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高档西餐厅。
一张精致古典的瓜子脸,瓜子脸显得很清瘦有点苍白,不施粉黛,扎着丸子头,丹凤眼散着冷冷的光。
挺直的琼鼻,耳朵上没有任何挂饰。
唯独无名指上有道明显的白箍。
就这样的一个女人,引来西餐厅不少人纷纷侧目。
手腕上的腕表细看是百达翡丽,旁边的椅子上是一个爱马仕。
女人叉起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目光却游离于窗外,明目皓齿,淡扫蛾眉,仿佛世间的事与她无关。
又仿佛装了太多的心事,再也装不下世间的一点事。
“溪语,你看什么呢?”
没错,说话的女人是陈红芬,一头酒红色的大波浪卷,1970清吧的老板。
“没什么。”
林溪语收回思绪,又叉起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
“有那么多男人看你。”
陈红芬眨了眨眼调侃道。
林溪语笑了笑,微微摇头。
陈红芬叹息一声:“你都离婚3年多了,难道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那要怎么过?”
林溪语随口反问了句。
陈红芬一时噎住话,她是知道闺蜜跑遍了医院没怀上孩子的,还是那句话,不想生和不能生是两回事。
“童童呢?”
林溪语跳过这个沉重的话题。
“放学回家了,她爷爷奶奶在家。”
童童是陈红芬的女儿,作为林溪语唯一的朋友闺蜜,陈红芬是知道林溪语多想有一个自已的孩子。
“去清吧玩玩?”
“不去了。”
“你天天两点一线是提前过老年生活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陈红芬还是那个心理,希望闺蜜能走出来。
只不过出现了时间差,这一世的林溪语已经离婚3年多了,和赵楚昀相识的那一世是恰好离婚两年。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多么忧郁的花· · · · ”
这时手机响了,现在很流行设置手机彩铃。
林溪语接起电话“嗯”了一声对陈红芬说:“妈的电话,我等下要回去。”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陈红芬嘟囔一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的彩铃是丁香花吧?”
“嗯。”
林溪语不明所以点点头。
“我们清吧来了个大帅哥,湖大的大二学生,叫,对了,叫赵楚昀,”
陈红芬一脸兴奋:“在我们清吧兼职驻唱,他唱这首丁香花很好听。”
“周末,今天刚好周末,不过· · · · ”
“不过什么?”
林溪语难得问一句,表现出对一件事有点兴趣。
“不过这个人兼职好像不是为了赚钱,有时来,有时不来,反正很任性,调子高的很。”
陈红芬表现的很有兴趣。
林溪语却冷冷的说道:“这样的人你还让他来兼职?”
是啊,驻唱又不是发传单,怎么能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行,你是老板,要不我现在打电话让他以后不要来了?”
陈红芬一边笑嘻嘻说一边拿起手机拨通赵楚昀的电话,还不忘对林溪语说一句。
“这个大学生真的有点不一样。”
“还有,确实有点帅。”
林溪语笑了一声:“你就是看他帅吧,别忘了,你有老公。”
“咳,年纪相差那么多,就是好玩。”
林溪语从不管清吧的经营,收入(分红)也是陈红芬说多少就是多少。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喂,陈姐。”
陈红芬还没开口说话,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凯哥,你他妈玩个5毛钱的升级还赖账是吧?快点给钱!”
“劳资这个月都输你1百多了!”
“滚,愿赌服输,劳资动手抢了啊。”
“先欠着,下个月给,你他妈专门吃这碗饭的吧?”
“呵呵,你才知道啊,想当年陈刀仔用20块赢到3700万· · · · ”
手机开着外放。
“呵。”
林溪语笑了一声:“现在的大学生都这样了吗,还是湖大的,满嘴脏话,在宿舍打牌,输赢都1百多了。”
现在才2003年,1百多,怎么说呢,很多大学生一个月生活费才3百。
林溪语是省教厅的,这是职业病犯了。
陈红芬撇撇嘴,对手机大声说:“赵楚昀,今天是周末,你来不来清吧?”
“没听到我在赚钱啊?”
“嘿!”
陈红芬笑道:“打个5毛钱的升级能赚几块钱?”
“我开心。”
“你还想不想要这份兼职了?”
“威胁我?”
“有你这么和老板说话的吗?”
“我换份工作,你就不是我老板了。”
陈红芬也不生气,她和赵楚昀接触过几次,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而赵楚昀从小就在街上混,最会和那些“三教九流”打交道,陈红芬开清吧本质上也属于三教九流。
再说赵楚昀又不缺钱,去清吧驻唱纯粹是好玩。
“快点来!”
“急个屁,还早呢。”
“记得唱首丁香花。”
“劳资湖大的,985大学,你当我卖唱的呢,点歌要加钱的。”
“两百?”
“再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林溪语已经没点兴趣了,在她心里,能唱好丁香花的人不会是赵楚昀这样的人。
其实赵楚昀只要不想着发大财,这类人在这个年代赚点“活钱”很简单的。
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鼠有鼠道,蛇有蛇路。”
这句话通常用来比喻每个人有自已的办法或渠道搞到钱。
或者说歪门邪道,含有贬义。
反正就是各有各的门路。
他们身上随时有钱,打牌,下馆子,不差钱。
但是你要问他存了多少钱,他大概连存折都没见过。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他们做不了按部就班的事,来钱太慢,又不自由,从赵楚昀嘴里说出的话就知道。
“陈刀仔用20块赢到3700万。”
所以,这一世的赵楚昀注定不适合秦琳容,就算考上湖大,他的骨子里还是那个人,只是多了一张学历。
这一世的赵楚昀也给不了安惜梦安稳的幸福,你要他每天背着包打卡上下班,他不知道自已能坚持几个月就会撂挑子。
他大概都没想过好好过日子,又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好好过日子。
除非,创业成功。
除非,有个人能“管住”他。
不然只有小镇的陶丽,小镇生活节奏慢,赵楚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搞点“活钱”,两个人日子过得下去。
大都市的职场女精英,想想都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安惜梦和秦琳容不对,是赵楚昀“配不上”她们。
秦琳容就是了解赵楚昀,不过她想“管住”赵楚昀太难了,不可能。
1970清吧。
陈红芬还是把林溪语拖过来了,林溪语挑了个昏暗的角落,一个人无所事事,陈红芬忙着招呼客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溪语突然有点心神不宁,频频看向门口。
仿佛在等什么人。
她自已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就是心里有期待,又不知道自已在期待什么,有什么好期待的。
台上的歌手在唱丁香花,不过林溪语没听进去,不是那种感觉。
至于什么感觉,她也说不上来。
就是不对。
“不对,不对,我今天是怎么了?”
林溪语有点心慌,看下时间9点半,又过了一会拿起包打算离开,回春和园的公寓,不去省委大院了。
郡沙的解放西永远那么热闹,赵楚昀打车过来,接起电话骂骂咧咧:“催什么催,现在才10点,什么?打烊?谁家酒吧10点打烊?”
“10点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呵呵,重量级歌手不都是黄金时段登场吗。”
说着话赵楚昀就到了清吧,陈红芬没好气说道:“来晚了,人走了。”
“别耍赖啊,1百还是两百先说清楚,我打车来的,路费都花了我20多。”
“两百,两百!”
陈红芬一脸嫌弃,赵楚昀心满意足敲了敲吧台:“搞瓶啤酒。”
“从两百里面扣啊。”
“小气,员工喝瓶酒还扣钱。”
赵楚昀看了看舞台,对陈红芬说道:“陈姐,要不你包养我吧?弟弟不想努力了。”
陈红芬笑道:“又不早点来,那个人可以轻松包养你。”
“我有事啊,唱几首就走。”
“两百还偷懒?”
陈红芬是真不缺那一两百块钱,反正赵楚昀一个月也难得来两回。
“你以为我周末不忙啊?”
“忙着和小女生谈恋爱?”
“对,赚了两百,等下吃个麻辣烫,再去小旅馆。”
“麻辣烫,小旅馆用不了两百吧?大学城物价那么高吗?”
“小雨伞,一盒。”
赵楚昀举起一根手指头:“怎么样,陈姐,要不要包养我?”
“你有那么厉害?”
陈红芬表示怀疑。
“试试?”
“滚,想白占我便宜是吧?”
陈红芬娇笑道,在酒吧这种地方,这些话都不算什么“荤话”,你要一本正经和人讲道理才是另类。
喝完一瓶啤酒,等台上的歌手下来,赵楚昀才拿起吉他上台。
陈红芬也很奇怪,明明一个混不吝,却可以把丁香花唱出感情,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拨通林溪语的电话。
“溪语,那个人来了。”
电话那头林溪语有些发愣,听着手机里不太清晰的音质,莫名流下了眼泪。
擦了擦,是真的流泪了。
一曲唱完。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陈红芬试着喊了声:“溪语?”
“他叫什么名字?”
“赵楚昀。”
“赵楚昀,赵楚昀· · · · ”
林溪语捧着手机不停念叨这个名字,变得有点神经兮兮,陈红芬吓到了。
“溪语,你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没什么。”
林溪语抹了抹眼角,嘴里却还在念着名字,直到最后变成“楚昀”两个字,又变得越来越顺口。
她才吸了吸鼻子莫名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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