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能感受到她的不安，甚至能隐隐察觉到她的颤抖。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发出声音，哪怕她自己都不敢确信。

“…我相信夫君，他一定可以的…”

听到她说这样的话，魏丞相皱起眉头。

“白姑娘，战事可不是玩笑，绝不会凭借着“相信”二字便有所改变。”

“那为什么还要让夫君去送死！”

似乎已经无法容忍了，白姑娘忘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涨红了脸的低喊出声。

“为什么？”

然而魏丞相丝毫没有因此而生气，他反而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随后抬手指了过来。

“因为你啊，白姑娘。”

“因为…我…？”

白姑娘不明白他所指何意，只是茫然的呢喃着。

魏丞相却在此时大喝一声。

“来人！”

顿时，一位披盔戴甲的士兵双手端着一个狭长的托盘走了进来。

他将托盘放在魏丞相面前的案台上，随后便立即退下了。

托盘上盖着红色的锦布，一时之间看不出下面藏着什么。

而魏丞相则丝毫不带拖拉，伸手一把将红布扯开。

红布飘扬落地，一柄带鞘的黑色长剑静静地躺在托盘之中，映入白姑娘和秦霜的视野里。

此剑全长约一米二，剑柄通体乌黑，造型古典精致，剑格呈扁五边形左右对称，上面铭刻着曲直绝妙的红色细纹，这些细纹呈不规则的放射状聚集到剑格的中央。

而在那里，嵌有一颗仿佛能够吸走灵魂一般深邃暗沉的血色宝石。

看着这熟悉的剑柄与剑格，秦霜心头猛的一跳，这不就是前世自己使用过的夜叉剑吗。

“这是…”

白姑娘显然是第一次看见夜叉剑，只是发出了不知所以的呢喃。

魏丞相则微笑着开始了说明。

“此剑铸于先王哀公之时，乃哀公之子夷公所铸。夷公生平钟爱兵武，拜师于名匠钟全子之下习得铸剑之法后，便广集天外陨铁，欲铸神赐之兵。传皇室秘闻，此剑铸成之日，晴空骤暗，乌光贯天，百兽齐鸣，王城皆惊。而后，殿内禁卫赶到铸剑之所，这才发觉夷公及其麾下四卫，两婢女，一工匠，八人全数凭空消失。”

“……”

“其铸剑之所亦如同遭受神迹临幸一般，墙屋，房梁只留下了平整削面，而废墟之中唯有此剑黯然屹立，散骇人之神威。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将夜叉剑捧起，

“若是能有此等神剑护佑，左庶长将在战场上势不可当，凯旋归来。”

递到了这位白姑娘的面前。

“鄙人此次前来，就是尊吾王之意，将此剑赐予白姑娘你。”

“谢吾王……”

原先心中的动摇，在听见吾王之意后再也不敢犹豫。

白姑娘颤抖着手接过夜叉剑，心中的疑问却怎么也隐藏不住，脱口而出。

“可是丞相……夫君之剑为何不直接赐配与他，而是要转交于我呢？”

“唉。”

丞相听闻再度叹息一声，移开了目光。

“实不相瞒，如今在你手中的，只不过是一柄毫无神力的普通宝剑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

“……”

魏丞相则稍稍一顿后才沉下声音开始解答。

“此前在发现此剑之时，也找到了铸造此剑时的剑方残卷。而上面记载着这样一段话。”

说着，他再度稍稍一顿后，才继续下去。

“若想神兵有灵，势以挚爱之魂祭剑……”

而后，又将目光回到了白姑娘身上，满是郑重的询问出声。

“白姑娘，你熟读诗书，应该知道这段话，是为何意吧？”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我……”

白姑娘理解了意思，秦霜能感觉到。

然而她似乎不愿接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不敢相信似的喃喃出声。

“…我不知道……”

这一次，魏丞相没有再回应她。

“我………”

视野则猛然一抖，似乎是白姑娘踉跄着跪坐在地。

秦霜能感受到她的恐惧，绝望，挣扎。

可那一丝挣扎，也因为或许是想到了王命不可违而消散了，剩下来的就只剩如深渊一般漆黑的恐惧和绝望。

秦霜感受深受的体会着这些情绪，然而也只能看着白姑娘渐渐垂下视线，凝视着夜叉剑上的红色宝石出神。

而后，视野渐暗，秦霜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最后一幕，也只是白姑娘眼中安静存在着的夜叉剑而已。

然而很快，眼前的漆黑似乎变得模糊了起来。

不等秦霜理解现状，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震撼的声音突然出现，响彻了整个脑海。

“杀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数千数万将士们一齐发出的呐喊，伴随着激荡人心的号角声与撼天动地似的脚步声。

而漆黑的视野也渐渐褪去，画面逐渐浮现在秦霜眼前。

战场。

仅仅一眼，秦霜便看出了这一段回忆所处的地点。

发红的视野比起之前两次显得诡异得多，视野的主人手持着的，正是刚刚还在白姑娘怀中的夜叉剑。

不过此时剑已出鞘，如烧坏的瓷一般漆黑的剑身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芒。

周围尽是奋战的士兵，而视野的主人更是毫无畏惧。

他拿着夜叉剑。

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人甚至数人的生命。

每一次劈砍，都带起成片甚至飞洒的鲜血。

战斗一直在持续着。

持剑之人似乎不知疲倦，越战越勇。

直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杀戮，才渐渐停止。

周围响起了将士们胜利的欢呼，持剑之人则默默的踏上了尸山。

一步，一步。

在秦霜默默的注视之下，他来到最高之处，踏着千万之数的尸体。

将夜叉剑高高举起，直指那血红的天空。

视野也在这时再度暗了下来。

秦霜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之前还认为这是夜叉成为剑灵之前的记忆，但现在秦霜再也不这么想了。

如果是单单只看见第一段记忆的话，还可以这么认为。

但后两段记忆，显然便将这个可能性给排除了。

可如果这不是夜叉前生的记忆的话，这又是什么呢？

不清楚。

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