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纠缠近半生,可笑至极。
闻仲衍不动声色地将珠串收起,“随手拿的而已,没瞧见竟是这串。”
闻堰寒落座,并未拆穿他,只是轻讽:“这是在睹物思人,还是自自欺人?”
“堰寒……”闻仲衍喉间微哽,眸色淡了些许,“你母亲都离世三年了。”
“所以您觉得我会因此轻易原谅她,才搬来这里住,是么?”
闻仲衍脊背僵硬。
在外叱咤风云多年,令人闻风丧胆的闻氏掌权人,面上浮出一抹悲凉,“当初你为了和我置气,跑去学赛车,一晃就是十年。”
闻堰寒:“十年到了,您该欣喜。”
“堰寒,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气我。“
“父亲多想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闻堰寒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闻堰寒是他同她唯一的孩子,亦是他一生的骄傲,哪怕是在这同他冷战的十年里,依旧出色地完成了精英教育,将接手的产业打理地井井有条,甚至青出于蓝。
只是父子俩十几年来几乎就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刻,闻仲衍也不恼,转了话题道:“跃领那边的条款谈得怎么样了?你真打算做汽车行业?”
闻堰寒:“没什么问题,并购的事情也跟星梵、鼎盛、嘉至几大车厂谈过了,部件代工协议还在推进。”
“你想好了就行。”闻仲衍说,“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今年过后,就全权交由你来处理了。”
“嗯。”
“突然起心思着手汽车行业,是不是打算退圈后,资助几个车队?”
闻仲衍虽然极少和闻堰寒有交流,却密切关注着他的行径,知道闻堰寒的性子,是绝不会纵容有人在网络上同他捆绑绯闻的。
而这短时间闹得厉害,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闻堰寒垂眸,目光有了一丝涟漪,很快又压下去,“再看。”
“我还以为你有心仪的车队。”闻仲衍点到即止,又道:“养一支顶级车队要投入的资源并不少,能否得到超额回报,更像是一场赌局。”
“是经营好代言、周边,发掘个人车手的商业价值,未必会像您说的那样。”
闻仲衍:“你有这种想法是好事。”
相顾无言。
闻堰寒留下了用了餐,也没打算久留,私人航班已准备妥当,只等他即刻出发。
临别前,闻堰寒对郑叔吩咐道:“郑叔,麻烦你有空去澄园采摘一批玫瑰,要黎明之际盛开的,23号那日空运到海市。”
郑叔跟在闻仲衍身边长达三十年之久,几乎是看着闻堰寒长大的,见他如此珍重对待,不免多问了一句,“少爷今天去过澄园?”
闻堰寒自未多想,“中午的时候去过。”
花期已经过了,绕是精心养护着的庄园,花苞也不算太多。闻堰寒喜爱玫瑰,像澄园这样的园区在别的城市也有好几处,如果实在挑不出好的,就只能再抽空去别处看看了。
郑叔敏锐地觉察出什么,欣喜之余又压下了好奇,没再多问。
送走闻堰寒后,郑叔同闻仲衍说起这件事,感慨道:“少爷最近还真是奇怪,先生,您说他该不会有了心仪的女孩吧?”
“年初拂了纵横钢铁家千金的面子,同人退了婚,我还以为是故意要我在老友前难堪。”
闻仲衍心下了然,“原来回京市看我是假,实则恐怕是亲自为那女孩挑选礼物,他倒是藏得挺深。”
“少爷心里还是在意先生的。”
闻仲衍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了先前藏起来的沉香串。这串沉香是妻子曾三拜一叩首到庙里求来的,保他一生顺遂平安。而后一场大雨,闻堰寒高烧不退,才拆下了九颗给堰寒戴上。
自从闻堰寒知道岑然那孩子的出生后,疯了似地将那串沉香丢进火堆里。
闻仲衍那时不顾灼烧的烈火,将手串拾了出来,找工匠磨去了外层一圈焦色的木质,又亲自送回寺庙请功德圆满的大师开了光。
闻堰寒痛恨他在感情上的一再忍让,自此时常戴着那串沉香,发誓不会忘记这份耻辱。
就像是逃不脱的宿命缠绕。
闻仲衍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是我的儿子,如出一辙的执拗我又怎么会不懂。罢了,都随他去吧。”
他看向手中的珠串,“堰寒和我不一样,该留住的东西,他不会轻易放手的。”
前四场漂移排位赛结束,赵梓旭的总排名在第五,温几栩则出乎预料地升到了第三,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一场失利,温几栩也能进入到决赛,远超陈经理的预期。
温几栩像是骤然变成了队里的大熊猫,这几天被人疯狂投喂不说,陈经理还特意向老板申请了公费报销,大半个车队的人都赶在了最后一场比赛为她加油助威。
“小温,最后一场要是有把握的话,给你雪姐杀个第一回 来。“赛前,杨雪为温几栩打着鸡血。
汪珂鼓捣着怀里映着‘栩栩必胜’的荧光应援牌,“雪姐,这句话我都听你念叨好几天了,能不能歇一歇,等会儿小温姐不紧张的都被你带紧张了。”
“小屁孩懂什么?就是够燃才有冲劲。”赵梓旭说。
杨雪拍了拍赵梓旭的肩,一视同仁道:“梓旭也加油,争取把均分拉上去,到时候跟着小温去决赛。”
“那是肯定的,江少托我多照顾小温,我总要言而守信。”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笑,陈经理也说:“快年底了,发挥好了拿点奖励挣点面子回来,我才好意思向李总多给大家争取年终奖。李总说了,只要成绩好,绝不会亏待大家。”
赵梓旭笑:“那我可得全力以赴了。”
“杀他个第一!”温几栩模仿陈雪的语气,逗地众人失声发笑。
“对了汪珂,你一会能不能别举这块牌子?搞得跟明星见面会似的,丢脸死了。”
温几栩早就对汪珂手里的那块荧光色应援牌意见很大,前几天没忍住,悄悄扔去了垃圾桶,谁知被保洁阿姨捡了回来,汪珂知道后,吵地温几栩耳边三天都没安静下来。
赔了他一桶kfc,才勉强安抚下来。
本以为汪珂对于应援牌的执念就此放下,谁知道他竟然把这么骚气的东西带过来了。
“不行!”汪珂将牌子抱地死死的,嚷嚷反驳:“人家闻堰寒每次比赛都有粉丝应援,我们小温姐该有的牌面也要有。”
“他是冠军,我连个响亮的名号都没有,有可比性吗?”温几栩作势要去夺,两人打打闹闹,牌子在手边来回争夺,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那又怎么样?闻堰寒只是比你大了几岁而已,小温姐迟早也会是冠军的!”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支援的机会,小温你就让让他。再说了,谁说场上只有我们举应援牌的,说不定一会还有粉丝为你尖叫,挥舞荧光棒什么的。”
陈雪被这两个幼稚鬼给弄得头疼,拉着温几栩远离炸毛的汪珂,对着她的脸细细瞧了半天,从包里拿出一支新买的番茄色口红,耐心地涂上她的唇。
温几栩比陈雪高出半个头,陡然被她这么按着,也不好乱动,只能微微俯身,迁就着她的动作。
等陈雪仔仔细细地勾完唇峰,温几栩才问:“干嘛要擦口红?”
陈雪:“你抿一下。”
温几栩照做,视线却去寻找陈雪手中的那支口红,d家的,最近大热的色号,她之前跟陈雪逛街的时候种草过,但被抢空了。柜姐答应到货后会给她留一支,温几栩太忙了,忙着训练,忙着撩闻堰寒,久而久之就忘了。
陈雪这才满意,“小温这张脸长得真好,五官漂亮,皮肤也白,连妆都不用化,随便擦点带色的唇釉就美翻天。”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温几栩也不并未觉害羞,大方地承认:“毕竟是雪姐替我选的嘛。”
“给你的礼物,初战告捷色。”陈雪将唇釉塞在温几栩的挎包中,眼里满是恋爱,小姑娘家境好,随便背的包都是二十来万需要配货的款,性子却不骄纵,高奢和平价都爱用,所以送她这份礼物,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陈雪是打心眼里喜欢温几栩,忍不住俯身在她耳边说,“青野的也来了几个,一会你去招呼的时候,保准迷地某个人神魂颠倒。”
上次同青野的几个年轻人玩了狼人杀后,加上了微信,他们玩吃鸡(一种枪战手游)的时候拉她打过几把,关系也算得上勉强熟络,加之青野明年的培训生要在星火基地训练的关系,来看一场比赛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
温几栩装傻充楞:“迷谁?我怎么不知道?”
雪姐笑地神秘,一副‘你怎么瞒得过你雪姐’的样子。
温几栩的眼前蓦地闪过那日,闻堰寒的唇流连她锁骨的凌乱片段,身体的记忆伴随着那双深邃的眼一同涌现,让她脸颊泛起丝丝红意,不自在地别过身去。
却忍不住想,他的唇会是什么触感。
上场前,温几栩的视线往青野所在的观众席位扫去,年轻面孔看到她,都热情地朝她挥了挥手。
清隽的少年视线与她相撞,程子幕弯了弯唇角。
隔着鼎沸的人潮,她听不到程子幕说了什么,却从他的口型辨出来。
加油。
她朝他微微一笑,视线一一晃过,却没看到那个恣意淡漠的身影。
温几栩的心沉了下去,浮出几分不悦来。
来回扫视两圈,确认江鹤轩也没来后,温几栩才意识到,她同时被两个人放了鸽子!
或许是心有积怨,温几栩在最后一场漂移赛中格外专注,过每个弯道时堪称完美的表现,赢得了场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喝彩。
她从车上下来时,一眼就望见那个荧光色的应援牌,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很想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老婆啊啊啊啊!!!!“
“温温老婆好棒!!”
“栩栩老婆酷毙了!”
远远地听见几个女生疯狂地喊她老婆,温几栩微微耳热,还是伸出手,朝那处挥了挥,尖叫声顿时更大。
“啊啊啊啊啊老婆朝我招手了!”
“呜呜呜温温老婆好美,还好温柔,我哭死!!”
……
在网上看到各种骚话连篇的夸夸言论时,温几栩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害羞的,直到看到线下如此壮阔的场面,才发觉心口热热的,像是被温热的暖流填补。
积分排名出来时,温几栩已经拿到了手机,首要事情就是挨个质问。
[江鹤轩:祖宗,我实在是来不了,我爸跟我现在都在宜城参加会议呢,全是些什么专家,听得我头都大了,不信你看(图片,jpg)]
[江鹤轩:等你决赛的时候,我保证来,好不好?千万别再把我拉黑了]
照片里是典雅大气的中式会议室布局,见江叔叔也在旁边,温几栩知道江鹤轩的确不是故意的,才勉为其难地保留他的微信好友身份。
[温几栩:算了,不跟你计较。回头自觉赔我一顿饭,大忙人。]
阴阳怪气完,温几栩点开闻堰寒的聊天框。
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她问了他几个技巧性的问题,闻堰寒回复完后,最后一句话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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