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总经理办公室,没等忆兰问我,我便冲她说:“忆兰,要么给我准假,要么给我派点什么业务,我想明天就离开公司去成都呆段时间。”
忆兰抬头望望我,有些吃惊和不解。她迟疑了一下,把眼睛看向别处,像是在思考什么。但很快她就转过眼睛来正视着我,那么坚决的对我说:“好吧,反正也是时候了。”
忆兰什么也没问我她就答应了我,这让我好生感动。只是我却没弄懂她那句话的后半句,到底什么反正也是时候了?
不过她既然什么也没问我,我又怎么好问她,我退出了她的办公室。
我这才发现同事们早已下班走了,连柔娜也没了踪影。她不是刚才还给我打电话么,她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怎么现在就离我而去了,就因了我挂断了她的电话?可是她自己对我的伤害,是我挂断电话给她的伤害所能比拟的吗?!
我回到2046早早的就睡了觉,柔娜也带着雪儿早早的睡了。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气,她以为我连让她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可是她哪里知道,我的心已经彻底的碎了,我对她已经万念俱灰了。
早上我起来得很早,柔娜和雪儿都还没醒来。我悄悄的离开了。我忽然想起了徐志摩的几句诗,虽然此情此景并不合得上那几句诗,远没有那几句诗优美,却更胜那几句诗悲切: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万万想不到的,在火车站里我会遇到忆兰,她会拿着两张火车票对我笑着走来,说:“嗨,寻欢,我等你好久了。咱们一起去吧。”
忆兰怎么就要跟我一起去成都了,她不是才从成都回来不久吗?她又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要坐火车而不是汽车,特意的买了两张票在这里傻傻的等我?难道与她说的什么反正也是时候了有关?难道她还记得她曾对我说过她最喜欢坐火车的感觉?
是的,我之所以选择坐火车去成都是我想起了她的那句话。她说过坐火车的感觉真好,近段时间我心情一直坏得很,我好想体会一下感觉真好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在火车上我却没找到忆兰口中那种真好的感觉,除了火车碾过铁轨时发出的那种尤如碾过心脏的“咔嚓咔嚓”声,就是让我心烦意乱的不同口音的人们的喧闹。
等到渐渐云开雾散,我能看清外面的世界时,我才发现春天我进城时那满山遍野的新绿已经变成了枯黄。唯有那不时闪过眼帘的稻草堆告诉我,在这段由新绿到枯黄的时间里,父老乡亲们曾辛苦耕耘过也曾幸福收获过。可我呢?我收获什么了?
忆兰望着外面飞旋的河流山川,田野村落,眼里不时闪烁着喜悦的光茫。也许对于她来说,外面的一切就是流动的山水画,是唐时王维留下的大手笔。
一想到画,我就又想起了好久以来我就想向忆兰打听的事,此时我终于鼓足了勇气。我问:“忆兰,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成都吗?”
我不知道忆兰是并没把我这句话放在心上,还是她对外面的风景正沉迷得太深,她没回过头来,依然看着窗外,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就听听。”
她明明是并不怎么想听的,我却不知为什么就偏偏愿意告诉她了,非常非常的愿意。我说:“因为我想看看我到底适不适合做个艺术家。听说成都最休闲,我想也应该是最适合搞艺术的人呆的地方。”
忆兰一下子就不再看窗外的风景了,她转过身来,把头轻轻靠在我肩上,她问,有些幸福有些害羞:“是因了那天我说的那句你适合做个艺术家吗?”
看到忆兰幸福我忽然也就跟着幸福起来了,我忽然就不理解我先前怎么会认为自己没有收获了?
对着忆兰幸福羞涩的脸,我笑而不答。我只是问:“忆兰,你为什么觉得我适合做艺术家了,你见过艺术家吗?是不是艺术家就我这样?”
其实忆兰不明白的,天底下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到底是想问什么。我是想问忆兰曾经见过的那个和我酷似的男人是不是我爸,如果是,他应该是个艺术家的。能为我妈妈画那么好的画像,能为他自己画那么好的画像的人,他如果还在,他不可能在成都的艺术界毫无影响。池艳的妈妈说过,我爸爸寄给她的那封信的邮戳上有成都两个字。
忆兰却摇摇头,微笑着说:"我没有见过艺术家,但我觉得艺术家一定就你这样的。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见到你飘渺的眼神我就有这感觉。"我一下子就失望了,这么说来忆兰见到的那个和我酷似的人并非我爸爸了,如果是,他不可能不是艺术家,忆兰不可能说她没见过艺术家。
此次因了柔娜的最后让我痛苦绝望,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到成都来寻找我的爸爸,帮妈妈完成她一生的心愿。没想到还没到成都,我就已经觉得希望渺茫了。
火车却就在这时到了站。但我却在成都站上找不到休闲的感觉,到处是忙碌的人群。只有当忆兰打出租车和我一起去她家时,我才看到这是一座多么干净清爽的城市,到处是宽敞平坦的街道,果然和重庆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这里虽没有重庆那么多高楼,却果然是城市森林里的市外桃源。难怪那么多人说成都最适合休身养性。
忆兰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里,忆兰没有钥匙,当她按响门铃,那个开门的人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惊呆了。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让我反感让我厌恶的刀疤脸来福!
来福喜出望外的望着忆兰,对里面大声道:"是忆兰回来了!"他只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便把眼睛转向了忆兰,像死了的鱼一样,目不转睛了。
来福的表姐从里屋兴冲冲的出了来,望着我和忆兰怔了怔,道:"兰妹,你有你哥的消息了?"忆兰没有理会来福的眼神,她快步走向来福表姐,说:"嫂子,对不起,我没有哥哥的消息。但是,我相信哥哥总有一天会回到你身边来"怪不得很久很久以前,在公司外面的街道上,我看到了忆兰,来福,来福表姐他们三个在一起,原来那个冷傲高贵的戴着墨镜的女人是忆兰的嫂子!
忆兰的家是楼中楼的那种,这时楼上有说话声和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虽然还没有看到人,但听那声音我就知道是一男一女两位老人。
我知道,一定是忆兰的爸妈听说女儿回来了,正高兴的从楼上走下来。
马上就要见到忆兰的爸妈了!我却这时才记起我竟两手空空,除了随身带上的那三幅珍贵的画什么也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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