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虚实实,她这般承认萧鉴昀反倒有些不敢信了,挑眉狐疑的觑着她。
“又怎么?”漱玉道。
“你嘴里有一句真话么?”萧鉴昀“嘶”道:“白天骗我说你不是旎芳阁的姑娘,事实上你阅人无数啊。”
“白天我与你说话的时候还没跟童管事签卖身契呢,怎么能说是骗你?”漱玉道:“再者,阅人无数......”她玩味的念着这三个字,“你是我进旎芳阁见到的第一个男子,花牌至今也尚未制好上挂,阅人无数一词从何说起?”
她樱唇轻启,笑意带了些讥讽,见萧鉴昀抿紧了薄唇,她又笑了声,“是白荷姐姐说的吧。”
萧鉴昀似是有些汗流浃背了,以拳抵唇咳嗽了声。
“为什么换白衣?”他岔开话题道:“嫌我送的衣服不经穿?”
“我以为你喜欢。”漱玉说:“不然,为什么总围着白荷转?”
这回连“姐姐”的称谓都没有,是彻底不装了,萧鉴昀莫名被质问,气笑。
“我只说一次我不喜欢白荷,来这里是为了陪凌二——”他说了一半,暴躁道:“奇了,我跟你解释这个做什么!”
“是啊,也没人要你解释。”漱玉摇头,似是失了兴趣,转了面向于墙内。
“你走了?”萧鉴昀道:“爬这么高,瞧完我便走了?”
“我是为了摘树上的柿子,不是为了瞧你,不过爬上来才发现也够不着,就算了。”漱玉抬手指了指高处,萧鉴昀举目一瞧,果真看见几颗金灿灿的柿子,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又听漱玉匆忙忙改口道:“哦不不对,我是为了瞧你才在这儿,跟柿子没关系,没有柿子的事儿,就是为了你。”她垂目,不知看见了什么,轻轻“啊呀”了声,道:“小侯爷。”
“作甚?”萧鉴昀被她哄骗敷衍的没脾气了,没好气道。
“我的梯子被人挪走。”漱玉埋着头,声音里难得的有些慌张,“下不去了。”
“哦?”萧鉴昀难得有种被人替天行道的快感,幸灾乐祸道:“那可真是太惨了。”
“仗义如萧小侯爷能否帮我一把?”漱玉道。
“算了吧。”萧鉴昀环臂挑眉:“满腹坏水如岑姑娘,不可能需要在下帮忙,别是又在套路在下,想让再下一而再再而三的露丑。”
“好吧,你不愿就算了。”漱玉轻声叹息,没再多言,双手一撑跃下墙头。
“哎哟!”墙那头传来一声惊呼,伴随着沉重的“扑通”一声,砸的萧鉴昀一个机灵。
这一声儿摔的可是实打实,就算是萧鉴昀这练家子也隐隐感觉肉痛,他旋即蹬地而起。
长风吃零嘴间隙扭头回望,喷了个畅快的响鼻。
那高耸的围墙在萧鉴昀面前若履平地,轻易就越过,落地一眼就看见那少女跌躺在东倒西歪一片绣线菊丛里,脸色苍白,衣裙散乱。
“喂你没事吧!”萧鉴昀忙上前拉她,还没用力就听漱玉皱着眉头连声道:“别动别动,疼嘶——”
“哪儿疼?腰还是脚脖子?”手中的肢体柔弱无骨,萧鉴昀一时不敢用力过猛,生怕捏坏了,只好先撒手,虚虚护着她身周道:“你试着动动各处先,能动就是无碍。”他说着说着,见漱玉动的不得章法,心底莫名火起,重叹一声,将漱玉打横抱起。
“感觉又中了你的计。”他拧着眉宇咕哝:“屋室在哪儿?我送你回屋。”
“不告诉你。”漱玉冷笑一声,痛的满头是汗:“省的又觉得我在套路你。”
“你——”萧鉴昀气的发笑。
“撒手吧,抱这么久,回头累着我们侯府公子。”漱玉道:“我又罪过了。”
“凭你这点儿分量?”萧鉴昀不屑道:“以我的体力,抱着你站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改日定教你好好见识。”
漱玉像是被他呛的说不出话,扭头望向别处,一抹火光忽而映入她的瞳孔,旋即围墙外传来叫嚣之声。
“姓白的贱人就在这里!!”
织金缎子不愧是未央都里炙手可热的东西,刚在当铺挂出去就被问价者挤破了头,葛瑶换了银钱又去买了药托人捎回家中,掐着饭点儿回了旎芳阁。
旎芳阁会定时定点放饭给姑娘婆子们,不过花笺娘子们多以瘦为美,过午不食者众多,晚餐时膳厅大多没人,今日却有些反常,他们三三两两的围坐着,吃茶的吃茶,摇扇的摇扇,聊的火热,葛瑶混入其中,她的存在感向来不强,于角落里坐下也无人在意,发现这些平日里明争暗斗的花娘们难得统一了阵线。
“真是没想到,旎芳阁高山流水,也会有今天。”
“今日王公子旁敲侧击的问我愿不愿意给他当外室,问了我好多次,吓死我了呢。”
“还不是因为新来的那个谁,自己犯贱下作,就只配伺候那些贩夫走卒!偏要连累我们,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天爷!日后不会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旎芳阁的姑娘都是那种卖身的贱女人吧!我们可不是!”
“岑漱玉开了这先河,可不叫人低看我们一头,亏我们姐妹苦读诗书洁身自好多年,艰难保住的清誉,一朝竟被毁的如此轻易!”
“岑漱玉人在何处,我要与她拼命!”
“你与她拼命作甚,要拼也是我第一个拼。”
“真不知道掌柜的是怎么想的,就因为她生的好看,所以收容她?”
“她哪里好看?我瞧着她都不如白荷姐姐,你说呢,白荷姐姐。”
“我可不敢说。”白荷摇着扇子,哀婉叹息道:“萧小侯爷与她仅见了一面便神魂颠倒,只因我说了句她卖身便狠狠斥责了我,我瞧着以后是要看着岑漱玉的脸色过活,时日再长久些连容身之处也要没有了。”
一语犯众怒,如千层浪。
“天爷,她竟连白荷姐姐也不放在眼里!”
“若连白荷姐姐都要忌惮于她,你我姐妹们往后还活不活了!”
“萧小侯爷跟白荷姐姐是多深厚的交情,她竟也有脸挑唆!狐媚子!”
“这贱人实在太嚣张了,姐妹们我忍不了了,她今日若来膳厅,我非给她一个耳刮子叫她长长记性!”
“还有我还有我!我撕烂她的脸!”
“在座姐妹们的资历都远胜于她,教她些旎芳阁的规矩再正常不过。”白荷掩口唏嘘道:“只有她今日学会了如何与大家相处,往后才不会成为诸位姐妹们的绊脚石。她初来乍到,不可能不来用膳,我们就在这儿守株待兔!”
“就是就是!白荷姐姐说得对!”
“诸位姐妹们可千万不能对这□□□□手下留情啊!”
白荷一呼百应,群情激奋,葛瑶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她有些明白了岑漱玉当时为何不让她介入这场风波,白荷的心眼之小远胜她的想象,这还是她瞧见的颠倒黑白煽风点火,在她看不见之处还不知有多少多厉害。
那漱玉是不是也早有预料呢?
葛瑶在心里打着小鼓,又拼命的为漱玉祈祷。
今晚千万不要来这膳厅,千万千万,千千万万。
不知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过了饭点儿小半个时辰,漱玉始终未曾露面,又等过了半个时辰,那些花娘们失了耐性,陪客的陪客,回寝的回寝,人数散了大半,白荷不由得暗中懊恼,她拧着眉头稍加思索,闪电般的喝住了蹑手蹑脚打算开溜的葛瑶。
“我差点儿忘了,你跟岑漱玉住在一个屋。”她猛地起身,冷笑着上前,一把揪住了葛瑶的耳朵:“是不是你给她通风报信了!”
葛瑶尖叫一声,当即疼的哭了,连声道:“我没有我没有!”
“一定是你!”白荷厉声道:“小贱蹄子,是觉得我亏待了你所以跟岑漱玉合起伙儿来跟我作对!”
她手劲儿越来越大,将葛瑶的耳朵撕的纸一样薄薄一片,沁出红血丝来,葛瑶疼极了,没命的挣扎起来,竟怒从胆边生,踢了白荷一脚。
白荷趔趄着后退,撞在桌角上,吃了一惊,就见葛瑶半边脸颊都是血,恶狠狠的盯着她,像头被逼急了的小兽。
“明明是你在背后说漱玉姐的坏话!是你在诓客!!你欺骗鲁老板的感情!脚踩好几条船,还在颠倒黑白嫁祸别人!”葛瑶喘了两口粗气,犹觉不解气,将旁边歪倒的椅子踹出去老远,“真当外面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关起门来你装什么清高啊!”
花间娘子多以柔顺端淑为美,为了养成习惯,她们这些女子被教养训练的平时说话也不敢大声,葛瑶这般发疯,不仅是叫白荷,更是令场上剩余的花娘们都目瞪口呆,窃窃私语道:
“她疯了吧!举止这般粗俗!往后哪儿还有男人敢要她?”
“竟敢踢白荷姐姐,这小妮怕是不想在旎芳阁混了。”
“等等,她方才说白荷诓客?诓谁了?鲁老板?哪个鲁老板?”
“别是那个做皮子生意的鲁平常?之前还为白荷打赏过金元宝呢!”
“白荷最近跟凌二公子走得近,喔,难怪要诓他!”
“嘘......你小声些,诓客这种事很难抓住把柄的,即便有什么蛛丝马迹,以白荷的本事也能将人哄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客人自己都没发作,咱们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白荷到底是旎芳阁的摇钱树,未来即便不鱼跃龙门怕也是要接掌柜的班儿,得罪她做什么,这小妮当真是蠢。”
“旎芳阁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有人污蔑我白荷诓客,有什么稀奇,到底还是我名头太盛,风头太劲。”白荷的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就平静了下去,她冷笑一声,掸了掸裙面上的灰尘道:“你这小妞那日倒贴萧小侯爷不成,恼羞成怒就来这招,恩将仇报,实在可恨,明日我就回禀了掌柜的,将你打发去街上乞讨!”
葛瑶脸色发白。
“你父兄将你变卖至此,家中就一病弱母亲,想想你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白荷挑眉:“那也是你自找的。”
话音未落,门外闯入一小厮,大声嚷嚷道:“不好了!后院儿出事了白荷姑娘!!”
“后院出事你叫我作甚?”白荷瞪眼道:“出什么事了?”
“寻寻寻寻仇!”那小厮舌头打结,俨然饱受惊吓,“是找你寻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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