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山顶回来的元子野叫住出厨房的蒋溯:“怎么在山上没看见你?”
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储物间关着的门,蒋溯收回视线:“走岔了路,去的另一边。”
“怪不得,他们说晚上要烧烤,又翻出个投影仪,院门口正对着正好有扇很宽的白……”元子野是个随和的话痨。
“我先去洗个澡。”蒋溯打断他。
元子野点头。
回头纳闷地瞥了眼他白衬衫背后被压出来的衣褶子,长裤黑色,倒看不太出来异常。
蒋溯在寝室的床和桌子收拾得一丝不苟,就算衣服洗得发白,也向来干净平整的。
今天忒奇怪。
当蒋溯洗完澡,重新回到厨房,重新烧了锅水,拆开面饼时,门外突然传进阵热闹的掌声。
起哄声伴着音乐伴奏响起。
殷松梦大方接过话筒,置身人群笑得明媚大方,在明快的调子里唱着歌词,投影仪的光擦着她发丝,仿佛天顶的月光散成千丝万缕,眼前的明朗叫人忽略夜黑了个透。
“好听!”
“好想和美女贴贴!”女生也欣赏得痴醉。
“她刚刚还问我手机壳链接,才知道她一点也不高冷!”
她手里甚至还拿着吃了一半的烤串。
人群外满肩夜色的蒋溯眸中倒映着微晃的人影,他大概是犯抽了,殷松梦怎么会让自己饿着。
回程,蒋溯和元子野坐。
殷松梦朝那边瞥了眼,和汪宝玲坐一块。
汪宝玲道:“你和元子野说一声呗,他肯定要红着脸和你换位置。”
虽这么劝,但她门儿清,殷松梦的热切不代表有多喜欢,那只能说明她心情好。圈里人都用四个字来形容殷大小姐的恋爱,心血来潮。
“我且烦着呢。”殷松梦倚着车窗。
“怎么了?”
“今儿十五号。”
殷松梦天不怕地不怕,最怵十五号。
每逢月半,得回老宅一家子聚餐。
汪宝玲还想趁她心情好,问一嘴家里代工厂签单子的事,见状也只好宽慰:“你奶奶再怎么严厉,你是她孙女,她舍不得罚你的。”
殷松梦难得叹气,摆了摆手没说话。
傍晚结束课程,她磨蹭到最后一刻才回老宅。
进门尤其问了嘴:“我爸到了吧?”
“先生正陪老太太喂鱼呢。”保姆应。
殷松梦安心了点。
老宅古朴之中见格调,好几座院落,有飞桥鱼沼相连。
方丘在桥栏旁,捻把鱼食洒进水里,殷得麟正和她聊着天。
“爸爸。”殷松梦接收到他安慰的眼神。
再开口打招呼:“奶奶好。”
“回来了,开饭吧。”
方丘看似和颜,直到饭毕,才单独叫她到书房发作。
“山路飙车?真是本事渐长啊。”方丘叩桌。
殷松梦就知道上周超速的事瞒不住,顶着大名被开罚单,那局长又是方丘的亲戚。
“疯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野小子呢!”
“小子”咬字格外重。
外人只以为殷松梦怵她奶奶,是方老太太严苛的缘故。
其实是因为方丘不待见她,浸透骨髓的不待见。
殷家人丁单薄,殷得麟,得麟,可见多企盼他得个麟儿了,偏偏是个不带把的。
方老太太是上世纪财主家的旧小姐,嫁给那会儿落魄的殷家,殷爷爷留过洋,对家里安排的婚事不满意,常居国外忙生意,年纪轻轻在外头过劳死的,好在殷得麟有头脑,酒店在他手里开遍全球,造就了现在的紫云集团。
按方丘的思维,必须子承父业。
若非殷得麟这些年做思想,她至死也觉得她晦气,不想见她。
殷松梦小时候还会想讨好方丘,长大倒看得开,你不待见我我还不高兴来呢。
奈何殷得麟是个孝子,儿时与父亲分居两地,导致他对家庭团聚有种畸形的迷恋,定下每月十五号团圆的日子,下刀子也得来。
殷松梦蹙眉。
听着动静的殷得麟推门:“妈,您消消气,飙车这事儿确实不安全,我来说她,您该吃药了。”
“你说!你哪回真的说过她?把个丫头片子惯成这样!她上学期挂科的事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这就是你说的学习刻苦、能托付家业?她这样你休想让她进公司!”方丘话说急了气不顺,殷得麟忙给她顺背。
“她这不还没收性子呢嘛,您别跟她见识。”又朝殷松梦使眼色。
她不得不低头:“奶奶,我将来好好学习,您别气坏身体。”
方丘冷哼:“那好,既然你要念书,把金桦海给方宙辉。”方宙辉是她侄儿。
“绝不可能。”
狡兔三窟,金桦海是她的窝,盈利更是可观。
方家一大家子人都靠着她爸,方宙辉那表叔还惦记她手里的酒吧?休想!
方丘捂胸要晕。
吓坏殷得麟,立马做主:“就先让表弟替松梦管着,等毕业再还给她。”
安抚好方老太太,殷得麟拽着她出门。
门外,殷松梦不满甩手:“爸爸!”
殷得麟不得不狠下心:“别跟你奶奶作对,她身体不好,再说,金桦海的确影响了你学习。”
“方家拿我们的还不够多吗?”
“小声点,你奶奶一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她爱接济方家我也知道,不过花钱买她开心而已。”
“可她凭什么碰我的东西。”
殷松梦知道殷得麟什么都能依她,唯独孝心难以撼动。
她转念:“既然为了我的学习,那如果我期末考出名次呢?”
还有一个月期末。
“松梦真的愿意好好学?”
“只要爸爸等我考完再做决定。”
女儿愿意收心向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当初她能进京大,纯粹是在国际马术比赛屡得金奖,特招进去的,文化成绩在高中本算普通,一到高级学府更是差得离谱。
殷得麟恨不得立马答应,但又头疼方丘那边。
灵机一动:“如果松梦期末考到……前三,爸爸答应把金桦海继续交给你。”
“行!”殷松梦气昂昂。
殷得麟看着她下楼的背影笑着摇头,他女儿,不吊车尾就不错了,前三?他倒是做过这种梦。
不过有了这项约定,她好歹肯下功夫,有点进步,等一个月后,再把酒吧给方宙辉,他在老太太那也好交差。
一连数日,殷松梦一节课不落。
但是,“屁也听不懂。”
她撑脸,转笔的架势越来越躁。
坐着的都是各地学霸骄子,老教授思维直接开飞机。
殷松梦在底下腾云驾雾。她以前翘多了课,底子差,只好买了套网课,晚上通宵泡图书馆刷课做题,等早晨再回住处洗个澡,去上早八。
蒋溯还是老样子,每周逢双数去她那,她回去也不闹他了,顶多叼着片他烤的吐司当早餐;在大教室遇上了,也不会装作不熟来和他打招呼,瞥过一眼,继续和汪宝玲说话。
西方经济学大课结束后,元子野看见他背包上的小巧挂件,问道:“你这哪儿来的?会挂这个不符合你的个性啊。”
贝壳的纹路流光,通透光滑,更像宝石。
“海边随便买的。”蒋溯的这话省略了主语。
挂给殷松梦看的,以表珍惜,什么时候殷松梦对他没了那股洒脱劲儿,他就成功了。
旁边有男生瞧了眼,说:“邵世珂也有一个跟你这一模一样的,蓝宝石雕的,值上百万呢,靠,傍上殷松梦就是牛,刚在一起就送他宝石。”
“那有什么用,不还是分了?”有人应嘴。
“起码也够他赚的了。”
元子野听完了然:“那看来,你这块应该是仿的什么大牌子。”
蒋溯没什么表情。
只是一把扯下了贝壳坠子。
殷松梦这天回住处洗澡,大概清早五点的样子,她困得不行,洗完栽向大床。
被窝里吃痛“唔”了声,她才想起来今天周二,逢双。
蒋溯一双眼睛清明,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也不支应声,硌得她生疼,睡意去了大半,盯着他看了会儿,手刚伸到他腰窝就被喝:“别碰我。”
换平时,殷松梦反而越刺挠,偏要碰。
只见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好吧。”
翻个身抓紧时间补觉了。
身后响起蒋溯淡淡的声音:“在外面彻夜寻欢很累吧。”
品出不对劲。
殷松梦转身:“怎么着,你缺钱了?”
不做那档子事,他拿的钱就和在金桦海兼职一样,只有五千,做了那档子事才能翻十倍,按次算,一晚多次那钱也多。
“其实那贝壳挺值钱的,你可以卖了它。”
“已经扔了。”
“你比我还败家。”
回想起来,好像是她胡诌什么海边三美元一串的,那也不能怪他。
蒋溯呵了声。
忽然睁定眼皮——
他的手被殷松梦扯过当枕头,她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腿勾着他的腰,像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睡觉。
她那张鹅蛋脸流畅,时常透着风情,此时此刻,脸颊贴着他手臂,挤出团圆鼓鼓的腴肉,整个人显得娇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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