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原来如此,早就备好最终王牌了,哼,那家伙也开始不顾表面功夫了。”
转头面向列车两侧,眺望正不断向地平线延伸的黑钻原野,阿兹达哈卡啐了一口。他有预料到李林会准备后手以防万一,但“沸腾镜界”并不在预期范围内。面对能吞噬一切物质和能量,不断扩张自身势力范围的最终王牌,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残存的食尸鬼和魔雾鱼还在抵抗,但只要碰触到黑钻晶体不论是植物型、动物型、还是基础晶体形态的黑钻,只来得及挣扎几下,便成为新黑钻生长的苗床。照这个扩张速度,最多还能坚持个一刻钟左右……可能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假定“沸腾镜界”从他登车开始启动,现在就已经进化发展出四足动物形态和飞行动物形态,那么进化出更大型、行动速度更快的形态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到那时侵蚀速度会更快。届时不论完成计划和抽身撤退的难度都会大大增加。
“动作不快一点不行了……你打算做什么?”
正准备迈出步伐,阿兹达哈卡发出惊异的声音。
不知何时,少年抑制住了颤抖,举剑拦在面前。
“要说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
紧咬的嘴唇中滴落鲜血,强烈的风拨弄罗兰的头发,紫瞳紧盯着阿兹达哈卡。
“我要阻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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