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属狗的么
天蒙蒙亮, 有人扣响浣衣局的大门,内侍监来了人。
雪芝打着哈欠出了舍间,正要去膳房, 冷不丁被?人叫住,她扭头一瞧, 管事曹公公叫住了她,曹公公身边还站着一位内侍监的公公。
雪芝心下一颤, 她都够倒霉的, 绣衣局那些人怎么还不肯放过她, 这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走至近前?,她冷着脸询问何事,曹公公却突然朝她绽放笑脸, “雪芝,你认识羲贵妃竟然不早说!你去了贵妃娘娘那边可不要忘了替杂家美言几句啊!”
雪芝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
前?来领她的公公说是皇上新封的羲贵妃把她从浣衣局调了出来, 点明要她来庆阳宫伺候。
浣衣局众人羡慕她交了好运, 能被?盛宠在身的羲贵妃看中,之前?不与?她玩, 而今纷纷扭头巴结她, 指望她能在羲贵妃面?前?提一嘴,也好把她们弄出来。
雪芝脑袋瓜子搅和?成一团,她不认识羲贵妃, 自打被?贬入浣衣局,终日洗刷宫人的脏衣,也轮不到去熨烫妃嫔的昂贵衣裙。
哪里来的好运道?!
内侍监公公守口如瓶, 问了也不说。
须臾,雪芝拎着包袱跟着对方出了浣衣局。
跨过浣衣局的大门, 雪芝转身,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呸!这辈子她都不要再?来这破地方了!www.shitouxs.com 石头小说网
内侍监的公公看了她一眼,并未多嘴,只提醒她走快点,不能让羲贵妃久等。
一炷香后,雪芝小心翼翼踏入庆阳宫西配殿,入眼所见绿树成荫,鲜花烂漫,园子里纤尘不染,宫人有序当?值,隐约还?有笑声从花厅里传出来。
雪芝提着的心不免放松下来,似乎不是她设想的那样。
公公把她带到了花厅门外,高声禀报,“启禀贵妃娘娘,浣衣局雪芝带来了。”
隔着珠帘,内间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欢快声,“娘娘让她进来。”
公公不便进屋,替雪芝撩起?珠帘,示意雪芝自行进去。
雪芝忙朝公公致谢,抬脚跨过门槛,屏气凝神踏进屋内。
花厅里,傅知雪歪靠在塌上,石榴正伺候她饮茶,崔嬷嬷坐在暖塌一侧,调制护手的香膏。
傅知雪侧首见到畏畏缩缩的雪芝,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宫服,低垂着脑袋,局促又不安。
她当?即坐直,唤了一声,“雪芝。”
雪芝下意识抬头,骤然见到主位上的人,吓得脸色煞白,而后察觉不对,只见傅姑娘容光焕发,杏眼弯弯,唇红齿白,且一身贵气。
原来羲贵妃是傅奉仪!
雪芝忍不住红了眼眶,当?即跪地叩首,哽咽道:“奴婢雪芝跪谢羲贵妃!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娘娘是雪芝的贵人,奴婢这辈子愿为娘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呜呜呜,苦尽甘来,去岁冬月种下的善果?终于开花结果?。
娘亲说得对,多做善事总有福报。
“好姑娘,快起?来吧。”傅知雪双手不便,石榴不让她起?身,替她上前?搀扶。
石榴知晓雪芝暗中赠馒头给?主子的情谊,忙不迭奔过去把雪芝拉站起?来。
“雪芝,我?是石榴,主子说了,以后你就安心留在庆阳宫,留在主子身边伺候。”
雪芝感激不尽,擦干眼泪,笑着点头,“嗯,多谢石榴姐姐,奴婢初来乍到,若有犯糊涂做的不对的地方,劳烦石榴姐姐指正。”
石榴喜欢雪芝的痛快,笑着应下,“你别怕,我?们主子最好说话。”
崔嬷嬷安排石榴与?雪芝住一屋,还?发了二套春夏秋冬宫衣,傅知雪还?额外赏赐了一些不算贵重的耳饰簪子手镯。
雪芝不敢要,见石榴也有一套相似的,且崔嬷嬷不难相处,便厚脸皮收下了。
晚些时候,雪芝大致熟悉了西配殿的格局,大大小小四处院落,膳房在最后排,花厅暖阁相连,寝殿等闲人不能随意进出。
羲贵妃待宫人和?善,给?的月银也多,平日里只要当?值尽心,不会太过苛责她们躲懒,病了可以告假歇息,无需强撑,也不会扣月银。
她与?元宝、红杏等人见了面?,互相寒暄了一番。
元宝公公好说话,红杏有些冷,仗着是皇后宫里出来的,自诩高人一等,不拿正眼瞧粗使宫人,只对石榴与?崔嬷嬷元宝三?人客气些。
雪芝多留了一个心眼,尽量忍着红杏。
第二日,傅知雪委派重任给?雪芝,让她辅佐红杏去盯着羲和?宫修葺进度。
“本宫知道你擅女红,美学上颇有建树,那些宫人粗糙,到底不如女子做事细致,红杏一人分身乏术,本宫派你过去搭把手,你可愿意?”
雪芝拍胸口保证,“主子放心,这可比在浣衣局干粗活轻松多了,奴婢保证办妥此事。”
傅知雪宽慰一笑,“嗯,待下月初搬入羲和?宫,本宫会重重奖赏你。”
她该早点把雪芝从浣衣局叫过来的,忙着入宫适应与?一众后妃周旋,忘了这茬,还?是崔嬷嬷替她想起?来的。
待雪芝兴冲冲离开,崔嬷嬷问道:“雪芝年岁尚小,红杏可不会听她的,不如让老奴去。”
傅知雪眺望窗外春景,言笑晏晏,“嬷嬷不必担心,雪芝为人机灵谨慎,她不会吃亏的,她与?红杏周旋最好不过。”
红杏做事尚可,总归不是自己人,傅知雪用得不舒心,得寻个错处才能把红杏打发走。
春猎在即,乾宁殿那边送来三?大箱骑装给?傅知雪挑选,手伤不能射箭,却碍不着她打扮得英姿飒爽去出风头。
此次春猎之地在清水县行宫旁的大帽山,后妃会随皇上入住行宫,文武百官等一众命妇女眷自行在大帽山脚下扎营。
钦天监择了良辰吉日,那三?日无雨无风,适合郊游踏青打猎。
傅知雪不想住行宫,行宫里规矩多,她无法与?胞兄见面?,便去说服萧炫,放她去住大帐。
萧炫有求必应,不可能让她一人住大帐,遂特地打发人去安排此事,圈出一块地,且要与?百官的帐篷拉开距离。
太后那边不参加此次春猎,薛芙梨留守皇宫陪着太后。
东宫那边,柳昭训有身孕不便出行,薛良娣还?在月子中也不能成行,萧元祁点了太子妃,崔良媛夏良娣等人参加。
出发当?日,傅知雪一袭艳红劲装骑服,在一众人等羡慕嫉妒的目光里登上龙撵。
其?余妃嫔随车出行,艳羡羲贵妃荣宠加身,王贵妃避其?锋芒低调行事,与?庄嫔共乘一车。
通往行宫的官道平整,庄嫔挑起?帘子,眺望身后蜿蜒百里的大队人马,复又远觑正前?方四匹骏马并驾齐驱的圣驾。
忍不住赞叹一声,“羲贵妃真?够风光的。”
王贵妃默不作声,捏住手里的马鞭。
庄嫔见王贵妃不搭腔,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娘娘怎么了?可是嫌弃妹妹多舌?”
王贵妃放下鞭子,勾唇一笑,“本宫当?年也着实风光过一阵子,花无百日红,皇上有了新美人,贪图新鲜忘了我?等这些旧人,也是人之常情,本宫看开了,何苦与?羲贵妃过不去,她还?未有子嗣,本宫的二皇子明年可以出宫建府了。”
言外之意,王贵妃到时候可以享清福,羲贵妃还?得挣扎生子。
王贵妃失了斗志,太不符合常理。
庄嫔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娘娘所言极是,羲贵妃能不能生出孩子,且还?未知,宫里没有子嗣傍身,着实难熬。”
说完还?故意垂头丧气,透露自己未能有造化。
王贵妃宽慰了庄嫔几句,声称子嗣讲究缘分,不可强求。
圣驾马车宽敞豪奢,分里外二间,还?备了茶水间。
傅知雪把石榴与?崔嬷嬷带了出来,雪芝与?红杏留在宫里继续替她捣鼓羲和?宫,石榴与?崔嬷嬷、孙怀恩、元宝侯在茶水间里,听候差遣。
傅知雪怕萧炫弄乱了她的骑装,不让萧炫碰,单独端坐在一侧。
萧炫笑她太过紧张,又不是接见邦国来使,无需端着姿态。
傅知雪睨了萧炫一眼,“臣妾第一次随皇上出席如此盛事,自然不能落了皇上的脸面?。”
太后与?皇后皆留守京城,她与?王贵妃名义上平起?平坐,但因她正直盛宠,自然以她为尊。
宫里人再?多也就那些人,她早就不怕了,然而官员女眷贵妇何其?多,皆是宅斗好手,定有不少人盯着她,等着她出错,她不紧张是假的。
萧炫失笑,拿她没辙,随后找了一本奏折翻阅。
傅知雪起?初还?坐得住,随着转入行宫方向,马车颠簸,她腰背酸疼,眼角余光瞄到萧炫聚精会神批阅奏折,她悄悄歪靠在案几上。
见萧炫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她忙不迭解开腰封,正要丢到一旁,惹来萧炫的几声嗤笑。
傅知雪脸皮厚,干脆起?身向萧炫扑过去,撒娇道:“皇上,臣妾腰酸,您帮臣妾揉一揉。”
萧炫单手把人搂住,腾出空着的右手替她按揉腰肌,“傻娇娇,没有朕的宣召,旁人可不敢随意近前?。”
有了前?车之鉴,此次春猎,萧炫会把傅知雪拴在身边,不让她离开他?的身侧,杜绝别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傅知雪被?他?伺候得舒服,昨夜一宿未睡好,不多时在他?怀里睡着了。
萧炫哭笑不得,怕她着凉,替她脱掉外衫,拿起?大氅仔细遮严实,也不嫌累,就这么把人抱在怀里。
到达行宫已是傍晚,后妃及东宫众人悉数入住行宫,萧炫则骑马载着傅知雪去了大帽山山脚。
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连成一片的各式大帐,文武百官及其?女眷亲属穿插在其?中,攀谈闲聊,互相送零嘴吃食,好不热闹。
其?中最醒目的当?是一座小山高的羊毛毡帐篷。
其?四周挖了沟渠灌入山泉水,中间架了座石桥,还?扎了铁篱笆,更有京畿营的士兵值守巡逻。
如此劳师动众,傅知雪忽觉愧疚,转念一想,她如今成了贵妃,难得借春猎之日奢侈享受一把又如何。
总归沟渠可以填平,大帐可以收走,不会浪费。
萧炫驾马带她绕路从后山脚过去,待至近前?,傅知雪这才注意到皇帐左右两侧各有一座尚小的帐篷,皇帐后面?还?有临时搭建的膳房。
京畿营统领朱将军远远迎上来,叩首行礼,“末将叩见皇上、羲贵妃。”
“朱将军请起?。”
萧炫先跃下马,随后抱着傅知雪下来,轻拍马背,有士兵上来把马儿牵走喂食去了。
朱将军起?身,不敢觑向羲贵妃,只对着萧炫汇报春猎一事。
傅知雪识趣,跟着孙怀恩先去皇帐安置。
皇帐宽敞,约莫庆阳宫一间花厅大小,分位两块,前?面?设成书房,屏风后是寝间。
寝具床榻颇有异域风格,床榻对面?备有浴桶,浴桶排水口可通过设在地坑里的洞排出去。
热水早就有行宫的宫人备好,石榴与?崔嬷嬷先伺候傅知雪沐浴熟悉,梳洗过后,石榴伺候傅知雪用晚膳,崔嬷嬷给?她擦干长?发。
萧炫忙到亥时末才回帐,他?脱掉外衫,绕过屏风入了寝间,只见床榻上歪躺着披着霞色长?裙的美人儿。
石榴与?崔嬷嬷见状,识趣地告退离开,今晚崔嬷嬷当?值,她守在帐篷外,石榴自行去歇息。
萧炫落座到床沿,伸手把人揽入怀,“娇娇可是等急了?”
傅知雪依偎至他?怀中,闻到他?衣衫上的酒味,嘟嘴道:“皇上偷吃酒去了?”
“崔爱卿回来了,越州差事办得漂亮,朕与?他?小酌一杯。”
萧炫懒得洗漱,单手解开衣衫扣子,抽走腰间系带,就把怀中人往塌上压。
怪不得小狐狸喜欢住大帐,还?别说,她躺在圆床上确实别有风情。
一听胞兄回来了,傅知雪迫不及待想要知晓更多细节,奈何萧炫不给?她开口询问机会,逮着她的唇瓣一通啃咬。
少顷,萧炫被?傅知雪出其?不意的一招弄懵了,要不是顾忌她的手伤,他?定要好好惩罚她一番。
“小妖精!给?朕如实招来,从哪里偷学来的本事?”
自年少与?皇后成婚,坐拥后宫佳丽至今,萧炫未曾体验过如此销魂蚀骨滋味,年少轻狂时也曾私下翻阅过册子,但并未真?的尝试过。
他?宠幸过的女人,即便昔日脾气再?盛气凌人的王贵妃,也不曾如此放浪过。
傅知雪趴在床侧饮了一杯冷茶,花香压过了那一丝丝腥味。
“皇上您可别冤枉臣妾,这都是书艺局管理松散,竟然把春宫图藏在了书架上,臣妾也只是偶然窥之。”
她黏糊糊地贴向萧炫,歪靠在他?怀里,“皇上适才明明很欢喜——”
调侃的话还?未说完,萧炫别低头堵住傅知雪的小嘴,狠狠咬了一口。
傅知雪呼痛,双手拍打他?,嗔怒道:“皇上属狗的么?瞧瞧臣妾全身上下,可有一处是好的?”
雪肤间遍布点点嫣红,如绽开的梅花。
萧炫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折腾,“手伤还?未痊愈,也敢胡闹,欠收拾。”
傅知雪也只是做做样子,打了他?,她手也疼,况且他?乃九五之尊,她可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皇上快和?臣妾说说王延昌和?卢庆松等人是如何发落的。”
萧炫无语凝噎,怪不得她适才如此主动,原来是想令他?尽快缴械投降,好满足她的好奇心。
他?哂笑,拿她没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细细向她道来。
“王延昌伪造朝廷征税文书,卖官鬻爵,知法犯法,判了秋后问斩,卢庆松干尽强抢民女之事,罚没卢家家财,因其?还?牵扯出其?他?要案,暂时收押至刑部大牢。”
傅知雪心神一动,其?他?要案,什?么要案?
她若是问了,萧炫也不一定说,她还?是得找个机会与?胞兄见一面?才行。
孽障
“皇上, 那假和尚戒十如何了?”
“戒十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乃番邦与大周边民所生之子,儿时家穷去当?了武僧, 后破戒还俗,犯了命案辗转流落至越州。”
一言以蔽之, 戒十相?貌不俗,能说会道, 躲在东云寺一待就是十年, 爬山主持位置后又露出本性, 趁火打劫前?来求子的女香客。
崔昊查清戒十与前朝藏宝地案子无关,此种人留不得,便在江南道判了斩立决。
傅知雪故意提了一句, “崔大人也在大帽山,崔良媛想?必很?是高兴。”
萧炫并未多疑,“嗯, 明?晚篝火夜宴, 他们兄妹二人自然能得见。”
春猎三日,第?一日萧炫会先?至晾鹰台点兵, 鼓舞士气, 第?二日第?三日正式狩猎,
且三日晚上都有篝火夜宴。
大帽山水草丰沛,猎物繁多, 为彰显皇家仁德,圈出来的猎场围三开一,还为了照顾女眷, 特地劈出来一小块地放了些獐鹿狐兔等猎物供她们取乐。
这一夜傅知雪睡得格外香甜,倒是苦了萧炫, 他住不惯毡帐,四周无墙壁,毫无安全感,隔音效果欠佳。
好在也就三晚,暂且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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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正,薛长青撩起帘子从帐子里出来。
天还未亮,各大帷帐悄无声息,早没了昨日的热闹,且都睡着呢,只有零星下人出来打水。
薛长青先?去了膳房,从伙头兵那里领了俩馒头一碗粟米粥,还分到了抹了肉酱的炊饼。
春猎伙食好,皇上自掏私库贴补一众将士与官员。
“薛主事起这么早啊。”有脸熟的巡防营小将过来吃朝食,见到薛长青,笑着与他寒暄。
托了长姐的福,薛长青担着工部虞衡司主事一职,从九品上的官职,清水县行宫大帽山这片的山林都归薛长青管。
这差事听着清闲,实则爬山涉水又累又枯燥,若遇上歹人藏山,还得支援衙门满山林找人。
薛长青面露苦笑,“明?日贵人们狩猎,薛某还得再去查一遍林子。”
巡防营小将颇为感同身受,此次女眷众多,还有皇上刚封的羲贵妃,据说皇上可宠着这位羲贵妃呢。
巡防营一众将士早被耳提面命过,但凡出了任何差池,他们项上人头不保。
“不耽搁薛主事,您快去忙。”
薛长青三俩下吃完朝食,用帕子擦干净嘴,还去水缸旁打水漱口,这才转身出了膳房。
去马圈的途中遇到不少熟识的人,薛长青一路寒暄过去,找到他的坐骑,牵马出来,出了营帐,直奔远处的林子。
辰时至,萧炫登晾鹰台点兵,傅知雪未跟过去,此等鼓舞士气的场合不需要女眷跟随,她邀了一众官眷命妇去了山脚下庄子里赏花踏春。
皇庄在大帽山脚下东侧,占地约莫三亩地,三面环山一面沿湖,庄子里精致的厢房少,皆是宽敞的仓房,堆放着田里的四季收成。
二进院的园子里,宫人及仆妇婢女们早就备好了应季的瓜果膳食,长桌蜿蜒曲折,潺潺溪水自长桌下流过。
春光明?媚,百鸟吟唱,漫山的桃花竞相?绽放,春意盎然,令人心旷神?怡。
王贵妃告了假,王家来人,她留在行宫待客。
傅知雪端坐主位,其余人等依照身份列席入座。
她举起茶盏,笑着寒暄,“诸位皆是羲和的长辈,今日踏春无需讲究繁文?缛节,当?尽兴而归。”
官眷命妇们纷纷行礼致谢。
众人心里虽然对突然冒出来的羲贵妃不怎么待见,但面上不敢不恭敬,毕竟羲贵妃盛宠在身,得罪了羲贵妃,她们可没好果子吃。
“听贵妃娘娘的口音,不像江南道的人,倒像是越州辖下青县一带人氏。”
傅知雪瞥向说话之人,左手边最中间坐着一位绛紫色容长脸的贵妇,年岁约莫五十上下。
崔嬷嬷坐在她身后,小声提醒她对方是秦国公夫人,对方与吏部尚书阮临浦夫人阮陈氏交好。
阮莞背后找人打探她的身世?,不是什么大事,左右萧炫早已暗中铺垫好一切。
傅知雪处变不惊,笑道:“老夫人见多识广,本宫外祖一家在青县,儿时在外祖家居多。”
众人纷纷点头,原来如此。
见羲贵妃好说话,有爱热闹的妇人开始唠嗑,想?要请傅知雪帮忙做媒。
“贵妃娘娘可否趁此机会给各家适龄儿女一次相?看机会?”
傅知雪闻言一笑,此人想?法与她不谋而合,瞌睡有人递枕头,她就差正经机会与胞兄碰面呢。
“本宫愿意成人之美,这样,明?日狩猎,本宫请皇上把朝中单身文?官武将拉出来,让他们陪同女郎们一起打猎,若有互相?看中的,本宫便求皇上给他们赐婚,再额外添妆,各位长辈意下如何?”
一番话得到众人的首肯,不约而同笑着附和。
“贵妃娘娘所提主意甚好,狩猎最能看出郎君们的品性。”
“獐鹿狐兔再无威胁,毕竟也是野性难驯的畜生,女郎们娇弱,有郎君们在旁看护,安全自然无虞。”
大周男女大防比前?朝宽松,往年春猎年轻男女也可结伴而行,自打有一年出了乱子后,皇上这才下令分开。
傅知雪又补了一句,“不过本宫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本宫不做乱点鸳鸯谱那事,还请诸位回去仔细问一问,家中儿女是否有了意中人。”
众人呵呵一笑。
“我等岂会让贵妃娘娘难做,贵妃娘娘放心,定不会乱生事端令您为难。”
阮夫人一直未怎么搭腔,倒不是瞧不上羲贵妃,而是另有心事,忧思重?重?。
傅知雪不动声色瞧了一眼阮夫人,笑得意味深长。
东宫一众人等也在其中,只不过在庄子里的另一头,且皆是年轻女郎。
太子妃阮莞与大嫂阮吴氏凑在一块低声说话。
“嫂嫂,父亲那边可有说些什么?”
阮吴氏扫了一眼四周,女郎们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明?日狩猎一事,间或夹杂哪家郎君儒雅有才气,哪位小将英俊冷酷,再不然就是大理寺少卿崔昊还未有婚约对象芸芸。
崔玲儿被一众女郎围在其中,问东问西,好不热闹。
“莞儿,公爹说兹事体大,不可冲动行事,且需从长计议。”
阮莞心生不爽,她父亲怎么越活越胆怯了,怕这样怕那样,他若不暗中助力,仅凭她一人可对付不了那贱人。
瞧对方那风光的模样,真?把自己?当?后宫之主了,越俎代庖领了皇后的差事,岂有此理。
“嫂嫂且宽心,我已买通薛主事,到时谎称林子里栅栏被虎狼咬坏,定不会被人察觉,况且还有那霸道的□□……”
阮吴氏面上在笑,心里越听越怕,自打小姑子嫁入东宫,性子越发跋扈嚣张,都敢盘算对付圣上盛宠的人。
要是不如了小姑子的愿,小姑子免不了一顿闹腾,还会告状到太后跟前?。
阮吴氏尽量顺着她,“晚些时候我会告知辰安,至于成不成,我会给你传话。”
喝了茶吃了糕点,官眷们三三俩俩结伴去逛庄子,各自散开踏青。
傅知雪懒得动弹,今早被萧炫折腾了一通,身子骨差点散架,只想?眯眼小憩会儿。
萧炫近日索求颇多,她有些吃不消,更过分的是不让她即刻洗漱,摆明?了想?要她怀上子嗣。
她倒是想?把恩宠分一分,就怕惹来他的不满,回头受罪的还是她。
崔嬷嬷在旁守着她,暗处还有影六等人,安全不成问题,只是远处逐渐传来的吵闹声令她眉头直皱。
傅知雪掀了掀眼皮,没好气道:“石榴,你去瞅瞅发生了何事。”
何人敢在皇庄里发生口角,且都不顾着她的身份,欠揍。
少顷,石榴打探回来,近前?禀报,“主子,东宫崔良媛与夏良娣发生了争执,据说是为了崔大人,太子妃判了崔良媛的错,叫崔良媛向夏良娣道歉,崔良媛不愿,坚称她没错。”
傅知雪倏地坐直,为了胞兄?
耐心告罄,她冷下脸,“去把她们都叫来,本宫来听听是何一回事。”
片刻,东宫一众人等,外加在附近赏花的女郎官眷们都过来了。
阮莞面色不虞,东宫的内务何时轮到后妃插手了。
“不知羲贵妃叫崔良媛夏良娣过来所谓何事?”
众人面面相?觑屏气凝神?,原来东宫与羲贵妃不对付不是传闻。
阮夫人与阮吴氏相?视一眼,二人替阮莞捏了把冷汗,生怕她不给羲贵妃面子闹起来,传到皇上耳里那还得了。
阮菀站姿居高临下,坐着的傅知雪不得不抬头仰视她。
傅知雪也不恼,笑眯眯地驳了回去,“太子妃无需紧张,东宫内务,本宫确实不该插手,但今日踏春赏花,是本宫主持邀约,东宫妾氏之间发生口角,本宫理该关心一下,否则不好向皇上交代。”
抬皇上出来,阮莞顿时吃瘪,被傅知雪压了一头,阮菀不服气,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阮夫人暗中扯了扯她的袖子,阮菀迫不得已隐忍,退至一旁。
傅知雪把一切尽收眼底,先?扫了一眼沉着脸的夏良娣,复又瞥向气炸的崔玲儿,她抬手示意崔玲儿先?说。
崔玲儿本以为羲贵妃会先?问夏良娣,夏良娣等级高,先?让夏良娣回话理所应当?,却未料径直问了她。
心中本就委屈,见羲贵妃与傅奉仪相?似的面庞,崔玲儿忍不住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启禀贵妃娘娘,玲儿与女郎们说笑,谁要追上我堂哥,我便叫她一声嫂子,夏良娣横插进来,指桑骂槐,把玲儿堂哥说成肉骨头。”
“玲儿嫌她说得难听就怼了几句,夏良娣这才与玲儿争执起来。”
女眷多了容易碎嘴,话多易错。
傅知雪接着问崔玲儿,“你怼她什么了?”
崔玲儿倒是敢做敢为,勇于承认,“玲儿骂她多管闲事,是不下蛋的鸡!”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骂人不下蛋委实粗俗不堪,且踩中夏良娣的痛脚。
傅知雪抬手捏了捏眉心,崔玲儿这性子够直的。
“你们二人皆有错,身为太子妾氏将来的妃嫔,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互相?辱骂,有伤皇家颜面,传出去要被人笑话。”
“皇后不在,本宫今日便越俎代庖一回,罚你们二人回去各抄一遍宫规,明?早交上来,可有意见?”
夏良娣虽有不服,但崔玲儿同样也被罚了,故不便再多言,矮身行礼,“妾身知错,多谢贵妃娘娘宽宥。”
崔玲儿见状,也跟着行礼认错。
众人对羲贵妃的处理颇为满意,不偏不倚,也不羞辱谩骂,罚的合情合理,七窍玲珑心,怪不得能讨皇上喜欢。
风头都被傅知雪抢走了,阮莞气得咬牙切齿,偏偏还不能发作。
众人在庄子里吃饱喝足,有人留下继续游玩,有人回营帐。
阮夫人被旁人绊住了脚,一时半会儿腾不出空,找不到时机与阮菀深谈,待傍晚回到营帐,阮吴氏和阮夫人提及阮菀交代的事,阮夫人急得上火。
阮夫人本就担着重?重?心事,此次压根不愿来春猎,可是不放心阮菀,怕她冲动行事,眼下见阮菀执迷不悟,愁得吃不下睡不安。
“不管对方之前?是什么身份,眼下她怎么说也是菀儿的庶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还有殿下护着,菀儿最多被冷落一些时日,不至于小命不保。”
“一旦东窗事发,不只是她一人掉脑袋,还会连累阮氏一门!唉哟,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闺女!”
“孽障!”
阮吴氏见阮夫人坐立不安,忙吩咐贴身婢女照顾好阮夫人,她则出去寻丈夫阮辰安,指望阮辰安拿一拿主意。
还未到酉时,营帐北边宽敞的空地上已经堆叠起干柴,巡防营的将士们点燃干柴,烈火燎原,篝火瞬间燃起,照亮一隅夜空。
背风的一处角落里,阮辰安把手里的药包塞给负责茶水的一名?小太监,而后迅速闪到了堆放弓箭的帐篷里。
一刻钟后,阮辰安从帐篷里走出来,若无其事地走向载歌载舞的人群中。
虎啸
阮吴氏找到?阮辰安, 大庭广众之下不便多说,声称婆母身?子不适,要他回去看看。
阮辰安与同僚招呼一声, 便随阮吴氏回了陆夫人所在的大帐。
帐子里,阮夫人愁容满面?, 责令阮辰安务必不能听信阮菀的话,不能助纣为虐, 否则恐遭灭门之祸。
阮临浦京中有事, 此次春猎未能参加, 眼下阮夫人只能指望阮辰安。
阮辰安与阮菀早已暗中商议好,设计除掉羲贵妃,羲贵妃不得不死, 此人活着一日,菀儿便无安生一日。
“可小妹——”
“太子殿下护着她,她往后只要安分守己?些, 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为了不让陆夫人起疑, 他忙安慰道:“既如此,母亲放心, 孩儿知晓如何?做。”
阮夫人根本不放心, 怕阮辰安忽悠她,叫他去把薛长青找来,她要亲自与薛长青说。
阮辰安露出为难模样, “母亲,薛长青忙得狠,他要巡林, 不得空。”
阮夫人按捺不住怒火,发飙道:“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 不听?话了,辰安,你仔细想想,倘若薛长青知道薛良娣的孩——”
“母亲!”阮辰安倏地站起来,脸色大变,“小心隔墙有耳!”
阮夫人一噎,气得头晕目眩,往塌上一歪,哭哭啼啼,直呼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你们这对不省心的儿女?。
阮吴氏忙去柔声劝哄阮夫人,还拼命朝阮辰安使眼色,暗示阮辰安先服软。
阮辰安缓了缓脸色,近前道:“母亲,您别哭了,孩儿去把薛长青叫来,让您当面?和他说,可否?”
阮夫人见状,忙不迭坐直,“嗯,你快去,眼下还来得及。”
阮辰安不再耽搁,赶紧出去寻人。
篝火夜宴喧腾热闹。
萧炫与一众将士官员推杯换盏,傅知雪陪坐一侧,碍于手伤,萧炫不允她饮酒,只叫人给她备了清淡的茶水。
烤羊腿滋滋冒油,撒上茱萸香料,令人垂涎欲滴。
宋医正叮嘱傅知雪要膳食清淡,要忌口,可美食摆在眼前诱惑,她委实撑不住。
“吃两块无妨。”
萧炫见傅知雪直勾勾地盯着盘子里的烤羊腿,笑着用刀切割成可入嘴咀嚼的小块。
傅知雪巧笑倩兮,“谢谢皇上。”
羡煞四周所?有官眷与女?郎,羲贵妃当真受宠啊!
反观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他们之间气氛微妙,甚少有亲密举动,且各自与身?侧的人闲谈。
原先听?说太子夫妇青梅竹马,太后指婚,二人恩爱着呢,眼下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相敬如宾。
有人把夏良娣与崔良媛的事告诉了萧元祁,赴席前,萧元祁曾叮嘱过阮菀,让她收敛些,不要再与羲贵妃对上,若出了什么事,他也帮不了她。
萧元祁近段时日冷落她,还杖毙了虞奉仪,阮菀已然怀恨在心,又听?他话里话外?维护傅知雪那贱人,她顿时气得怒火攻心。
面?上还得忍着,哭哭啼啼道:“殿下当真不顾念往日情份,莞儿岂是胡搅蛮缠之人?”
以前萧元祁尽量让着阮菀,如今见她哭,萧元祁只觉得心中厌烦,觉得她自讨没?趣。
遂不与她多说,先一步出帐赴宴。
阮菀被他下了面?子,虽与他同坐一案,却故意拉开了距离。
远处的阮夫人忧心忡忡地瞥向他们,眉头紧锁,压根提不起兴致与众人周旋,又挨坐了片刻,便找了借口提前离席。
有人献舞,有人喝彩。
众人心思各异,傅知雪环顾四周,一眼捕捉到?兀自饮茶的胞兄。
夜宴之前,傅知雪在皇帐里见到?了崔昊,多日未见,崔昊消瘦了些,碍于萧炫在场,二人只简单寒暄了一句。
萧炫与崔昊谈事,也没?避着傅知雪,他们在聊前吏部侍郎刘邕被杀一案。
崔昊在越州发现了蛛丝马迹,有了证据证明刘邕不是假交引的幕后之人,刘邕是替罪羊,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傅知雪听?得心惊胆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藏在背后,把所?有人搅和其中,王延昌、卢庆松、刘邕以及她惨死的爹娘。
是谁利欲熏心,逞一己?私欲,造假杀人灭口?!
“微臣无能,线索追查至淮州便已断掉,忘川酒楼的幕后东家也暂无下文。”
“爱卿不必自谦,你已办得甚好,忘川酒楼一事,朕会叫暗卫接着探查,接下来你可好好歇息一段时日。”
这不,萧炫便把崔昊叫至近前入座,摆明了想给他安排终身?大事。
崔昊坐在萧炫下首案几?旁,他端起茶盏饮茶,长睫遮住了他的心思。
胞妹升位太快,他替她高?兴,又不免担忧,一旦胞妹身?份被戳穿,恐会惹来帝王震怒。
然瞧皇上对胞妹的宠溺程度,料想该能逢凶化吉。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为了让群臣尽兴,不受拘束,一刻钟过后,萧炫便与傅知雪提前离席,先行回了皇帐歇息。
二人一走,众人彻底放开手脚,举杯畅聊。
“崔大人怎么只饮茶不喝酒啊?!来来来,秉良敬您一杯。”
夏秉良乃夏良娣兄长,傍晚得知夏良娣与崔良媛发生口角争执,特来找崔昊招呼一声。
崔昊以茶代酒与夏秉良碰杯,夏秉良正六品官职,任职于军器监,是吏部尚书?阮临浦之子阮辰安的直属上峰。
夏秉良说明来意,生怕崔昊变脸,崔大人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于情于理?,夏秉良都得敬着对方。
“夏少监不必如此客气,崔某从?不插手过问堂妹在东宫的事。”
言外?之意,内宅女?眷的事,他们不便过问,他也不会在皇上跟前给夏秉良穿小鞋。
夏秉良得了崔昊这句话,心中大石落下,笑着附和,“崔大人言之有理?,秉良受教。”
皇帐里。
萧炫假借酒意,要伺候傅知雪洗漱,傅知雪知他醉翁本文由企e群四二贰耳捂九伊死气整理上传之意不在酒,不愿配合,要把他撵出去换石榴进来,萧炫不允。
傅知雪试图与他讲道理?,声称房事不宜频繁,否则恐伤龙体。
萧炫搂着她亲,“娇娇,适才那酒里添了鹿血……”晕黄的烛光下,美人身?段窈窕,杏眸欲说还休,勾得萧炫欲罢不能。
傅知雪被他撩得意乱情迷,迫不得已答应他的索求,二人共浴,她哪里是萧炫的对手,很快投降求饶。
折腾得满地皆是水。
待回到?卧榻上,傅知雪从?萧炫怀里坐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皇上,臣妾饿了。”
夜宴上人多,她晚膳用得少,此刻饥肠辘辘,恨不能吞下一头牛。
萧炫也饿了,他替傅知雪穿戴整齐,抱着她落座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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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的圈椅上,随后唤人进来收拾。
孙怀恩提着食盒麻溜地滚进来,崔嬷嬷与石榴转去寝间更换毯子与寝具。
美人在怀,又快活了一番,萧炫浑身?舒坦,尽心伺候傅知雪用膳。
傅知雪就着萧炫的手吃了小半碗面?,漱口过后,被萧炫又抱回寝间。
为防萧炫继续摁着她胡来,傅知雪主动聊起白日庄子里发生的事。
萧炫听?后夸她做得对,“日后在宫里遇到?棘手之事,你就把朕抬出来,朕便是你的挡箭牌。”
“皇上不怕臣妾得罪太后?”
傅知雪试探他的底线,他曾叮嘱过她,要她尊重皇后。
提及太后,萧炫眸光闪烁,“得罪也无妨,太后年?事已高?,用不了多久,便该出宫荣养。”
一番话令傅知雪嗅到?一丝丝不同寻常,萧炫这是要对太后反击了?
傅知雪不敢细问,转着圈问,“皇上,那冷宫梅林又是怎么回事?宫里皆传梅树下葬着帝王的爱妃。”
崔嬷嬷只告诉她梅林树下葬着对萧炫来说此生最重要的人,她先前猜测是当年?与萧炫有婚约的廖姑娘葬在里面?。
如此便能解释他为何?三更半夜跑去梅林借酒浇愁。
心里闪过一丝不舒服,傅知雪坚决不承认她在吃味,活人岂能与死人争宠,待来日大仇得报,她便筹谋如何?顺利出宫。
这吃人的宫廷,她一日都不想多待。
至于萧炫,与他而?言,他可一点儿都不吃亏。
若说往后她会不会想他,与想他相比,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若为自由故,名利皆可抛。
萧炫见她面?色不虞,“吃醋了?”
傅知雪连忙回神,往自己?脸上贴金,“皇上说笑,臣妾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
“事已至此,也无甚隐瞒,朕与你仔细说清楚,梅林树下葬着不是传言的宠妃,而?是我的娘亲许筠。”
萧炫的娘?!
傅知雪目瞪口呆,爬坐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炫握住她的手,细细道来。
先帝在世时,与萧炫之父荣王同时看中了老太傅之女?许筠,许筠更为青睐为人清隽斯文的荣王。
某次重阳家宴,先帝款待皇室宗亲,趁荣王酒醉之际,意图轻薄许筠,此事正好被太后撞见。
太后虽然救下了许筠,但一直心存芥蒂,趁着荣王与先帝去清县祭祖,找人谋害了许筠。
“事发当日,太后一众人等在大相国寺上香,她们设计陷害我母亲失足跌落山崖,尸骨无存,我母亲婢女?因照顾不力,被太后当众叫人杖毙。”
“当日唯有一贴身?小婢不在后山而?逃过责罚,那名婢女?你也认识。”
傅知雪怔住,她认识?
她瞬间醍醐灌顶,“崔嬷嬷?!”
萧炫颔首,“嗯,我自登基后,便把母亲的衣物葬在梅林之下,一来是有一处告慰,二来也是鞭挞自己?尽快手刃仇人。”
“崔嬷嬷多年?来忍辱负重,藏在梅林替朕守着母妃。”
萧炫此人从?不矛盾,仇人给了他无上权力,他却从?来心知肚明,心里的那一杆称从?未倾斜。
怪不得她有时候觉得他孤独,能感受到?他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滋味。
当上了帝王,失去了自由,朝政被太后娘家之人掣肘,唯有乾宁殿是他的地盘。
所?以他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扶持新?人当官,甚至不惜拿她当刀,剑指宫廷,破开腐朽的前朝与后宫。
此一局,她利用了他,他何?尝又不是在利用她?
双赢罢了。
都说到?此处了,有些事也一并问清楚。
傅知雪觑着他,“皇上当初定是一眼看穿臣妾耍的小心机了吧?您呢配合臣妾,也不点破臣妾,若非阮菀对臣妾用刑,皇上还会作壁上观对不对?”
萧炫失笑,“爱妃把朕想得太过不堪,朕还没?那么大度,朕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对你生了怜悯之心,拉你一把也是人之常情。”
傅知雪不信,尤其是萧炫,算无遗策,他即便不当大周帝王,也能当好一方潇洒自由的王爷。
“阮氏一族猖狂至今,朕已不堪忍受,一旦找到?罪证,便会扳倒他们。”
“皇上怀疑——”
萧炫抬手捂住傅知雪的嘴,“一切尚未证实,不便多说,娇娇只管记住,朕幼年?护不住母妃与廖将军之女?,而?今定能护得住你。”
说不感动是假,心里的那一丝醋意也消失殆尽。
傅知雪扑向萧炫怀里,紧紧抱住他,“臣妾谢皇上怜惜。”
“娇娇,你且安心留在朕身?边。”萧炫把人抱紧,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翌日辰时正,萧炫领着文官武将去林子里狩猎,傅知雪随同女?眷去另一处单独辟出来的园子里耍。
狩猎之前,萧炫放话,女?眷这边猎物不分大小,只要猎到?一只便能有赏。
女?郎们纷纷喜笑颜开欢呼雀跃,有机灵的立即拍傅知雪马屁,声称都是羲贵妃的功劳,皇上爱屋及乌。
一席话惹来众人的羡慕,却令王贵妃、庄嫔、太子妃等人心生不悦。
傅知雪笑骂这群女?郎,不忘叮嘱她们一切以安全为重,切不可闯进另一侧的猎场。
挑选出来的未婚郎君们适时列阵出来,拍胸口保证,有他们在,定能护住女?郎们周全。
林子入口处有座宽阔的戏台,此处成了猎场,附近乡民迁走后,戏台保留了下来。
不参与狩猎的女?眷贵妇可坐在戏台上等候,有宫人伺候茶水吃食。
傅知雪双手戴着护套,虽不能用力握住缰绳,却不妨碍她沿着林子外?沿慢悠悠溜达一圈,指不定能撞上一两只傻兔子。
石榴与崔嬷嬷未跟随而?来,身?后不远处有萧炫派来的两名猛将跟随,影六等人也会在暗中护着她。
不仅如此,傅知雪身?后还跟着崔昊、崔玲儿。
堂兄妹二人并未急着驰入林子里,崔玲儿想趁此机会与傅知雪聊一聊,崔昊亦是如此。
傅知雪故意逗他们,“崔大人与崔良媛好生奇怪,你们不去林子里狩猎,偏偏跟着本宫作甚?”
崔玲儿大言不惭地撒谎,“回禀贵妃娘娘,玲儿昨熬夜抄写?宫规,现下力气尽失,即便进去林子里,也拉不开弓,不如跟着娘娘,说不定还能捡漏一二。”
崔昊拱手回道:“堂妹身?边无人照应,微臣虽不善骑射,若遇急事,也能抵挡一二。”
傅知雪大声一笑,“罢了,本宫允你们跟随。”
庄嫔瞥到?右侧结伴的三人,忙打马奔到?王贵妃身?边,小声嘀咕道:“崔氏兄妹与羲贵妃走得挺近。”
王贵妃分神瞅了几?眼,她并不觉得奇怪,崔昊是皇上的人,崔玲儿与傅知雪在东宫时关系就融洽。
“夏良娣吃了闷亏。”
庄嫔也这么觉得,羲贵妃明面?上都罚了二人,实则崔良媛写?不写?都行,反正没?有人去查证。
“崔良媛走了好运,这下有羲贵妃的撑腰,她在东宫可以横着走了。”
王贵妃未搭腔,能不能横着走,还早得很。
远处传来吆喝追逐声,显然有人已经?发现了猎物,王贵妃与庄嫔不再耽搁,飞快纵马驰骋。
她们只要猎得一只便能去换皇上的赏赐,她们不要金银首饰,只想换一夜恩宠。
大半个时辰后,女?郎们猎了不少只野物,有野鸡、野鸭、野兔,甚至还有人猎了一只獐子!
未婚文官武将们在旁说着奉承话,女?郎们心花怒放乐不思蜀,变故陡生,有虎啸声从?林子深处传来。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
“哪里来的虎啸声?西边猎场那儿的?”
“怎会?西边猎场与此地相距甚远,真有虎啸声,也传不过来。”
“咱们还是回去吧,总觉得瘆得慌。”
“怕什么?有郎君们在,真有大虫过来,郎君们一箭就能射死!明日大家便能分得虎皮制成的袄子!”
有胆小的女?郎调转马头跑了,胆子大的还留在林子里继续狩猎。
林子边沿地带,崔玲儿还真的捡漏到?一只被撞晕的野兔子,她兴匆匆地下马去捡,猝不及防树枝上窜出来一条长虫。
千钧一发之际,崔昊的箭矢正中那只长虫,力压千钧,钉在了树干上!
“玲儿!回来!”
崔玲儿后知后觉惊声尖叫,顾不上野兔子,扭头就跑。
傅知雪□□的马儿开始疯狂刨蹄,躁动不安,傅知雪双手无法使力,下意识出声喊胞兄,“大哥——”
身?后跟着的两名猛将反应再快,不如崔昊离得近,崔昊跃下马背,扑至傅知雪身?侧,用力拽住她的缰绳,试图安抚马儿。
奈何?马儿不听?使唤,撒起蹄子就要往回奔。
影六从?天而?降,一把提溜走马背上的傅知雪,朝众人大喊——
“快走!林子里有虎啸!”
前有狼后有虎!
一句林子里有虎啸砸懵了崔玲儿?等人。
傅知雪脸色一变, 怎么会有虎啸?!谁纵容猛虎出闸?!
来不及多虑,傅知雪大喊道:“影六,你先放我下来!你脚程快, 快去找人支援!赶紧催大家走!”
话音一落,说时迟那时快, 林子里奔出来狼狈逃窜的女郎与郎君们,众人嘴里?呼喊着有?狼。
“快跑快跑, 有?群狼来了!”
傅知雪脊背一僵, 前后虎后有?狼, 怎么一窝蜂都跑出来了!虞衡司的人怎么办事?的?!
焦灼之际,影六一口回绝傅知雪的命令,“娘娘, 属下只?负责您的安危!”
言外?之意,旁人听天?由命,傅知雪若是有?个?万一, 皇上的雷霆之怒可承受不起。
傅知雪见影六执拗, 顾不上慌张,拿出贵妃娘娘的气势, “今日她们若有?三长两?短, 本宫难辞其咎,本宫命令你去?搬救兵!”
说完不给影六反驳机会?,朝先前跟着她的二位骠骑营的将军发话, “烦请二位将军助本宫一臂之力,一起护住女眷们,将狼群斩杀!”
骠骑营将士见羲贵妃临危不乱, 不忘惦记众人的安危,也跟着热血起来。
“末将遵命!”
影六权衡利弊, 唤来其他暗卫去?送信,他把傅知雪提溜到戏台上,寸步不离护着她。
崔昊崔玲儿?也跟了过来,崔玲儿?吓得战战兢兢,固执地不愿先走,要与傅知雪并肩作战。
崔昊也一言不发地举着弓箭警惕在她们身侧。
骚乱初始,戏台上的女眷起初不以为然?,直到羲贵妃的座驾发疯,林子里?的女郎们冲出来,她们才惊觉到不对劲。
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在仆妇婢女的搀扶下,纷纷跑下了戏台,跑出了林子。
来之前只?跟了一队巡防营的小兵,以及各家孔武有?力的护卫,众人见状不对,一问之下才知道林子里?出了事?。
巡防营的人冲了进来,吆喝女眷们快点走,恰在此时,忽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成千上万的长虫,长虫发出斯斯声,吐着猩红的芯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接连不断的马儿?从林子里?冲出来,女郎们见到铺面一地的长虫,纷纷色变,吓得失魂落魄,饶是胆子大些的郎君们也忍不住面露恐惧。
“别愣着!冲出去?!”
郎君们斗着胆子拉弓射杀,奈何长虫流窜速度太快,转眼间就游至近前。
为了给女眷们腾出逃跑功夫,一众将士护卫拔剑就坎。
崔玲儿?哪里?见过此等恐怖恶心场景,承受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石榴与崔嬷嬷眼疾手快把人搀扶住,崔昊顾不上崔玲儿?,也加入射杀长虫之列。
傅知雪胃部不适,强忍呕吐之感,追问影六,“影六,这些畜牲怎么一夕之间冒了出来?!可是闹春?!”
影六见多识广,眉头紧皱,“不像是闹春,倒像是被人下了发情的烈药。”
“可有?法子对付?”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影六身手再好,也架不住四面八方不断涌出来的长虫。
“火药。”
傅知雪一怔,营地那边应该有?火药,暗卫过去?一趟至少也要一刻钟。
“林子里?还有?谁未出来?!”
崔嬷嬷忙不迭回话,“主子,王贵妃庄嫔及太子妃等人还未出来。”
傅知雪脸色难堪到极点,暂且先放下私人恩怨,“影六,派人去?取火药!把崔良媛送回去?!”
另一名暗卫抓起崔玲儿?,脚尖一点,迅速跃上戏台屋檐,转瞬间没了踪影。
林子深处,王贵妃与庄嫔被一只?饿狼堵住了去?路。
饿狼朝她们露出尖锐的獠牙,狼身前倾,狼爪抓地,一副随时扑上来的架势。
庄嫔挂在马背上篓子里?的箭已经?耗光,手里?的弓徒增累赘,她却不敢丢掉,关键时候还能用弓砸狼。
后背冷汗涔涔,庄嫔脸色惨白,动也不敢动,“娘娘,妾身不想?死……”
王贵妃手中只?余一支利箭,持着弓箭瞄准了那只?凶神恶煞的狼。
没人会?想?主动送死。
“闭嘴吧!”
僵持之际,有?一行人从林子深处纵马奔了过来,野狼受到刺激,猛地跃向更好对付的庄嫔!
庄嫔哪还顾得上其他,打马就往回跑,惊叫声传出老远。
王贵妃挽弓射箭,却因坐骑不安,箭头一歪,射到了旁边的空地上,惹来野狼的扭头报复。
阮莞一行人冷眼旁观,速速奔走,徒留王贵妃与野狼挣扎。
临走时还不忘提醒王贵妃,“娘娘快跑!猛虎追来了!”
王贵妃气得睚眦欲裂!
她如何能跑得了!另一只?野狼突然?窜出来,前后夹击堵住她的去?路,坐骑狂躁不安,一个?不稳就会?被甩下马背。
想?她富贵荣华半生,眼看要葬送于?狼腹,王贵妃不禁后悔此次不该出席春猎,与皇后留守后宫赏花饮茶多好。
奈何世事?难料,她没有?未仆先知的能力。
手中箭已用尽,王贵妃干脆抡起弓狠狠砸向其中一只?狼,为自己杀出一个?突破口,未料那狼似乎洞悉了她的盘算,躲过了弓背又立即杀了回来。
王贵妃心猛地往下坠,完了。
她恐惧地闭了眼。
下一瞬,狼口未至,利箭破空之声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又是一道嘲讽之声,“坐以待毙可不是贵妃娘娘的风格。”
王贵妃猛地睁眼,大喘气,只?见有?人提溜着傅知雪从天?而降,落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
来人相貌平平,身手了得,提着傅知雪毫不费力,且还游刃有?余。
王贵妃一直知晓皇上身边有?暗卫高?手,却不知皇上把暗卫赠予了傅知雪。
这会?儿?说不嫉妒是假的,有?心想?驳斥傅知雪几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气氛僵持之际,大理寺少卿崔昊纵马赶来。
崔昊手里?举着火把,催促怔住的王贵妃,“贵妃娘娘快走!此处不宜久留!”
王贵妃回神,眸光复杂地盯了一眼傅知雪,飞快调转马头往回奔。
前来迎接的骠骑营将士举着火把殿后,一路上不断驱逐怕火的狼群与长虫。
影六提着傅知雪离开,虎啸声由远至近,三人脸色发白,顾不上多说,拼命往回奔。
傅知雪感受到影六的呼吸越发粗重,“影六,放我到崔大人马上!你提着我反而累赘!”
她不想?连累影六,别到时候一个?都跑不掉。
影六听劝,顾不上后妃臣子之别,二话不说把人扔向崔昊的马上。
“你们往回走!属下去?把那只?大虫引开!”
傅知雪坐稳后一把搂住崔昊,扭头朝半空大喊,“影六你当心!一切安全为重!”
“属下遵命。”影六提气纵跃,消失在树梢间。
崔昊载着傅知雪驾马狂奔,兄妹二人狼狈逃窜,仿佛再一次回到了五年?前的灭门之夜。
风声呼啸入耳,傅知雪心弦绷紧,忍不住埋怨,“大哥不该随我一道进林子。”
这节骨眼上并不是怕被人说闲话,也不是怕萧炫醋意大发,傅知雪不想?崔昊为旁人送命,她进林子救人是顾全大局,迫不得已。
他们老苏家总得留一个?后。
崔昊左手举着火把,右手紧握缰绳,目露警惕,“五年?前我未能护住你,五年?后我怎能弃你而去??”
倘若那时兄妹二人在一块,他会?替她寻个?稳妥的人家照应,不会?让她进宫走这条路。
萧炫是一位明君,可不是良人,帝王注定不会?只?为一人从一而终。
胞妹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她儿?时盼着能觅得如意郎君,像爹娘二人那样,夫妇和睦相处,守着家人过细水长流的日子。
傅知雪忍着泛酸的眼眶,做好最坏打算,今日若是惨遭虎腹,兄妹二人要死也死在一块!
变故再次发生,马儿?嘶鸣,停步不前,虎啸声越来越近。
傅知雪神色猛变,“大哥,还有?另一只?虎!”
崔昊也听出来了,影六反应再敏捷,也架不住两?只?虎前后夹击。
兄妹二人默契十足,调转马头往上山方向冲。
林子外?女眷众多,他们不能引虎下山,只?能智取,但愿骁骑营与巡防营的支援早些到达。
猎场西侧,暗卫飞速奔来禀报了女眷那处的骚乱。
孙怀恩侯在猎场外?的营帐里?,听到暗卫的禀报,脚底打滑摔个?倒栽葱!
坏了,坏了,怎就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就冲皇上把羲贵妃当成命疙瘩似的疼宠模样,羲贵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上还不得发疯?!
孙怀恩推开旁人的搀扶,急吼吼道:“还愣着干啥?!赶紧找人去?寻皇上!”
萧炫与一众大臣进林子里?狩猎去?了,眼下也不知跑到了何处,大帽山猎场范围大了去?了!
“哎哟喂!娘娘身边可有?人护着?!”孙怀恩急得上火,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去?女眷那处,先把羲贵妃给救出来!
“影六等人守在娘娘身边。”
听闻影六在,孙怀恩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心急如焚,女眷那处林子可有?不少贵人,后妃及东宫一众妾氏。
啧啧,这可怎生是好!
孙怀恩忙令通风报信的暗卫也驾马进猎场去?寻皇上,同时安排骠骑营的半数人马去?东边营救。
为防生变,此处还得留一半人马,防止有?人声东击西!
————
崔玲儿?在营帐醒来,得知堂哥与羲贵妃在东侧林子里?未能出来,只?觉得天?塌了。
她哭也不敢哭,生怕惹来太子殿下的责骂。
同时不免忧心忡忡,堂哥与羲贵妃在一块,皇上那边不知如何反应。
堂哥与羲贵妃似乎关系熟稔,羲贵妃座驾受惊,堂哥立即奔过去?控马。
崔玲儿?不想?歪都不行。
堂哥要是与羲贵妃有?了私情,她……
女眷郎君们基本都跑出来了,除了个?别几人受伤,摔跤跌伤,并无大碍。
庆幸的是那些长虫无毒,否则简直要人命。
一众女眷被勒令待在营帐里?不准随意走动,外?围有?巡防营士兵层层守卫,还架着篝火,安全无虞。
官眷命妇们直呼后怕,一个?个?夸赞羲贵妃处置妥当,临危不乱,把她们安好无损送了出来。
“老天?爷保佑羲贵妃无事?。”
王贵妃沉着脸,不愿意承认她被傅知雪救了,可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承了傅知雪的情。
心中无比希望傅知雪能出事?,如此便能瓜分她的恩宠,一方面又希望傅知雪能活着回来。
矛盾又纠结。
庄嫔吓得瑟瑟发抖,这节骨眼上也不敢胡言乱语,去?触太子殿下的霉头。
太子殿下坐镇大帐,谁知道会?不会?把他惹急了,拉出去?砍头。
阮莞不在帐子里?,阮夫人身子不适,阮莞回阮夫人帐子伺疾去?了。
有?人憋不住,小声嘀咕,“怎就好端端地跑出了长虫与虎狼?”
有?聪明的人嗅到了阴谋,瞥向太子阴沉的脸色,忙朝同僚挤了挤眼,示意禁言。
皇上得知此事?时雷霆震怒,要不是太子殿下拦着,虞衡司的一众人等早被拉出去?砍头了,眼下只?是被关押起来,等皇上回来亲自审问。
大帽山东侧山林。
萧炫身穿盔甲,亲自入林寻人。
长虫与野狼均被射杀,巡防营留人处理这些畜牲尸骨,二虎踪迹难寻,他们一行人追逐着马蹄印迹往山上寻去?。
“找到影六没?”
影一现身禀报,“并无,恐匆忙,影六未来得及留下记号。”
大帽山范围广,一半山势陡峭,怪石嶙峋,越往山上走,光线越暗。
萧炫脸色铁青,差点捏断手里?的剑,三人到底去?了哪里??!
他的娇娇……
萧炫气傅知雪自作主张进林救人,又心疼她的顾全大局,同时自责,他今日该把她带在身边。
若他在,她也不会?卷入进来。
“给朕继续找!务必找到羲贵妃三人!”
众人祈祷,但愿羲贵妃未落单,身边跟着崔大人或者暗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可惜众人失算了。
崔昊把马让给了傅知雪,单独对付猛虎,傅知雪死活不肯走,被崔昊用力拍马,骏马载着她继续向山顶疾驰。
一人一马慌不择路,陷入猎人设下的陷阱,连人带马掉进了坑里?。
马儿?腿部瘸了,卧在洞底,傅知雪并无大碍,掏出靴子里?的匕首,割下累赘的披风,给马腿包扎,尽人事?听天?命。
洞底寒气逼人,且无枯草树枝,未带火折子傍身,傅知雪蜷缩在马腹旁取暖保存体力,等人来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爷定要保佑她胞兄。
半个?时辰后,萧炫一行人摸到半山腰,在一处大石旁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崔昊。
崔昊身上都是擦伤摔伤,右腿骨折爬不起来,庆幸的是他没有?被猛虎撕咬,关键时刻,影六折返回来射中了猛虎,救了他一命。
得知影六还活着,萧炫稍稍安心,他近前关切了一番,又忙不迭追问崔昊,“羲贵妃在哪?!”
崔昊被人抬上了担架,随行的暗卫给他包扎伤口。
崔昊气游若丝道:“微臣把坐骑让给了贵妃娘娘,朝着山顶方向跑了,影六已经?先一步过去?寻了。”
萧炫夸赞崔昊做得好,待他回去?再另行嘉奖,令人送崔昊下山,他则领着其余人直奔山顶。
洞底的傅知雪不敢睡,山里?睡一夜容易失温,她不想?在睡梦中死掉。
她在复盘杀死爹娘的罪魁祸首。
上山逃亡途中,胞兄透露一件事?,当年?给苏家归成仆人纵火案的刑部尚书叫贺瞭,对方是阮临浦提拔上来的。
现任的刑部尚书姜晁是去?岁初升上去?的,五年?前姜晁还只?是刑部一名不见经?传的官员,无权过问京畿之外?的地方案件。
巧合的是,贺瞭的夫人恰是当今太后胞弟的闺女。
胞兄说线索断了,再往下查,查不到,因为贺瞭两?年?前病故,贺夫人举家迁移至偏远的西南州县,他暗中托人去?西南一带寻人,消息迟迟传不回来。
如此巧合,太后胞弟。
思索间,洞顶有?脚步声响起,傅知雪精神一震,正要起身呼喊,倏地一顿。
并未有?火光透下来,上山寻人怎不带着火把?
处处透露怪异。
她握紧匕首横在胸前,防人之心不可无。
果不其然?,有?人探头向下望了过来,傅知雪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到对方沉重的喘气声。
那人先开口询问,“可是羲贵妃?”
嗓音陌生,仅从嗓音辨析,来人年?岁不小。
傅知雪环顾四周,洞底不宽敞,勉强容下一人一马,此人落是跃下来对她图谋不轨,她该如何应对。
她面露警惕,“你是何人?怎一人上山寻了过来?可有?见到皇上与崔大人?”
对方并未回答,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嗓音响起,眨眼间,那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傅知雪瞬间寒毛直竖,只?因对方手里?握着一把长剑,且来人明显不怀好意,看向她的眼神肆无忌惮。
她无处可退,抬起匕首叱喝道:“你且想?清楚,本宫今日若死无葬身之地,皇上定会?让你五马分尸,诛你九族!”
来人俨然?不惧傅知雪的威胁,低声讥笑道:“小人还没尝过后妃的滋味,贵妃娘娘国色天?香,只?要乖乖配合小人,小人便能放你一马,否则,嘿嘿——”
“放你娘的狗屁!”
士可杀不可辱,傅知雪举起匕首刺过去?!
冲着阮家来了
一路狼狈逃窜心惊胆战, 胞兄为了给她争取逃生机会,独自恶斗猛虎,岌岌可危。
傅知?雪的心弦早已绷紧, 来人的羞辱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激发了她潜藏的血性。
与其坐以待毙, 不如鱼死网破!
傅知雪这一刺用尽了全力?,专挑对方脆弱的部?位。
来人讥笑, 显然?未把她手中的匕首放在眼里, 径直举剑挡住!
下一瞬, 来人面露愕然?,盖因匕首锋利,削铁如泥, 他?手中的长剑哐地一声脆响,一折为二!
傅知?雪冷笑,乘胜追击再刺过去?。
来人反应迅捷, 纵身?一跃往旁避开, 咬牙切齿道:“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老?子?怎么玩死你!”
原以为羲贵妃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娇女子?, 轻易毒杀太过可惜, 不如送她去?死之前,让他?解解馋,不料他?竟看走了眼, 踢到了铁板!
来人不再拖延,凌冽掌风袭来,傅知?雪猛地弯腰, 以一种刁钻的角度闪躲过去?,双指一翻, 银针徒现,猛刺对方的风池穴!
奈何对方有?所防备,身?子?后仰,避开她的偷袭。
大为震惊。
“臭女表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骂我就等于咒骂生你出来的娘!给老?娘去?死!”
危急关头,傅知?雪视死如归,举起匕首再次刺过去?,大不了同?归于尽!
来人接二连三没讨到好处,再也按耐不住,双拳成风,朝着傅知?雪的脑袋砸过去?。
傅知?雪瞳孔一缩,暗忖要糟,千钧一发之际,利箭破空而来,双箭齐发正中来人的眉心喉咙!
有?绳索从天而降一把栓住了傅知?雪的腰身?,来人身?子?栽倒过来时,傅知?雪被人一把拉了上去?。
风声呼啸而过,鼓动着耳膜。
昏暗的视野陡然?明亮起来,傅知?雪还未站稳,就被人一把抱住,对方恨不能把她揉入骨血之中。
“娇娇!”
温暖熟悉的环抱失而复得,傅知?雪觉得不可思议,心跳剧烈跳动,呆愣片刻,后知?后觉地放声大哭。
“皇上!呜呜呜……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真的是萧炫来了!
鼻间皆是他?身?上的墨香与檀香,还有?沾染猎物的血腥味。
说不害怕恐惧是假的,片刻前视死如归的勇气遇到萧炫之后悉数瓦解崩塌。
感受到她的颤抖,萧炫后怕不已,他?再迟来一步,差点就令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朕不好,朕来迟了,害你担惊受怕!”
二人心跳皆在激烈跳动,分不清彼此。
待怀中人呼吸平缓之后,萧炫与傅知?雪拉开些距离,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检查她的全身?。
她没有?外?伤,全身?上下沾染了不少?灰尘,衣衫发钗凌乱,像只落难的凤凰,又可怜又令人心疼。
他?忙解下身?上的披风,替她披上,挡住了她的狼狈。
傅知?雪直勾勾地盯着萧炫,他?眉峰紧蹙,黑眸里的担心紧张多得快要溢出来,唇瓣干裂,显然?为了找她,滴水未进。
她心里委屈,要不是替他?救人,她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而后顾不上身?后的一众将士,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咬他?,唯有?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热度,傅知?雪才觉得自己活了,真的安全了!
萧炫愣住,下一瞬找回主动权,把人重新摁入怀里,低头寻她的唇,狠狠纠缠。
骠骑营及巡防营一众将士齐刷刷背过身?去?,他?们无不狠狠松了一口气,羲贵妃安然?无恙!
影六力?竭,从树上跌落,往地上一摔,终于赶上了,差一点他?就要以死谢罪。
影二等人跃下坑底,想办法合力?把马儿弄出来,死掉的刺客也一并被带了出来。
有?人上前扒开刺客的黑色面巾,出乎众人意料,对羲贵妃意图不轨之人竟然?是军器监少?监夏秉良!
众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事情棘手到超出他?们的想象。
朱将军颇有?耐心,等皇上哄完羲贵妃才上前回禀,“皇上,暗算羲贵妃的人乃军器监少?监夏秉良!”
傅知?雪从萧炫怀中挣脱出来,夏良娣大哥?此人莫不是替夏良娣叫屈,故意找场子?报复她?!
傅知?雪瞥向萧炫,萧炫与她心有?灵犀,示意她稍安勿躁。
“把夏秉良的尸首先带回去?!”
此人死不足惜。
冷风一吹,神志清醒,大庭广众之下与萧炫旁若无人地亲吻,她委实太过孟浪。
傅知?雪被萧炫抱着上了马,她被他?揽入怀里,斗篷遮住了她羞红的脸。
萧炫策马载着傅知?雪返程,其?余人陆续跟上。
傅知?雪依偎在萧炫怀中,环抱住他?的腰身?,“皇上,臣妾以为你们会留活口。”
夏秉良死了,杀她动机就只能落在夏良娣身?上。
萧炫双手控住缰绳,当时情况不杀夏秉良不解心头之恨,影六在树上一箭射中夏秉良的眉心,他?射中夏秉良的喉咙。
“只要你平安无事,其?他?都不重要。”
“对了,你们可找到崔大人?!”
“娇娇放心,崔大人无性命之忧,只右腿骨折,朕已派人送他?先行下山。”
右腿骨折,定然?痛不欲生。
傅知?雪忍着泪意,不便多加追问,只说要多多嘉赏崔大人,他?救了她一命。
萧炫心中有?数,待一切事了,回京便提拔崔昊。
皇帐里,石榴与崔嬷嬷提前得了消息被叫了过来,二人见傅知?雪平安无事,奔上前抱头痛哭。
萧炫责令她们准备热水给羲贵妃沐浴梳洗。
石榴与崔嬷嬷立即擦干眼泪忙活起来。
须臾,傅知?雪泡在浴桶里,热水解了一整日的疲劳,身?子?还会下意识抖动,一想到今日的遭遇,她就忍不住后怕牙齿打颤。
萧炫脱掉内衫,跨入桶里,把人抱坐到怀里,“娇娇别?怕,朕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身?边。”
审问查探背后隐情之事先放一边,当务之急先把他?的爱妃哄好,否则今夜她又得噩梦频频。
萧炫越是在乎她,她越发矫情委屈,迫切地去?寻萧炫的唇,萧炫热烈地回应。
待安抚好佳人,天已然?黑透。
傅知?雪累得在萧炫怀中睡着了,萧炫替她掖好被角,遮住了满榻春光。
他?起身?批衣下榻,绕过寝间去?唤人。
片刻,萧元祁领命而来。
皇帐内水汽弥漫,檀香与女子?的幽香混合其?中,久久不散。
萧元祁不敢乱瞥,瞅向端坐在案几后的萧炫,“父皇,羲贵妃没事吧?”
大理寺少?卿身?受重伤,被抬回来时简直不忍目睹,听闻与猛虎恶战了一番。
萧炫披着外?袍端坐在桌案后,抛出来的一句句话却把萧元祁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元祁,去?岁你南下办差,太子?妃仗势欺人,折辱你的妾氏傅奉仪,不仅仗刑了傅奉仪,还强行除掉她的奉仪籍。”
“可惜太子?妃不知?傅奉仪有?造化,入了朕的青眼,被朕捧上了贵妃位,你杖毙了虞奉仪,替太子?妃恕罪,那你可知?,女眷猎场出事,太子?妃可有?掺和其?中?”
面对萧炫上位者的睥睨眼神,试探话语,萧元祁心惊肉跳,父皇竟然?主动捅破了窗户纸!
萧元祁当即跪地表忠心。
“启禀父皇,元祁暂且不知?阮菀是否掺和其?中,恳请父皇给儿臣彻查机会,儿臣定会追根究底查明真相,给父皇及羲贵妃一个交代!”
萧炫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茶水已凉,入嘴苦涩,正好使人清醒。
“你对羲贵妃怎么看?”
威压如泰山压顶,萧元祁如鲠在喉,他?无论怎么看,现下都不便说出口。
他?硬着头皮回话,“元祁不敢,自皇祖母替元祁选秀充盈东宫,迄今为止,元祁还未曾私下召见过傅奉仪。”
“她能被父皇看中,是她的福分,元祁也甚为感激羲贵妃替父皇挡刀,如若不然?,元祁不敢——”
萧炫很是受用,到底是从小经他?细心培养的太子?,萧炫也只是敲打萧元祁一番,并未真的想听他?的评价。
“嗯,世上女郎多的是,元祁日后若看中哪位秀外?慧中的女郎,朕会替你赐婚。”
这边是承认他?巧夺了傅奉仪,要给予补偿。
萧元祁心里最后一丝隔阂当即消散,“儿臣谢过父皇。”
话锋一转,萧炫又说道:“元祁,朕暂且不回宫,会亲自彻查此事,后妃及东宫诸人、官眷,朕会令朱将军挨个审问,虞衡司的人交给朕亲自处理,你先行回宫,代朕处理朝中事务,待一切事了,朕再回去?。”
萧元祁心中大骇,父皇不让他?插手过问,一旦幕后之人与东宫脱不了干系,阮菀求助无门?。
萧元祁不敢违背,“儿臣遵旨。”
待萧元祁离开,萧炫唤孙怀恩进帐,派孙怀恩去?办几件事。
一刻钟后,虞衡司一众人等被带了过来,悉数跪在皇帐外?,皇上令他?们好好反省,只给他?们一次机会,天亮后若不老?实交代,格杀勿论。
萧炫重回塌上,他?一夜没合眼,怀中人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他?凑过去?亲吻她的眉心,在她耳畔低语。
“娇娇别?怕,朕在。”
————
营地这边,众人终于得到了消息。
皇上找到了羲贵妃,羲贵妃是否受伤暂且不知?,皇上把人直接带回了皇帐,等闲人不得进入。
等候在另一边帐子?里的女眷不明所以,太子?殿下不允她们离开,她们难道要苦熬一夜么。
仗着萧元祁被皇上叫走,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也不知?羲贵妃到底如何了。”
“猜测应该没有?大碍,否则皇上也不会让我等枯坐着。”
角落里夏良娣没来由得坐立不安,左眼一直跳个不停,她不知?所措,环顾四周想找人问一问,奈何周围都是她不熟识的官眷贵妇。
太子?妃不在,崔玲儿背对着众人侯在帐门?处,眼巴巴地瞅着外?面,恨不能盯出个窟窿。
王贵妃、庄嫔等人各自垂首不语。
夏良娣起身?,借口要去?如厕,有?害羞的女郎们也跟着一起,看守的巡防营将士找来乾宁殿过来的宫人送她们出去?。
帐外?,骠骑营的将士与巡防营的将士里三层外?三层把她们所在的大帐围了起来,众人不苟言笑,脸色冷峻。
身?侧的女郎们大气也不敢喘,夏良娣察觉到不对劲,怎么看着不像是守卫她们,倒像是看守犯人似的。
待如厕后回到大帐,先前的猜测被证实。
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众人跟着心头一颤,紧接着有?人掀帘入内,巡防营守将朱将军出现在众人眼前。
朱将军身?上的盔甲未卸,他?双手合十朝众人一举,“本将奉皇上之令,特来夜审东侧猎场骚乱一事,诸位莫慌,按照名册挨个来,审完即可回到各自的营帐,待水落石出,诸位即可归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傻眼,夜审她们?!
有?人不解,有?人震惊,有?人恍惚,有?人深思,难不成那些畜生跑出来是人为?!
秦国公夫人仗着辈分大资格老?,率先发难,“朱将军,夜审是何意?难道你要对我等用刑不成?”
一听到用刑,胆小的女郎们纷纷哭出声来,呜呜哭个不停。
朱将军身?侧的小将一声怒吼,“肃静!”
女郎们倏地止住哭腔。
朱将军可不怕这些簪缨氏族,秉公办事道:“老?夫人不必慌张,只例行审问,诸位只要如实交代即可。”
王贵妃了然?一笑,率先起身?,“既如此,朱将军不妨先问本宫吧,早点问完,本宫早点回去?歇息。”
朱将军朝帐门?方向伸手,“贵妃娘娘,您这边请。”
王贵妃一走,庄嫔等人无不提心吊胆,她们虽嫉妒羲贵妃受宠,也巴不得羲贵妃出事,但猎场骚乱一事可与她们无关啊。
皇上本就偏心,羲贵妃若是借此一事栽赃嫁祸,她们该怎么办?!
崔玲儿紧随其?后去?负责名册的小将那边说了一通,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涌过去?,毕竟没做亏心事的人不怕被审问。
夏良娣坐在远处没动,按理说她只在昨日庄子?里与崔玲儿起了争执,不该心生胆怯,可她就莫名心虚。
周围的人除了年岁稍长的几位夫人未动,也就剩她了,连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庄嫔都凑过去?了。
夏良娣咬咬牙,扭着身?子?挤过去?。
皇上下令夜审女眷的消息传到了阮夫人帐子?里,阮辰安尚算镇定,阮吴氏慌得不知?所措,阮夫人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催促阮菀去?找太子?殿下帮忙。
阮菀丝毫不慌,薛长青有?把柄在她手上,等闲不会供出她来,只是那夏秉良办事不力?,竟未得逞,当真便宜了傅知?雪。
就是不知?夏秉良有?无被发现。
还未开口吩咐海棠去?寻人,秋雪从帐子?外?慌张地奔进来,“主子?,太子?殿下带着福泉回京了!”
萧元祁走了?!
阮菀猛地站起来,一脸惊愕,何事如此匆忙,都顾不上过来通知?她一声?
“太子?殿下临走前可有?说些什么?!”
秋雪摇头,哆嗦着身?子?回答,“奴婢借着如厕的时候发现的,太子?殿下从皇帐出来,径直领着侯在外?面的福泉驾马走了,随行的还有?一众护卫。”
这节骨眼上皇上调走了太子?,又令人夜审女眷,可想而知?是冲着阮家来了。
阮夫人呼吸一窒,眼前一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
“婆母!”
阮吴氏忙上前掐阮夫人的人中,阮辰安奔过去?搀扶起阮夫人,夫妇二人一个喂水,一个拿药膏。
阮菀也忍不住慌了,她掐紧手中帕子?,不信萧元祁就这么弃她于不顾,她好歹是太子?妃,替他?生了儿子?。
青梅竹马多年的感情难道凌驾不了至高无上的皇权吗?
退一万步讲,她若露出马脚,被投入大牢,萧元祁真的见死不救?
“大哥、嫂嫂,你们都别?慌!只要一口咬定猎场骚乱一事与你们无关,其?他?的交给我。”
阮夫人悠悠转醒,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如何交给你?!太后远在宫里,远水救不了近火!那薛长青昨夜明明答应得好好地,为何今日又反水?!”
“莞儿!你实话告诉娘,你是不是在背后又找了旁人?!”
阮菀心虚,她不敢吭声,说了又如何,反而徒增阮夫人的烦恼。
阮夫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死丫头真的找了后手!
毁了,一切都毁了,皇上可不是昏君,那羲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灯。
阮氏家业败了。
“辰安、莞儿,我养你们二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兄妹俩就是如此报答我的?”
阮辰安、阮吴氏当即跪地,阮菀唤了一声,“娘……”
阮夫人泪流满面,“也罢,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与其?这么提心吊胆,不如让我顶替了罪名,也好让你们得以苟且偷生。”
“娘!不可!”
恰在此时,帐子?外?有?人高声呼喊,“太子?妃娘娘,朱将军有?请。”
阮夫人颤巍巍起身?,朝着阮菀扑过去?,压低嗓音道:“菀儿,娘先去?,你先装病卧床,想来皇上看在皇太孙的份上,不会株连我阮氏九族——”
“娘、大哥、嫂嫂,你们务必牢记我的话。”
阮菀甩开阮夫人的手,理了理衣衫发髻,在海棠的搀扶下,不疾不徐向帐外?走去?。
斩立决
距离皇帐不远的帐子?里, 设了一张桌案,一张圈椅,还有?两名小将从旁记录。
朱将军端坐在桌案后, 也不啰嗦客套,直接开?始问话, “太子?妃娘娘,末将失礼了, 敢问您与羲贵妃是否不合?”
一上来就给?人定罪, 此乃衙门审讯犯人的惯用手?法。
阮莞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面上丝毫不慌,甚至还板着脸训斥。
“朱将军是何意??羲贵妃三月初刚进宫,本宫与羲贵妃之前未曾谋面, 怎会不合?”
“是何人在朱将军面前败坏本宫的名声?可是昨日庄子?里夏良娣与崔良媛起了口角,本宫令崔良媛向夏良娣道歉,旁人就以为本宫偏颇夏良娣, 乱嚼舌根诋毁本宫与羲贵妃不合?”
两名小将下?笔如神, 刷刷刷在纸上抄录。
朱将军并未回答阮莞的反问,也并未露出?丝毫不耐, 接着问道:“后宫众人皆传羲贵妃相貌与东宫去岁冬月病故的傅奉仪相似, 娘娘如何解释?”
阮莞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朱将军连这都知晓。
十有?八九是崔玲儿等人把这事?说了出?来,故意?引朱将军往此方面猜忌。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 本宫断然不敢妄议后妃。”
一句不敢妄议后妃令朱将军一噎,他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 “王贵妃与庄嫔遇野狼,她们二人说您当时见死不救, 可有?此事??”
阮莞不无意?外,王贵妃与庄嫔靠不住,且傅知雪进林子?救出?王贵妃,王贵妃向着傅奉仪,也实属正常。
“朱将军呀,当时后有?猛虎追逐,本宫与婢女等人自身不保,吓都吓死了,哪敢停下?来帮贵妃娘娘她们?”
“人都是自私的,若本宫有?朱将军这等本事?,自然会上去帮忙。”
阮菀佯装一副后怕的模样?令朱将军没辙。
夜审有?人快有?人慢,出?来的人无不如释重负。
天明破晓时分?,女眷们悉数回到各自的帐中,朱将军请她们稍等半日,口供需呈给?皇上复核,若无事?,他会派人告知。
阮夫人与阮吴氏被分?开?带走审问,二人先后回到陆家帐中,阮菀还未回来,她们左等右等,终于在半柱香后把人等到了。
阮夫人箭步上前,一把抓住阮莞的手?腕,“莞儿,朱将军并未为难我,我皆按照你说的那样?答复。”
阮吴氏也是如此,一口咬定不知道。
阮莞宽慰她们,“嗯,母亲嫂嫂别慌,最慢也不过是今日,我们就能回京。”
话虽如此,可阮莞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始终觉得审问过于简单,而且朱将军字里行间也未提及夏秉良。
少顷,阮辰安回来,三人得知郎君们那边审问更为简单,单纯走个过场问一下?。
“我未看到夏秉良,皇帐那里也只有?虞衡司的人跪在那里。”周围有?人盯着,阮辰安未能大张旗鼓找人。
阮夫人担忧道:“夏秉良能跑去哪里?”
“夏秉良许是逃了……”
阮莞也旁敲侧击过朱将军,那人油盐不进,装茸做哑,“父亲那边定会尽力为我们周旋,若是被人捉住把柄,就往夏良娣身上推。”
————
傅知雪倏地翻身坐起,她捂着心?口大喘气,前一刻在梦里她与胞兄被猛虎追逐,猛虎利爪掀来,她躲避不及掉落悬崖,下?一刻她便?醒了。
失重感记忆犹新。
几乎她一动?,外间的萧炫便?察觉到,疾步绕过屏风奔了进来。
“娇娇可是又做噩梦了?别怕,朕在。”
一见到床榻上捂着心?口一脸后怕,眼里含泪的傅知雪,萧炫顿时心?疼不已,忙奔过去把人拥入怀里。
萧炫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傅知雪心?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恐惧。
她抬起双臂回搂他,却注意?到双臂无力,大概昨日对付夏秉良太过使劲,以至于今日脱力。
“皇上,几时了?”
罩子?里的烛火未灭,且没有?窗,看不太清外面的时日。
萧炫察觉她双臂软弱无力,主动?拿起一侧的衣衫替她穿上,“刚至巳时。”
这么迟了,再过半个时辰都可以用?午膳了。
傅知雪惦记昨日的事?,追问萧炫如何处理夏秉良,她昨夜回来状态不好?,浑浑噩噩的,临睡前只记得她在萧炫怀里装可怜了。
“你先用?膳,朕稍后给?你看女眷们的口供。”
傅知雪心?里存着事?,且不知胞兄伤势如何,未吃多少,只喝了一碗杂粮粥。
膳后,她坐在案几旁,翻阅朱将军呈上来的口供。
无用?的皆被萧炫提前一步筛选过滤,只余十几张勉强入眼。
萧炫坐在她下?首的圈椅上,慢悠悠解释,“原只是走个过场故意?磨一磨她们,并未指望她们能说出?什么有?用?的,出?乎朕的意?料,有?些人的供词还挺有?趣。”
傅知雪挑眉,何谓有?趣?
她拈起一张庄嫔的口供,仔细看了看,半晌失笑。
“这一个个互相攻歼够有?意?思的。”
她们为了摘清自己,说了不少听来的秘密,比民间小报上的消息还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哪家千金与哪家公子?私定终身,转首又与别家结亲,秦国公夫人与阮夫人交好?,实则秦国公夫人年轻时与阮临浦有?一腿……
真够乱的。
萧炫狡诈,心?里有?了怀疑对象,明明可以直接审问阮莞等人,却故意?把女眷困上一夜,吓唬她们,掏她们的肺腑之言。
“外面跪着的是什么人?虞衡司的?”
傅知雪把口供放置一旁,瞥了一眼帐外那群耷拉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十几人。
有?骠骑营的将士提剑看着他们,她不认识薛长青,一眼扫过去也没找到与薛环模样?相似的人,大抵衣衫暗沉,他们又垂着头,容易混淆。
薛环答应她要在春猎之日把小郡主被换之事?捅出?来,说已嘱咐给?薛长青,着实不凑巧撞到了猎场骚乱一事?,也不知薛长青说了没有?。
萧炫还未提审虞衡司众人,已有?人架不住吓唬主动?坦白。
“东宫薛良娣的胞弟薛长青任职虞衡司少丞,夏秉良是薛长青上峰,薛长青指控夏秉良威胁他去林子?里破坏栅栏投放烈药。”
傅知雪倏地一顿,忽而睁大双眸,吃惊道:“可夏秉良已死,死无对证。”
茶盏已凉,萧炫唤人进来更换,“还有?一人可以作证。”
傅知雪瞅着萧炫暗含深意?的眸光,忽而一笑,“还是皇上聪明。”
萧炫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娇娇,你是当局者迷,朕旁观者清。”
夏秉良刺杀羲贵妃,羲贵妃还活着,羲贵妃便?是最好?的人证。
午后,皇上有?旨,春猎取消,一众官员女眷可回京,东宫太子?妃、夏良娣及阮夫人等人暂行扣押。
东宫太子?妃被扣押?太子?妃竟然是主谋?!
在场之人纷纷震惊,忍不住窃窃私语。
“太子?妃为何如此做?”
“早闻阮尚书千金嚣张跋扈,听说太子?府里死了不少太子?殿下?的妾氏。”
“那她为何要算计女眷们?”
“恐怕真的是针对羲贵妃……”
“怎又与夏良娣有?关系?”
一时众说纷纭。
来不及互相打听求证,一众官员女眷即被骠骑营的士兵催促回京。
听闻阮菀、夏良娣等人被扣押,崔玲儿喜出?望外,她想要留下?来旁观,遂跑去皇帐那边求崔嬷嬷。
看在同为崔性的份上,崔嬷嬷稍稍透露羲贵妃没有?大碍,劝崔玲儿先行回宫。
“皇上有?旨,不让任何人见羲贵妃,崔良媛赶紧回去吧。”
崔玲儿也不强求,羲贵妃无碍就好?,她先回京去看望堂哥。
清县大帽山猎场出?事?火速传遍至宫里,太后懿旨传来,命令萧炫不得私自对太子?妃用?刑,且令一众人等即刻回宫,太后要亲自主审此事?。
萧炫故意?拖延了一晚,翌日大清早才返程回宫。
午后,一行人径直入了皇宫西?城门?,直奔宝慈宫。
宝慈宫正殿门?外,阮临浦摘掉了官帽脱掉了官服,着一件青色单衣背着荆条请辞谢罪来了。
阮临浦跪在石阶下?,朝跨过宫门?而来的皇上与羲贵妃叩首,“微臣教女无方,纵容莞儿嫉妒成性,差点害死羲贵妃,微臣有?罪,不堪为吏部尚书,恳请太后与皇上责罚。”
早就等候在殿内的后宫众人表情不一。
太后一脸肃容,几日不见,瞧着苍老憔悴了好?几岁,两鬓斑白。
薛芙梨揪着手?里的帕子?,脸上无光,萧元祁被绊在了政事?堂,王贵妃、娴妃与如妃等人心?思各异。
萧炫眉峰微蹙,黑眸冷厉,看也不看阮临浦,径直牵着傅知雪的手?跨过正殿门?槛。
阮临浦见状,身子?越发低了些。
双手?被绳索束缚的阮菀眼里蓄着泪,见到昔日高高在上的阮临浦如今为了她负荆请罪,再也憋不住,顿时潸然泪下?。
“爹!”
坠在最后的阮夫人两眼汪汪,轻轻唤着阮临浦‘老爷’,阮临浦未抬头,依旧跪在原地。
阮辰安、阮吴氏无颜面对阮临浦,二人低垂着脑袋,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傅知雪随萧炫向太后行礼,而后落座到萧炫身侧。
王贵妃等人纷纷侧目,皇上偏心?到家了,羲贵妃挨着皇上坐,恰好?与皇后位置平齐。
瞧着不像有?外伤的样?子?,脸色倒是挺红润有?光泽的。
薛芙梨权当看不见,也无暇顾及这些。
阮菀转身见到太后,飞快奔至近前跪下?哭道:“皇祖母,莞儿冤枉,莞儿岂敢设计陷害羲贵妃?都是那夏良娣栽赃陷害莞儿!”
朱将军替皇上传话,羲贵妃被猛虎抓伤,醒来后一口咬定夏秉良是受她指使,夏秉良已死,她成了活靶子?。
傅知雪太狠了,压根不给?她到皇上面前辩解的机会,直接定了她的罪,还分?别关押了她与阮家人。
萧元祁不在,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太子?妃冷静,是否有?人故意?陷害栽赃你,哀家自会替你问个明白,断然不会令你受委屈!”
亲眼目睹阮菀凄惨的状况,太后脸色非常不好?看,忍着怒火又宣阮临浦进殿。
阮氏父女真有?意?思,阮临浦负荆请罪,阮菀嘴硬不承认,搁这唱双簧呢。
萧炫还未发话,傅知雪抬起帕子?擦拭眼角,故意?拔高嗓音唉声叹气。
“阮尚书爱女心?切,本宫深有?感触,若是本宫父亲得知本宫差点被猛虎咬死在大帽山,还差点被歹人□□,想必也会憎恨幕后凶手?。”
言外之意?,谁的闺女不是闺女!
娴妃瞥向傅知雪,抛去一个赞赏敬佩的眼神。
其余人到抽一口冷气,羲贵妃可真敢说啊!
萧炫绷着面皮,心?里高兴不已,他的小狐狸说话能噎死人。
太后横眉冷对傅知雪,见不得傅知雪这副惺惺作态模样?,怒气冲冲道:“羲贵妃,再怎么说阮大人也是长辈,他替太子?妃求情无可厚非!”
“你和哀家仔细说说,那夏秉良是如何一回事??”
傅知雪咳嗽一声,细细向众人道来。
娴妃等人听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皇上来得及时,羲贵妃多半凶多吉少。
太后听完不以为然,“定是那夏秉良栽赃陷害!羲贵妃,你眼下?好?好?活着,阮大人既然请辞,不如你与菀儿各退一步,看在皇太孙的份上,此事?到此为止。”
“太后——”
萧炫正要反驳,太后立即截住话茬,“当然,太子?妃行为不端,哀家准许皇帝褫夺她的太子?妃头衔,降为奉仪,皇帝,你意?下?如何?”
这是要强行和稀泥,护着阮莞了。
傅知雪无声落泪,摆明了就是对太后的做法不满。
装可怜博同情谁不会?
萧炫见不得傅知雪落泪,猛地拍了拍案几,“太后,羲贵妃福大命大,虽然无碍,但?委实吓得不轻,这几日频频恶梦,未能安歇好?。”
“哀家请相国寺主持大师进宫给?羲贵妃念经祈福,佛经能使人安宁,兴许管用?。”
“太后,虞衡司薛长青可上殿作证!阮氏视人命如草芥,不堪为太子?妃,倘若不是羲贵妃力挽狂澜,当日在猎场的女眷岂能轻易而退?”
“朕原本就要褫夺阮氏的太子?妃头衔,朕不接受她被降为奉仪,谋害贵妃实乃重罪,此等十恶不赦之人该斩立决,以儆效尤!”
太后被驳了面子?,霎时涨红了脸,气得直哆嗦,“皇帝!”
“皇祖母!”阮菀一听要被斩立决,吓得立马朝太后爬去,“皇祖母,莞儿不想死,凌儿不能没有?娘亲啊——”
凌儿是皇太孙的乳名。
阮菀拿皇太孙要挟,太后更是急得怒火攻心?,“皇帝,你今日胆敢判了莞儿斩立决,哀家就一头撞死在这!倒要令天下?人耻笑你!”
“太后息怒——皇上息怒——”
薛芙梨等人忙不迭上前劝和。
萧炫眸光陡变,脸色晦暗不明,太后以死相逼无疑踩中他的痛脚,提醒他当初如何登上皇帝宝座。
被阮氏一族欺压近二十载,萧炫忍辱负重至今,而今还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太子?妃再次屈服,他——
“皇上,既如此,臣妾不妨退让一步。”
傅知雪冷不丁地打断太后与萧炫的争执,萧炫回神,猛地握住傅知雪的手?,无声瞅着她,不愿意?她让步。
众人一怔,等着她的下?一句,就听她云淡风轻道:“且把此事?交给?三司会审,慢慢审吧。”
胞兄右脚骨折,需要卧床养伤,这伤一日未好?,大理寺重案当然得往后顺延。
太后差点两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三司会审明面上听着比斩立决好?太多,实际上一旦入了大牢,那还得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羲贵妃实在可恶!
阮菀哭得伤心?欲绝,“皇祖母,莞儿不想死,不想坐牢,呜呜……”
阮夫人趁机跟着哭诉哀求,“羲贵妃,民妇给?您磕头认错,您要杀要剐冲着民妇来,恳请您看着皇太孙还小的份上,放过莞儿一马……”
傅知雪哂笑,放过阮菀,那谁能放过上辈子?在冷宫死去的她呢?
“启禀太后,启禀皇上,东宫薛良娣有?事?请奏!”
殿外,薛良娣抱着小郡主忽然现身,打断殿内的哭闹。
傅知雪勾唇一笑,终于来了。
阮莞骤然转首,见到殿门?口的薛良娣,她惊得瞳孔一缩,脸色霎时雪白。
跪在一旁的阮夫人及阮辰安夫妇更是吓得半死。
众人不明所以,东宫薛良娣还未出?月子?,这节骨眼上抱着小郡主来宝慈宫所谓何事?。
萧炫脸色铁青,眸光在薛良娣与阮菀之间扫了一遍,而后讥笑,示意?薛良娣进来回话。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脸色不善地瞪着薛良娣,“薛良娣,你不好?生待在东宫歇息,为何抱着小郡主跑来宝慈宫?”
薛良娣抱着小郡主径直走向殿内,倏地跪下?叩首,“启禀太后,启禀皇上,妾身薛环状告太子?妃阮莞,太子?妃找人暗中偷换了小郡主,妾身怀里抱着的不是妾身与太子?殿下?的女儿!”
满殿哗然。
换子??!
女孩替换女孩?!
众人匪夷所思,惊得哑口无言。
薛芙梨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站起来,“薛良娣,你此言当真?!你又如何笃定你怀中的孩子?不是小郡主?!”
破绽
兹事?体大?, 薛良娣这节骨眼上冒出来,多半冲着阮莞而来。
倘若阮莞真的十恶不赦替换了薛良娣的女儿,缘由又是什么?是否……
薛芙梨竟不敢往下深想, 一时拿不定主意。
众人愣住,对啊, 未满月的孩子若无明显特征,仅凭相貌判断, 委实辨别不出与爹娘是否相似。
薛环掰开怀中孩子的右手, 凑前几步给众人瞧。
“启禀太后, 启禀皇上,妾记得非常清楚,小?郡主手心有颗痣, 几日前忽然发现这孩子手心没了痣,妾很慌,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询问身边伺候的婢女芽儿, 芽儿也记得小?郡主出生时手心有痣。”
一同跟进来的芽儿跪在一旁附和点?头?,“奴婢的确注意到小?郡主手心是有颗不起?眼的黑痣。”
薛环接着说道:“都说母女连心, 妾对这孩子生不出半点?喜爱之情, 恳请皇上下令彻查。”
本就因生女大?出血,月子里又察觉小?郡主被?掉包,薛环至今未能歇息好, 气血不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且还有些喘。
娴妃、如妃等人瞧着丝毫未养好的薛环,顿觉心生不忍。
女人未坐好月子, 后半辈子老遭罪了。
太后闻言嗤笑,“荒谬!光凭手心痣就能断定小?郡主被?换?薛良娣, 你且知?道你所生的是女娃,何人会替换了你的女娃?”
言外之意又不是生了男娃被?替换。
薛环噎住,憋不住红了眼眶,她把孩子搁至一旁的地上,毅然决然道:“回禀太后,妾有身孕子时,太子妃便?威胁妾,声称要想令妾平安生产,便?联合虞奉仪对付傅奉仪——”
“薛环!你胡诌什么?!”阮菀惊恐万状,不管不顾爬起?来奔向薛坏,要去撕扯她的头?发。
众人目瞪口呆,不约而同瞥向端坐在萧炫身侧的傅知?雪。
羲贵妃原是东宫太子殿下的奉仪本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如今遮羞布被?薛良娣公然陡然,打的何止是太子殿下的脸。
傅知?雪眼观鼻、鼻观心,冷眼觑着堂下的闹剧。
萧炫震怒,猛拍掌,立即有宫人上前按压住阮菀,重新?缚紧阮菀手中的绳子。
“薛良娣,朕允你继续说下去。”
造孽啊!
太后捂着搅和成一团的心跌坐在椅子上,恨恨地瞪了一眼不中用的阮菀。
阮菀被?太后冷不丁的一瞪吓得缩成一团,发疯似的嘀咕着她没有,薛良娣趁机落井下石芸芸。
萧炫嫌弃阮菀聒噪,叫人拿帕子堵住阮菀的嘴,不让她插话。
薛环见状,狠狠松了口气,赶紧又说道:“妾若不肯,太子妃还拿妾的家人威胁,妾迫不得已只能与虞奉仪一块陷害傅奉仪……”
“自羲贵妃入宫,虞奉仪被?太子殿下杖毙,妾便?猜到早晚有一日要遭到报应,”若不是太子妃暗中叫人替换了小?郡主,拿小?郡主威胁妾,又能是谁?!”
“混账!”太后再也听不下去,气得袖子一挥,砸碎了摆在案几上的茶壶,“你空口无凭、信口雌黄诬蔑太子妃!来人——”
茶壶的碎片四散,正巧蹦到了被?搁在地上的‘小?郡主’额头?上,下一瞬,‘小?郡主’被?吓醒,嘴一张呜呜呜大?哭。
婴儿的啼哭响彻整座大?殿,跪坐一旁的阮菀双眼死死盯着地面,忍着不去碰那孩子。
阮夫人更是心如刀割,恨不能破罐子破摔坦白真相,却陡遭阮临浦暗中一瞥,顿时偃旗息鼓。
傅知?雪打断太后的话茬,吩咐她身后的崔嬷嬷,“崔嬷嬷,先把孩子抱起?来,不管真相如何,稚子年幼无辜。”
太后一怔,崔嬷嬷疾步上前抱起?哭个不停的‘小?郡主’,抱到角落里去哄。
萧炫拨动戴在手腕上的佛珠,厉眸盯着薛环,“薛良娣,暂且抛开傅奉仪一事?不说,阮氏生的是男娃,退一万步讲,她若生了女娃,你若生了男娃,掉包且有可能。”
“第二种设想,阮氏生了小?郡主,掉包你的小?郡主,不久将来你会突然暴毙,你的孩子养在阮氏名下,阮氏还得了善名,可你想过没有,你二人的孩子前后相差一个月,足月与不足月的婴儿很容易区分出来。”
薛良娣适才环中所抱的孩子分明未足月。
“最后一种设想,阮氏从宫外寻来女娃,掉包了小?郡主,然话说回来,女孩换女孩,无太大?意义,故此设想不成立。”
萧炫的一席话把众人的神智拉回正轨,也是,皇太孙满月那日,薛环胎动生女。
众妃糊涂了,傅知?雪也不例外,她早就考虑到这一点?。
阮菀嘴巴被?封了起?来,无法开口说话,她披头?散发模样狼狈,瞧着委实可怜。
娴妃问薛环,“何人会换了小?郡主呢?可是薛良娣平日里得罪了人,被?人故意戏耍?”
“妾自打有了身孕,除了日常请安外,皆待在万华苑养胎,甚少外出,也不与人结仇。”
皇上说得不无道理,薛环始终认为幕后黑手就是阮菀。
傅知?雪伸手碰了碰萧炫,“皇上,母子连心,薛良娣即有怀疑,那您不能不问,不妨把照顾小?郡主的嬷嬷都叫来问一问,她们若不老实,严刑拷打一翻。”
太后回神,不想任由此事?耽误正事?,“羲贵妃,你此举何意?小?郡主之事?不急于一时,左右不差这一日——”
萧炫打断太后的阻扰,即刻吩咐孙怀恩去办。
东宫到宝慈宫有段距离,众人等待的间隙也未闲着,各抒己见。
如妃咳嗽一声,提了一句,“皇上,想要证明小?郡主是否是太子殿下的孩子,不如请太子殿下过来一趟,来个滴血验亲。”
后妃常听戏,戏文里经常上演换子,滴血认亲也是最常见的法子。
如妃见皇后不吭声,忙问萧炫,“皇上以?为如何?”
萧炫直接否决了如妃的提议,“滴血验亲作不得准,大?理寺之前经手的一则案子,滴血验了相关人等,血几乎都能融合,卷宗分发给各部衙门,你们若有兴趣,之后可去借阅翻看。”
在坐之人届是常年困守后宫的妃嫔,见识阅历不如萧炫,萧炫说什么,她们便?捧未圭臬。
就连适才气得要撞墙的太后也并未反驳萧炫的话。
娴妃替众人问出口,“皇上,可还有其余作证之法?”
萧炫还未出声,王贵妃夺过话茬,“听闻相国寺主持大?师擅长摸骨看相,想必能一眼看出此子是否是太子殿下的小?郡主。”
“不能吧?相术这行有忌讳,上不看小?,下不看老。”
傅知?雪说道:“臣妾倒是赞同王贵妃的提议,看一看不要紧。”
王贵妃瞥了一眼傅知?雪萧,未吭声。
如妃瞅了瞅二人,她们向来针尖对麦芒,今日却站在一条绳子上。
娴妃微勾唇角,羲贵妃本事?着实不小?,连王贵妃都向着她说话了。
一刻钟后,万华苑里伺候小?郡主的两个奶嬷嬷到了宝慈宫,这二人是薛芙梨派人从皇庄里千挑万选出来的。
薛芙梨道出二人的来历,又责令二人仔细交代?小?郡主的衣食起?居,可有怪异之处,若她们撒谎,将会株连九族。
二位奶嬷嬷吓得忙跪地求饶,指天发誓她们自打去了万华苑,每日精心照料小?郡主,不敢有丝毫偷懒。
“小?郡主的膳食奴婢们皆有记录在案,每日定时喂水喂奶,夜里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若我?等撒谎,必遭天打雷劈!子孙后代?考取不上功名!”
薛环忍不住插嘴,“你们可曾注意到小?郡主右手心有一颗黑痣?”
其中一位年长的奶嬷嬷回话,“回良娣,奴婢眼拙,并未特地留心小?郡主的手心,洗三礼前一日只顾着查看小?郡主手脚是否灵活……”
这话也不假,不是自己的孩子,寻常人甚少注意如此细节之处。
“娘娘!小?郡主身上穿的里衣不合规矩。”
角落里崔嬷嬷冷不丁的一句话令众人一头?雾水,小?孩子穿的衣衫能有什么不合规矩之处?
傅知?雪蹙眉,唤崔嬷嬷过来,“嬷嬷,皇上在这呢,你仔细给大?家伙说清楚。”
崔嬷嬷抱着‘小?郡主’疾步走至近前,轻轻扯开‘小?郡主’的衣领,最里面一层是雪色的云锦布料制成的内衫。
云锦布料触手绵软,花纹繁复,泛着珍珠莹润光泽。
“若是老奴没记错,薛良娣的位份是分不到云锦布料的,司衣司的柳司衣可是宫里的老人,压根不会犯此错误。”
崔嬷嬷的话霎时叫众人醍醐灌顶,后妃衣食住行等级皆不同,正如从三品下的妃子穿不了红色,薛环即便?升了位份,那也是太子殿下的妾氏,如何能穿得了进贡的云锦。
东宫除了太子妃,旁人可分不到。
小?郡主的贴身衣物?一半来自司衣司准备,一半来自母亲的旧衣改制,柳司衣那么精明的一人,怎会把如此把柄露出来。
柳司衣。
傅知?雪无声一笑,巧了不是。
娴妃等人不约而同扫向傻掉的太子妃,太子妃用她自己的女儿掉包了薛良娣的孩子?
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不等萧炫开口,薛芙梨便?拉长着脸,令人宣召尚服局一众人等速来宝慈宫。
贬为庶民
出乎众人意料, 皇后刚问了几句,柳司衣便?主动承认是?她授予底下的人给小郡主穿云锦的?。
“给小太?孙裁制的云锦料子还余不到半尺,想着不如用这半尺布给小郡主也做一件, 左右都?是?太?子殿下的?孩子,想来太子妃娘娘不会怪罪。”
此法合乎情理却不合规矩。
这番回答乍然一听没有不对, 仔细琢磨却觉得?不对劲,柳司衣任职司衣司十余年, 多余的?料子自有处理法子。
要么?宫人贪了, 自己缝制成小衣穿了, 女官们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一早上从大帽山赶回来?,热饭菜都?未能用上一口?, 傅知雪饿得?饥肠辘辘,她不好意思提,萧炫眼尖, 直接叫人把一众人等分开再审, 吩咐人去偏殿摆膳。
“朕耐心有限,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无罪, 东宫薛良娣且坚称小郡主被掉包, 那便?来?最管用的?,来?人,把司衣司一众人等, 照顾小郡主的?奶嬷嬷,及阮夫人等人皆拖出去杖刑,不论打板子数, 打到她们招供为止!”
圣上雷霆震怒,一众人等吓得?抖三抖。
阮莞目露惊恐, 旋即声嘶力竭地大吼,奈何嘴巴被堵住了,她发不出声音来?。
阮夫人放声大哭,“老爷——菀儿——”
阮临浦身?子抬到一半,复又伏了下去,大声求饶,“恳请皇上看?在老臣一心为国的?份上,宽恕内子……”
“胡闹!”太?后骤然站起来?,呵斥萧炫,“皇帝,你岂能不分青红皂白?学那套刑部审问重犯的?手段说?用刑就用刑?!你不怕被史官记上一笔!”
萧炫冷着脸道:“太?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真正的?小郡主是?否被灭口?,性命是?否危在旦夕,且还未知,朕国事繁忙,没那么?多闲工夫和她们慢慢扯,既然尔等互相?隐瞒,就别怨朕叫人严刑拷问!”
萧炫一甩袖子起身?,而后牵起傅知雪,牵着她出了污糟糟的?正殿。
太?后差点气得?翻过身?去,抬手指着萧炫的?背影,骂个不停。
不堪入目的?谩骂声混合着阮临浦的?求饶声响彻大殿上空。
这节骨眼上,王贵妃与娴妃等人有眼力见地跟着台阶下,一块涌出了正殿。
阮菀费力地吐掉塞在嘴里的?帕子,她爬向愣在原地的?皇后,拽着皇后的?裙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跪地叩首求饶。
“母后!要杀要打冲着莞儿来?便?是?,莞儿的?娘亲是?无辜的?,恳请母后替莞儿娘亲求情——”
“阮菀,太?后都?说?服不了皇上,你以?为本宫就能?能救你娘她们的?只有你!”
薛芙梨恨阮菀更恨自己,恨阮菀不好好当太?子妃,终日只知道争风吃醋找事,恨自己这个皇后当得?窝囊,凡事都?被蒙在鼓里,事到临头被人牵着鼻子走。
薛芙梨气得?头晕目眩,春杏连忙上前搀扶起她,主仆二人也离开了正殿。
须臾,偏殿外,阮夫人及阮吴氏等一众司衣司宫人凄惨的?哭喊声响起,响彻整座宝慈宫。
傅知雪在殿内安心陪萧炫用膳,她在东宫被杖刑的?那日,天阴沉飘雪,凉意刺骨,那雪花砸进脖颈里,可凉了。
那一整个腊月,她都?畏寒怕冷。
今日春光明媚,万里无云,萧炫杀鸡给猴看?,杖毙是?不会杖毙的?,最多叫那些人苦头吃。
等候在正殿里的?薛环瞥着发疯的?阮菀冷笑,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萧炫故意设计阮夫人被杖毙的?假象蒙蔽阮莞,一刻钟后,正殿那边传来?了消息,太?子妃招供,承认是?她替换了薛良娣的?孩子。
太?后指望不上,阮菀彻底心死,她哭红了眼,抽抽噎噎道:“皇祖母,莞儿也不想替换薛良娣的?孩子……”
“随着月份逐渐增大,莞儿肚子却不怎么?见涨,太?医院负责问诊的?刘太?医把脉后,说?这一胎心脉微弱,恐难以?存活……”
阮菀急得?嘴角上火,招阮夫人进宫商量,阮夫人背着阮临浦找了西南巫医,巫医探出阮菀怀的?是?女婴,阮莞怕失宠,特地寻了阮家奴仆家生子的?男婴顶替。
生出来?的?女婴犹如小鸡仔般又瘦又弱,被阮夫人带回府,交给巫医亲自照料医治,本以?为活不下去,女婴慢慢在长,只比同龄看?着显小。
阮莞见崔环生了女婴,心生嫉妒,便?在洗三礼那日派人暗中掉包了小郡主。
正如萧炫所猜,日后找个缘由让薛环暴毙,她把亲生闺女接到身?边照料,还能赚个善名。
至于假的?小太?孙,她会想方设法再生,若生出男婴,假的?小太?孙随便?找个理由不治身?亡。
一众人等被阮莞的?坦白?惊吓得?无言以?对,太?子妃委实恶毒。
这场换子风波终于尘埃落定。
东宫太?子妃德不配位、嫉妒成性,且居心叵测,以?假乱真欺骗太?子殿下,此影响重大,太?过恶劣,直接被褫夺太?子妃位,被贬为庶民?。
先行?押入宫中天牢,念在其给太?子殿下生了一女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秋后流放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这辈子不得?回京。
斩立决太?过便?宜阮莞,先关她半个月,让她吃一吃苦头。
阮夫人助纣为虐,剥夺一品诰命夫人头衔,判入教坊司,阮吴氏隐瞒不报,一并纳入教坊司。
阮辰安唆使夏秉良投毒谋害羲贵妃,直接流放充军西南瘴气之地。
阮氏兄妹二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终生不得?相?见。
阮尚书教女无方,萧炫准奏他请辞吏部尚书一职,告老还乡。
阮家四分五裂,阮氏一族倾倒大半,阮临浦一夜之间白?了头。
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昔日与阮氏交好的?官员贵妇纷纷撇开关系,生怕沾染霉运。
皇后闭门思过。
东宫太?子妃一位空缺,萧元祁无心填补,阮莞生的?女儿留在了宫内,被太?后抱去了宝慈宫扶养。
太?后经此一事,意识到把控不了萧炫,气得?闭门不出,谢绝一众人等请安。
薛环找回了闺女,小郡主被阮夫人藏在了阮府,阮夫人并未谋害小郡主,反而养得?很壮实。
薛环看?得?十分紧,不假她人之手亲自照料。
没过几日出了月子搬去了葳蕤轩,夏良娣夹起尾巴做人,安分守己。
庆阳宫内,傅知雪与崔嬷嬷石榴等人闲聊。
“经此一事,太?子殿下不会再升薛良娣的?位份,新太?子妃的?人选大抵在柳昭训与崔良媛之间挑选。”
萧元祁对阮莞毕竟存有青梅竹马之情,即使阮莞做出十恶不赦之事,也是?萧元祁平日纵容出来?的?恶果。
“薛良娣日后若有造化,生个儿子,说?不定能晋妃位。”
石榴想得?长远,傅知雪未接茬,萧元祁将?来?能否登基,那也是?将?来?的?事。
那时,她说?不定早就远走高飞。
崔嬷嬷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主子,您此次得?罪了太?后,老奴担心太?后那边恐会对您不利。”
傅知雪嗯了一声,心中有数,太?后想替阮莞报仇,无非从她的?来?历着手。
傅晋鹏现任的?第二任妻子始终是?个隐患,然而让她开诚布公与萧炫坦白?,她暂时做不到。
萧炫再疼宠她,他也是?帝王,帝王心思深似海。
她得?留一手,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没了阮莞这个搅事精,傅知雪近日过得?颇为舒坦,不用向皇后请安,后宫暂时无人敢给她脸色瞧,她横着走都?行?。
昨日还听萧炫提及了崔昊,崔昊的?伤势在逐渐好转,三月后便?能下地行?走。
眼下当务之急得?联系上胞兄,探讨如何从西南那边摸索到更进一步的?消息。
前刑部尚书贺瞭是?关键,奈何线索中断,定是?被有心人掐断了。
宫里着实萧条了一阵子,各宫都?不敢造次,就连王贵妃也开始修身?养性,钻研写字画画。
四公主萧元媛更是?不敢回宫,初一早上露个脸给娴妃请安就遁了。
没过几日,傅知雪正式从庆阳宫迁入羲和宫,各宫热闹起来?,皆送来?乔迁之礼。
庄嫔等人心里泛酸,但着实不敢怼羲贵妃,羲贵妃扳倒了嚣张跋扈的?太?子妃,眼下如日中天,可在宫里横着走,就连皇后都?避其锋芒。
羲和宫宽敞明亮,三进三出,前殿正殿后殿,还有左右配殿及暖阁,亭台水榭更是?不必仔细描述,萧炫宠她,招来?能工巧匠借鉴了越州杭员外府邸的?建造风格。
庆阳宫西配殿的?寝具家具全部打包送来?了羲和宫,原封不动地布置,不过在此基础上,又额外增添了些摆件,处处彰显着雅韵。
一切皆按照傅知雪喜欢的?风格。
傅知雪重赏了红杏与雪芝,她在羲和宫摆了几桌席面,广邀后妃及东宫诸人。
太?子殿下未来?,只托薛良娣送来?了贺礼。
薛环抱着小郡主郑重其事向傅知雪跪谢,傅知雪也未客气,她受了薛环的?这一拜,二人先前在东宫的?恩怨算是?一笔勾销。
席间,崔玲儿举着酒杯绕过众人,走到傅知雪面前敬酒,“羲贵妃,玲儿敬你!”
傅知雪微微一笑,端起杯盏一饮而今,一切尽在酒中。
宴席过半,萧炫姗姗来?迟,近日忙着下旬邦国来?朝之事,甚少光顾后宫。
傅知雪也不介意,与娴妃等人聊得?不亦乐乎。
当晚,萧炫留宿羲和宫。
傅知雪一招借刀,利用薛良娣扳倒太?子妃阮氏,击垮了太?子妃背后的?阮尚书,令萧炫刮目相?看?。
萧炫沐浴后打发伺候的?太?监下去,摸进寝间,傅知雪披着长袍歪靠在塌上,捧着大周游记在看?。
萧炫坐过去,把手伸进她的?衣衫里,有一搭没一搭撩拨她。
傅知雪被他撩得?七上八下,与他朝夕相?处的?半年里,身?子被他养熟了,他一碰,她就浑身?酥软。
“爱妃,天色不早,该就寝了。”
傅知雪脸皮早就养厚,笑着伸手圈住他的?脖颈。
萧炫一把抱起她,绕过屏风走向床榻,单手解下了床帘。
云雨过后,傅知雪侧躺着,萧炫从背后抱着她,亲吻她的?美背与汗湿的?脸颊。
“爱妃,替朕生个孩子吧,朕想有个像你这般模样的?闺女。”
傅知雪抓住他作乱的?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敷衍他,“嗯,怀上了就生。”
萧炫听出了她的?随口?敷衍,担心她被阮菀与薛良娣之间的?风波影响,从而绝了生子的?想法,不禁柔声劝哄。
“若娇娇有了身?孕,朕便?留在羲和宫处理政事,有朕亲自看?着,料想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来?陷害招惹你,待你生子,朕便?带你出宫游山玩水,可好?”
傅知雪忍俊不禁,萧炫挺会盘算。
她转身?投入他怀里,“皇上,你切不可为了儿女情长不顾朝政,不是?臣妾吹枕边风,太?子殿下眼下还不能胜任一国之君。”
提及萧元祁,萧炫也赞同傅知雪的?看?法,“娇娇说?得?对,元祁性格软弱,不够强势,纵容阮菀多年,养虎为患。”
二人闲聊,聊到后来?难免胡作非为了一通,傅知雪第二日腰酸得?下不了床,萧炫神清气爽地去上朝。
远在千里之外的?越州泗水,傅岳氏与岳大川姐弟二人架着马车出了泗水县城,马车里躺着突生恶疾的?傅晋鹏。
傅晋鹏瘦骨嶙峋,肚子却大如六月怀胎妇人,泗水小地方,郎中治不了,傅晋鹏便?想着不治了,死了也好,省得?拖累远在京城的?苏丫头。
只是?架不住家里的?母老虎闹腾,非拾掇着她胞弟送他去京城找苏丫头治病。
治病是?假,打秋风是?真。
傅晋鹏气得?一病不起,更是?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任由他们二人摆布。
傅岳氏骂骂咧咧道:“老娘当年嫁进他们傅家,傅晋鹏一穷二白?,还是?鳏夫,现在他闺女发达了,成了太?子殿下的?妾氏!他倒好,生了这劳什子的?病!偏偏不让人送信去京城!老娘可没闲钱给他治病!”
“姐,你说?傅丫头会请太?子殿下给我谋一个差事么??”岳大川可没闲心操心傅晋鹏,只关心他的?前程。
傅岳氏啐了一口?,“呸!她敢不同意?当初要不是?我把太?子殿下选秀的?消息告诉她,她哪有今日这般造化!”
贵不可言
皇宫西北角天?牢。
影六提溜着傅知雪趁夜来了天牢, 她本也可以?白日摆派头过来,但没必要。
见不见阮莞,傅知雪慎重考虑过几日, 最后还是决定见阮莞一面。
主要想?弄清楚一件事,她当年入了太子府, 阮莞为何偏偏对她有成见,变着法子打压磋磨她。
单说相貌, 傅知雪略胜一筹, 比琴棋书画女红, 她可不如柳昭训等人。
总觉得此?事蹊跷。
看守天?牢的皇宫禁军见到傅知雪,立即点头哈腰,亲自走在前头带路, “小人拜见羲贵妃,启禀贵妃娘娘,阮氏看守得好好的, 没让任何?人进来探视她……”
天?牢的墙堆砌得高又深, 过道两旁燃着亮如白昼的火把,影六在前, 影八殿后, 傅知雪走在二人中间。
以?防有人劫狱,阮莞被?关押在天?牢地下二层的最里面一间。
三面环墙,只余过道一面通风, 可谓暗无天?日。
此?处太过压抑,等闲人被?关上半日就得发疯。
阮莞大?抵哀莫大?于?心死,绝望过头, 没了撒泼哭闹的力气?,龟缩在墙角里。
牢狱气?味难闻, 傅知雪拿帕子遮住口鼻,打发走看守的人,又令影六、影八站远一些。
她近前道:“阮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但凡你昔日手下留情?,也不会遭遇如此?万劫不复之地。”
阮莞猛地抬头,露出一张灰不溜秋的脸,见到傅知雪盛气?凌人地立在过道旁,嘲讽挖苦自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贱人!本宫要杀了你!”
阮菀费力爬起来,想?要扑过去扯烂傅知雪的衣裙,抓花对方光鲜亮丽的脸。
都怪傅知雪!若不是此?人从越州选上秀女,入了太子府,哪有后来那些事!她也无需遭罪!
脚上手上厚重的镣铐使得阮莞骤然跌倒在地,阮莞挣扎着向前爬,五官狰狞,双眼?猩红。
“我要杀了你!”
傅知雪一点都不同情?阮莞,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这人彻底无药可救。
“阮氏,你已是庶民,千万别再自称本宫,本贵妃大?度不与你计较,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以?免你流放时惹恼了差役被?人鞭刑。”
“呸!贱人!用不着你假惺惺装好人!傅知雪!你以?为你把我拉下马,你就能?安枕无忧!哈哈!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傅知雪并?未把阮莞的威胁恐吓放在眼?里,即便?阮莞故意卖关子,她也能?猜出一二。
不妨试试看,她手里可握着萧炫加盖印信的两份承诺书,等于?免死金牌,保她与胞兄绰绰有余。
除非太后想?找人扳倒萧炫,暗中支持其余皇室宗亲上位,想?来萧炫也不蠢,背后定有所筹备。
“本宫夤夜而来只想?问你,当初被?选人太子府的秀女二十人,你为何?独独针对我一人!”
阮莞怔住,忽而大?笑,笑得疯狂苍凉。
打蛇打七寸,傅知雪手里有底牌,不怕阮菀不交代。
“你若说实话,本宫便?保阮夫人与你嫂嫂性命无忧。”
果不其然,阮莞倏地止住狂笑,神情?恍惚,一会儿又泪水直掉。
傅知雪有耐心,等着阮菀开口。
阮菀哭累了,老实交代,“钦天?监有位能?掐会算的小官,你们入府当日,都要过一遍他的眼?,他私下里提醒我,说你命格贵不可言,我当即便?生了要撵你出府的心思,怎料太子殿下来得巧,一眼?记住了你,我只能?先按兵不动……”
一语成谶,确实贵不可言,原以?为会威胁她太子妃的地位,谁料成了皇上的妃子!
傅知雪半晌无言,如此?可笑如此?荒唐,为了一句钦天?监小官的判词,她上辈子白丢了性命。
得知了真相,傅知雪离开了天?牢,临走之际,请狱卒把阮莞安排至地下一层,仰首能?窥见半扇窗户的那间牢房。
她凝望那扇窗户,眼?里流露出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回到羲和宫,傅知雪难以?安寝,索性又唤来影六,送她去乾宁殿。
乾宁殿寝殿已燃起烛火,灯火通明,宫人备着热水侯在门外,再过半个时辰,皇上要去上早朝。
宫人见到羲贵妃从天?而降见怪不怪,反而暗喜可以?偷懒了。
傅知雪竖起食指,示意宫人别出声?。
宫人笑着点头,无声?行礼,忙把手中的水壶递过去。
傅知雪接了过来,走到门旁等候。
须臾,寝殿的门被?人从里打开,孙怀恩打着哈欠迈出一只脚,见到傅知雪,立即眉开眼?笑,正要开口招呼,忽又一顿,笑眯眯地作?揖行礼,往旁边一让。
傅知雪提着水壶踏进去,孙怀恩机灵地关上殿门,亲自守在廊下当门神。
今早当值的其余宫人也有眼?力见,连忙去膳房通知大?厨多备几道羲贵妃娘娘爱吃的早膳。
大?厨得知羲贵妃来了,二话不说甩开膀子开始和面。
娘娘来了,早膳定然会推迟一会儿,足够他做二道新?鲜糕点了。
寝殿里,萧炫见到傅知雪突然来了,很?是高兴,又仔细瞅了瞅她,察觉她似乎一夜未睡。
他一猜即中,“娇娇昨夜去了天?牢?”
“皇上慧眼?如炬,臣妾瞒不过你。”傅知雪提着水壶走到洗脸架旁,往铜盆里倒热水,又兑了些凉水,而后端着铜盆走向萧炫。
萧炫起身接过她手中的铜盆,搁至一旁的桌子上,牵着她的手返回床榻。
“可是那阮氏说了刺耳的话?”
傅知雪坦然相告,把阮莞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到底还是伤了心,否则也不会来寻他求安慰。
萧炫揉捏她软乎的手背,“娇娇不妨换个想?法,若不是阮氏针对你,朕也不会遇上你。”
傅知雪豁然开朗,确实如此?,实话讲,她撩拨萧炫并?不后悔,以?萧元祁的性子,为她苏家翻案难上加难。
“皇上可会吃醋?”
“不会。”
“当真不会?”
“何?须骗你?你当初虽以?太子妾氏身份入宫,然你与元祁无缘,月老牵错了线,老天?爷为了补偿你,让你在梅林遇见了朕。”
傅知雪噗呲一笑,她扑进萧炫怀里,还真的被?萧炫猜对一半,老天?爷的确补偿了她,只不过是她绞尽脑汁去梅林勾搭他的。
萧炫抬手搂紧她,鼻间皆是她身上好闻的馨香,令他忍不住想?当一回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娇娇要不要留下来补觉?朕早朝后回来陪你下棋。”
傅知雪打了一个哈欠,嗯了一声?,不过还懒在萧炫怀里,不想?放他离开。
萧炫见状,勾唇一笑,揽着她一同摔向床榻间,抽空抬手一拉,悬挂起来的床帘复又垂了下来。
萧炫陪傅知雪睡了半个时辰的回笼觉,顾不上用早膳,捏起一块糕点丢入嘴里,便?急匆匆地乘坐轿撵去早朝。
乾宁殿内当值的宫人一律动作?轻柔缓慢,生怕吵醒睡得正香的羲贵妃。
————
崔府。
崔玲儿今日一早出宫回府,先去陪崔夫人家长里短聊了会儿,母女二人一块用了午膳,午后崔夫人陪她一块去前院探望崔昊。
前院松泉苑。
崔昊腿伤未愈,太医叮嘱他卧床休养,切不可下床走动。
贴身伺候的小厮一个在给他端茶送水,另外一个还负责帮他跑腿送批阅过的案卷至大?理寺。
偶尔大?理寺的官员捧着卷宗过府来找他商谈。
崔氏母女还未至松泉苑大?门,大?老远便?瞧见崔昊小厮送一名大?理寺官员出府。
崔夫人轻声?一叹,“你堂哥病中也不得闲,我与你爹劝他多歇息,他每每当耳旁风,你与他关系亲近,待会儿记得多劝一劝他。”
“娘,您可别指望我,堂哥哪回听过我的话?”崔玲儿小声?吐槽。
“瞧我这记性!”崔夫人扶额一笑,“那倒也是,你听他的差不多。”
松泉苑景致别无不同,没有多余的花草,依然清冷得过分。
崔昊见崔玲儿回来,并?未显露多高兴,只是吩咐小厮上茶。
崔夫人受不了一屋子的卷宗,每一卷卷宗皆是一桩桩案子,数不清的人命官司,看得人瘆得慌。
崔夫人陪着稍坐一会儿便?走了,声?称要去厨房看着炖汤的火候,再给他们兄妹二人多备点菜,待傍晚崔父下值,一块去前厅用膳。
崔夫人一走,崔昊拉下了脸,沉声?问道:“太子妃一倒,东宫谁代领她的职责?”
言外之意,大?周朝对后妃出宫省亲规矩没那么严,但按照规矩,太子妾氏与宫妃出宫省亲至多一日,怎可留宿娘家?
崔玲儿忍不住心中嘀咕,堂哥竟比她父亲还管得严,简直没天?理。
“按理说该资格最老的夏良娣,可她不愿暂代,便?由薛良娣暂任,我打着回府探望堂哥的由头,多住一晚也不妨事,左右皇后与太子殿下无心搭理我们。”
这话不假,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与皇后都有责任,皇后闭门思过,太子也未能?好到哪里去,被?皇上罚去太庙抄写?一月佛经?了。
崔昊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只提醒崔玲儿切不可张狂,还是要低调做人。
崔玲儿颔首表示知道,忽又转了转眼?珠子,鬼鬼祟祟问道:“堂哥,你与羲贵妃——”
话还未问出口就被?崔昊打断,“玲儿,不得背后妄议后妃。”
崔玲儿皱眉,就冲崔昊这严肃板正的模样,或许是她多虑了,看着也不像与人有私情?。
她给自己找补,“堂哥,我就是好奇你们那日在大?帽山如何?躲过了猛虎。”
崔昊放下卷宗,崔玲儿那日吓晕了过去,大?抵没注意到影六等人。
“娘娘身边有皇上的暗卫,暗卫救了我,不然你以?为我有射虎的本事?”
原来如此?。
崔玲儿在松泉苑小坐了片刻就走了,左右套不出有用的话,再留下来八卦还会被?堂兄训斥。
天?色未晚,崔玲儿领着婢女出府采买,难得出宫一趟,她打算买些京城里时兴的小玩意带回东宫。
马车经?过如意楼时,崔玲儿意外瞥见了四公主萧元媛。
四公主身边还站着一位身形魁梧高大?的男子,男子恰巧正对着她,手里拿着一窜糖葫芦在哄四公主。
崔玲儿一脸诧异,男子约莫四十上下,他的模样与四公主有些相似,不知情?的人定然会以?为他们是父女。
崔玲儿甩了甩头,怎么可能?呢,她又想?多了,说不定这人是四公主的舅舅也不无可能?。
半炷香后,崔玲儿采买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回府,没敢让崔昊知晓,偷偷摸摸藏了起来,否则又要被?念叨。
翌日一大?清早,她乖乖出府回宫。
崔玲儿刚踏入万华苑就遇到了柳昭训,柳昭训告诉她四公主丢了,娴妃在庆阳宫哭呢。
“柳姐姐此?话当真?”
“我骗你作?甚,夏良娣、薛良娣等人都去了庆阳宫,我正好也要过去,你与我一道,即便?帮不上忙,也好歹去宽慰一番。”
“玲儿不明白,四公主身边的护卫婢女呢?!”
崔玲儿糊涂了,她昨日傍晚在如意楼前还看见了四公主呢,怎一夜过后,人就丢了?
柳昭训摇头不知,“宫人未说清楚,我也不知具体如何?丢的,你随我去了庆阳宫便?知晓。”
庆阳宫,东配殿。
后妃一众人等皆在,娴妃坐在暖塌上哭红了眼?,“今早元媛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回宫,还以?为元媛昨夜回宫,说她不在府里,我便?惊觉不对,忙去求皇上派人去找。”
王贵妃问道:“皇上如何?说?”
娴妃拿帕子擦眼?,擦干了又哭,一想?到四公主若是有个好歹,她也别活了。
“皇上叫我别担心,他会派人去找,京畿衙门的差役与巡防营的人也会暗中查探,一有消息便?会派人来告知。”
如妃坐在一旁宽慰,“四公主会武,想?来她去了交好的闺秀家忘了和你禀报,妹妹千万别急,将军府那边肯定也会派人去找的。”
东宫一众妾氏也陆续来了庆阳宫宽慰娴妃,还帮忙出谋划策。
傅知雪注意到崔玲儿眼?神闪烁,且还频频向她侧目,当即找了借口出了正厅。
院子一隅,傅知雪扫向尾随而来的崔玲儿,“可是有话想?与本宫讲?”
一众后妃里,崔玲儿只信得过傅知雪,便?把昨日傍晚撞见四公主之事说了出来。
有孕
傅知雪示意崔玲儿先回去, 不要再?和旁人提及此事,交给她?处理。
崔玲儿?听话,也怕自?己留下来会说漏嘴, 遂去了前殿与柳昭训知会一声,先行?回了?东宫。
去往乾宁殿的路上, 傅知雪忍不住回忆搬入庆阳宫后的种种?,娴妃待她?和善, 庆阳宫里的宫人也不捧高踩低, 就连四公主对她也不排斥。
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时她?还有过戒备,随着日渐相处,她察觉娴妃为人不伪善, 是真心相待她?的。
后妃甚少有如此大度的妃子,她?还纳闷呢,如今再?往深处想, 恐怕另有内幕, 大胆猜一猜,或许四公主真的不是萧炫所?生。
萧炫当年广纳妃嫔是为了?对抗太后, 替廖将军之女报仇, 不愿薛芙梨独占鳌头。
娴妃是兵部尚书?孟老将军之女,若有心上人,未婚先孕进宫也不无可能。
事实如何, 她?需要与萧炫求证,此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乾宁殿。
萧炫正与大臣叙事, 孙怀恩把傅知雪迎到偏殿,亲自?陪同等候。
有宫人端来一盘傅知雪爱吃的牛乳制成的糕点, 她?捻起?一块尝了?一口?,忽又?觉得腥味十足,便搁置一旁。
“孙公公,皇上可有派暗卫出宫去寻四公主?”
孙怀恩及时给傅知雪斟茶,恭敬回道:“娴妃娘娘一早来报,皇上就派暗卫出宫去找了?。”
傅知雪接过茶盏,低头啜饮,总算压住了?残留的牛乳腥味。
少顷,萧炫与大臣谈完政事,得知傅知雪来了?,主动去偏殿寻她?。
暮春初夏自?交,她?穿着单薄,早早换上单薄的鎏金夏裙,周遭盛开的芍药与石榴竟被她?比了?下去。
“娇娇不是在庆阳宫?可是有事找朕?”
傅知雪扫了?一眼四周,孙怀恩会意,立即领着一众宫人出了?偏殿。
萧炫见傅知雪神色严肃,也跟着敛起?笑?意,落座到她?旁边的圈椅上,等着她?主动告知。
四下无旁人,傅知雪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臣妾不以为然,反而觉得皇上心胸开阔,愿意替旁人养孩子。”
一句话使得萧炫俊眉微蹙,浮想联翩,又?见她?从庆阳宫而来,转瞬弄清楚一件事。
“娴妃主动告诉娇娇了??”
傅知雪一怔,哟,她?只是来诈一诈他,他竟然不藏不遮,主动承认了?。
萧炫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顿觉她?调皮胆大,都敢来套他的话了?。
他轻声一笑?,伸手去握她?的手,见她?手心温热,悄悄松了?口?气,生怕她?贪凉感染风寒。
随后稍加使力?,便把人抱坐到腿上。
“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朕也未料到元媛胆大包天夜不归宿,这孩子被娴妃与孟老将军宠坏了?,越来越无法无天。”
“皇上可愿和臣妾说一说来龙去脉?”
“事情并不复杂,当年朕纳娴妃进宫,娴妃便与朕坦诚,说她?腹中?已有情郎的骨肉,一月有余,情郎战死?沙场,她?想生下遗腹子,朕纳妃也只是为了?与太后斗法,便成全了?娴妃的心愿,故意宠幸她?半月,让她?名正言顺怀有身孕。”
“孟老将军为何不换个女儿?送进宫?”
“老将军只娶了?一位夫人,共有两子一女,朕为了?坐稳皇位,当年与老将军置换了?一些筹码。”
原来如此。
娴妃心上人已死?,左右嫁给谁都一样,赌一把告诉萧炫,未料正中?下怀,二人合谋欺骗太后与一众人等。
怪不得四公主常年待在外祖家,原来是萧炫的纵容。
怀中?人儿?馨香扑鼻,萧炫抬起?她?的下巴,察觉她?养得圆润了?些,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
亲了?一嘴的牛乳甜香。
萧炫瞥了?一眼盘子里被她?咬了?半块的糕点,顺手够来丢到嘴里,不算甜腻,尚算可口?。
“娇娇如何得知此事的?”
提及正事,傅知雪忙不迭把崔玲儿?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萧炫差点噎住,傅知雪见状,不厚道地咯咯笑?,忙端来茶盏递给他饮。
萧炫一饮而尽杯中?茶水,缓了?片刻才道:“娴妃的二位兄长驻守边关,今岁未曾回京,此人身份存疑,还需娴妃亲自?出宫确认。”
“若那人真是四公主生父,皇上如何处理此事?”
“朕尊重娴妃的意愿,她?若愿意出宫,朕便有法子。”
傅知雪揪了?揪萧炫的耳垂,无非是假死?一遭。
“皇上,您不妨再?说一说,五公主萧元漪可是你亲生闺女?”
早在去年五公主生辰那晚,众人去听戏,她?便注意到萧炫对子女并不过分宠溺。
萧炫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娇娇火眼金睛,实不相瞒,元漪的确不是朕与皇后所?生,她?是已逝秦王之女。”
傅知雪随口?一问,还被她?真的猜准了?!
嚯,萧炫不愧是受老百姓拥戴的明君,专爱养别人的闺女!
她?就说萧炫与皇后相敬如宾,为何生了?太子又?生了?公主。
晌午时分,暗卫把四公主逮了?回来。
娴妃被叫到了?乾宁殿,其余人全部被撇在殿外,如妃见羲贵妃也被拦在外面,顿时不也计较了?。
众人各回各宫,反正最迟明日也能知晓皇上的处罚。
傅知雪回了?羲和宫,晚膳时分,乾宁殿那边传来消息,四公主顽劣不堪,不守宫规,目无尊长,被罚去边关历练一年再?回京。
将军府的两位舅舅也在边关,众妃对皇上的决定倒是没有多加置喙。
看似贬低驱逐,实则还是维护四公主,不用守宫里的规矩,天高任鸟飞。
娴妃那边照旧待在庆阳宫。
萧炫透露,这十年来娴妃当那人早死?了?,在宫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还习惯出宫生活。
不如放四公主与生父去边疆生活一年,他们二人也没再?见的必要。
————
三日后的清晨,傅岳氏、岳大川及傅晋鹏三人一路顺利摸到了?京城。
傅岳氏为了?省银子,沿途多方打听,叫岳大川去租赁了?京郊相国寺边上的一处民宅。
宅子简陋,拢共一进院子,还与人合租。
傅岳氏三人租了?最宽敞的东侧两间厢房,月租要价五两,已是最便宜的一处居所?。
坐北朝南的堂屋住着一户行?商,行?商不在,好像出了?远门,只余他年轻的婆娘与小闺女。
西侧一间厢房住着一位读书?人,白日在相国寺打杂赚取花销,晚上才回来住,另一间是众人共用的厨房。
京畿之地,衣食住行?皆要银子。
相国寺每日免费提供一顿素斋饭,傅岳氏该省省该花花,再?未找到傅知雪时,她?便与岳大川去相国寺蹭斋饭。
院子里无水井,日间用水不甚方便,需要额外花钱叫人送水,一担水的价格倒也不贵,少则三文,多则十文。
热水收取三十文,冷水十文。
傅岳氏买热水的银钱还是有的,她?来之前,把私底下攒的几十贯银钱都带上了?,庆幸的是眼下不是冬日,只需买几桶冷水回来自?己烧。
傅岳氏打发岳大川出去打听太子府的位置,她?则替傅晋鹏去抓药煎药,傅晋鹏可不能死?,他若死?了?,她?家大川的前程也没了?,她?后半辈子还指望着大川养老呢。
岳大川一直到天擦黑才摸了?回来,京城太大,差点迷路回不来。
“姐,我打听了?一圈,太子府所?在的那条路被围了?起?来,等闲人不让进,都说太子府去年失火,还在重新修建呢。”
傅岳氏大为失望,忽又?拍着饭桌道:“太子府进不去,咱们就去叩宫门!太子肯定带着傅丫头住进了?皇宫!”
“不准去——”
睡醒的傅晋鹏听到傅岳氏拾掇岳大川要去闯皇宫,急得要爬起?来,奈何傅晋鹏躺了?近一月,身无多余力?气,啪地一下又?躺了?回去。
傅岳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傅晋鹏,继续与岳大川商量如何摸去皇宫。
岳大川抬手指了?指对门的读书?人,“姐,不如我去求许书?生,他在相国寺替人写佛经,见多识广,定然知道皇宫怎么走?。”
“也行?,不过你千万别说我们是去找太子殿下的妾氏,只说有人托我们给宫里当差的公公送些家乡吃食。”
傅岳氏打量四周,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相送,咬牙端起?桌上剩余的半碗素馅包子,示意岳大川拿给许书?生。
岳大川一去就是半柱香,回来时眼里含着笑?,说许书?生愿意帮忙领路,不过这几日他抽不开身,得到月底。
相国寺香火旺盛,听说过俩日还会有贵人老爷来上香。
反正都来了?京城,找傅丫头也不差这一时,傅岳氏遂同意月底请许书?生带路去皇宫。
许是晚膳吃撑了?,半夜闹肚子,傅岳氏趁着月色摸出了?厢房,去东南角如厕。
须臾,有细微的推门声响起?,接着就是猫一样的脚步声,若是屋里的睡熟还真难发现。
傅岳氏直觉不对,以为院子里进了?贼,正要大叫,忽又?听到女人的一声娇哼,她?屏气凝神,竖起?耳朵耐心倾听。
有人在厨房偷人!
绝壁不是外人,傅岳氏耳聪目明,凭脚步声,她?可以勉强判断出来,其中?一人是许书?生。
行?商出远门,行?商闺女才七八岁,岳大川在隔壁屋里呼呼大睡,偷情的二人几乎不用言明。
呸!还说她?们乡下地方乱,她?看京城里的人也不遑多让,简直颠覆她?的三观!
眼下不宜打草惊蛇,且忍一忍。
傅岳氏猜测许书?生中?看不中?用,一刻钟不到,厨房的动静便没了?。
她?又?等了?片刻,迅速提起?裤子,踮起?脚尖,像猫一样,无声无息返回厢房。
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后,傅晋鹏嘟囔的声音响起?,“你起?夜了??”
傅岳氏的心情非常复杂,复杂到让她?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索性傅晋鹏也没等她?回答,翻过身又?沉沉睡去。
天一亮,傅岳氏先醒来,她?惦记昨夜的事,三俩下穿好衣衫。
走?出里屋,她?就看见许书?生衣着整齐地坐在院子里喝茶,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在读。
道貌岸然。
许书?生见到傅岳氏,主动问早,“傅大娘,今日可需在下帮忙?”
傅岳氏与对方虚与委蛇几句,顾不上洗漱,径直去了?隔壁喊岳大川起?来。
见岳大川还懒在被窝里,傅岳氏一把扯住岳大川的耳朵,拽他起?来,“大川,快醒醒,我有话和你说。”
男女偷情这事,傅岳氏管不着,她?只是担心为这事招来杀身之祸。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许书?生趁着行?商出远门就敢与对方的婆娘乱搞,那他的人品就得重新考虑。
岳大川早饭都没能混上一口?,就被傅岳氏撵出了?院子,傅岳氏交代他今日务必重新找一处居所?,哪怕月租贵一些也无妨。
她?自?己还没赚得便宜,可不想被人先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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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初夏犯困,傅知雪整日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宫内事务全部交给崔嬷嬷与石榴等人操持,无需她?太过费心。
午膳时,乾宁殿大厨亲自?送来了?一道桂花糖醋鱼,特地挑选了?刺少的海鱼,为保鱼肉鲜美,选择蒸煮烹饪。
傅知雪尝了?一块鱼肉,腥味直冲嗓子眼。
她?顿觉恶心想吐,倏地起?身奔向一旁,雪芝眼疾手快捧着痰盂过去。
石榴放下夹菜的筷子,连忙奔过去,“主子,您没事吧?”
雪芝与石榴未生过孩子,不知道状况,单纯以为傅知雪吃坏了?肚子,再?不然就是鱼不新鲜。
在外间刺绣的红杏眸光微动,她?伺候过皇后,皇后当年有身孕时也如羲贵妃这样。
十有八九害喜了?。
红杏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跨过门槛近前道:“贵妃娘娘,您这月的月事可有来?”
傅知雪饮了?两杯温茶漱了?口?,红杏的话令她?一怔,她?下意识低头瞧着平坦的腹部。
有了??
石榴与雪芝面面相觑,紧接着喜笑?颜开。
石榴负责记着此事,“主子月事不准,时常四十几日来一次,五十几日来一次,自?上回月事至今……已过了?四十日了?。”
“奴婢去叫崔嬷嬷。”雪芝兴匆匆地奔了?出去。
傅知雪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滋味,她?走?到一旁的暖塌上坐下,叮嘱她?们先别声张,明日宋医正过来请平安脉,怀没怀上,一把脉便知晓。
崔嬷嬷急匆匆从后殿赶了?过来,她?比石榴雪芝二人沉本文由企e群四二贰耳捂九伊死气整理上传稳,示意傅知雪伸出左手,她?两指摸向傅知雪的寸关尺,神色颇为严肃。
石榴三人安静守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搅。
傅知雪之前便知道崔嬷嬷略通脉相,原本不紧张的,这她?们严阵以待的模样影响,不免也跟着忐忑起?来。
若是没怀上,岂不是闹了?笑?话。
须臾,崔嬷嬷抬手,替傅知雪理好袖子,“主子,老奴觉得像,可也不敢托大,老奴叫人去请宋医正过来一趟,可否?”
崔嬷嬷嘴里说着谦词,可脸上的笑?容出卖了?她?,定然是怀上了?。
石榴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傅知雪,皆盼着她?的吩咐呢。
傅知雪心慌意乱,喜悦紧张夹杂,大仇未报却有了?身孕,本是排斥的,可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反而不排斥,相反欢喜更多。
她?有了?与萧炫的孩子。
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萧炫盼着她?生女孩,多半是他没有自?己的亲生闺女,都忙着替别人养了?。
她?沉思片刻道:“宫人脚程慢,去叫影六跑一趟”
石榴立马笑?着向外跑,找影六去了?。
崔嬷嬷转身吩咐雪芝与红杏,“你们二人去找厚实一点的棉布,把羲和宫里所?有边缘锋利的桌角裹起?来,没法裹的通通换掉。”
雪芝与红杏齐声应答,“奴婢这就去。”
崔嬷嬷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把不宜吃的全部归到一旁,又?高声唤宫人进来,把冷掉的膳食再?去热一遍。
“嬷嬷,别忙活了?,本宫倒是不饿了?。”
“主子,您现下可不是一人,多少再?吃点。”
傅知雪只好作罢,想了?想又?叫人去唤影八,请影八跑一趟乾宁殿,把她?可能怀有身孕的消息告诉萧炫。
不能只让她?一人紧张,怎么着也要始作俑者来一块承担。
乾宁殿。
影八白日里从天而降现身乾宁殿,其他暗卫还以为羲和宫出了?什么事,纷纷从暗处冒出来,等着皇上一声令下,摩拳擦掌去办事。
萧炫正与六部官员商议政事,为举荐新一任的吏部尚书?在商讨,六部等七八位一二品大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不可开交,闹得萧炫午膳都没胃口?吃。
孙怀恩接到影八送来的消息,老眼骤然放光,二话不说推开殿门,不顾争得脸红耳赤的六部官员,跑到萧炫跟前,附耳告之。
“启禀皇上,羲贵妃娘娘害喜了?,娘娘特地叫影八过来通传,请您去一趟羲和宫呢!”
萧炫拧着的俊眉骤然舒展,盼了?那么久,终于盼来了?这一日。
他面上风轻云淡,心中?欣喜若狂,未满三月不得广而告之,他硬生生压抑着激动兴奋的心情。
“诸位爱卿,朕还有要事,你们且散了?吧,此事容后再?议!”
说完也不等大臣们反应,径直撩起?袍子下了?龙椅,大步奔了?出去。
一众官员:“……”皇上瞧着不像有要事的模样,倒像是有了?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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