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只手,即将触碰的一瞬间,敏儿只觉背上剧痛,自己竟然迅速向后退去。
竟是死侍拉动铁索,想要生擒二人。
敏儿在铁索的拉动之下,连连翻滚,浑身是血。
而从嘉则咬着牙,催动漠卢,追逐敏儿,想要再次拉住她。
突然漠卢脚下一软,竟重重跌倒。
而从嘉被数人扶将起来,连拖带扯地,越行越远。
原来是从嘉的护卫赶到。
从嘉大急,高声呼喊:“放开我!快救敏儿!”
但他的护卫们,个个神情冷峻,不为所动。这些没有多愁善感之心的护卫,很快掩护从嘉,从草滩上消失了。
而奄奄一息的敏儿,很快落入死侍手中。她望着远去的从嘉,竟含着热泪,抚掌大笑起来。
那一刻,她的大笑,哪有官家小姐的优雅之态?
但是她却觉得异常畅快。
从嘉平安,她便开心。
从此,再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牵挂了。
戴天咋着嘴,显得有些不满。
“你轻些。”他战战兢兢地盯着对面的女子,说得可怜巴巴的。
对面的女子一脸愠色,狠狠地将戴天腿上的纱布一拉,没好气地道:“现在嫌痛?当初怎么不知道守拙呢?”
“哎哟!”戴天被女子这样一拉,痛得叫出声来。他苦着脸道:“守拙?还如何能守拙?当初不是你硬拉着我趟这浑水吗?”
“我……”拉着戴天趟浑水的,正是端木华。她一时语塞,红着脸道:“我说从嘉公子磊落,可以结交一二,但也没有要你舍命呀。”
戴天神色有些黯然:“只是即使我舍命相救,还是不能护敏儿周全。”
端木华见戴天伤感,有些不忍,安慰道:“好歹从嘉公子和阿宪姐姐逃过一劫。”她低头想了想,又坚定地抬起头,仿佛表决心般:“敏儿是个好姑娘。我颇喜欢她。我们一定能把她救出来。”
“你说是不是啊?”端木华怼了怼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瘦高男子,似乎想为自己的表决心,寻求些支持。
“是是是……”书生点头如捣蒜,很是听话。
端木华表示很满意,对着书生点了点头:“你们宁远派是彭泽的地头蛇,找个姑娘应该不成问题的吧?”
听话的书生,正是宁远派掌门陆哲。他听了端木华的话,立即颠颠地附和:“端木姑娘的嘱咐,在下定竭尽所能。在下这就让门中弟子追查。”
说完,陆哲一抱拳,转身推门而出。
戴天看得有些懵,无比羡慕:“你怎会有个这么听话的小弟?”
“小弟?陆哲比我们可大了不少好吧?”端木华白了戴天一眼:“陆哲为人忠厚有余,而聪敏不足。他自然对本姑娘的冰雪聪明颇为羡慕,事事以本姑娘马首是瞻。”
这下轮到戴天翻了个白眼。
端木华正了正颜色,解释道:“宁远派和我凌霄阁早有渊源。我祖母曾经有恩于陆哲的师父陆连山。因此我和陆哲一向颇为亲厚。”
端木华小心翼翼地望了戴天一眼,又立即补充道:“我说的亲厚,是指我一直都当陆哲为大哥一般。”
“哦。”戴天仿佛没有意识到端木华的谨慎,只是心事沉沉地道:“宁远派虽人多势大,但若北汉死侍有心藏匿,找到他们也非易事。”
戴天口中的绝非易事,竟然很快有了眉目。
戴天的腿伤还没有好,只能瘸着个腿,勉强坐在一个木桌旁。
木桌是个八仙桌。
八仙桌虽然有些陈旧,但雕刻得精美繁复,颇为土豪。
如此土豪的八仙桌,倒也和放八仙桌的房间,颇为搭调。
这个房间,好大的排场!
说是个房间,不如说是个大厅。
大厅足有两层楼高,可容纳数百人。而且大厅四壁张灯结彩,着红挂紫,布置得活像个洞房。
坐在这洞房之中的人,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得意洋洋。
得意洋洋的人,足有上百之多。他们彼此高声呼朋唤友,推杯换盏。个个脸上挂着假笑,唾沫横飞。
戴天坐在这一群闹哄哄的、假惺惺的人中间,浑身不自在。他皱着眉头,有点抱怨地瞪着坐在旁边地一个白衣书生:“来这种地方作甚?乌烟瘴气的。”
“乌烟瘴气?”白衣书生有些惊讶,面目夸张地道:“这里可是彭泽最有名的地方。能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来呢。”
“最有名的地方?”对面一个面若桃李的女子,托着腮,也露出好奇的表情:“怎么有名法?陆哲,你赶紧说,休要再卖关子。”
这个白衣书生,正是陆哲。他的脸色一白,有些尴尬,立即颠颠地道:“端木姑娘有所不知,这处庭院,唤作无意阁,旨在无意凡尘俗物。岂知,这无意阁,非但没有独善其身,反而成了这浩荡红尘的漩涡中心。尤其是无意阁的阁主姬无意,真真是个权倾天下之人。”
面若桃李的端木华,翻了个白眼:“言不由衷,表里不一,这姬无意,真是无趣。本姑娘不喜欢。”
陆哲一滞,讪讪道:“端木姑娘虽不喜欢,但这姬无意,当真是人见人爱。不知江湖中多少英雄豪杰,把她当成梦中情人呢。”
生闷气的戴天一听,奇道:“姬无意是个女子?”
陆哲点点头:“正是。不但是个女子,她还是个风华绝代之人。虽是个女子,她却豪气干云,不输男子。如今天下漕运,大半便掌握在这姬无意手中。多少官宦富商的命脉,都在姬无意手中拿捏。姬无意的一举一动,真是关系着天下民生祸福。”
戴天沉吟道:“漕运?你是说这彭泽水运,皆仰仗姬无意?难道北汉死侍,会从水路离开?”
“不错。”陆哲解释道:“如今战火连年,动荡不安。姬无意这些年不断紧缩彭泽漕运。彭泽北上水运,只定期开放。姬无意手眼通天,官府不敢造次,从不派兵监督彭泽漕运。今日正是北上漕运开放之时,你瞧这高朋满座,皆是平日里仰仗漕运的富商贵人。北汉死侍要离开,水路是最安全的方法。”
戴天恍然大悟,却有些担心:“官府不查漕运,反而让恶徒有了可乘之机。如若这姬无意有心袒护北汉死侍,我们怎生是好?”
“断然不会。”陆哲信心满满地道:“姬无意此人,刚正不阿,行事磊落,最重江湖道义。助纣为虐的事情,她绝不会做。”
端木华不以为然地打断了陆哲:“小陆子,你啥时候变成这般文邹邹的?你如此倾情吹捧这姬无意,不会你也钟情于她吧?”
陆哲的脸,噌地变得通红。他结结巴巴道:“端木姑娘,切不能乱说。我……我……我怎会钟情于姬无意?”
端木华见到陆哲窘态,更加觉着有趣。她凑到陆哲面前,一脸坏笑:“你为啥就不能钟情于她?”
陆哲张口结舌,正急得抓耳挠腮。却听到一阵低沉女声传来:“因为,老身已是暮色之年。”
端木华和戴天吃惊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衣袍的女子,正站在几人身旁。
这个女子,气质雍容,肤白胜雪,眉如柳叶,目似清泉,顾盼流波。
但,这个女子却一头银白华发。
赫然已是知天命之年。
这个暮色沉沉的老妇,却完全没有衰老之态。
她妆容精致,身披大红绣金锦缎衣裙,云鬓高耸,珠钗碧玉烁烁生辉。更奇的是,她声如洪钟,毫无女子婉约柔媚之姿。
陆哲见了女子,慌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一抱拳道:“姬阁主。”
端木华和戴天一惊。这老妇,竟然就是名动江湖的姬无意。
姬无意一笑,拍了拍陆哲的肩膀,言语颇为爽朗:“若是老身年轻个数十岁,陆掌门可会钟情于我?”
陆哲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一副扭捏之态。
姬无意哈哈大笑:“陆掌门的如意珠,让天下人闻风丧胆。哪知陆掌门竟是个忠厚腼腆的性子。”
说着,姬无意用眼睛瞟了瞟一旁的端木华和戴天,朗声道:“这两位,是陆掌门的朋友?”
端木华站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姬阁主,在下端木华。我之前说不喜欢您,是因为管中窥豹,对您不甚了解。如今见您性情爽利,颇合我意。”
姬无意捂嘴轻笑:“凌霄针端木华,老身素来知你行事磊落。今日才知,你拍马屁的本事,也是不差。”
端木华吐吐舌头,对这姬无意,顿生好感。
戴天也站起身来,朗声道:“在下九剑门戴天。”
姬无意一愣,若有所思地盯着戴天许久,才幽幽道:“九剑门?有意思。”
端木华不解道:“姬阁主,您为何独独对九剑门感兴趣?”
姬无意微微一笑:“老身不过是想起了九剑门的故人。”
“哪位故人?”戴天也感兴趣了。
“凌若渊。”姬无意淡淡地道。
“凌若渊?”端木华和戴天都叫出声来:“您认识凌若渊?”
“认识凌若渊有什么稀奇吗?”姬无意见二人表情惊异,有些不解:“凌若渊,天下第一剑,天下谁人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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