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炸我的话！

沈离尘立刻反应过来。

魔尊执掌魔界，睥睨天下，怎么可能这般玩世不恭，甚至还有些幼稚。

实际上的顾玄息暴戾弑杀，以铁腕强权统治魔界，敢有不服者一律杀无赦，他在原文后期为了争抢凌云鹤更是无所不用极其，手段多到令人想都不敢想。

顾玄息心里甚至不存在底线，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出来的。

顾玄息对净昀苍可以用恨之入骨来形容，他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发兵的借口，发动仙魔大战，生灵涂炭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让净昀苍为他们爹娘之死付出代价才是他的目的。

所以沈离尘看见的顾玄息全是伪装。

顾玄息以为沈离尘从小生活在华清宗，眼见狭窄，不谙人情世故，故意用这招哄骗他，就像杀猪盘，等猪养肥了，立马开宰，以免猪反应过来前功尽弃。

想明白一切的沈离尘侧身躲开他，神色冰冷：“尊上休要侮辱我师尊的清白，否则我就算拼上这一条命不要，也要让尊上知道后果。”

顾玄息被他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震住了，结结实实愣了一会，才笑道：“你误会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怎么还拼上命了，不想说就不说，我又不是一定要知道。”

沈离尘继续冰冷道：“尊上的话，我半个字也不信。”

顾玄息有些无力，怎么还说不听了？

沈离尘继续道：“请尊上不要再来找我，我修为浅薄，想必帮不了尊上什么忙，尊上有事还请去找段宗主，尊上是华清宗贵客，宗主定然不遗余力相助。”

说罢，他大步流星走出去。

顾玄息在他身后“唉”了一声，然而不起作用。

他苦笑了一声，“不是啊。”

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沈离尘离开许久，也不见顾玄息出来，顾炎这才敢推开门：“尊上？”

顾玄息正一手扶额，苦恼着，他已经数百年没尝试过头疼的滋味了，看见顾炎，这才恢复魔尊应有的姿态：“去查查沈离尘那日深夜离开华清宗是做什么。”

顾炎一顿，吞吞吐吐道：“那个尊上……我以为第二日你就会叫我们查，就提前嘱咐下去，给查清楚了。”

顾玄息倒也不恼：“说。”

“沈公子去的是修士集市里的一家首饰铺。”顾炎道，“据掌柜的所说，有一位修士深夜来找他，修士做活出成品，掌柜的经营铺子。虽然掌柜的描述的修士相貌与沈公子有所出入，但从衣着来看，应该就是改变相貌的沈公子。”

顾玄息想起那日在事务阁看见沈离尘领的那点寒酸报酬，心里忍不住地疼：“手头这么紧。”

顾炎道：“应该是，我的人这几日一直盯着，沈公子拿过去寄卖的首饰已经出手，和掌柜的当场便结算了银子。”

顾玄息若有所思：“这样吧，你把那个什么铺子都买下来，等他再来寄卖，就找点理由多送给他点，不要叫他发现，他正跟我闹脾气。”

他大步往外走，还在嘀嘀咕咕：“都说了筹办扶摇大比的一切麻烦由我来解决，怎么能不管。”

顾炎：“……”尊上心，摸不透。

回到小院的沈离尘正在写……日记。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但这是原身的习惯，从他拜师的第一日起，他便开始写这一本日记。入宗前几年还是正儿八经的日记，之后就不一样了。

总之，人设要保持住。

而沈离尘已经几日没碰日记了，准备一起补完，当然也很好补，就是年月日，再加上一句永恒不变的“我钦慕师尊”。

刚写完最后一笔，凌云鹤在外敲门：“师兄你在吗？”

沈离尘赶紧把日记藏在衣柜后，才好整以暇道：“进来。”

凌云鹤走进屋内，被这个寒酸的房间吓了一跳，他很快回过神来：“那个师兄，今早师尊跟我说山上有灵泉，能洗涤污秽，泡一泡对要入炼气期的弟子有极大好处，当然对师兄而言效果肯定没那么好，但也是很不错的，要不要一起去？”

然而他说的，并不是净昀苍的原话。

灵泉只不过是忘忧山上最不起眼的泉水，而山上多的是泉水，那才叫真正的奇效。

世人想都不敢想的泉水，忘忧山上却遍地都是。

只不过想要获得奇效，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效果越好，对应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如果要承受这些灵泉的功效，彻底吸收化为己用，就要承受非同一般的痛苦，泉水效果稍微好一些的至少也是万蚁钻心那种程度。

净昀苍同时也劝过凌云鹤，灵泉之外另有三泉，只要他随便择其一，他都能一步踏入炼气期，且基础稳固牢靠，对日后修炼大有好处。

只是凌云鹤一想那个痛苦，还是算了吧，反正他拜仙尊为师，仙尊会为他打好基础。

但邀请沈离尘一起去的时候，他没说这些。

沈离尘已经泡过一次，记忆犹新，并不想再去：“灵泉对师兄的效果不大，你自己去吧。”

凌云鹤垂着脑袋，想看又不敢看：“师兄，我是为了藏书阁那事才特地邀请你，给你赔罪的。我知道师尊没给你挑选入门功法，所以才想带你去。”

然而这对沈离尘而言其实是更大的伤害。

净昀苍把所有的关心都给了凌云鹤，而凌云鹤因为内疚要分给沈离尘一点，试图凭借这一点，消除隔阂。

沈离尘干脆果断地又拒绝了一次：“我不想去。”

凌云鹤赶紧道：“师兄，我不认识路。”

得，分点师尊的关心，还是有原因的。

沈离尘快被气笑了：“好，我跟你去。”

抵达灵泉后，凌云鹤迫不及待宽衣解带，盛情邀请：“师兄，既然都来了，就一起泡泡嘛。”

然而沈离尘恨不得离灵泉八丈远，他现在还能想起来在水下被金蛇缠住的滑腻感，头皮发麻，忍不住又后退一步。

凌云鹤很快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跳进灵泉汇成的娟娟溪水中。

他会游水，灵泉温和，给沉浸在其中的人带来舒适惬意，他欢快地扑着水。

没留神身后清澈的溪水，浑浊不堪。

沈离尘对金蛇的阴影也越来越大，生怕随时蹿出来吓他一跳，他道：“你先游着，我去周围走走，半个时辰后回来接你。”

凌云鹤愉快地招手：“好！师兄早点回来。”

沈离尘简直是迫不及待离开。

他生怕那条金蛇还在附近转悠，只想离远点，再远点。

穿过树木，他忽的听见潺潺水声，听这声音，他是误打误撞又遇到泉水了？整座忘忧山，他也就知道灵泉和栎泉的方位而已。

忘忧山上的泉水，都有奇效。

沈离尘忍不住心动。

他翻过纠缠在一起的巨大树根，看见一棵凤凰神树树干上正汩汩流着泉水，落进树前不算大的潭中。

潭水挺深，却清澈到能一眼看见潭底的鹅卵石，而那条金蛇就算是水蛇，最多在浅水中嚣张点，应该是不敢游到这里。

沈离尘左右看看，伸手试了试泉水，有微微凉意，还有些许麻意。

确实没人能忍得住对修为大有益处的泉水。

而他也会凫水。

沈离尘下定决心，脱了弟子服褪去鞋袜，他肤色细如凝脂，身形修长，身上均匀布满薄薄的紧实肌肉，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勃发魅力，真是没有一处不是好看的，叫凤凰神树都情不自禁抖动叶片，落叶在水面上漂浮，以此催促他快些入水。

他小心用脚趾拨了拨水，然后慢慢适应水温，这才噗通一声整个人跳入水中。

浑身上下顿时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刺骨麻意包围了。

他找了块凸起的石头盘腿坐下，闭着双眼，集中精力消化泉水的功效。

等沈离尘终于消化完，额尖有稍许汗珠，他想捧点水冲干净，抬头竟然看见不远处浓密的草丛中露出一双巨大的金黄色兽瞳，它长着一张白茸茸的毛脸，看不清全貌，像狼又像虎。

忘忧山上全是开智的灵兽，沈离尘是仙尊弟子，灵兽们根本不敢动他，他也不用害怕。

只是这只灵兽出现得太突然，又一动不动不知盯了多久，吓得沈离尘脚下一滑落入水里。

他是会游泳的，只是实在是被吓得不轻，惊慌之下什么都忘了，等肺中空气耗尽，竟然沉入潭底，几乎失去了意识。

而他本以为的潭底并不是潭底，潭底弯弯曲曲，最深处盘旋着一条金龙。

净昀苍想借助凤凰泉水，与他截然相反的力量来压制心魔，没想到却被反噬，被心魔占据了灵海，只剩下了无情无尽的欲望。

他无声无息地游过来，长尾轻柔地卷起引他情动的那人。

水中化开的他的气息，美好到让人难以相信。

世间竟有如此欢愉。

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心魔彻底侵占净昀苍的身心，让他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也是他心底期望而被强行压抑的事。

而此刻沈离尘猛色咳出一口气，勉强恢复一些意识，可依旧虚弱无力，与此同时感觉到什么缠住他的双腿，尾尖更是摩挲着他的脚踝！

蛇！

沈离尘已经怕的不行，根本不敢睁眼看缠着他的这条可怕巨蛇长什么样，他拼尽全力挣扎，双手推拒，双脚乱踢，怕得要死的时候还不管不顾直接咬。

怎么样都行，求求了，快放他离开。

他在水里哭了，不敢睁开眼，也看不见这条“蛇”头顶上一对优雅而形状近乎完美的龙角。

然后重重恐惧加窒息的影响，沈离尘再强大的精神也绷不住，终于在水中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