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阁下，这实在是太壮观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舰队。”安南东部海面上，已经航行了一天的兴华军舰队排列成双排长蛇阵，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的一般，在海面上徐徐前进。

主力舰兴华号上，高衡正站在瞭望台上，闭着眼睛感受海风的气味。他很喜欢大海，后世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也喜欢被派到沿海地区，每次站在海边，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总能感觉自己的心胸都打开了不少，大有将天地包容的气势。现在，是他难得的休闲时刻，舰队在海面上行进，基本上没有太大风险，所以高衡才能这么悠哉游哉忙里偷闲一下。

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高衡回头一看，正是舰队的炮兵长官鲁滨逊。鲁滨逊曾经为英格兰舰队工作过，虽然对于海战战术可能不是特别精通，但是对于炮战战术是了然于胸，最重要的是，鲁滨逊炮本来就是他的得意之作，此次出征，海上的炮兵作战当然要靠鲁滨逊来指挥，他不仅仅是一个合格的大匠，也是一个合格的大将。

鲁滨逊和高衡现在身处的这艘兴华号，原本是缴获自吕宋安东尼中将手上的荷兰舰队旗舰，这是一艘典型的大型盖伦船，有三个主桅杆，体型比明军传统的大福船要大得多，体型大动力强，就意味着载重大，载重大，火炮数量就多，这个数据是呈正比的。

这艘旗舰是三层炮舰，大中小火炮一共可以装载八十门，当日抓住安东尼，这艘船是被直接俘获的，如果这艘船适时加入海战，恐怕够兴华军舰队喝一壶的。后来，这船被拉到新安港船厂进行了一些改动，按照中原人的习惯对内部进行了修改，以便于华夏水手更好适应，现在改名为兴华号，成为高衡的旗舰。

高衡对鲁滨逊笑笑道：“鲁滨逊先生，将军阁下这个称呼我不喜欢，既然你已经来到这片土地上，是否应该按照我们的叫法来称呼你的上司呢？”

鲁滨逊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上帝啊，抱歉，大帅，我犯了不应该犯下的错误。”

对于高衡，后来的鲁滨逊还是有很强的敬畏之心的，眼前这个大帅看起来年轻，但是千万不要被他的年龄所迷惑，此人心机缜密，可谓是深不可测，华夏人的智力本来就高于西方，加上数千年的文化沉淀，能做到主帅位置的人，都是一百个心眼子，鲁滨逊哪里是高衡的对手，所以对于这样年纪轻轻手握重兵的超级军阀，鲁滨逊是非常敬畏的。

高衡摆摆手道：“没关系，以后注意就好，你说得对，我们的特混舰队可能是南部海域最强大的舰队了，即便是现在的东印度公司，我也有信心跟他们一较高下。”

“特混舰队？这是一个全新的名词，大帅，能否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鲁滨逊问道。

高衡拍了拍脑袋，又说漏嘴了，特混舰队这个名词现在还没有呢，被自己说出来了。他立刻解释道：“特混舰队就是特别混合舰队的简称，这么说吧，你看看我们的舰队构成，主力战舰十余艘，都是缴获自荷兰人的战舰，经过改造和你鲁滨逊火炮的减重设计，提高了火炮数量，就拿我们的旗舰来说，可以搭载八十门火炮，光是鲁滨逊炮和重型轨道炮就各有二十门，还有大将军炮和小型佛郎机以及没良心炮共四十门，这种强度的火力，恐怕一般船只根本近不了身吧。”

确实，经过鲁滨逊孜孜不倦的努力，兴华军的舰载火炮都进行了减重设计。比如说鲁滨逊炮，本身就是皮薄馅大，所以可以多搭载一些。而四轮磨盘重炮，在陆地上是这个名字，但是到了船上，下面的底座就可以不要了，只需要在船上装上滑轨来往复运动就可以了。这样一来，等于减轻了近一半的重量。

而没良心炮和小佛郎机，本身就不重，自然可以多搭载一些，如此一来，火力得到了大大加强，甚至比原先东印度公司的配置都要升级一个档次。

一六三三年的料罗湾海战之前，东印度公司在远东不过保持着二三十艘战舰的体量，这之后，他们意识到了远东的巨大价值和明军水师的巨大威胁，所以不断增兵，到高衡俘获安东尼的时候，东印度公司的战舰在远东已经布置了近百艘，其中有两成都是兴华号这样的三层巨舰。只是现在，高衡并不畏惧他们，因为即便是遭遇战，他们在火炮射程和威力上都没有优势，只能光挨打没法还手。

高衡说的主力战舰十余艘，其中有五艘是三层巨舰，还有七艘是双层舰，这是兴华军水师的核心战斗力。

高衡又道：“再看看其他的，我们还有缴获自安南水师和自己仿造的明军福船，这也有二十艘，虽然只能搭载十八门火炮，但也是不错的战力。另外蒲德曼的商队也编入了舰队，战船和运输船加起来也有十几艘，还有我们自己建造及缴获的运兵船，虽然没有海战能力，但也是舰队的一部分。你这么算下来看看，我们是不是一支执行特别任务的混合舰队？”

鲁滨逊恍然大悟，这一百多艘舰船里，有十二艘盖伦舰，二十艘福船，五十多艘运输板船，以及蒲德曼的商队十余艘商船和商船改造的战舰，最后还有十几艘鸟船。这样看来确实是一支超级强大的混编力量。

只不过在火炮方面，还有所欠缺，主要是受限于制造局的产能，兴华制造局生产出来的火炮，肯定要优先装备陆军，所以水师的火炮基本上都沿用了缴获时候的自带火炮，最多在发射药和炮弹上进行一些改良，提高射程。只有少部分舰船装备了新炮，比如兴华号这种旗舰。

从火炮上来看，除了旗舰之外，其余的盖伦船只替换了一定数量的鲁滨逊炮，这种炮只能在海战中使用，在陆地上没有用武之地，而且制造较为简单，所以替换下不少盖伦船上的荷兰加农炮。

替换下来的加农炮被安装在了鸟船和蒲德曼的商船之上，运输船是没有火力的，剩下的二十艘福船就是用原先的火炮加上一些大将军炮和佛郎机凑合一下，这才勉强形成了密集的火力网。但他们在数量上已经形成了绝对优势，要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一般出动也就在十到二十艘战舰，除非是倾巢而出，否则舰船数量不会太多。

而明军水师虽然看起来数量庞大，但是很多船的战斗力都很差，基本上属于凑数的。比如料罗湾海战之中，郑芝龙干脆就将自己麾下的中小型战舰全部改造成了自爆船或者火船，就是用来跟对方一换一的，这些中小型船只不值钱，荷兰人才在海战中被击败，但明军也损失了惊人数量的船只。

所以别看明军舰船数量大，但实际上，能用来炮战的舰船并不是很多，仅从主力战舰和火力密度上来说，兴华军是有绝对优势的，更何况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琼崖，琼崖水师不过是广东水师的一部分，能有多少战力？

鲁滨逊点点头道：“大帅真是太有想象力了，这么一说，就让人明白了简单的道理。”

高衡简直有点哭笑不得，拍了拍鲁滨逊的肩膀道：“你这家伙，在制造局待久了，怎么跟卜弥格一样，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种马屁拍的有些拙劣了，我哪里有什么想象力，不过是说事实情况罢了。”

“大帅。”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两人的目光看去，是堵胤锡。

高衡拱拱手道：“哦，是堵大人，怎么样，在海上航行还习惯吗？有没有晕船的情况发生？如果不舒服的话，我有药，你可以吃一些。”

堵胤锡摆摆手道：“并无不适，虽然我这是第一次坐大海船进行远洋航行，但是大帅可不要小看在下，湖广水网密布，我也曾在江河上航行，所以对于坐船，还是非常熟悉的。”

高衡笑道：“呵呵，对对，这我倒是忘了，堵大人在湖广从政多年，没见过大海还没见过长江吗？”

“哈哈哈。”几人一起笑了起来。

高衡话锋一转道：“不知道堵大人前来，所为何事？”高衡看见堵胤锡的表情，好似有些心事，便开门见山问了出来。

堵胤锡欲言又止，高衡连忙道：“但讲无妨，现在堵大人可不是什么湖广巡抚，而是我兴华军统帅部的顾问。”

堵胤锡道：“那好，我就开诚布公了。自到兴华军以来，每日都有新气象，每日都有新感受，我也是受益匪浅。此次，如此庞大的舰队出发，我更是感到不可思议，颇有天下大同的意味。我们的舰队中有西洋人、安南人、华人还有其他一些国家的人，舰队船只的样式也是五花八门，虽然单看有些怪异，但一百多艘船只组合在一起，果然威武雄壮。”

高衡道：“堵大人，既然开诚布公，不如直接说重点，不用说这么多好话来铺垫。”

“咳咳。”堵胤锡的心思被戳破，便道：“在下想说的是，此次前往琼崖，本意也是为了抗清，明军再不堪，也是抗清力量，所以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发生冲突的话，还请大帅手下留情，少伤人命，这知州瞿罕也是我的老相识，若是冲突闹大了，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好谈了，古人云上兵伐谋，能不动刀枪还是不动的好。”

高衡点点头，“堵大人，这点你放心，我们会表明身份，只要明军不主动进攻我们，我保证什么事情也没有，上岸之后，我军一定秋毫无犯。崖州那边的地形我们很熟悉，否则堵大人以为我为什么要把蒲德曼的商队带上，因为孙和鼎等几位孙先生，正是他们上次从崖州救出来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堵胤锡明白了过来，原来在此之前，兴华军已经登上过崖州，这样看来，应该会好一些，兴华军的军纪他已经见识过了，在谅山府境内的兴华军，可以说秋毫无犯，并且军民关系融洽，有时候，堵胤锡也觉得，也许兴华军占领琼崖，不是什么坏事，相反，可能还是好事。

在这段时间里，他可是去高平参观过，那里搞得建设兵团制度，简直让堵胤锡大开眼界，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的政务水平真是不行，这么好的点子，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实际上，这种建设兵团制度适用于湖广，湖广境内的二十万农民军，不是不好安置吗？正好使用这种建设兵团制度，湖广北部被农民军、左良玉、清军反复蹂躏，早就成了千里无人之地，人们跑的跑躲的躲死的死，如果能把农民军调入北部，进行军屯，也就是建设兵团，岂不是两难自解？

高衡见堵胤锡愣神，不知道他的思绪已经飘到哪里去了，随即对鲁滨逊挥挥手道：“行了，跟堵大人一起回去休息吧，航程还早，我们才不过行进了一天，到琼崖，这么庞大的舰队没有八九天是到不了的，本帅想一个人静一静，这种时光太难得了。”

鲁滨逊和堵胤锡告退，高衡倒是有些惆怅，清军进兵速度太快了，眼看着已经是十一月底了，可是整体的布局还没有完成，绍武与永历相争，清军一旦杀进来，两广无险可守，必定是全面沦陷，兴华军必须抢先占领琼崖，还要花几个月的时间把琼崖的局势稳定下来，这少不得要当地官府进行配合，但就是不知道清军会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高衡负手长叹一声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啊。”望着身后浩浩荡荡的舰队，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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