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凡离开,浴室房门大开。
漫天的风雪吹进浴室,懵圈的汪文羽狠狠地打了几个哆嗦,失神地后退两步,双手交叉抱住肩膀,靠住格子间的墙壁躲避寒风。
“啊!啊!啊!抓流氓啊……”
此时的汪文羽终于回过神来,扯开了嗓子大声呼救。
尖叫声马上惊动了伏桌小憩的管事阿姨,阿姨先是给她裹上衣裳安置到自己屋子,然后电话打给校保卫科和政教处,不多时管事的就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通过门口打热水的学生提供的线索,很快找到满身湿漉窝在被窝里,正瑟瑟发抖的蒋凡。
当蒋凡狼狈地从宿舍被反铐住胳膊带走,原本即将熄灯的校园立刻沸腾起来!
中文系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的蒋凡,猥亵心理系系花汪文羽,这样的特大新闻瞬间风靡全校。
故事不知流传了多少个版本,最后直接变成了蒋凡在澡堂已经把汪文羽那个啥了。
当天晚上,校务会议室,学校主要领导悉数到场,连夜研究如何处理蒋凡,作为蒋凡的班主任,晏文英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事件缘由是女生澡堂锅炉坏了,没能快速修好,于是学校决定分时段,男女临时分时段共用一间澡堂。
为避免发生意外,学校在校广播里通知了三次,还专门做了一块木牌告示,写明分时分段的时间,挂着男浴室门外。
晚上6点至8点,男生洗浴,8点至10点,女生洗浴。
学校广播的时候,蒋凡正在胡同搬煤球,哪里会知道这事,晚上回来时又赶上澡堂临近关门,匆忙中没留意门上的木牌。
在这个思想品德极为板正的年代,看女人洗澡这样的流氓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严重的甚至可以判上数年。
晏老师了解蒋凡,深信这个品学兼优学生的为人,可校领导对汪文羽的家庭背景十分忌惮,为了巴结汪家,他们力求顶格处理,不但要求开除蒋凡学籍,还准备把他扭送公安局。
晏老师极力为蒋凡说好话,用人格为他作保,加上宴老师家里也是大院的,在京圈也有着不小能量,校领导也不得不考虑她的观点。
经过两个小时的激烈争论,学校思虑再三,才终于肯把蒋凡的处罚由流氓行为降级为思想道德有问题,开除学籍处理。
这已经是晏老师尽了最大努力争取来的结果了。
在这个年代,能走进大学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了,毕业几乎就能捧着稳当的铁饭碗。
一个县城上千名考生走进考场,能被大学录取的人数不足百分之八,进入重点本科院校的更是不到百分之三,考场就是农村孩子鱼跃龙门的唯一途径。
开除学籍,对于一个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学子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对于来自单亲家庭的蒋凡来说,不单是个人梦想夭折,也断送了整个家庭的希望。
背负品德问题成分的蒋凡,连回寝室收拾行李的勇气都没有,大雪中,他大步狂奔,到了校门口,他忽然停下,转身望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学校正门。
钢牙紧咬,一口唾沫狠狠地吐在大门边。
“妈了个巴子,今天你们把老子的尊严踩在脚底,将来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回来!”
说完狠话,他转身离开一路狂奔。
他跑在漫天飞雪里,跑到空旷无人的马路上,路过一条条街道,直到汗水浸湿了棉袄,直到眉毛结霜,他始终没有停下沉重的脚步。
他大骂着学校领导不公道地处理问题,大骂着这个时代。
他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哭。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用袖子随便抹了下,煤灰混着眼泪,让他本已沮丧的面容更加狼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魏公村跑到了租住在地安门的李酒罐家。
得知蒋凡被学校开除,问清来龙去脉,李酒罐除了惋惜,还有一分怒气是恨铁不成钢。
经受不住挫折打击,未来几十年怎么成大器。
平时比较宠溺蒋凡的李酒罐,狠狠抽了他十几个大嘴巴子之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李酒罐开始有些犹豫,随后变得果决。
学校断了出路,蒋凡就只剩下闯荡社会这条路了。
李酒罐从衣柜最底下翻出一个信封,留下信封里的信纸,又从左邻右舍那里借来35元盘缠,递给跪在自己面前的徒弟,用命令的语气对蒋凡开了口道:“这是你师兄的地址,他前年退伍去了东莞,你去投奔他,争口气,像个男人一样顶天立地地活着。”
就这样,蒋凡被李酒罐送上了南下漂泊的列车。
前几次,蒋凡梦想汪文羽,都是她俩在澡堂发生事故的情景。
这一次,她梦到汪文羽不甘心他只是被开除,还口口声声一定要找他算账。
做梦到这里,饺子馆的邱叔敲门惊醒了蒋凡的梦。
善良的邱叔看到蒋凡下午回来收拾租屋后,就一直没有出过门,知道他还没有吃晚饭,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他就以为蒋凡为了节约,舍不得吃饭,就想着邀请蒋凡和他们老两口一起吃点宵夜,他就要关档了。
蒋凡在邱叔的关怀中,吃着邱婶包的东北饺子,对于孤身漂泊的他来说,这样的温情比许多急于索取的物质生活更难能可贵。
蒋凡不知道,看似普通的一天,却在他做梦的这段时间,一些与他有关联的事情,已经在悄然发生,其中就包括他刚梦到的两个女人。
小别再次相逢,两人这近二十个小时的相处,郝梦加深了对蒋凡的了解,也加深了她深陷泥潭的情感。
和蒋凡在一起时,她心情是高高兴兴,刚离开坐上中巴,想到两人错位的交织,心情难免颓伤起来。
回到合家欢酒店,她没有回宿舍,也忘记了化妆,再次素颜上班。
酒店妈咪上班有严格规定,必须化妆,否则会被罚款。
昨天是张副总催得急,她还有正当的理由。
今天看到她还是没有化妆,还无精打采的样子,张副总怒气冲冲地训斥道:“怎么?丢了魂似的,不知道上班要化妆吗?罚款两百。”
想到刚安顿下蒋凡,口袋银子已经花得所剩无几,郝梦隐藏着心思,装出可怜巴巴样子回道:“这次来月事,今天疼了一整天,你看我忍痛都在敬业的上班,还忍心罚我的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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