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汪新换完衣服后独自一人骑车在路上。

由于临时调班，他跟蔡小年、牛大力、姚玉玲三人的班次交叉了。

他下班，他们上班，下周才能再次遇上。

骑着骑着，他就来到了国营商店附近。

他推门走了进去，就听到马燕磕磕巴巴的在读课文。

读不顺时，甚至于还埋怨起了古人，听得汪新嘴角上扬。

他正准备过去打招呼，就看到一个男顾客拎着酒瓶子晃晃悠悠走了进去。

这男顾客汪新认识，就是给他捡漏儿的那瘸腿男子。

咣当一声响，瘸腿男手中的酒瓶子蹾在了柜台上。

“同志，您要点啥？”

马燕眉头微皱，一身酒气惹人生厌。

“你还记得我不？”

“记不清了，不过瞅着有点眼熟。”

“今天晌午，我在你这儿打了一瓶白酒，你自己问问。”

马燕很是不解，不过还是拿起瓶子扭开盖子闻了闻。

“咋了？”

“拿个碗，拿个碗！”

眼瞧着马燕拿过来来了小碗，瘸腿男直接倒了小半碗，端到她面前。

“还问我咋了？”

“来，你自己尝尝！”

“工作期间不能喝酒，你直说，到底咋了？”

马燕的拒绝，让瘸腿男有些恼火。

“咋了？”

“你说咋了？”

“你们这酒里掺水了！”

“我喝了二十多年地瓜烧，这酒里掺没掺水，我一尝就能尝出来，你们甭想蒙我！”

掺水？

马燕直接就给这瘸腿男划到捣乱、耍酒疯的行列去了。

掺水这事有吗？

自然是有的。

不过，那时是针对于价格高的酒。

况且那也不叫掺水，那得叫掺酒。

地瓜烧这种最便宜的酒，自然不在其列。

“你说兑水就兑水了？”

“我闻着酒味挺冲的！”

“再说了，就算是兑水了，你凭啥咬定是我们兑的呢？”

“没准还是你自己兑的呢！”

“这地瓜烧是我们店最贱的酒，都懒得兑水。”

“喝不起酒少喝点，赚便宜没够是吧？”

汪新听着马燕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懒得兑水，那还是兑过呗。

马燕这嘴皮子够厉害的，今天他算是见识了。

“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瞧着汪新走了出来，马燕脸上溢出了一丝笑容。

“我骑车回来的，比公交车快。”

“路过你这，顺道买两瓶酒。”

听到汪新是来买酒的，瘸腿男立马来了劲头。

刚进门时他没注意，离近了自然认出来了。

这小子不就是买他家香炉的大冤种吗？

“小兄弟，又见面了。”

“听哥一句劝，别在他家买酒。”

“他家的酒掺水了！”

马燕恼了。

“嘿，你来劲儿是不？”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给你酒里兑水了？”

男顾客昂头道。

“我是没亲眼瞧见，可事实胜于雄辩。”

“今天你要是不给我换，来一个我给你搅和一个。”

“反正我也没事干，看谁耗得过谁！”

汪新瞅了眼酒瓶，淡然一笑。

“同志，你晌午打了多少酒。”

“一勺啊！”

“马燕，勺递我一下。”

从马燕手中结果盛酒的勺子，汪新在瘸腿男眼前晃了晃。

“是这个吗？”

“没错，就是它！”

得到瘸腿男的确认之后，汪新把酒勺放到了柜台上。

“马燕，你给这酒倒回去，让这位同志瞧一瞧。”

马燕当即知晓了汪新的意图，她在这国营商店也干了快三年了。

平日里除了卖咸菜，其他杂七杂八的活她也是没少干的。

这一双眼睛，不说是火眼金睛，却也是好使得很。

“同志，看仔细了。”

说话间，马燕先把小碗中的就倒了进去，紧接着就给瓶中酒咕嘟咕嘟一顿猛倒。

勺子很快就满了，可瓶子里还剩了得有二两酒。

“看到没，这勺子可是满了。”

“你自己刚才说的很清楚，你打了一勺酒。”

“那这多出来的酒，打哪来的？”

“这还不算你喝进肚子里的！”

“别人是越喝越有，你是越喝越多。”

瘸腿男看着眼前这一幕立时傻了眼，脑子也有些不转圈了。

是啊，他明明就打了一勺酒，咋还越喝越多了？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跟过去那些地主一样，小勺出，大勺量。”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你就说今天这就你给不给我换？”

“你要是不给我换，你信不信我……我……”

瘸腿男下不来台直接开始耍无赖，马燕确是一点都不怂。

“你想怎么着？”

瘸腿男掏出火柴，比划道。

“我怎么着？”

“你信不信，我给你这儿点了！”

汪新瞧着眼前这一幕，很是佩服瘸腿男的勇气。

扬言要点国营商店，这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呢。

“怎么着兄弟，想耍酒疯啊？”

“成啊，我现在就带回班房耍个够。”

哗啦一声，汪新的手铐摆到了柜台上。

瘸腿男瞬间清醒，手中燃起的火柴直接丢到地上，还拿脚使劲踩了几下。

“兄弟，不对，那个警察同志。”

“我，我跟她闹着玩的。”

“您别当真，您别当真啊。”

“我酒喝多了，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看着瘸腿男额头上溢出的汗珠，汪新没有再吓唬他。

马燕给掺水的酒装回瓶中后，就让他拿着走人了。

“行啊，汪新，够威风的。”

汪新收起手铐，微微一笑。

“威风什么，都是为老百姓服务。”

“打蛇打七寸，你得知道他怕什么。”

“给我拿两瓶牛栏山。”

马燕开了单子，汪新就去付了钱和酒票。

没过多久，马燕就下班了，二人一同回家的。

马燕坐在后面，手里拿着网兜，里面装有白酒、熟食。

“你怎么买这么多熟食？”

“这日子，不过了？”

汪新头也不回道。

“去我师父家蹭饭，自然得带点礼物了。”

“师父？”

“谁？”

汪新回头。

“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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