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门一开,秦奥立马把当中的位置挪给来人。
进来的殷松梦一副刚被吵醒的躁郁。
但她鹅蛋脸,沙漏身材,走起路来两条长腿笔直又有肉感,哪怕随意捞捞后脑勺,头发轻甩,也别有风情。
“什么事儿非得喊我来?”
秦奥乐呵呵哄她坐。
沙发斜对一扇单向玻璃墙,视野宽阔,能把一楼舞池卡座一览无遗。
楼下搂着别个妹子的,可不就是她现任,邵世珂。
秦奥等她坐定遥睇那幕,才开口:“哥们儿早说了那货不是好东西,成天一辆小牛炸街,骚包。”
“这回是我们攒局正好碰上的,背地呢都不知道脚踏几条船了!”搭话的是一起长大的汪宝玲,替她唾弃渣男,不过也在暗暗观察她的反应。
殷松梦打从幼儿园就不缺小男友,现读大二,身边也不缺打转的男人,不过她片叶不沾身,长的能谈半年,短的连一周也不到就能分,快餐式恋爱,分手从不神伤,潇洒至极。
楼下的邵世珂是隔壁体校练游泳的,身材顶好,能入殷松梦的眼,谈了也有半年了。
不过殷松梦被劈腿还是头一遭,不说别的,殷大小姐什么时候丢过这种脸?
但汪宝玲还是没在殷松梦脸上捕捉到类似羞怒的情绪。
只是眉棱挑了下,接着微信拉出聊天框发了句“你被甩了”,甚至不屑提一嘴楼下的你侬我侬,不等回复,直接把人拉黑,毫不拖泥带水。
再抬头就是朝角落弹钢琴的兼职生淡淡开口:“分手快乐会谈吧?”
“嗯。”角落给出回应。
分手的乐章在包厢徜徉。
她红裙白肤,往沙发歪靠,海藻似的卷发搭着靠背摊开来,黑幽幽波动,见她一面扯了个哈欠,朝秦奥发作起来:“就这屁大点事儿你扰我清梦?手机里告诉我一声不得了。”
“这种事不得眼见为实嘛,况且咱们这帮人都以为你要手撕渣男,还等着帮你出气呢。”边上的人立马应和。
“罚酒。”殷松梦懒洋洋擦他一眼。
“得。”秦奥属于好友圈里围着殷松梦打转的,只可惜殷松梦自小到大不吃他这颗窝边草,这会儿她恢复单身,秦奥美滋滋认罚。
不愧是殷松梦,一帮好友再一次见识她的洒脱,连句吐槽也懒得给楼下渣男。
包厢一隅放着架钢琴,一双骨节瘦长的手在琴键上轮换。
这是蒋溯在金桦海兼职的第一夜,却并非他初次窥见殷松梦所谓的洒脱,脑海闪过什么,唇瓣微微扯弄,指尖琴音依旧流淌。
金桦海是一间酒吧,消费高,兼职费用丰厚。
后半夜,夜班经理打量着面前京大出来兼职弹琴的男生,他换回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和肩膀那的棉料子磨起了毛边,他虽高,骨骼却清瘦,衣服贴着宽肩往下走,越来越荡阔,最后一截子塞进了窄薄的腰段里,往那一站极其打眼。
欣赏归欣赏,不妨碍夜班经理威胁似的挽留:“你要是不进去接着给鲍太太她们弹完曲子,今晚工资你可别想拿了。”
“不弹。”蒋溯背起包欲走。
“嘿我说你这人,把他给我拦住!”经理使唤人。
没想到男生看着清瘦,单手拽包还能出手迅捷,反推了壮汉一把,闹出的动静打搅了刚从洗手间出来殷松梦。
“怎么了?”
她一问,夜班经理毕恭毕敬唤:“大小姐。”
金桦海是她爹送她的金窟窿,她是这的幕后老板。
“这小子新招来弹钢琴的,不按规矩办事,撂挑子不干了。”
她投去视线,长廊昏昧,看不大清,男生有半边身子在暗影里,随着他扯回包,撇开脸,壁灯斜下来的光把他侧颈隆起的薄筋映得清绝冷倔。
“让他走。”
“可鲍太太那边……”
触及殷松梦不耐烦的眼神,夜班经理忙改口:“我明白该怎么解释。”
“多少?”一干人离开后,殷松梦问面前的男生。
“什么多少。”他声音很好听,尤其在金属噪音悠远憋闷的甬道,仿若清泉,傲骨作祟,又噙着冷。
“你今晚兼职的工资。”
“五千。”
“为什么不继续弹?”
“香水味熏死了。”男生蹙眉,明明穷困到夜半兼职,又活似个脾气挑剔的少爷。
殷松梦“扑哧”笑出声。
“所见略同。”也不知道她爹是怎么闻得惯那个鲍太太身上的香水味。
“我把钱转你。”殷松梦好心情说。
“手机没电了。”漆眸看了她一眼,半遮眼皮,很迅速的一眼。
殷松梦从包里拿出只笔,拽过他手心写号码时勾着唇,仿佛洞穿了他拙劣的谎话。
高跟鞋哒哒踩远。
拿到号码的蒋溯垂头,指骨蜷拢。
半月后。
刚从教学楼出来,殷松梦那辆帕加尼旁,邵世珂捧着束玫瑰朝这边张望。
“他还没死心啊?”并行的汪宝玲同样看见了他。
自从收到被甩的微信后,邵世珂常在京大校园各地守株待兔,和殷松梦求复合,解释那晚在金桦海他被下药,神智不清才搂别人。
饶是殷松梦对分手看得云淡风轻,此时也被缠烦了。
邵世珂还是情深意切地解释,迫切对天发起毒誓:“我真的是喝了一杯酒脑子就不清醒了,要骗你天打五雷轰!松梦,我们重新……”
正值下课的点,俊男靓女的八卦谁不爱看,驻足者越来越多,有的甚至举起手机。
殷松梦打断他:“我有新男朋友了。”
耐心告罄的视线捕捉到人群最外边的一道身影,白蓝衬衫,气质隽绝,柔削的脸没什么表情看着人群中央的闹剧,她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喏,就他。”
围观者回头看清她所指,倒吸凉气。
被她称作“新男朋友”的是蒋溯,虽和殷松梦同是经济学院的,但从没见过两人有交集,蒋溯出了名的清贫而傲立,拒了无数追求也不眨眼。
“蒋溯被拿下了?”
“殷松梦家有钱有势,什么傲骨不得被她打碎炖汤喝。”
“而且蒋溯还有个昏迷不醒的弟弟在医院。”
“听说每天上万的开销!”
“可不是,就算他专业第一拿奖学金也不够啊!经常前半夜兼职,后半夜还要去医院陪夜,刚下课,估计又准备去兼职的。”
就在众人小声揣测蒋溯与她关系时——
“我跟她,不熟。”蒋溯开腔一如既往的漠然。
说完不再停留,背影清高。
汪宝玲若有所思,认出蒋溯就是在包厢弹过钢琴的兼职生,不过她对济贫式的恋爱没什么兴趣,殷松梦偏偏指他说是新男友,还被当众否认,有点意思了。
“让开。”
殷松梦说这两字时抿着唇,左边嘴角隐隐可见酒窝,看似一副娇嗔的模样,实际耐性封顶了。
汪宝玲替渣男捏把冷汗,就算那晚真的被下药,那又怎样呢,殷松梦不在乎,跟他分手就和摈弃件过季的衣服没差别。
但他再纠缠不休,殷松梦脾气上来把他撕了也不一定。
邵世珂挡在车前恳切:“除非你原谅我,否则我不走。”
只见殷松梦坐进驾驶座,轰着声浪,一脚油门眼瞧要朝他撞去,邵世珂被吓软了腿,立马往旁边栽倒,那束玫瑰被绝尘呼啸的帕加尼碾成了泥巴。
车在已经走到校门口的蒋溯身边一蹿而逝。
蒋溯眸光淡淡,继续朝校门外的地铁站去。
然而他的终点,却并非众人所猜测时提到的兼职场所,或者医院,而是个高档小区。
一梯一户的大平层,凌云的高度,可俯瞰大半个城的繁华。
他对这已经很熟悉,刷卡上楼,进门换鞋,背包收进柜子里,打开冰箱扫了眼还有什么食材,心里盘算做个糖醋小排,主食煮两份面。
做好的糖醋小排放得久了,盘底凝起层酱色油脂。
他发消息问:
-今晚还回来吗?
不见回复。
他于是吃完自己那份,整理洗漱完去睡觉。
后半夜,床畔窸窸窣窣。
颏与颈流连着沾惹酒气的吻,黑暗里,蒋溯睁开双黑黝黝的眼睛,胧明清亮,不像是刚刚被闹醒。
他洗过澡,穿了件白t,昏黑里浴着月光,他本就白的皮肤显得柔透,伸手去推女生时,手臂线条又劲。
耳珠被呷咬,细细密密的湿濡,他呼吸热了起来。
“别……”不轻不重的声音,又沉又哑。
可是手已经抚上他脊背,凉意摩挲着温润的脊骨。
身下的被单逐渐凌乱。
天边泛白时,宿醉的殷松梦口干舌燥,她下意识踹了踹身边男生的小腿肚,嘟囔:“渴。”
蒋溯捞起衣服披上,揽她靠在怀里喂给她温白开。
衔着杯沿喝完半杯水,殷松梦的记忆逐渐回笼。
她昨天从京大出去后就去了一帮朋友给她开的单身派对,本来不想去的,她自以为跟蒋溯有一腿,怎么也称不上单身。
谁知道蒋溯当众来一句跟她不熟。
干脆就去了。
想到这,她掀了掀眼睑,端详面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不熟?”故意嗤他。
半月前给他留号码加上微信,两人有了往来。
聊天中得知他弟弟每天流水的医药费要填。
殷松梦不缺钱,她发给他小区地址,蒋溯虽然迟到,夜深露重的,到底折碎傲骨来了。
犹记得第一次时,蒋溯嘶哑着嗓音提醒“套”,下一秒,见她从柜里拎出工具时,眼球睖睁。
就在殷松梦以为他反悔时。
他倒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颤抖着手,亲自替她扣上,整个过程几乎把嘴唇咬破也不吭一声。
每周逢双的日子来这,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约定。
蒋溯别脸避开她的促狭。
不期被地板的纸团和内衣裤刺激,他绷颌,眸黑了点。
呜嗡,微信框弹出转账消息。
五万元整。
是他在金桦海兼职钢琴的十倍。
殷松梦已经丢下手机,随意抓束起头发朝浴室去。
不像要追究他当众否认男朋友身份的事。
“我不是你男朋友。”
“也不想让学校知道我们这种,”他顿了下,“交易关系。”
强调交易。
纤秾的背影摆手:“随你。”
浴室水声淅淅沥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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