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用眼角余光扫了扫燕凰玉有点发黑的面色，颦了颦眉。

裴神机使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定是令得督主心生腻烦。倒也不错，省得他跟阿发日防夜防。

裴锦瑶进到屋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老文拧了个热巾子给她擦脸，“您方才吐了血，要不要请池太医过来瞧瞧？”

裴锦瑶摆摆手，“不用。撑得住。”

裴三吐血了？燕凰玉取出一个瓷瓶递给老文，“用温水化开了给裴神机使服下。”

老文接过一看，不由得喜上眉梢。这是顶顶好的药，治内伤最有效。诶？裴神机使是受了内伤吧？老文拿不准，偏头看向裴锦瑶。

裴锦瑶抻长脖子瞅了瞅老文手里的瓷瓶，点着头道：“照督主的意思把药化开。”

老文嗯了声迈步去灶间提水。

他前脚走，白英后脚进来。两手端着托盘，托盘里放满了瓶瓶罐罐。

又是药？裴锦瑶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没多她可吃不下。

“装扮好了再进宫。”燕凰玉从托盘里挑出几个小罐子，“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双颊凹陷。”撩起眼皮端量端量裴锦瑶，“两眼无神才行。”

裴锦瑶起了玩心，挨个瓶子打开看一看，闻一闻，在燕凰玉的指导下给自己捯饬了出了一个病入膏肓的模样。

裴锦瑶对着靶儿镜照了又照，满意的说道：“有点马上就会夭折的意思。”

老文端着化好的药进来，刚巧听到她说这句话，“哎呦”一声，“祖宗诶，您别夭折长夭折短的行不行。”抬眼瞧见裴锦瑶的大白脸，又“哎呦”一声，“这……是易容？”

白英挺起胸膛，“对！东厂易容术。”

老文白他一眼。弄得跟鬼似的还好意思扯上东厂？

“您先把药吃了。”老文端着碗送到裴锦瑶唇畔，“吃完药小的再给您修饰修饰。”

裴锦瑶就着他的手一口把药灌下去，老文把一颗雕花梅子塞进她嘴里。

梅子吃完，老文给裴锦瑶脸上弄得七七八八，退后两步看了看，“成了，您照照。”

裴锦瑶举起靶儿镜，“的确是病弱之相，刚才我那个是濒死之相。”

老文掏出白帕子胡乱抹了把脸，“梅老道不是个省心的，您还是进宫瞧瞧去吧。”

“不怕，有阿发在，他搅不起风浪。”裴锦瑶站起身，捋捋鬓发，笑着说道：“燕督主，我们走吧。”

……

因裴锦瑶带病与亚姑鏖战，所以从东华门到皇宫这段短短的路程也得以车代步。老文将马车停在宫门前，就听吱嘎一声，高大的宫门闪开条窄窄的缝隙，阿发侧着身子滑出来，抬头看见老文，小跑着到在马车跟前，“不好了，小梅子闯祸了！”

老文大吃一惊，小梅子不是进宫护驾吗？难不成……没能护的了？陛下……死了？

裴锦瑶挑开车帘，探出头问道：“怎么回事？”

小密探被裴锦瑶的大白脸唬了一跳，仔细端量，看出点门道。是易容不是马上夭折。小密探刚刚提起的心稳稳放下，“小梅子惹恼了陛下，陛下气急了说是要杀他。”

老文搀扶裴锦瑶下了车，小密探继续说道：“小的跟小梅子进宫的时候吵醒了陛下，小梅子将前因后果向陛下交代明白。陛下就让他和小的留在崇贤殿伴驾。一开始陛下对小梅子挺客气，小梅子应对也得体。后来，陛下问小梅子长生不老什么的。小梅子就说，陛下心系红尘，就算真有长生不老术，陛下也练不了。”

裴锦瑶露出了然的神情，“陛下因为他说了实话就要治罪？”

小密探嗯了声，“冯寺人好说歹说，还是没能令陛下收回成命。小的出来的时候，小梅子已经被送到刑房里关押起来了。”说罢，视线越过裴锦瑶，看向骑马赶至的燕凰玉。裴锦瑶一只手搭在老文胳臂上，顺着小密探的目光向后看去。

燕凰玉翻身下马，走到裴锦瑶身侧站定，见小密探惶惶不安的样子，低下头问她，“出了什么事？”

“小梅子闯祸了。”裴锦瑶连连嗟叹，“是我大意了。不该把他派到宫里。小梅子脑子一根筋，嘴皮子不利索，也不如云道长眼皮活泛。”

“跟您没关系，是他自己不争气。”老文给小密探递个眼色，小密探附和道：“老文叔说的对。”

燕凰玉把缰绳丢给白英，“不论如何都要救下梅道长。现而今，七十二道观人心未定，如果陛下把梅道长斩了，他们会对裴神机使心生不满。”

小密探眨巴眨巴眼，“督主说的更对。”

话音落下，老文、小密探和燕凰玉的目光不约而同聚到裴锦瑶脸上。

裴锦瑶紧抿唇角，“你们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理。我还等着吃小梅子种的小白菜呢。”抬头对燕凰玉道：“兴许陛下也不是真想杀小梅子。他真正关心的是长生不老。”

老文附在裴锦瑶耳边，压低声音，“怕就怕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是逼着您给他淘换长生不老的方子怎么办？您还是多留个心眼。”

裴锦瑶点点头，“有冯大哥帮衬不会有事。”

她跟燕凰玉结伴到在崇贤殿，仪风帝正在煮水品茗。神态怡然，动作舒缓，从他脸上找不到半点发怒的痕迹。

裴锦瑶和燕凰玉对视一眼。果猜中了。仪风帝不知为何又动了长生不老的念头。

见过礼，仪风帝赐了座。

“昨儿夜里有个大巫闯进东厂？”

燕凰玉点头应是，“那是康王爷豢养的大巫，意图劫走刘桐。”

裴锦瑶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嗓子眼儿里像是藏了一把胡琴。

仪风帝将目光投向裴锦瑶，“裴神机使脸色有点难看。”

皇帝陛下是瞎子吗？明明是病入膏肓！

裴锦瑶手里捏着帕子捂住胸口，“谢陛下挂怀。臣这是小病，不碍事。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燕凰玉神情哀戚，“昨儿个多亏裴神机使及时赶到。否则，东厂上上下下怕是会被那个大巫灭满门。”

“只可惜微臣无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大巫杀死刘桐。”裴锦瑶叹息道：“唉，谁能料到刘桐竟会死在自家人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