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他以身殉职

人渣他以身殉职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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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只不过是晚进来了半刻钟,自己的主子就不知生死的倒在了地上。

“念羽!念羽!!你快点过来,主子昏过去了!”

念双一边疯狂的叫喊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沈听肆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他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沈听肆,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想过一个人竟会这般的轻。

明明主子的身影看起来那般的高大,仿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所有的困难都变得格外的轻易。

可此刻,怀里的这具身体的重量竟还比不上一个稚童。

他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在自己的臂间缓缓流逝。

强烈的恐惧挟在心口,念双颤抖着不敢再去触碰分毫,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那微弱的呼吸就要在自己面前断绝了。

念羽提着药箱狂奔而来,目光落在沈听肆唇角那一抹刺眼的血色上,眼眶生疼,“怎会如此?!”

“你倒是快点看看啊!”念双焦急万分,连连催促。

“马上。”

念羽拂开袖口,手指轻轻按在了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腕间。

紧接着他却瞳孔颤动,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怕来,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医术的不足之处。

“主子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呀!”见念羽长久的沉默不语,念双心中越发的着急。

他走过去推了念羽一把,可明明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念羽却颓然倒地。

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心底,念双豁然逼近,漆黑的眼眸中翻涌着无人能读懂的风暴,看向魂不守舍的念羽,颤抖着嘴唇,近乎呢喃,“是……是不是……主子不好了?”

“师兄……怎么办?”念羽抬起头,目光中充满着绝望的色彩,“我治不好主子了。”

“本以为还能稳着主子一年的寿命,在这期间,我可以遍寻天下良药……”念羽死死的攥着拳头,一条条青色的脉络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太阳穴上。

“主子为了凑足边关的粮饷,呕心沥血,给本就破败不堪的身体雪上加霜……”

一个字接一个字的从念羽的嘴巴里面蹦出来,却让念双瞬间白了脸。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沈听肆心脏狂跳,“所以……主子还剩多少日子?”

念羽脸色阵阵发白,从齿缝里硬挤出几个字来,“不足三个月。”

“不能让主子知道!”念双想也不想的喊了一句,主子谋划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不能再让主子继续劳累下去了。

沈听肆:……

不好意思,他已经知道了。

虽然身体因为虚弱昏迷了过去,但沈听肆的意识却还是醒着的,再加上9999屏蔽了痛觉,他并未感觉到难受之意。

只不过……

在听到念羽说这具身体坚持不到三个月的时候,沈听肆还是忍不住有些头疼。

按照剧情,解汿起码

还有半年的时间才能杀回京都。

原本以为自己在坚持一载也足够了。

可沈听肆没想到这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对于这副残破的身子而言?[(,就像是星火碰上了枯草,顷刻之间,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燎原。

【统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再多保这具身体三个月的寿命?】

9999级的CPU都快要烧了,【我也没有办法啊,呜呜呜呜呜……】

原本它还觉得自己绑定了一个超级能干的宿主,第一个任务就完成的非常的优秀。

可结果虽然任务进度进行的非常的迅速,宿主的身体凉的也很快啊!

这万一任务没完成就噶掉了,它可怎么办……

9999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依旧努力的试图安慰沈听肆,唯恐它最最厉害的宿主因为完不成任务而又情绪激动起来,【宿主,你先别着急,我先去跟主系统商量一下,要是实在不行,我就……我就……】

“我就”了半天,9999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最后只能自闭的到一旁去转圈圈。

沈听肆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他的这条小命还是得捏在他自己的手里。

念羽先是在沈听肆心脏处扎了十几根银针,又将一片人参片塞进了他的嘴巴里,这才跑去煎药。

念双对于药理方面是一概不知,便没有前去打扰,而是试图将自己的内力渡出来一些给沈听肆。

毕竟沈听肆的武功是他教的,双方的内力一脉同源,如此虽说对于损伤的心脉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最起码可以让沈听肆好受一些。

念羽的药还是很管用,沈听肆服下没多久后就睁开了双眼,“刚才吓到你们了?”

“主子,”念羽攥紧双拳,声音略带着些许的沙哑,“属下用药锁住了你的心脉,在此期间,切忌情绪翻涌,否则……”

“好,”沈听肆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不过是不再有悲喜而已,他此前独自一人在黑暗中上千年,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念双却在一旁小声抽泣了起来,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我没事,哭什么?”沈听肆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念双,淡淡开口道,“我又不疼,没什么感觉的。”

念双陡然抬眸,眼中的泪汹涌的更厉害了起来。

不可能。

怎么可能不痛呢?

心脉肺腑皆受损严重,鲜血大口大口的往外涌。

未曾跟在主子身边之时,念双曾见到念羽医治过一名心脉受损的男子。

七尺高的壮汉,捂着胸口,浑身发抖,涕泗横流,丑态尽出。

那仅仅是因为中了毒而已,只要服下解药便可痊愈。

可沈听肆却是积劳成疾,思虑过重,根本无药可治!

他根本不是不疼,而是再疼也只是忍了下去。

不仅忍着疼痛不说,反而还

要转过身来安慰自己!

念双心头大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张大网给死死的捆了起来,密不透风,让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是,不疼,”念双强忍着眼泪不让其落下来,硬挤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容,“是属下误会主子了,主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在除夕夜宴上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如今折腾了半天,确实是有些饿了,沈听肆点点头,“不要太麻烦,清粥小菜就可。”

等到念双离开,沈听肆抬眸看向念羽。

念羽跟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不长,也不如念双那般的多愁善感,所以实话还是可以和他说的。

“你的师门,应该会有一些延长寿命的秘法吧?”

沈听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了一句,倘若答案否定的话,他就不能等着解汿按部就班的攻下匈奴了,得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但幸好,念羽给了肯定的答复,“有是有,不过需要一些很珍贵的药材,而且过程也很痛苦。”

9999能够屏蔽自己的痛觉,所以沈听肆对此是无所谓的。

只是……

没钱了,这珍贵的药材倒是有些难弄。

实在不行就再去薅一波皇帝的羊毛吧。

“需要什么你写下来,我安排人去准备,”沈听肆仔细的吩咐着,“不过……此法带来的隐患就不必告诉念双了,免得他又哭鼻子。”

念羽攥着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从齿缝里缓缓吐露出一个简单的音节,“是。”

吃过饭后,沈听肆的身体好了许多,他来到书房,提笔写下一封信函。

一个个铁画银钩般的字迹跃然纸上,最后落款,是一个带着飘逸的“沈”。

吹干上面的墨迹,沈听肆将其交给念双,“找人快马加鞭的送到解汿的手上。”

若是念羽没办法及时找到药材,他就只能让“沈先生”被陆漻陷害至死,迫使解汿快刀斩乱麻了。

毕竟若是没有了“沈先生”送去的粮饷,便容不得镇北军细细谋划。

只能破釜沉舟,殊死一战。

——

“将军,”董深提着食盒走进来,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您歇一会儿吧。”

自从解汿重新领兵,并且换了城防以后,匈奴就再也没有从他们的手里讨到半分好。

而且将士们吃的饱饭了以后,一个个打起仗来更加的骁勇。

解汿其实并不需要如此废寝忘食,不顾身体的去研究战术,他们迟早都可以把匈奴给灭了的。

可年轻的将军只是双手背后,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沙盘,头也没回,“先放在那,我等一会儿再吃。”

匈奴的兵马善骑行,行踪诡异不定,在茫茫荒原上面,大雍的将士们其实是并不占优势的。

想要一举歼灭匈奴,须得熟知他们的行军路线。

而且,必须要有一队人马深入荒原,探寻到匈奴王帐的位置所在。

可这荒原上地形复杂,随时而来的沙尘和风雪经常吹的人晕头转向,找不到方位,想要确定匈奴王帐的位置,何其艰难……

董深见劝说无望,只能认命的放下手里的食盒。

转而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将军,有一封来自京都的信笺,但是信封上并未写落款。”

解汿改了名字,那封信的信封上写着“仇复亲启”。

“京都?”解汿眉眼当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整个京都的人都应该以为他死在贺州了吧,又怎会给他送信……

忽然,解汿心头一跳,顷刻之间,伸出手去一把将那信尖牢牢的捏在了手里,“沈先生!”

他虽然从未见过沈先生,却已然将其当成了自己的毕生知己。

他未曾想过自己此生竟会遇见一个如此懂他的人,就仿佛他们两个人共用一颗脑袋一样,所有的想法都是那般的一致。

每一次,沈先生都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向他伸出一只手,把他从绝望中拉出来。

等他彻底灭了匈奴,杀了陆漻那个奸相,就寻一处寻常的农家小院,和沈先生煮酒品茶。

解汿相信,他们如此性格相投,定会过得十分快活。

就是不知道沈先生究竟年方几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脑海中慢慢勾勒着沈先生的轮廓,解汿却猛然扭头,伸出双手,紧紧捏住了董深的肩膀,“送信的差使呢?!”

“人在哪里?!”

解汿手下的力气极大,董深这班的一个铁血汉子都感觉到了疼痛之意,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被解汿捏疼了,只能咬着牙试图安慰对方,“将军你先别急,人应该还没走。”

忽的一下松开董深,解汿抬脚大踏步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催促董深,“快一点啊!”

他又没见过那个信使长什么模样,万一认错了人可怎么办?

两人急赶慢赶终究还是拦下了那名信使,只可惜,解汿并没有从对方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线索。

信使头一次见到这般大人物,再加上解汿的眼神实在是太有攻击性,吓得他两股战战都几乎快要晕倒过去。

“小……小人也不知写信的是何人,是一个小乞丐将信送到小人的手中的,小人只是将他带过来而已。”

解汿失望的挥了挥手,将人打发走,“抱歉,吓到你了。”

信使连滚带爬的逃离,唯恐下一秒解汿就要提刀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

这些上过战场,浑身充斥着血腥气息的将军什么的,实在是太吓人了,呜呜呜呜……

“许是沈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董深一个头两个大,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要让他来安慰解汿,“他如此小心谨慎,也是为了保护将军。”

毕竟名义上的“解汿”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是正北军当中一个普通的士卒“仇复”罢了。

“是。”解汿也不蠢,只是因为他身边的亲人朋友都已经死伤殆尽,面对这仅剩

的唯一的一个友人,他难免激动了些。

回到住所,解汿一点一点的撕开了信笺。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让他拍手叫绝的字。

之前他所见到的沈先生的字不是写在细小的娟布上,就是刻在运粮的车队里,如今算是正式的见到了对方的墨宝。

如此飘逸洒脱的字迹,定是一个性情温和,不慕名利之人。

和陆漻,完全不一样。

解汿下意识地露出一抹几不可查的浅笑,随后开始逐字起来。

沈听肆在信中先是分析了一下京都的形势,告诉解汿自己已经是尽最大的努力凑到了粮饷,若是再不尽快攻下匈奴,或者是将匈奴彻底的打服,让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继续南下的话,恐怕镇北军就要依然饿着肚子上战场了。

甚至为了能够坚解汿造反的决心,沈听肆还将老镇北侯和大儿子死在战场上的真相告诉了解汿。

当看见“皇上与匈奴联系,以边关五座城池换取老侯爷性命”几个字的时候,解汿目眦尽裂。

那一瞬间,滔天的怨恨遍布全身,解汿喉咙一阵气血翻涌,手背上青筋凸起,那封信笺顷刻间被他捏成了粉碎。

一股极致的痛苦让解汿嘶吼出声,“原来竟是这样!!!”

解汿眼眸中染着嗜血的红光,被恨意操控,已然濒临崩溃。

董深被他吓得呼吸一窒,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将……将军……你还好吗?”

这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东西,竟让解汿如此怨恨?

他们解家世代忠心耿耿,为了大雍立下犬马功劳,多少血性男儿马革裹尸。

可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他的父兄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刀剑中。

反而……

死在了自己人的猜忌里!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解汿死死的攥着那张几乎已经完全认不清楚字迹的纸,从喉咙中发出一阵痛苦的悲鸣。

他们解家世世代代的忠心,到头来全部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他等不及了,他没有办法再慢慢的和匈奴耗下去。

否则,这埋葬在茫茫黄沙冰雪中的忠骨,注定难安!

解汿缓缓睁开眸子,眼底含着沁人心骨的凛冽,“董副将,却将所有人都喊过来,本将军要重新制定计划。”

董深知道自己已然无法劝阻解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末将领命!”

——

“这镇北军是疯了不成?!”

匈奴三王子的大帐里,呼延赞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倒了火炉,像个蛮牛一般,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他是匈奴王最疼爱的儿子,最有能力争夺下一任王位的候选人,没有之一。

为了能够让他名正言顺的继位,匈奴王特意派了他来率领匈奴大军进攻居庸关。

毕竟他们之前替大雍的皇帝杀掉了老镇北侯,合作还算是愉快。

这一次他们又拿到了居庸关的城防图,按理来说攻下几座城池,抢夺足够他们用来过冬的粮食,应当是轻而易举。

如此,他便可以带着满身的荣耀和功勋回去继承王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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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万万没想到,皇帝派来的傅铣那个老匹夫,明明都已经是半截黄土埋身子的人了,竟然还这么有能耐。

前几次的小打小闹镇北军胜了也就罢了,可除夕夜,他们安排的一次全力的进攻,竟然也失败了!

明明镇北军缺衣少食,而且除夕夜应当是他们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候,可不知为何,那些将士们却仿佛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比他们匈奴的勇士还要强悍的多。

而且自此几乎是开启了以命换命的打法,那般的凶悍不畏生死,让匈奴的勇士都瞬间胆寒。

之前因着拿到了城防图而夺过来的五座城池,已然被解汿拿回去了两座。

而他们匈奴的勇士们,也死了三成左右。

这让呼延赞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若是就这样狼狈的回去,指不定要被其他的兄弟们怎么嘲笑,甚至是王位都要不保。

左贤王提鲁慢慢悠悠的饮了一杯烧酒,“这么着急做什么?你难道看不出这是镇北军的殊死一搏吗?”

呼延赞没好气的瞪了这个叔叔一眼,“他们这般的勇猛,怎么会……”

“本王问你,镇北军如今的将军是谁?”提鲁心中很是无语,“傅铣那般大的年纪,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脑子也不甚灵光,你指望他会有如今这般激进的打法?”

呼延赞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左贤王的意思是……”

提鲁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带着几分不屑的开口,“傅铣恐怕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他一死,镇北军群龙无首,一旦乱起来,就是我们大肆进攻的最好时机。”

“镇北军如今不过是做着最后的挣扎,只要我们能够坚持住他们的这一轮反扑,胜利便必将属于我们的勇士!”

呼延赞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大雍的皇帝是一个怎么样的货色,他们心里非常明白,只要等到镇北军粮草消耗殆尽的时候,他们或许都不需要耗出多大的努力,就可以一举拿下居庸关。

此次长驱直入,彻底将大雍变成他们的。

那一片肥硕富饶的土地,他们可是眼馋很久了。

呼延赞站起身来,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道,“传令下去,不必和镇北军硬碰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跑便是。”

他就不信了,那群没有粮饷的镇北军,还能拖的过他们。

这是一场持久战,就看谁能耗到最后。

——

这一日的朝堂上,老将军傅铣送来边关奏报,极其激动的告知皇帝,他已经将曾经解汿失去的五座城池全部夺了回来,将匈奴大军驱赶往北后退了500余里。

如此一个好消息,皇帝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本以为解汿死了,镇北军就算再能打,傅铣终究年纪大了,不负曾

经那般的骁勇善战,应当会和匈奴人各有伤亡。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便他不发粮饷,即便没有一个好的统帅,镇北军依旧如此这般的厉害。

若是当真把匈奴灭了,他们调转刀锋,南下逼宫……

那岂不是分分钟就可以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

当了几十年的帝王,享受惯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皇帝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失去权力的后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彻底歼灭匈奴,指日可待。”

“傅老将军立下如此功劳,陛下应当奖率三军。”

文武百官们或真情或假意的说着恭贺的话,一个个脸上都喜笑颜开。

可皇帝却觉得这些人的笑容一个比一个刺眼。

刺得他眼眶生疼,刺得他想提刀砍人。

当初要不是因为镇北军里实在插不进去人手,他又何至于和匈奴人合作?!

若不是他还需要这些人帮着他守国门,他真的很想亲自下旨,把这些人全砍了!

这一个个吃干饭的大臣们,竟还要让他去嘉奖镇北军,简直是可笑至极。

皇帝冷着脸扫向阶下,却忽见一人无悲无喜,眉头微微簇着,仿佛陷入了什么繁琐的问题。

果然只有他的陆爱卿最懂他!

皇帝伸出右手,向下压了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一群人瞬间禁声,皇帝的面色这才终于好看了一些,他将目光投向沈听肆,“陆爱卿,在你看来朕应当如何嘉奖傅老将军?”

沈听肆从队列中走出,微微躬身,“傅老将军德高望重,微臣以为,赏赐金银不如晋傅老将军爵位,世代承袭,如此,老将军应当也会十分高兴。”

“哦?”皇帝来了兴趣,“不知陆爱卿以为这爵位该如何赏赐呢?”

沈听肆不紧不慢的开口,“微臣以为,承平侯就跟好。”

“承平侯……”黄的呢喃了一遍,脸上的笑意更甚。

这爵位的名字听起来好听,好似无上的荣光,可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虚爵而已。

既没有官职在身,也没有封地可言。

就算是世代承袭,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皇帝哈哈一笑,满意极了,“陆爱卿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这……”毕鹤轩垂下眸子,似有所思。

片刻后,他也走出队列,“启禀陛下,老臣有言。”

皇帝心情好,乐呵呵的,“说吧。”

“陛下单独嘉奖傅老将军情有可原……”毕鹤轩先是夸赞了一下皇帝的英明抉择,随后话锋一转,“但这些冲锋陷阵的将士们,是否也该得到嘉奖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皇帝立马就黑了脸。

这镇北军都已经这般厉害了,还要怎么嘉奖?

当真要他把这屁股底下的龙椅让出来吗?!

“陛下,”眼看着毕鹤轩惹恼了皇帝,沈听肆

出来打圆场,“镇北军立下如此大功,确实应当嘉奖。”

“过几日便是十五,不如陛下亲自前往昭觉寺,为驻守边关的将士们祈福。”

此番做法,既可以让皇帝不必真正的给镇北军一些所需要的东西,还可以让他名声大噪,表现出他对于镇北军的重视之意。

因着明远道长的不老丹,皇帝的身体越来越矫健,精神状态也越发的抖擞,使得皇帝对沈听肆也越发的信任了起来。

更何况沈听肆的提议简直就是点在了他的心尖尖上,皇帝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就答应了,“好!就按陆爱卿所说的办!”

下了朝,沈听肆大摇大摆的离去。

徒留毕鹤轩茫然的站在原地。

除夕夜那晚,毕鹤轩所说的话关寄舟心里还惦记着,如今见毕鹤轩独自一人坠在所有官员之后,他便走了过去。

“太傅大人,你还好吗?”

毕鹤轩抬头看到是关寄舟,苦涩一笑。

扫了眼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毕鹤轩带着关寄舟一边往外面走,一边极小声的说着话,“你既贪墨了修建摘星阁的银两送去北边,便应当知晓正北军如今有多么的拮据。”

“傅老将军的奏折里,绝不仅仅写了夺回城池这件事。”

定然有要粮。

可皇帝却全然当做没看到。

如此大的功勋,若是百官们劝上一劝,或许还能给镇北军提供一些帮助。

可结果,就是又被沈听肆这个奸邪小人给阻断了一切。

毕鹤轩气的牙根都在痒痒,“老夫若是早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当初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阻止他入官场。”

“陆漻这般奸佞,可陛下却对他如此信任……”

“您别这样说他!”毕鹤轩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关寄舟突兀的打断了。

关寄舟盯下毕鹤轩愤懑的双眸,只觉得内心如刀割般似的疼。

没有一个人明白,没有一个人懂他。

就连他最敬爱的老师,也是对他恨之入骨。

陆相啊……

这条路走的太难,太难,他难道就不痛吗?

怎么可能会不痛……关寄舟攥紧了双拳,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把事实真相告诉毕鹤轩,他不想再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一句对于陆相的指责。

可他不能。

他不能毁了陆相的谋划,不能让陆相拼尽一切,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东西化为乌有。

“什么?”毕鹤轩诧异于关寄舟突如其来的激动,颇感疑惑,“他是谁?你说陆漻?”

关寄舟喉咙干涩,身体顿时涌出一股无力之,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没有,”关寄舟轻轻摇摇头,“下官感谢太傅大人的帮助,只不过下关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打扰太傅大人了。”

说完这话,也不等毕鹤轩的回答,关寄舟扭头便大踏步的离开。

毕鹤轩莫名其妙的愣在当场。

来找自己的是关寄舟,要走的也是关寄舟。

到底什么个情况?

被毕鹤轩记挂着的人,一路小跑着冲到宫门口,在沈听肆坐上马车的一瞬间,也迅速钻了上去。

沈听肆被吓了一跳,“关大人?”

关寄舟握着拳头,声音断断续续的,几乎串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陆相,我知道……”

“昭觉寺,另有隐情……”

“你慢点说,”沈听肆倒了一杯温茶给关寄舟,“缓一缓。”

关寄舟攥着那个茶杯,手指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小口小口的抿着茶水,一杯茶喝了许久才喝完。

“陆相,你的身体,还好吗?”

每日上朝时,他所看到的沈听肆都是生龙活虎,可关寄舟却始终无法忘记那天沈听肆吐血时的虚弱模样。

沈听肆不晓得关寄舟已经知道了他病重的事,只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妨事,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关寄舟点点头,不再言语。

两个人就这般沉默着,耳边只能听到马车滚落地面的辘辘声。

无论如何,关寄舟给了他八十万两银子,沈听肆不能这样把人赶下马车去,于是任由其安静的坐在一旁。

“主子,到了。”

念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关寄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沈听肆在马车上坐了这么一路。

他猛然间抬起头,眸光中闪烁出几分慌乱之色。

沈听肆淡淡开口,“关大人如今后悔,恐怕也已经晚了,从你上了我的马车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或许……就已经把你打成我的人了。”

“下官从不后悔!”关寄舟目光直视沈听肆,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

能够探寻到沈听肆的所作所为,是关寄舟这辈子最庆幸的事情。

跳下马车前,关寄舟回眸定定的看着沈听肆,“陆相可曾后悔过?”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沈听肆却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他抬眸,露出会心一笑。

仿若六元及第的那天,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陆漻要的就是权倾朝野,富贵滔天,从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开始,陆漻便从未想过要回头了。”

——

连续阴沉了好几日的天忽然放了晴,皇帝心情好的不得了。

兵部尚书许确主动凑上前来,“或许是因为知晓陛下要前往昭觉寺祈福,就连老天爷都露出笑脸了,这当真是陛下之幸,大雍之幸啊!”

皇帝素来喜欢拍马屁的人,许确小心思多是多了点,那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好听的。

“许爱卿所言极是,”皇帝满意地伸手拍了拍许确的肩膀,“一会就由许爱卿与朕一起去上香吧。”

说是许确和皇帝一块上香,但许确需要做的也只是将香烛点燃地到皇帝的手里罢了。

但这事也不是一般人能

够做得了的,一般都是皇帝最为亲近的臣子,皇帝既然交给了他来办,那就说明皇帝对他比对沈听肆更加信任的多啊!

许确很是得意,回过头来,对人群中扫视了一番,还专门冲沈听肆扬了扬眉。

虽然此前好多年都是陆相深得皇帝之心,可最近一段时间许确却渐渐崭露头角了。

吃了明远道长的不老丹,皇帝于房事上异常勇猛。

可柳贵妃就算再受宠,也终究有来月经不方便的时候,于是皇帝便又纳了几个妃子进宫,这其中就有许确的女儿许美人。

许美人今年刚满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娇俏可人,活泼天真,皇帝感觉自己仿佛在她身上又重回了青春。

连宠了许美人数日,就连往常最喜欢的柳贵妃那里都少去了很多回。

而许美人的肚子又十分争气,不过承宠几次便已然有了身孕。

虽说是后宫不得干政,可后宫和前朝也总是息息相关。

自从许美人传出怀有身孕开始,许确这个兵部士郎便被提拔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原本的兵部尚书则是被皇帝随意找了个理由打发了。

许确春风得意,凭借着拍马屁的功夫得宠于前,朝堂上甚至隐隐压了沈听肆一头。

这就使得许确更加的目中无人,甚至开始想要直接干掉沈听肆,独揽大权了。

沈听肆将许确的这副神情收在眼底,内心却毫无波澜。

就让许确再得意一会吧,过不了多久,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见沈听肆不理会自己,许确还以为对方是太过于失魂落魄了,对待皇帝更加的殷勤了起来,“陛下您慢点,微臣搀着你。”

为了体现出自己的诚心,皇帝带着一群官员们是徒步爬上昭觉寺的。

或许这项体力活动对于以前的皇帝来说是千难万难,可自从每日一颗不老丹后,皇帝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许确都在一旁气喘吁吁了,皇帝还觉得轻松无比,甚至还有力气再去爬一个来回。

“许爱卿,”皇帝眼里噙揶揄的笑,“看来,你这身子骨是有点不太中用了,等回去了,朕让明远道长给你开副方子,好好补一补。”

许确脸色微变。

他的年岁明明比皇帝还要小上许多,可却被对方如此调侃。

没有哪个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愿意承认自己年老体弱,皇帝如此,许确亦是如此。

许确讪讪的笑了笑,眼睛虽是眯着,可眼底却并没有半分的笑意,“微臣谢过陛下。”

此时昭觉寺的元慧大师已然迎了过来,皇帝便不再理会许确。

许确垂在宽大袖袍下的拳头攥紧了,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今日,这昭觉寺一行,沈听肆的目的之一就是许确,自然不会让皇帝错过他这副神情。

于是,在元慧大师走到皇帝面前之时,沈听肆率先迎了过去,带着一丝不解,装作不经意间开口,“许大人这是和什么人生了嫌隙了

吗?”

皇帝脸色顿时一沉,一扭头,就和未曾将眉眼当中的恨意完全收敛回去的许确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间,许确迅速跪倒在地,“陛下……微臣,微臣……”

皇帝丝毫没有要去听许确解释的意思,淡淡的转过了身,走近了元慧大师。

许确心中生出一抹绝望。

这样一来,就算皇帝心中对他还有信任,可却也终将不复从前了。

许确咬牙,狠狠地望向罪魁祸首,“陆漻!是你害我!”

沈听肆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本相有些听不明白许大人在说什么。”

毕竟……

如果不是许确表现出对于皇帝的怨恨,就算他再怎么使手段,也没用,不是吗?

最终,替皇帝点香的那个人还是变成了沈听肆。

元慧大师面对着他们念着经文,一群人冲着佛祖拜了拜。

随后沈听肆从一个小沙弥那里接过三枚香烛,点燃后将其递给皇帝。

皇帝捏着香烛,纵使心中千般不愿,最终还是十分慎重地将其插进了香炉里。

插完香后还慷慨激昂的说了一些勉励将士们的话,希望他们能够守得居庸关永世安宁。

文武百官自然又是一番彩虹屁。

可就在仪式结束,皇帝转身的瞬间,一道雪亮的剑芒划过,紧接着一阵破空声传来,几片绿叶飘飘洒洒掉落,一支箭矢直冲皇帝面门。

“陛下当心!”

沈听肆此时距离皇帝最近,连忙拉着皇帝躲到了一边。

“护驾!”

“保护陛下——”

但幸好,皇帝带的人手足够,羽林卫统领陈着一刀斩断了那支箭矢,随后立刻将皇帝和沈听肆护在了身后。

皇帝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直吓得他两股战战,不停的发抖。

抓着沈听肆的手臂格外的用力,几乎都快要将手指嵌进他的血肉里去。

“陛下,”做戏做全套,沈听肆也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可却始终护在皇帝的左右,“微臣会保护好你的。”

陈着也是极力安抚着皇帝的情绪,“陛下不用担心,区区一些小贼。”

昭觉寺地处山顶,百年来又一直是皇家供奉着的寺庙,山上的树木长得高大又茂密。

就在陈着话音落下的同时,影影绰绰,层层叠叠的树叶之间又冒出来上百名穿着黑衣黑裤的刺客。

上百个刺客挤挤挨挨地掩映在树林之间,一双双满怀杀意的眼眸当中蕴含着让人心惊的神采。

他们身上的血煞之气浓得骇人,只匆匆扫过一眼,就可以判断的出来,这些人的身上全部都沾过血。

在最高最大的一棵树梢上,一名蒙着面的黑衣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被陈着牢牢护着的皇帝,“狗皇帝!今日我们就要拿下你的狗命,为雪灾里死去的族人们报仇!”

皇帝顿时有些心惊。

北方不过是一群愚民,那么严重的雪灾,不死伤殆尽也就罢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残存这么多的人,更何况个个武艺不凡?

那名黑衣刺客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作为一个皇帝,你从不管黎民百姓的死活,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你觉得你还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都给我上!今日谁能取了这个狗皇帝的项上人头,明日我就拥他坐上龙椅!”

雪亮的兵刃在刺客们手中散发着冷烈的寒芒,带着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初春时不时刮过的寒风,都好似在这一瞬间被迫停滞了下来,周围静的出奇,诡异又骇人。

这话他们没人敢接。

毕竟,但凡表现出丝毫的赞同,只要皇帝今日不死,那他们就会没命。

羽林卫迅速的和那些刺客们打斗在了一起,喊杀声和刀戟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声声刺激着众人的心脏。

皇帝心脏当中带着阵阵回响,连同这场静谧的寒风一同灌入到了肺腑之中。

沈听肆猛地一下起身,伸出左边的胳膊,死死的挡在皇帝的面前,右手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子,好似随时可以和冲上来的刺客拼命。

皇帝自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安稳当中,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令人惊恐的场景,他拽着陈着衣摆的右手死死的扣着,骨节泛着不正常的白。

该怎么办?

明远道长的长生丹还没有完全炼制出来,他好不容易可以长生不死,永永远远的站在权力的巅峰,难道就要这么失去了吗?

他浑身都在无力的颤抖,嘴唇也被他咬的失去了血色,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询问沈听肆,“陆爱卿,我们都会没事的,对吧?”

沈听肆重重的点头,“微臣会保护好陛下的。”

“哪怕是拼上这条命。”

陈着也跟着回了句,“微臣也是,陛下不必担心。”

可皇帝还是心下一颤,黑溜溜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的收缩了起来。

因为那些刺客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悍,竟有一人突破羽林卫的重围,朝着皇帝这里攻了过来。

皇帝牙关紧咬,身体越绷越紧,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漆黑,一双手悄无声息的搭在了沈听肆的后背上。

他早已做出准备,一旦那名刺客冲破了羽林卫的封锁,他就把沈听肆推出去抵挡,以此来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毕竟,沈听肆如此的忠诚于他,若是知道自己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话,应当也是会无比开心的。

沈听肆察觉到了那双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但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现,而是依旧牢牢的挡在皇帝的面前,“陛下,不要担心,就算是死,微臣也会护得陛下的平安!”

鬼使神差般的,皇帝紧张的心绪真的放松了下来。

沈听肆的话好似有一种魔力,让他感到莫名的心安。

眨眼间的功夫,伴随着漫天树许的飘零,那名冲破重重阻碍的刺客已经近在眼前。

可此时的他也受了重伤,一身黑衣破烂不堪?_[(,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让人作呕。

如此伤重的他,在完好无损的陈着面前显得颇有些不堪一击,不过两招就已经被拿下。

皇帝松了一口气,赞赏般的对陈着说道,“陈爱卿护驾有功,等回去了,朕必将重重赏你!”

陈着紧紧捏着手中的刀,没有回头,“微臣多谢陛下。”

这些刺客终究不是羽林卫的对手,经过一番拼杀以后,全部都成为了羽林卫的剑下亡魂。

沈听肆扶着颤颤巍巍的皇帝从人群中走出来,“陛下,安全了。”

皇帝冷眼扫过那满地的尸体,重重一脚踹在了被架着跪在地上的元慧大师的胸膛之上。

“朕如此的信任你们昭觉寺,亲自来这里为边关的将士们祈福,可你们是如何做的?!你们就是这般对待朕的信任的?!”

气急败坏的皇帝下手非常的重,元慧大师被他踹得倒在地上,久久没能爬起来。

可元慧大师嘴里始终在喊冤枉,“贫僧不知何来的刺客,贫僧冤枉,贫僧冤枉啊!”

“陛下,贫僧做这昭觉寺的住持已有三十余载,全靠陛下垂怜,贫僧断不会对陛下动手啊!”

因为刚才那些刺客冲过来的时候,沈听肆一直护在皇帝的身边,所以皇帝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陆爱卿怎么看?”

沈听肆顺着元慧大师的话,“微臣也相信元慧大师是无辜的。”

毕竟借了人家的地盘演了这么一出戏,又让元慧大师挨了皇帝的一脚,伤的也不轻,可不能再让人家受委屈。

皇帝其实也相信元慧大师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的在昭觉寺里面动手。

而且这些刺客一个个厉害无比,浑身都带着杀气,此前定然都是过的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元慧大师也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使唤的动这些刺客的。

只是刚才自己好一番担惊受怕,甚至连皇帝的威严都有些不复存在了,可不得好好找个出气筒发泄一番。

沈听肆安抚了一下皇帝的情绪,等到对方平静下来以后请示道,“微臣瞧着这些刺客的身份不太一般,指不定是匈奴人混了过来,且将大雍的语言说的这般精准,有可能在大雍隐姓埋名了数十载。”

“他们背后或许还有人在,微臣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给微臣调查。”

沈听肆一席话说的皇帝更加的胆寒,他心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和匈奴人合作,究竟是对是错了。

“好,”皇帝点了点头,“那便交给陆爱卿。”

“陛下,”说着话,许确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声泪俱下,“万万不可呀,陛下!”

他已经惹了皇帝的嫌隙,若是再让沈听肆办成了这趟差事,那他许确恐怕就要彻底的失去圣恩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宫里的许美人和她肚子里未出生的皇子。

皇帝十分厌恶的看了许确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确情真

意切,字字泣血,“陛下前来昭觉寺就是陆漻一人提起,微臣怀疑这次的行刺就是他安排的,陛下万万不可相信陆漻!”

许大人这话说的好无道理,”沈听肆并没有因为他的胡乱攀扯而显得情绪激动,他目光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我乃陛下最为信任的臣子,陛下信任我一天,就有我一天的富贵荣华,我有什么理由要去行刺陛下?”

“反倒是许大人,”沈听肆眯着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似乎比我更有理由吧?”

许确猛然抬头,目光相撞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好似漏了一拍。

他亲眼看见,沈听肆无声的吐露出几个字眼:“许美人”。

许确眼底迸发出澎湃的戾气,试图去堵住沈听肆的嘴,“你胡说八道!”

不能再继续让沈听肆说下去了,否则,他们许家所有人,包括许美人肚子里未出生的皇子,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毕竟皇帝的疑心病究竟有多重许确心里也是一清二楚,就算他真的没有想要杀掉皇帝,扶持未出生的皇子上位的想法。

只要皇帝心里这么认为,那他没有也得有了。

可还不等许确动手,不远处,一名未曾完全死透的刺客却忽然踉跄着站起了身体,拼尽全力的将手里的长刀掷向了皇帝。

“陛下当心!”

“噗呲——”

随着一道紧张的提醒,紧接着便是利刃刺进血/肉里的声音。

时光仿佛在那一瞬停止,许确眼睁睁的看着沈听肆缓缓倒了下去。

陈着飞身而起,一刀解决了那名刺客,返回之际,沈听肆的胸前已然被鲜血染透了。

“太医!快去宣太医!!!”

身体被寒意包裹,皇帝冷不丁的发抖。

他不敢想象那一刀要是砍在自己的身上,该将如何。

在一群人的手忙脚乱之中,陈着将沈听肆抱进了最近的厢房里。

许确则是绝望地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沈听肆替皇帝挡下了这一刀,流了那么多的血,生死不知,皇帝断然不会再相信这些刺客是沈听肆安排的。

攀咬沈听肆不成,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他许确,恐怕要彻底的失去皇帝的信任了。

“啧,”许确垂头丧气之时,头顶传来一道轻蔑的嘲笑声,“难得见到许大人这番模样,柳某还真是三生有幸呢。”

许美人怀有身孕,相当于证实了皇帝依旧龙精活虎,让皇帝找回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他年纪大了又如何?五十多岁了又怎样?

他能让十多岁的许美人怀有龙肆,就说明他还宝刀未老!

因此皇帝格外的偏宠许美人,几乎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

而许美人仗着皇帝的这份宠爱,也是得意洋洋,肆意妄为。

甚至在宫里好几次都下了柳贵妃的面子。

明明皇帝已经打算好要去柳贵妃的宫里歇息,却还是被许美人借口肚子不舒服给截胡了。

而在朝堂上,许确也是春风得意。

以前的他巴结柳滇这个户部尚书,如今的他升任兵部尚书,相当于是和柳滇平起平坐。

于是许确骄傲了,膨胀了,不把柳滇这个曾经的主子放在眼里了,甚至想要脱离他单干了。

毕竟太医已经给许美人诊过脉,确定许美人肚子里怀的龙肆是皇子。

簇拥十九皇子上位,他许确最多只能得一个从龙之功,可若是许美人肚子里的皇子最终登上帝位,他可就是国丈!

许确自然不会为别人做嫁衣。

柳滇早就看许确不顺眼了,如今自然是抓着一切机会冷嘲热讽,“许大人不进去瞧瞧吗?”

“晚了,恐怕陛下要将你给忘记了。”

许确扭曲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狰狞之色,“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柳滇笑眯眯的说道,“许大人说对了,只可惜并没有嘉奖哦~”

如此一个目光短浅,做事半点不顾后果的人,竟然还妄图去攀咬沈听肆,简直是不知所谓。

他柳滇和沈听肆朝中对立这么久,都没有把握能够一击必中,许确实在是太过于想当然了些。

看着许确灰白的面容,柳滇心中喜悦极了。

许确像个蚂蚱一样在他面前蹦哒这么久,实在是有些惹人厌烦。

柳滇带着笑容心满意足地走了,独留许确跪在原地,茫然无措。

——

因为此次只是简单的祈福上香,都没有打算在昭觉寺过夜,所以皇帝身边根本没有带太医过来。

元慧大师倒是会一点药理,可这么重的伤,他也有些无能为力。

“陛下,”念羽作为丞相府的家奴,其实是没有那个资格面圣的,只能托关寄舟转达,“陆相府上的一个家奴略懂医术,不妨让他先给陆相瞧瞧,先止住血,再等太医来。”

“允了,允了,”皇帝挥挥手,“让他快些的。”

看着面色惨白,虚弱无比的沈听肆,皇帝顿时都有些心虚。

他之前还想着要将沈听肆推出去挡刀,结果到头来,沈听肆主动挨下了这一刀。

在此之前,即便皇帝表现的有多么的信任沈听肆,可实际上,心中还是对他有着一两分的提防。

皇帝这人疑神疑鬼,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但这一次,他完完全全的相信了沈听肆。

沈听肆都能够豁出性命救他了,还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

念羽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先是对着皇帝就直接跪了下去,“草民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哼了一声让他起来,“去瞧瞧你家主子如何了。”

念羽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转身再次跪了下去,“主子的伤有些严重,这一刀砍中了心肺,急需大量的药材

……”

一席话还没说完,皇帝就点头应了下来,“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太医院拿,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治好陆相,否则,朕砍了你的脑袋!”

念羽恭顺叩头,“草民遵旨。”

知道沈听肆暂时死不了,皇帝就带着其他的官员们回去了。

毕竟他还是惜命的,哪里都比不上皇宫里安全。

离开之时,柳滇和毕鹤轩各自叹了一声可惜。

可惜沈听肆不死,他柳滇往后依旧拥有着一个劲敌。

可惜沈听肆还活着,大雍的朝堂依旧存在着一个蛀虫。

等皇帝和文武百官都下了山,元慧大师也将受到惊吓的和尚们都安排好,念双走进来,从里面反锁上厢房的门,轻声喊了句,“主子,都离开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昏迷不醒的沈听肆忽然睁开眼睛,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念羽还在那里要哭不哭,念双轻轻踹了他一脚,“行了,别装了,人都走完了。”

“我这不是一时没有缓过来嘛,”念羽调皮的眨眨眼,嬉皮笑脸的开口,“怎么样?我演的像不像?”

念双由着他胡闹,“像,特别像,别耍嘴皮子了,出去煎药去。”

毕竟做戏要做全套,可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来。

“知道了,知道了,”念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罗嗦。”

念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人了,脾气还像个小孩子。”

沈听肆听后只是抿唇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可那中衣上却并未沾染半点血迹。

沈听肆胸口的位置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纱布里包裹着一块铁板,就算是利箭射过来,都未必能够穿透,更何况是早已身受重伤脱力的刺客呢?

至于那血迹,则是提前准备的鸡血罢了。

今日的刺客也好,救驾的行为也罢,全部都是沈听肆提前安排的。

沈听肆找的刺客们都是些亡命之徒,众利以诱之,便足以让他们听从差遣。

只不过,沈听肆从未想过让这些刺客活着回去罢了。

计划了这么多,究其目的,是为了太医院里的那些珍贵药材。

——只有这样,沈听肆才能续命。

至于还解决掉一个许确,便是顺带着的了。

沈听肆原本是想要趁此机会把柳滇和柳贵妃拉下马的,可没想到许确因为许美人太过于跳腾,仗着许美人得宠,丝毫不管束许家的子嗣。

已然有多起强抢民女,当街杀人等事情发生。

作为一个奸佞,沈听肆明面上自然是不能去管这些事情,所以便只能暗地里做了。

沈听肆受伤严重,不宜挪动,皇帝便只能命人将大批量的药材直接送到昭觉寺来。

寺庙里的僧人们对待沈听肆态度良好,也没有那种到处去打听事情的癖好,因此念羽制作

起续命的药丸倒是比丞相府还要安全许多。

在沈听肆紧赶慢赶地计划着一切的时候,解汿也没闲着。

呼延赞想要用拖字诀拉长战线,从而拖垮镇北军,但也要看解汿答不答应。

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死亡真相的解汿简直化身成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镇北军和匈奴的大军正面抵抗之时,解汿带着一队多人的亲信,骑着马匹冲进了漫天的风雪中。

“着火了,着火了!快点儿起来救火啊!!”

因为接连吃了好几场败仗,呼延赞和提鲁彻夜研究战术。

这一日好不容易想出来一个好办法,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可结果才刚刚躺下,闭上眼睛没多久,尚未陷入深度睡眠当中,呼延赞就被一阵吵闹声给吵醒了。

他连忙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出营帐,只见四周人影攒动,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

呼延赞随手扯过一个拿着木桶准备去提水救火的士兵,“哪里起了火?”

那士兵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完全分不清楚方向,“不知道,发现着火的时候就已经到处都是火了。”

这简直就是在说废话,呼延赞一把推开他,返回帐内拿起自己的弯刀,又冲了出去。

能够出来领兵,还是下一任匈奴王的最佳候选者,呼延赞不是傻子。

各个地方都起火,断然不是哪个人不小心弄的,定是那该死的镇北军中有人摸到了他们的营帐所在地。

说不定此时他们的将领恐怕都遭遇不测了。

呼延赞不敢大声呼喊,唯恐镇北军的人在黑夜里放冷箭。

他捏紧弯刀的手柄,猫着腰一点一点的往提鲁的营帐方向挪动。

可即便他如此的小心谨慎,但在听到有匈奴士兵大喊他们的粮草被烧了的时候,呼延赞还是忍不住直起身体咒骂了起来。

大雍有句俗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可见,粮草对于行军打仗的大军而言,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呼延赞也想过潜入居庸关去烧掉镇北军的粮草,可奈何居庸关换了城防,以前他们能潜进去的地方已然没有办法继续潜入了,所以他只能作罢。

可未曾想,这一招竟被镇北军用到了他们的身上!

呼延赞气急败坏,嘴里骂骂咧咧。

此时,不远处的黑夜中,解汿正弓着腰蹲在一个堆放杂物的帐篷旁边,那双锐利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四周,像鹰一般蓄势待发。

匈奴人不知道他没有死,只以为镇北军只有一个傅铣坐镇大后方,面对他们如此迫不及待的进攻,匈奴只以为是傅铣命不久矣,故意和他们玩拖字战。

解汿借力打力,由着主力部队和匈奴的大军拉扯,自己带了一支精锐部队,绕路到他们的营帐,直接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但解汿的主要目的并不在此。

他要做的,是生擒匈奴三王子呼延赞!

沈先生拼尽一

切才替他争取来的机会,他绝对要把握好,不能让沈先生失望。

心里正想着,蓦地,打扮与众不同的呼延赞落入了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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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解汿抓住了一个匈奴士兵,逼问对方将呼延赞的长相描画给了他,此时,解汿一眼就认出了。

将手里的长弓轻轻放在地上,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捏紧。

解汿屏住呼吸,压低身子,一点一点的向着呼延赞的方向逼近。

呼延赞心中担忧着粮草,紧赶慢赶的往粮仓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提鲁。

提鲁沉着脸,眸子深沉的几乎快要滴出墨来,“这群镇北军,何时学会了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明明他们以前打仗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偷袭算什么本事?!

对于提鲁的愤怒,呼延赞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

毕竟他们匈奴人打仗从来都不光明正大,各种阴邪的手段齐出,能用的办法都得用上。

提鲁也没想着呼延赞能够回答他,他只不过是借此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罢了。

发泄完了,他又开始犯起愁来,“现在怎么办?”

仗还没打完,粮草没有了。

他们原本南下攻打居庸关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夺大雍的粮食。

如今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能怎么办?”呼延赞刚要说话,背后却传来了一道杀气,他立马反身去抵挡,可终究还是晚了。

抓着弯刀的手被来人狠狠一踹,那柄弯刀便应声落了地,紧随其后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抵上了他的脖颈。

解汿沉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不要乱动,当心你的小命。”

呼延赞大惊失色,恐惧的都有些结巴了起来,“不……不动,我不动,你可千万别冲动。”

他出来打仗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功勋的,不是为了送命的。

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解汿吹了一声口哨,随后紧紧抵着他的脖子,“让你手下的人都停手,要不然我就立马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口哨声其实就是集合的信号,分散在四处的镇北军成员们听到后都会聚集过来。

可一旦他们大规模的行动,就一定会被匈奴的兵马给发现,毕竟他们在人数上是存在着绝对的劣势,二十多个人闯入三千人的大营,完全就是去送菜的。

但是挟持了呼延赞可就不一样了。

作为匈奴王最宠爱的一个儿子,呼延赞格外的惜命,毕竟他只要还活着,就有能力去争夺那个最后的大位,他可不是那种用命去换军功的人,更何况他也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都给我住手!”

呼延赞喊了一声,匈奴的士兵顾及着他,只能停下手里的动作。

见到此情景,跟随解汿闯入匈奴大营的二十多个人迅速集结到解汿身后,虽然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伤,但终究于性命无忧。

此次突击,

大获全胜!

解汿终于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挟持着呼延赞骑上马4_[(,“都不许跟过来,否则,我立马就要了他的命!”

呼延赞也颤抖着嗓音呼喊,“她的话就是我的命令,都站在原地不许动!”

很快,解汿就带领着手下的人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匈奴兵群龙无首,完全成了一盘散沙,很快的就被镇北军给击破。

匈奴王野心勃勃派出来的大部队,就这样杀的杀,掳的掳。

可谓是损失惨重。

经此一战,就算镇北军再也得不到京都送来的粮饷也无所谓了。

毕竟,匈奴兵马最起码三年内没有能力再继续南下。

——

沈听肆“养伤”不便,柳滇主动接揽过了调查刺客一事的差事。

许确得罪死了柳滇,因此柳滇完全不顾事实的真相,直接将罪名安在了许确的身上。

至于证据?

没有就造咯。

反正只要皇帝相信了,那就一切都不是事。

当柳滇将伪造出来的证据呈上去的时,皇帝眯了眯眼,神色晦暗不明。

柳滇心中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难不成是皇帝对于许美人还有旧,不愿意就这样看着许家倒台?

柳滇可不想再让许确继续在自己面前蹦哒了,于是心一狠,直接跪了下去,“陛下,如今证据确凿,许尚书试图谋反,簇拥许美人肚子里尚未出生的二十皇子上位,罪不容诛!”

“陛下万万不能心软,给乱臣贼子可乘之机呀!”

柳滇番话说的字字珠玑,情真意切,仿佛全然都是在替皇帝考虑。

皇帝坐在上首,神色漠然的望着下面跪着的人,手指轻叩在桌面上,发出一道细微的轻响。

“哒——”

柳滇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起来,他完全搞不明白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就这么不说话……

忽然,柳滇心中一惊,皇帝该不会是知道了真正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吧?!

那他岂不是自作聪明?

冷汗“涮”的一下从柳滇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一滴一滴的向下滚,他哆嗦着嘴唇,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了半晌,皇帝终于开口,“既然证据确凿,那便直接下了诏狱吧!”

说着皇帝挥了挥手,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直接就让柳滇退下去了。

柳滇都有些惊住了,他原本还做好了准备和许确对簿公堂,甚至连皇帝会问哪些问题都提前想了一遍。

结果到头来就是这样轻飘飘的结束了?

柳滇感觉自己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莫名的有种空虚之感。

但实际上,柳滇全然都是多虑了,皇帝根本没有怀疑过他伪造的那份证据,而是一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

——他难道没有魅力了吗?

否则的话,他对许美人那么好,几乎将

所有的一切宠爱都给了她,可她为何要造反呢?

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当太后?可当太后又有什么好?

连床笫之间的事情都无法满足。

皇帝是真的想不明白,想的他脑袋都有些痛了。

女人只要有男人的宠爱不就够了吗?

要那么多权势做什么?

皇帝的想法柳滇一概不知,他也不在乎,他只是兴致勃勃的带着人马,前去兵部尚书府抓人了。

自从皇帝将这个差事交给了柳滇以后,就好似完全忘记了一样,再也没有询问过,而柳滇也并未找他调查。

鬼使神差般的,许确以为柳滇放过了自己,便又恢复了曾经的那副状态。

可却未曾想到,就在他以为自己相安无事,可以继续逍遥快活的时候,羽林卫突兀地撞开了他府邸的大门。

“怎……怎么回事?”

许确原本是在房间里面,由着丫鬟给他按摩,衣服都没穿整齐就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看到柳滇带着大批量羽林卫的一瞬间,许确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让他快要迈不动脚步。

许确已然成了阶下囚,柳滇便也没有了再去继续刺激他的意思,直接让身边的太监宣了旨。

许确剥去官服,即日问斩,许美人在生下肚子里的皇嗣以后赐白绫,叶家成年子嗣皆流放三千里,未成年女童进教坊司,男童发配边疆。

听到最终的宣判结果后,许确整个人抖若筛糠,恐惧宛若毒蛇一般游走他的全身,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出畏死的信号。

在仗着皇帝的宠爱肆无忌惮,毫不顾忌的时候,许确只想过许美人肚子里的皇子荣登大位时他的风光,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沦落到这般境地。

深入骨髓的后悔,伴随着恐惧,充斥着整个脑海。

许确连滚带爬的在一摊黄色的液体上摩擦而过,贵下来不断的给柳滇磕头,“柳大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

“我以后绝对听你的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说往东我半点不会往西,我求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死,我还年轻……”

然而,柳滇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带走!”

人群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引起了柳滇的注意。

年过古稀的许老太爷原本保养的很好,儒雅的相貌,清俊的身形,让他看起来恍若只有五十多岁出头,可此时的许老太爷,两鬓却已生出了华发,苍老的几乎不成样子。

他脸上浮现出苍凉的悲怆与自嘲,果然,人呐,总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许确这个儿子,能力不足,野心却极大。

他劝导过无数次,却从未听过一句。

最后造成这般的后果,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了。

柳滇挥了挥手,拦下押解着许老太爷的羽林卫,“放开。”

对于这样的一个老人,临死前还

是给他几分体面吧。

但也仅此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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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许美人就算是在深宫里面,也不可能得不到半点风声。

诺大的宫殿里几乎看不见宫人忙碌的身影,深秋凄冷的风吹拂过薄纱,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凉沉郁。

被褪去了华丽的宫装,只穿着一件素雅白裙的许美人跪坐在大殿中央,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等到月上中梢,天色暗淡,终究也没等来那个冷情的帝王。

“呵……呵呵……”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许美人凄惨一笑,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已然是彻底疯了。

听到动静的宫人走进殿内,就被许美人身下大滩大滩血红色的痕迹吓得尖叫了起来。

无论许家如何,许美人肚子里终究怀着龙嗣,宫人还是急忙禀告给了皇帝,又请了太医。

只不过,许美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没保住,本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皇帝得知后叹了一口气,终究也是他真心喜欢过的女子,又没了孩子……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疯了,就让她继续疯着吧。”

养在宫里算了。

沈听肆对于这一结局不置可否,陆漻假借奸邪之名行正义之事,可许确却是真正的做尽了恶,比之柳滇也不遑多让了。

许家人作为既得利益者,也该是受到惩罚。

——

太医院极尽大雍名贵的药材,念羽终于还是制作出了能够延续三个月寿命的药来。

只不过,强行多出的那三个月的时间里,沈听肆日日夜夜都要忍受锥心刺骨之痛。

不过幸好,对于任务起不到任何帮助的9999最起码可以屏蔽沈听肆的痛觉。

沈听肆“伤势大好”的这一天,京都的冰雪都消融了许多,日光融融地洒落下来,空气中都好似多了一分春的味道。

春日,象征着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沈听肆恢复上朝没多久,边关传来了一封八百里急报。

镇北军大获全胜,甚至还活捉了匈奴的三王子和左贤王!

得知这个消息的匈奴王也派了使者前来,希望可以和大雍议和。

匈奴王向皇帝保证,只要大雍不主动侵犯,并且每年冬日里能够给他们一些粮食和衣物,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度过寒冷的冬天,再让一位公主和亲,他们就保证再也不会南下半步。

面对如此可笑,甚至算得上是屈辱的和亲条件,毕鹤轩等人都恨不得直接让镇北军一鼓作气,将匈奴王也给活捉了来。

可大雍的皇帝陛下,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朕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不知在众爱卿看来,哪位公主比较适合去和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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