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被冷水迎头泼下，白濑一个激灵，在头脑转动之前，身体先做出了反应——他惨叫起来，手里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那具要诈尸的玩意儿的背上，而后反手抓住旁人的手臂就往远处没命地狂奔。

其实，我有异能力哦，把尸体整个兑换掉就好了，伊佐纳一虽然是这样想的，还是顺着白濑拉拽的力道，跟着一起跑起来了。

放在平时白濑当然能反应过来，然而此时此刻，已然躁动起来的尸体没给白濑悠闲思考的余地，白濑甚至没敢浪费时间在回头确认尸体的状态上，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不停地奔跑——

白光闪烁，尸体出现在了他的前方，它垂着头，仿佛遭受过野兽的撕咬，血骨曝暴、牙龈裸露的悲惨面孔直对着白濑，摇摇欲坠的眼球微晃着，不知是脓还是血的温热液体顺着脱出的眼球滑下，汇聚在深棕的瞳仁，最后不堪重负的下坠，滴落在白濑的脸上。

白濑跌坐在地上。

他见过很多的尸体，甚至自己也制造过不少，横滨的街巷冻死饿死在路上的流浪汉每天都有，平常到官方设立了专门为他们收尸、统一焚烧处理的职位，而在那些惰怠的公职人员将它们拾走之前，饥肠辘辘的动物就会享受它们的美餐。

面容损毁的尸体十分常见，猫狗一类动物都喜欢从人脸开始吃起，白濑在捡尸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顶多骂一句恶心。但那些尸体也不会突然动起来，肉粉色的牙床颤动着，牙齿开合碰出咯嘚嘚的声响。

这太超过了。与恶魔带来的缓慢施压不同，这一切都发生在短暂的几息之间。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受到的冲击超出了那个限度，反而会什么都感受不到了，白濑现在陷入的正是这个状态，他的大脑空白，没有再尖叫，也没有动作，属于人的悲苦喜乐，在此时此刻尽数离开了他的心灵，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到了空洞的安心。

这样的错觉转瞬即逝，由黑红的重力异能裹挟而来，中原中也幼小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了那具活尸上，血肉之躯受到锤击的闷响与周围建筑随大地震动而摇晃的危险声音一同响起，蛛网状的裂纹随着中也的全力一击印刻在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就算白濑没有坐在地上，这一下也该摔了。

与之被唤醒的是一股安心感——完全不同于被吓出的那种苍白虚无的安心，这种感觉是带着色彩的，涌入灵魂中的是有温度黑与红。

在白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露出了笑容。

伊佐纳一还被拽着手臂，之前白濑跌倒在地的时候，他顺着拉拽的力道也就坐下了，此时也不急着起来，一是白濑还没放手，他没有主动挣开的意念，所以顺其自然；二是中也的攻击还没有停下，伊佐纳一能感知到那具尸体现在已经变成泥巴一样，这一点、那儿一点的固液中间态的价值了，之前支配其行动的那份价值已然耗尽，它早不再有危险性，所以中原中也现在的反复鞭尸只是在泄愤，倒了大霉的违章建筑们随着中也一下又一下的重击，在震动中嘎吱作响，不断有散碎的零件掉下，带给伊佐纳一有些微妙的联想。

最后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坐下要比站着舒服。

白濑塞来的匕首还在手里，一直拎着太费劲了，伊佐纳一把它放在了腿上，不过手依旧握在刀把上。

沙尘飞扬之中，伊佐纳一听到终于找回自己声音的白濑，发出了惊喜的叫喊：“中也！”

沉重的锤击声停下了。大地也不再继续震动，随着中原中也停下他泄愤的动作，弥漫的烟尘很快散去，露出重力砸出的深坑中、赭发男孩浴血的身影，坑中心，原先的尸体早已看不出人形，那滩混着沙尘的脏污肉泥之中，只有其上稀疏的黑色毛发和衣物的碎片能证明他的身份。

......手打汉堡肉，目睹此情此景的伊佐纳一，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这道美食。

回过神，手臂已经被松开了。

白濑唯恐避之不及地起身，远离地上还呆坐着的恶魔。伊佐纳一看着他迎上中也，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

——不管怎么看，都是中也的异能力，带来的视觉冲击感更强吧？

伊佐纳一感到困惑。他并不急着起身，安稳地坐在原处，看白濑向中也抱怨：“你来得太迟了啊！我可是差点就死了！”

“那里面还有一个另外的异能力者，能力是操纵尸体，”中原中也的脸上还残存着怒色，他身上的衣服比起之前那瞬移异能力者身上的那身破布条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见仓库中爆发的战斗的凶险，“仓库里的‘货物’是死尸，里面有能使用异能力的尸体......啧，不是早说了让你别来吗。”钴蓝眼瞳扫过地上那人，“......还把他也带出来了。”

伊佐纳慢慢腾腾地问候：“......你好。”

没有人理会他。白濑显然对中也的话很不满，他激动起来：“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