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瑞坐在那里，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

有手串和约翰·瓦谢尔的证词，他对于卡比的结局早有预料，他认为自己是经过血雨腥风考验的战士，是绝境中也能寻找出路的勇者，可现在他却感觉到恐惧。

罗斯庄园的一切都让他看到了人性的极恶，他不敢想象，在过去的15年间，像这样的事还有多少，比这更恶劣的事，又有多少？

他看着眼前的孩子，他还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可他却不敢再对视那双眼睛。

他觉得自己无比脆弱。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处在菲诺那样的环境中，他能坚持几天不会疯掉。

没有答案。

斯莫尔·罗斯应该庆幸他已经死了。

菲诺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不会交出那颗宝石，因为没有什么人可以有完全的能力不受宝石的诱惑，做出自以为正确实则后患无穷的行为。

可弗瑞不明白，既然菲诺对于这颗宝石的力量有着这么大的提防之心，他为什么不把宝石放在更有能力保管宝石的人手上，而是放在自己手上？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弗瑞局长，重点不在于谁有能力保管宝石，而在于谁不会受到宝石诱惑。”菲诺回答道，“它的力量渺小又强大，完全取决于获取者的能力，如果对方能够改变世界，那么它就可以改变世界，如果对方能够毁灭宇宙，那么它就能毁灭宇宙。它野心勃勃，充满阴谋和诡计，比起创造和守护，更喜爱毁灭和破坏，他喜欢一步步的暗示，不断放大内心的欲望，如果你不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具有最坏一步的打算，你就不能轻易地相信在它的影响下做的任何决定。”

“弗瑞局长，您做不到，您手下的神盾局也做不到，复仇者联盟也做不到。”

弗瑞明白了，菲诺能做到。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无法掌控的力量”，相反的，从他透露出的和那颗宝石交流的程度来说，他还反过来从宝石处挖掘到了更多的信息。

比起和宝石同处一室就失控的复联众来说，菲诺的确是更适合的人选。

这让他想起在来到哥谭前，他鬼使神差的去了BAU，希望能更深层次的了解菲诺，彼时他已经了解到菲诺在哥谭的“丰功伟绩”，他实在不明白，心性坚定、聪明沉稳、能力强大的菲诺为什么会有着那么大的反差表现，他是否真的心机深沉至此，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JJ接待了弗瑞，看着对方阴沉的脸色，叹了口气：“弗瑞局长，您可知道，怎样让一只大象乖乖呆在马戏团？”

“首先需要抓住一只小象，然后在它的脚上绑上一根绳子，一根它无法挣脱的绳子，这样当它长大后，它就再也不会去试着挣脱这根绳子了。”

“局长，菲诺就是那只小象，罗斯就是那根绳子。他真的很应该庆幸他从小买下了菲诺。”

“这让菲诺畏惧他、憎恨他，却不会挑战他。”

“罗斯可以永远忌惮菲诺，但只要他还能表现出控制菲诺的力量，菲诺就不会主动离开他。”

“爆炸改变了一切。”

“菲诺发现，让罗斯死亡是如此容易，而当他死去后，那根绳子就被斩断了。”

“菲诺用了一段时间去习惯没有绳子的生活，当他彻底吸收了这些事后，他就已经可以自由奔跑了。”

“他不需要为谁忍耐，也不需要忍耐任何人，他不要再看人脸色，也不会再遭受折磨，这让他可以充分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不需要再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当然，他仍是谨慎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离开了过去的噩梦，但他还缺少方向。”

弗瑞已经明白，今天他注定徒劳无功，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神盾局放弃了这枚宝石，只是他们需要回去后认真仔细的思考所有预案，制定双方都满意的计划。

菲诺又一次开口：“弗瑞局长。”

“怎么？”

“您曾经救了我，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我铭记于心。虽然我不能把宝石给您，不过我可以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事孩子？”

菲诺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便签本和笔，在纸上简单几下，就画出一个神盾局的标志：“这是神盾局的标志吗？”

弗瑞放轻松的向后靠了靠：“是的孩子，等你伤好后可以去那里参观，我会让希尔送你一个神盾局的胸针。”

菲诺摇摇头，他低下头又涂涂画画了一阵，把便签本立起来，慢慢转向对方：“那这个标志，是哪个组织？”

便签本上，画着一个像章鱼一样的骷髅头。

弗瑞还没反应过来，门口的美国队长就以极快的速度大步走进来，如果不是蝙蝠侠起身阻拦，只怕就要冲到菲诺的面前，娜塔莎赶忙从身后拽住了他，尽管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可她宁愿自己是错误的。

“孩子，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看到这个标志的？”美国队长被阻拦后找回点自己的理智，可他急迫的语气说明了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菲诺却相当平静，显然，他又一次从眼前人的反应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他向后靠去，倚在床头，因为角度的变换，厚重的刘海也遮挡了他的视线，被他轻轻拂开，自此，众人终于看到了他的真实面容。

曾经的菲诺被假面覆盖，揭下假面后的脸上遍布可怕的伤痕，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真实容貌，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什么叫惊为天人。

长长的乌黑的头发下，遮盖着一张俏丽的脸庞，明眸皓齿，宛若精灵，增一分显媚，减一分略俗，集合着男性的凌厉眉角和女性的柔和颌线，一对幽蓝深邃的眼眸作为点睛之笔，眼波转动处尽是风情。

真正的美人，是能突破年龄和性别的阻碍，超越宗教和信仰的局限，凌驾于种族隔阂之上。

而菲诺就是一个这样的美人。

这或许就是罗斯忌惮万分也不舍处置的缘由，这或许也是卓科尔曾给予厚望的根源，他是科技成果的最佳展现，是人类优质基因的极限，是造物者的宠儿，是一切对美的想象的尽头。

他坐在那里，你就愿意为他奉上一切。

他的一颦一笑，足以倾国倾城。

菲诺对于众人的眼光习以为常，他歪歪头，或许只是想更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您认为我是从哪里看到的？”

“您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希尔小姐把我那里的走廊设为禁区，一般人不会进去，这样来说，能进去的不是一般人。”他歪着脑袋，直勾勾的看着他们，“所以有谁悄悄去看我我都知道。”

“这不可能！”希尔像是在说服自己，“舰上到处都是监控。”她的后半句话消失在菲诺的注视中，只见对方裂开嘴角，似乎想笑，又似乎不是，“那就还需要个帮忙消除监控的。”

“他们偷偷看我，好像在评估什么，我听到他们在打电话，他们以为我听不到……”

“他们在电话里说——”菲诺直起身，突然，他悦耳动听的声音变换成一个低沉、阴狠、偏向中年的男性声线，“初步评判对方不具备正常交流能力，身体状况极差，不具备改造条件。”

他又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从那以后，他们又换了几个人，也许是觉得我没有攻击力，所以都很懈怠，我看到了他们有这个标志。”

“在我离开前，偷偷打探我那里的一共有4个人，算上消除监控和保证通话，大概6个。”

“弗瑞局长，我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您的机密场所，能在上面工作的，应该是您信任的手下。”

“对于他们来说，菲诺只是一个不太有价值的关注对象，派遣的人也应该不是很能干的人，这样的人，他们派了6个。”

“我有个问题，弗瑞局长，如果按这个比例来计算，像希尔小姐和科尔森特工这样的人，他们会派几个？像娜塔莎小姐这样的人，他们会派几个？像您这样的人，他们会派几个？”他转头，看着美国队长，“像美国队长这样的人，他们又会派几个？”

“如果这些人都加在一起，弗瑞局长，那里有多少人值得信任，多少人需要清理？如果把这个比例放到整个神盾局，又会有多少人？”

“您是否还坚持神盾局是个强大的团队？您是否还认为您的手下忠心不二？您是否依旧相信——”

“在那里可以守护宝石，保守秘密？”

菲诺最后说道：“弗瑞局长，这才是我从那里离开的唯一理由。”

弗瑞用手撑着脑袋，他的思绪很乱，他需要厘清自己的头脑。

他相信菲诺没有说谎，他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扯谎，更何况菲诺不可能从任何途径知道九头蛇的标志。

只有可能是他从什么地方看到的。

神盾局已经失去了保管宝石的资格，他也已经无法再在哥谭待下去了，他必须马上回到纽约，去着手解决神盾局内部的问题。

在他走之前，菲诺叫住了他：“弗瑞局长。”

弗瑞是真怕再有什么新的问题了，但他还是停下脚步：“怎么？”

“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是否采纳，您可以和您的部下商量一下。”

“您可以试试用美国队长作为诱饵，”他眨巴着蓝眼睛，“来看我的人中有两个是科尔森特工俱乐部里的人，我听到他们和别人交换美国队长卡片”

他好像找到了好玩的事一样，眼睛里第一次透出光亮：“您可以试着让队长对着他们喊‘Hail Hydra’。”

弗瑞瞬间觉得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