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没说话,黑暗里也看不清表情。江荀见他哥没反应,接着道:“她的身体弱,会不会是故意装给你看的?”江柏不知道他是打哪儿得出来的结论,只光是听着都让他心里不舒服,“你这个年,是不想在家里过了吗?”江荀听着他哥不问缘由就对宋尔生出的维护,简直怀疑他哥被下了降头,但到底是亲哥,总不能放任他被骗,再想的深一些,宋尔究竟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不法分子,都值得怀疑,“我今天、发现她戴的是假发。”他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什么人会整天戴着假发,哥你想过吗?”江柏眸光沉下,乌黑的瞳孔就那么望了过去,“她很好。”他也从来不怀疑这点。江荀简直被他哥的固执给打败了,“万一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是要对你不利、又或者有其他目的的话怎么办?”江柏见过宋尔在路上因冷风快要死去的样子,也目睹了她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虚弱,“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戴假发也许是有苦衷。”江荀看他百般为她解释的模样都要被气笑了,“哥你非要这样是吧,我明白就去给部队打报告,看看这事儿会是什么说法,到时候要是查到了什么东西,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江柏听见他这样说,慢慢坐了起来,下炕把煤油灯给点上了。没和江荀说话,直接就去了宋尔的屋子外,敲了敲门。江荀看着他哥这一系列操作,连鞋子都没穿就跟了过去,拉着他哥的胳膊语气急了急:“哥,你干什么?”江柏偏目道:“你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她,别去写报告。”江荀都要给他哥跪下了,他为什么非得等到大晚上了才跟他哥说这件事,就是怕打草惊蛇,“不是,不是……”他满脸崩溃,几乎说不出话。两兄弟争执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探出来了个小脑袋,“怎么了?”江荀面对宋尔,下意识摆出了防御的态度。江柏立在两人中间道:“他今天发现你戴了假发,想问问原因。”宋尔:“……”他脑子被这句话冲的懵了下,等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后,眼睛倏的瞪出老大,“什……什么假发?”要不是他哥还在这,江荀都能直接把他假发给薅了,“你说什么假发?”宋尔被他质问的语气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就要把门关上。江荀直接伸进去胳膊,把门卡住了。宋尔不敢太用力,只能这样任他夹着。就在江荀准备把门别开的时候,江柏把他的胳膊扯了出来。江荀顿时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哥。江柏面对他的目光,半点儿没避让,只是道:“她不会是你想的那种不怀好意的人,对我也没有利用,我和她是怎么遇见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你要是怀疑就当面问,出了家门都咽下去。”合上门的宋尔心砰砰跳着,他听着江柏的话,脑袋往门上磕了下,怎么会的啊,怎么会发现的啊。他现在有点相信江荀就是男主了,不然也不会梦里现实都跟他犯冲,明明对方不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回来他的伪装就暴露了。宋尔捶了捶脑袋,想到还等在外面的兄弟俩,脑袋都疼了,他都不敢想象这件事闹大了会是什么后果。顺着屋门滑落下去,肩膀也跟着塌了。第48章 可逃避不是办法。宋尔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他蹲在那,等情绪稍平复下来后,开始思考怎么应对。继续撒谎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江荀眼见不是个好糊弄的,至于把真相说出来,宋尔叹了口气,说实在话,他更是没把握。江柏还好一些,因着先前的事,总是有情分在的,关键就在于江荀,对方再怎么说也是部队里的人,而下乡又属于国家政策。尽管他没那么聪明,可也知道,有些时候,你要做的事,不在于想不想做,而在于你应不应该去做。这是责任。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不过是江荀与江柏之间的兄弟情分、以及江柏愿意护他几分。可哪怕心里想的再明白,等真要面对的那一刻,还是会不知所措,宋尔擦了把手心的汗,半晌过去才抿着唇拉来了门。“愿意出来了?”江荀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宋尔低着头没吭声儿,只是安静的走向了往日吃饭用的桌子。从背后看,很有些单薄可怜。江柏动了动脚,走过去让她披个袄子过来。江荀见他哥还在那担心宋尔的身体,看向宋尔的眸光微冷。“不用了,就这么说吧。”宋尔仍是没怎么抬头。江柏没管那些,径自回屋把自己的外套取出来,搭在了宋尔身上。外套一直在炕上放着,还存温热,宋尔感受着裹在身上的温度,终于抬了目。他的眼神实在很难形容,至少江柏从没见过,一眼便叫人想到了烂漫春光下忽然大雨,小动物逃出陷阱后、在泥泞地上寻不到方向的仓惶。江柏望着他眉间的不安,心里忽而一塌,“不会有事。”在还没有弄清原因的时候,他便给出了承诺,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愚蠢,可江柏却这样做了。江荀听见他的话,都快气死了,“哥……”江柏转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现在问。”话中的意思很清楚,可以问,但别的就没有了。江荀当然也听的出来,他没法对他哥这种是非对错都不分的行为有什么不满,怨气只能是全都冲向了宋尔那边,“你为什么要带着假发?”“因为……”许是因为害怕,宋尔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我是代替姐姐下乡的。”江荀听见她这句话,眸光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原定下乡的人是你姐姐,但是后来她不愿来,所以让你替了?”宋尔摇了摇头,说:“不是。”江荀上前道:“那是什么?”迎着男人逼视的目光,宋尔闭上眼,脑子里又浮现出梦里自己被打断腿的那一幕,他嘴唇抖了下,“我姐姐,在下乡的前一天晚上,带着爸妈准备好的东西离开了。”“谁也没通知。”宋尔说完这句话,整个人跟脱力的一样委顿在了那里,若不是江柏及时走到他身后垫着,只怕要摔到地上去。江荀听着宋尔这番话,只觉荒谬,“所以你是妹妹?”他说完又自己否定了,“不对,如果是妹妹,不用大费周章的弄顶假发,你……”“是弟弟,”宋尔替他说出了答案。江荀:“……”他微张着嘴,即便是心里有了猜测,可听进耳朵里的时候,仍觉讶异,“弟弟?”宋尔点了点头。江荀却是直接呆在了那里,他想过一万种可能,可唯独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谁也这种预料不到的走向,下意识的,他看向了他哥。他记得他哥对宋尔是很喜欢的,可这下……连性别都换了。江柏当下的模样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同样是楞楞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但手还是体贴的放在宋尔肩膀上,防止他摔下去。江荀看着他哥这副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可能要倒大霉了。他的感觉也确实没错。就在江柏心绪混乱、理不清各种念头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导致现在这个结果的罪魁祸首身上。江荀被看的身子僵硬,就在他预感愈发不好的时候,听他哥开口了,“正好今天院子里的雪也清干净了,你既然这么有精力,就来过两下。”江荀不大清楚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但他根本就打不过他哥的啊,要是同意了这不是找打吗,“哥……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先回去睡觉,明天再说?”江柏充耳不闻,只是拽着他的衣领往外走。宋尔也想跟着。江柏听见身后的动静,停下来道:“别跟出来,外面冷。”宋尔煞住脚步,他看着江柏的模样,有些担心,毕竟书里江荀是男主,还在部队待过,在他的印象里,应该是很厉害的,他心知江柏这样多半是为了给他出气,但他很怕他受伤。“江柏。”男人回过头看他,月光透过窄窄的门缝漏下,落在他高拔的眉骨,带着往日不可即的凶戾。宋尔本是想拦的,可看着男人的神色,莫名的,就知道他不愿意,他站在那,身上披着他的衣裳,只道:“你别受伤,好不好?”晕黄的光覆在他的眉眼,掩不住其中关切。心是不受控的,江柏几乎在宋尔出口的瞬间就想应下来,可想起他的性别,眸子里又有些复杂。各种情绪攻入心头,让他的思绪如何也理不清,沉默片刻,才应了声“好”。宋尔听到这声回应,总算没再往前跟。衣领子还在他哥手里拽着的江荀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不由心惊胆战,两个人打架那肯定是要有人受伤的啊,他哥不受伤,那受伤的人不就成他了吗?容不得他再想太多,刚到院子里就就听将柏一句“开始?”江荀心里清楚这一次恐怕不动手是不行的,而且他还得使出全力,不然恐怕会被收拾的很惨。暗暗蓄了力,“嗯”了声。话音刚落,对面就攻了上来。拳头几乎带着破空之声。江荀当即侧身躬背,险险避过,同时抬臂以肘击向江柏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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