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松和白寒枫二人对视一眼，高衡直接开口的分量可比成子龙还要重，这就已经是等于把话放在台面上说了，事实上沐王府根本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人家的意思表达很清楚，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安南的兴华军没必要替你明军出手，除非能给足够的好处。

白寒枫起身拱手道：“大帅，能否给我兄弟二人一盏茶的时间，我们商议一下如何？”

高衡点点头道：“请自便。”

二人立刻掀开门帘，出了大帐，找到帐篷的一个角落，白寒松立刻问道：“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白寒枫道：“大哥，形势比人强，小公爷已经授予了你全部的权力，你今天就可以签署两家协议，其实我刚才听出来高大帅的意思了，这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军阀，你说是个生意人都不为过，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赚钱，要有利益，恐怕，今天我们没有足够的利益给他，他是绝对不会出兵帮忙的。依我看，我们没得选。”

“二弟，你糊涂，这种条件根本没办法答应，云南境内所有的矿产，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金银铜铁，所有的东西都归他们，那我们沐王府去喝西北风吗？再者，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将这些矿场都给了他们。运输通路要不要保证？矿工人员要不要到位。矿场资源要不要管理？”白寒松道。

白寒枫愣了愣：“这。”

白寒松接着道：“既然通路要有，矿工要有，管理要有，那么他们就一定会派人来云南，到时候云南就像是渔网一般，被渗透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反而变成了客人，难道我们自己铸造兵器，还需要朝他们买铁矿？这不是笑话吗？更不要说他还要跟藏地互市，那就等于在云南腹地开辟一条通路，从南到北全被他们掌控，那沐王府如何自处？”

白寒枫道：“大哥的意思是？”

白寒松道：“金钱粮食都可以给，哪怕是天文数字都能给，只要他们不插足云南，那就是一锤子买卖，一旦兴华军势力进入云南，那可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两人回头进了大帐，高衡等人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成子龙笑道：“看来二位商议的结果并不太好啊。”

白寒松道：“军师，大帅，恕难从命，在下有个提议，将这些矿产通路换成钱财来计算，我们沐王府愿意支付。”

“哈哈哈，送客！”高衡猛然起身道。

白氏兄弟二人一惊，“大帅，这。”

高衡道：“既然没有谈判的诚意，就请回吧。本帅以待客之道对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信口雌黄，真是丢你们沐王府的脸。”

白寒松急忙道：“误会啊大帅。”

“误会？你竟然说出换算钱财的话来，本帅问你，现在沐王府还剩下几个钱？这些矿产折合成金银，少说数千万两，应该还远远不止，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云南，就算是大明朝廷都没这么大口气，你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粮，那你说的这些话与放屁何异？请回吧。”高衡转身就要走。

范玉带着几个卫士走上前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回吧，二位。”几个卫士作势上来就要送客。

高衡冷不丁来了一句，“哦对了，回去给小公爷带个话，你们付不起的东西，别人不一定付不起。”说罢，高衡头也不回地从后门出了大帐，一众文官武将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白氏兄弟二人前脚刚出大帐，猛然听见了高衡的话，白寒松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白寒枫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两人瞬间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兴华军是境外势力，跟云南没有瓜葛，沙定洲不开眼进了安南才被痛打。可如果沙定洲这家伙想通了，开眼的话呢？比如，用银子买点装备？或者送粮食送钱财换取兴华军的支持呢？他们兄弟二人可是亲眼看见了兴华军重炮的威力，不是吹牛，假如他们看见的重炮部队拉到曲靖府，可以说战争就结束了，曲靖府的城墙扛不住这种轰击。

白寒枫猛然一把拉住了白寒松的衣袖，“兄长，我们不能走！”

“国公爷！国公爷！白大人，白大人他们回来了。”数日后，曲靖府城内，府衙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沐王府的指挥部，这些天沐天波不仅在整军备战，加强实力，防备可能的入侵。另一方面也是翘首以盼，看看白氏兄弟能否带来好消息。今日一早，沐天波刚洗漱完毕，有卫士急匆匆跑过来禀报，说是白氏兄弟回来了。

沐天波喜出望外，他连忙扔下毛巾，冲出了房门，对卫士道：“人呢？快带来见我。”

卫士有些尴尬，忽然抱拳道：“二位大人在府门外，他们，他们。”

沐天波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他们背着荆条，跪在门外负荆请罪。”卫士道。

“什么？”

吱呀一声，府衙的大门打开了，沐天波带着一众军将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府门外的二人。正如卫士所说，二人学着古人的样子，赤裸上身，负荆请罪跪在外面。

沐天波心一沉，莫非是出访失败了。他叹息一声，果然是天不助我，老天也不帮助沐王府，兴华军本是安南军阀，不帮助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罢了，自己就在这里尽力抗争吧。

他连忙上前，双手托住白寒松道：“二位辛苦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本国公也没说你们一定要成功，既然对方不答应，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们更是无罪，快起来吧。吴立身，给二位松绑。”

吴立身应了一声，走过去就要给他们解绑。

白寒松突然砰的一声，以头抢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沐天波吓了一跳，正在愣神的时候，白寒松哭喊道：“不，小公爷，谈判成功了，兴华军大帅高衡答应出兵，我们也实地观摩了兴华军在八寨司的战斗，可谓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军，沙定洲在他们手下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

沐天波简直要开心到飞起，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他立刻道：“竟有此事？收复云南有望，收复云南有望了！哈哈哈哈。”众将也跟着他笑了起来，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可为什么？众人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沐天波刚要开口问，白寒松便道：“可，可我二人死罪，为了争取兴华军支持，出卖了云南和沐王府的利益，我二人无颜面对小公爷。”

“这？此话怎讲？”吴立身接话道。

沐天波咬了咬牙，一摆手道：“先给二人松绑，进去再说，此等消息，不宜透露。”

大街上，早就是人山人海，听闻白氏兄弟负荆请罪，不少临近街区的民众都赶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这种绝密的事情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肯定是不合适的。所以沐天波立刻将二人带回府衙。

到了正堂，吴立身已经给二人松绑，并拿来衣服给二人披上，沐天波刚坐下，白寒松就跪在大堂正中，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沐天波和众将听完，不禁愕然，柳大洪是个暴脾气，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竟然如此卑鄙，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吴立身摇摇头，按住柳大洪道：“柳将军，你不能用中原的思维来思考，安南军阀乃是化外蛮夷，蛮夷认什么，无非是金银钱粮，你不给钱，谁给你卖命。不要去谈什么家国理想，大明跟他安南兴华军有何联系。白大人说得对，你不给钱，沙定洲就会给，谁先给谁就能得到援兵。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沐王府只要在，就有希望。”

沐天波起身点点头道：“吴将军说得不错，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要先保住沐王府，灭了沙定洲，至于是不是引狼入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他们倒戈沙定洲，那就全完了，沐王府绝对撑不过一个月时间。沐王府不能亡在我们的手上啊。”

沐天波上前扶起了白氏兄弟，两人在听到高衡的话之后，细思恐极，立刻回头请高衡再谈一谈，并且全盘接受了高衡的条件。基本上协议就三条，第一是兴华军帮忙收复昆明。第二是昆明收复之后，兴华军要的矿产和互市沐王府必须接受。第三是高衡增加的一条，沐王府不能阻止民众到兴华军的地盘上生活。

其实第三条，白寒松倒是无所谓，大明的民众除非是活不下去了，要不然谁闲着没事干去你化外之地生活啊，人生地不熟不说，安南的条件肯定是没有云南好的。但高衡既然提出来了，拒绝就没意思了，反正都答应了这么苛刻的条件了，多一个也无所谓。

两家正式签署了协议，一式两份，白寒松也带回来一份，交到了沐天波的手上。并且跟沐天波说了两家出兵的计划，沐天波详细听取了二人的报告，这才放下心来。

噼里啪啦，隆武二年的春节如期到来，整个谅山府都是一片欢度佳节的景象。

“娘，娘，我想买糖吃。”

“娘，风筝，我想要个风筝。”

“爹，咱们今晚能吃肉吗？”

凉山学堂外，到处都是刚放学的学生，还有来接学生放学的家长，今天是除夕，是上学的最后一天。统帅部规定，春节到来的时候，所有的学生可以放七天假，七天之后复课。所以对于天天上学的孩子们来说，这是难得的假期，所有人自然是兴高采烈。再加上过年，所以谅山府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不仅如此，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谅山府的整体水平已经很明显超出了周边地区，不仅仅是城市建设更加合理，民众的生活水平也在稳步提升。作为兴华军的根据地，虽然不能说像后世那样发达，但是就目前的环境来说，谅山府的每个民众都能吃饱穿暖。重要的是副食品也有一定的供应，比如肉食和糖果，虽然不能说顿顿吃到，但是隔三差五有肉吃，已经是谅山府普通民众的生活标配了。

若是兴华军军属，那生活水平更高，军队的军饷加上补贴，士兵们一般都会寄回家。军队里吃喝拉撒是不要钱的，加上常年训练或者在外作战，军中又禁止赌博等等，战士们的饷银根本没地方花，那就只能寄回来，军人在兴华军控制区的地位算是最高，自然待遇不差。

所以军属的生活水平不差，这也是统帅部必须做出的姿态，如果军人的待遇跟不上，谁还愿意去当兵。

孩子们围在家长身边，要这要那，因为是过年，父母们基本上也是有求必应，谅山府各个店铺的生意都出奇的火爆。很多人手中有了闲钱，干脆年夜饭也不在家里吃了，而是在酒楼里包一桌，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在这个乱世之中，能有这样的生活水平，谅山府的民众都是格外珍惜，他们也都明白，这是大帅、统帅部还有兴华军全体将士舍生忘死给他们创造的环境。就在这阖家团圆的时候，远在云南、安南边界的地方，一万兴华军将士正静静等待着夜幕的降临，大军今晚就要出战，目标八寨司。

为了这一仗，高衡在跟沐王府签订协议之后，立刻秘密调动吴荣的炮兵旅北上，同时抽调了一个骑兵营进行支援。八寨司外围，已经囤积了一万大军，兵精粮足。高衡就是要用新年这个时间，这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间发起攻击。

春节对于整个华夏文化圈都是十分重要的节日，不仅仅是谅山府要过春节，云南也要过春节，八寨司也不例外，虽然是战争状态下，但人们难免会放松警惕，这正是兴华军最佳的出兵时机。

“攻击开始。”高衡放下千里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