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沈雨浓!沈雨浓!”
他应了声,从窗口探出去,看到杨娅在下面对他挥手,旁边还站着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彭慧。
“我拿了几张今晚学生活动中心的电影票,你去不去?一起去吧。《黑客帝国》哦,很好看的。”
他笑着摇摇头:“不,你们去吧,我还有事,不去了。”
彭慧咬了下唇,杨娅看看她,不死心:“去吧。今晚是星期五,你能有什么事?我这儿还多一张票,你不去多浪费啊。”
“哎哎,”不等沈雨浓答腔,陈宪从后面挤出来一把把他推开,“多张票啊?李隽去,李隽去!你们等等啊,他就下去!”
说完赶紧缩回来,推着还在发呆的李隽:“快去换衣服啊!多好的机会!”
沈雨浓看着正被陈宪这么一堵的杨娅在气恼地跺脚,笑着回身,也催着李隽:“别愣着了,快去吧!”
李隽红了脸,摇头:“我不去。又不是叫我……”
“哎呀,你就别废话了!那天我跟你说什么了?主动出击!要主动!你老这么被动怎么行?!拿出点你们北方汉子的豪爽来行不行?”陈宪边说便跟沈雨浓一起把他推出门外,又推进他自己的寝室,沈雨浓帮他找衣服,陈宪帮他找钱包。“看完电影顺便请她们吃点东西,随便什么就好。免得她们女生最喜欢在外系男生面前污蔑我们小气。”
李隽硬是给套了衣服,送出了门。他看看两人都是一脸鼓励,也咬咬牙,迈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下去了。
沈雨浓跟陈宪靠在窗边见杨娅她们不情不愿地还是让他加入了队伍,他跟在彭慧身边那个欢畅样,一起笑起来。
“一北方汉子就给你这样练出来了。”
“那是。”陈宪呵呵笑,移到桌子边坐下,“我最受不了婆婆妈妈的,那就不是男人。他们北方人还是不行,我们西北汉子才是真爽快,喜欢就是喜欢,直说嘛!我那天跟个美术系的MM说要带她去看敦煌,她乐得都快蹦起来。”
“又搭上美术系的妹妹啦?你手脚够快的。”沈雨浓靠在窗边笑,“不过你跟谁都来这句,小心明天带的是女朋友专列,整个一旅行团。也正好,众美相伴,游敦煌啊。多浪漫!”
陈宪摸摸手里的杯子笑:“是啊。带回去给人看看,我陈宪也不是没人要的。多的人排着队等呢。”
那天沈雨浓找他谈,他才迟钝地明白过来李隽对彭慧的事,而沈雨浓也才惊讶地打听到,原来他在家的女朋友移情别恋,两人过年前已经分手了。
沈雨浓叹口气,过去拍拍他的肩:“算了,又不是要跟谁争口气。大丈夫何患无妻?咱不是还拥有这广阔的森林吗?啊?”
“嗬嗬,是啊。谁说不是?中文系,外语系,法律系,全校的美女系都集中在我们西区,汽工大那群崽子还想过来分杯羹呢。我怕什么?”笑了好一会,他才抬了头,眼眶是红的,怔怔看着沈雨浓,“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这么容易的。我是真的喜欢她!我看到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是买给她。可是她呢?就这么对我!我哪里不如那个白痴?!又矮又肥!不就是有钱吗?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也有!看我用钱砸死她!妈的!我是真喜欢她……”
沈雨浓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喜欢的心情他比谁都知道。手撑在他肩膀上用力摇了摇,他撇过头,过了一会,才转了过来,眼睛干干的,重新笑着:“小帅哥,就你招人喜欢,幸亏有主了,否则我们谁杠得过你?还不把拿中奖人领来给兄弟看看?让咱也见识一下什么是倾国倾城,受受天香国色的熏陶嘛。”
“你又来了。”沈雨浓陪着他笑,一推他,“让你别跟着她们瞎起哄,我不那么说行吗?这叫永绝后患!”
“呵呵,咱们什么关系?你就别瞒我了。”陈宪撇掉伤感,开始神秘地对他笑。
“呵,是啊,咱们什么关系,我瞒谁也不能瞒你啊。”
陈宪摇摇头,撑着下巴开始做回忆状:“记得那是个桂花飘香的夏夜,月,似银盘;树,若舞娘;风,如轻裳;我,站在水房。皓齿清波,膏白胜雪,刷牙。”沈雨浓“噗”地小喷了口水出来,他不理他,接着抒情,“这样美好的夜晚,虽然给军训操得腰酸背痛,但我依然诗意满怀,临窗轻刷。窗下,是一片绿地,数株桂树,金黄芬芳的小花缀满枝头。空气中弥漫着那浓郁的香气,这是怎样一个让人心旌摇曳的夜晚啊!我正满心陶醉,就看到有一个人,站在树下,啊,不,是两个。一个,搂住另一个,靠在树杆上,一撞,落下花雨漫天……”
拖着调子,他眼睛一转,看着已经僵硬的沈雨浓,轻轻笑起来:“本来,我还在想,这谁啊?啊,真是有情调,又浪漫又大胆,简直是我辈楷模!结果,树影中走出来,竟是——”
“你只看到了我?”沈雨浓呼吸急促,一把抓住他。
“可不就是看到你吗?”陈宪被他一用力,扯动了半边身子,看他激动得不像平时的样子,也收起了玩笑。
“我是问,只!就看到我一个?”
“我倒是也想看看另一个不是?可是她走的方向跟你相反啊。你先别紧张,坐下来,哎呀,别,别掐我,我肌肤娇嫩,经不起你这辣手摧残!我招,我全都招!”看着沈雨浓终于坐下来了,他喘口气,“其实一开始我就看到四条腿,还很不清楚,那天晚上是有月亮,但我哪那么神?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还能一清二楚的?后来我就看你一个人出来,还以为看错了。结果,回寝室的时候看到你,就不说那一身的花了,就是那嘴上,呵呵,黄晖李隽那两棵愣头葱看不出来,我这久经沙场之将还能什么都不晓得?”
沈雨浓听着他这话,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给陈宪又一笑:“我当时就差没提醒你,哪儿找来个这么泼辣的观音姐姐?以后让她轻点儿,真是!小年青儿,没轻没重的。哎,不过这件事上,要着重表扬李隽同学!不愧是我的好贤内助!什么都不知道,就看我一眼神,立马,没说的,跟着我的话就上了。蒙黄晖那傻小子没问题!”
沈雨浓呆呆地,点着头,心里一冷一热,乱跳个不停。他们,这么早就什么都知道了,还装作没事一样,帮他瞒了这么久。“……谢谢……你们……”
“沈雨浓,你别是吃错药了吧?!干吗啊?又不是什么大事?”陈宪凑到他面前,大惊小怪的。“你要真不想让我们知道,那就当今天我什么都没说。说什么废话啊?兄弟说谢,是折寿!知道不?”连东北腔都冒出来了,让沈雨浓听着一笑,点点头。
陈宪看他脸色缓点了,又皮兮兮地靠过去:“不过说不说,今天我也说了。要不,你也倒点东西出来?让咱满足满足好奇心?我不说,我绝对不说!”三根手指竖起来。“谁要出去瞎说,谁不得好死!我就想见见那谁。能让你这么个人物一枪就被挑落马下的,非得是穆桂英那级别的才行吧?”
沈雨浓失笑地看着他开始胡言乱语:“什么穆桂英啊?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雨浓,你这样就太不够意思了!”陈宪正色,“军训啊,我们才来学校几天?你就这么快勾上一个?还直接跳级到二垒?用小强的脑子想都知道你们以前肯定认识,而且那么晚了,十有八九就是我们学校的人,甚至,就住我们西区。再有,军训时你都跟我们在一块儿,没见过你跟别的系新生说过话。要说我们系的女生,都这时候了,你们也该公开了吧?由此,推导出她不是新生。所以你才不好意思告诉我们吧?嗨,这都什么年代了?这有什么啊?‘女大三,抱金砖’,民间文学老师说了,这是全国俗语,不分地区的。我们有你们肯定也有。别太紧张,兄弟。高年级辣妹姐姐也不错啊,那次两日两夜游,还说去找你哥?呵,看你在英语课上睡的,呵呵,那叫一苍白憔悴,我见尤怜,都不知被怎么地了。你平时那实诚样儿啊,却原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啊。嘿嘿,怎么弄上手的?教兄弟两招,这回咱不要清纯可爱型的了,要成熟性感型的,那才是见过世面,知道好坏!会疼人,不敢随便踹!”
“我说你这都是哪儿学的?一套一套的。还用我教?出去两片嘴皮子一扇动,什么清纯可爱成熟性感,绝对,手到擒来。”沈雨浓站起来,不搭理他了。
“哎,好你个沈雨浓,你把我话都掏干净了,就这么走了?不行,我都给你发毒誓了,你还当没事人一样?我、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说完这话,忽然又触到伤心事,鼻子一酸,顿了下来。
沈雨浓一回头,看他那样子,知道他又把自己绕进去了。人伤心的时候,情绪低落,随便一句话都能勾起不痛快。又想着刚才他说的事,其实无论目睹还是推理都很正确,要不是没想到那不是女的,也许早就给他推出来了。不过,他的确很够义气,就算知道点什么,也当没事一样,还大大方方地给他搭线。外面样子做到十足。这种朋友,还有什么说的?
心一软,对他说了一句:“桥峻斑骓疾,川长白鸟高。烟轻惟润柳,风滥欲吹桃。”
陈宪一愣:“这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么?我最喜欢的,就在里面。”沈雨浓对他一笑,穿好衣服出门。“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慢慢猜。反正没奖品,也没时限。”
“喂喂,”陈宪站起来,跟在他后面,“你不用这样体现中文系的风范吧?我最讨厌猜谜了,最讨厌背诗,还是李商隐这种软趴趴的东西,真是讨厌得不得了!”
沈雨浓回身:“哦,谁说这是李商隐啦?”
他迟疑:“这不是他的《春游》前四句吗?”
立即送上一个敬仰的微笑:“果然是很讨厌啊。去整个中文系问一圈,还有谁比少爷你反应更快的?”
陈宪被他毫不留情地揭穿,怒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不知道我这个寒假郁闷得连《长恨歌》和《春江花月夜》都背下来了吗?”
沈雨浓还是笑,推开他的手:“知道啊。所以我已经跟宋老师说了,下学期古代文学开课的时候,王老师可以常常提问陈宪,他已经什么都预习过了。还有,如果学生会改选,学习部长一职,本届榜眼陈宪同学值得考虑。”
“什么?!”陈宪要跳起来,“那你呢?”
“我当然一身轻松,去陪我的最爱。”
“你!你这个叛徒!”想一把拉住他,给他躲得快,没抓住,只好在原地捶墙。“你就想得美!我哪有时间去应付什么部长组长的?我的青春啊!我的妹妹!”
“你这笨蛋!这年头只会花言巧语已经不吃香了,要有拿得出手的牌子,你看我们陈宪帅哥身为98中文版的一棵俊草,学习又好,脾气和蔼,人又大方,又乐于助人。”把杨娅的那套套在他头上,看他也乐滋滋的受用得很,当即心里一乐,“还有哪个妹妹挡得住你的一招消魂掌?当了这个官,你绝对比我受益大。”
陈宪静下来想想:“说得也是。那行,到时候你就给我下来,别占着茅坑不……”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着沈雨浓忽然飘一样地又快速凑在他眼前,声音不由自主变成嚅嚅。
听到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到时候……你就把你看到的,和想到的,都忘了。”
沈雨浓推了门进去,只有一个人沈烟轻在里面,背对着他坐在桌前。
“哥。”
“来了?”他在忙着写东西,头也不回。
“其他人呢?”
“看电影的看电影,约会的约会。还有一个,采访去了,周末在家过。解说得够详细了吧?”他轻笑,就感觉沈雨浓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脖子,头压下来,细密地吻他的耳背。
他转过身,迎上他的吻,直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好不容易松开,好笑地看着他一脸急切:“干吗?”
“没。”沈雨浓在他身边坐下,用一种渴望又痴迷的眼神看着他,毫不掩饰的爱意像海浪一样汹涌而来,能将他溺毙。“我就想看看你。这段时间你好忙,我都见不到你。”
他知道一定有事了。沉默地把他拉到自己床边,让他躺下,帮他脱了鞋子,盖上被子,然后在他额印上一个吻,轻轻地说:“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还得写完那篇东西,周一要交过去的。写完了,这个周末我都清闲了。”看他不高兴地要开口,又补充,“你不能在我旁边看。你在旁边,我什么都做不了。”
沈雨浓被他说得笑了,乖乖地闭了眼睛。
等他终于写完,一回头,果然还是沈雨浓望着他都快呆滞的目光,无奈何地一笑。去下了锁,关了灯,再回到床边,脱了衣服,上床,拉好床帘。一系列动作轻柔舒缓,把沈雨浓急的,一把抱住他,压在床上,不分轻重地乱吻。
滚烫,刺痛,热烈。
像复苏了的休眠火山,喷涌出灼人的烈焰岩浆。让人感觉到窒息。
直到所有激情终于慢慢退却,沈雨浓趴在他的胸口,喘着气,呼吸间全是他哥的味道。
沈烟轻移了移身子,让他靠得舒服些。“可以说了么?”嗓子有点沙哑,在这样黑暗紧密的空间里,只要开口,就像挑逗。
沈雨浓用耳朵像小猫一样轻轻地摩挲着他的皮肤,也小心地挪开些许身子,怕压到他,其余的部分依然紧贴。肌肤熨烫着肌肤,在这个怀抱里他才最有安全感。
他埋着头,开始说,从陈宪到梅琳。让他惶急的,不安的,不高兴的,不舒服的,除了给了陈宪提示的事,统统都说出来。只要他哥在身边,他就是最踏实的。
沈烟轻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听着。听到他有些嘟囔地说:“我不喜欢她那样说我,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我不像。我不喜欢,哥。”
沈烟轻抚过他的脸,把它抬起来,一点点地细吻,边吻边答:“我知道。那就不要理她了。她不过是个外人,喜欢说什么,就让她说去,不用放在心上。”
“嗯。”沈雨浓闭起眼睛,感受他哥的温柔。喃喃地说:“哥,我好想像你,只要有一点就好。我们真的一点都不像么?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你会这么不安,是因为她说中了你的心思。沈烟轻无声地叹了口气,摸着他的轮廓,悄声说:“当然有。你看,我有的你都有。”
“呵呵。”沈雨浓被逗笑了,把身子撑上来一些,脸贴近了他的,就着外面照进来的微光,细细看了他一会儿,才吻上他,呢喃地,“哥,我好喜欢你。就算不能像你,我也喜欢……知道吗,体检的时候我知道我也是A型,有多高兴?我们长得不一样,但血型是一样的。所以我们就是兄弟,是不是,哥?”
“当然。除了妈,你是世上跟我最亲的人。只要记住这个,就够了。”
沈雨浓在他的唇间绽出一个满意的笑,舌缠住他,抱紧他的头,疯狂地吻。沈烟轻长睫轻掩,轻喘,随他摆布。
惊慌。你是在惊慌吗?
傻瓜,你又忘了我说过,无论如何,你还有我啊。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小雨猪。永远都是。
只是这样反反复复,深深切切地一遍遍亲吻,就让沈雨浓烦躁了两个星期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靠着他,就可以安心地睡过去。
“哥,我们搬出去住好不好?我想一直跟你睡。”
“又犯傻了。”沈烟轻的指尖敲敲他的额角,“不是跟你说过?这种事虽然学校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要看是对什么人。你才大一,又是干部,不能带这种头。给你们宋老师知道,不是搬回去写写检查这么简单的。”
沈雨浓抓住他的手指,笑:“那到下个学期就好办了。”接着把陷害陈宪的事一说,他哥虽然听得不甚赞同,但也随他了。反正他志不在此,也没必要勉强。只不过,如果宋老师轻易答应了他的退位,那很有可能是要把他丢到院里面去。到时候只怕他又要过来跟他哭诉了,呵呵,没关系,反正他也不介意他多来几回。
“其实,陈宪倒是个不错的朋友。”
“嗯。我也没想到他心这么细,平时看着总是没头没脑莽莽撞撞的。”
“呵呵,成熟性感型。如果他知道了那个人是我,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我会在一边拿篮鸡蛋,看能往他嘴巴里塞进去几个。”
“呵,只要你那时还能这么有幽默感就行了。”
“他不会怎么样的,我们是好朋友啊。”
“你能有让你这么有自信的朋友,我很高兴。”他也只是微笑,亲吻他的发顶。
而我是不怕的,因为我没有好朋友。连王烨都走了。只要你在,其他人即使离开,也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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