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孟子常回忆刚刚看见的画面，他会坚持说，那是一个令所有人都惊骇不已的场景。

王达安，或者说，那个穿着西装的男性，就那样跪在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前，紧贴着雕像死去了。

那确实是王达安最满意的作品，尽管孟子常并没有把地下工作间的所有作品都一一欣赏，但是那尊少女石雕像的生动和灵巧有着不可否认的，压倒性的美丽。

那无疑是一尊神圣且动人的雕像，是王达安费尽心血的得意之作。

少女静静地站在房间的中央，她左手握着一束花，右手则自然地延展在身前，她身上披着的薄纱也被王达安用石头雕刻得精巧异常。

王达安就僵直地跪靠在少女身上，失去软度的手牢牢锁住少女精巧的右手。

如果仅仅是这样，孟子常是绝不会说这是一个惊骇的场景。

更加吓人的事情就在后面。

这尊少女像不仅仅因为技艺和美丽让孟子常判定为王达安最得意的作品，更是因为这尊石像的打扮。

打扮，孟子常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这个一般只用在人身上的词，套用在雕像身上。

可是，那尊雕像，她确确实实是被精心打扮过的。这里的打扮并不是单指王达安用工具在石头上进行的打磨，而是指王达安真的给雕像梳妆打扮过。

少女的头上是一顶用纯金打造的花环皇冠，雕像的耳垂，脖颈，手腕乃至脚踝处，都挂着高透度的，闪着耀人光芒的宝石首饰！

少女的脚边，王达安跪坐的周围也都洒满了贝壳，琥珀和各种颜色的鲜花，只不过王达安身上腐败的液体渗出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身体沾到了这些美丽的珍宝上，将它们呈现出的梦幻效果大打折扣。

王达安就挂着神秘的微笑，和自己最喜爱的作品一起沉睡在别墅的地底。

少女像原本微微倾斜，看像自己手中捧花的眼神，也因为王达安跪坐在地上的姿势，而变得好像在看着抓住自己的王达安。

这实在是异常骇人，至少在孟子常和安女士的视角下，这绝对不是一个平常的景象。

不过没有人质疑王达安在那个时候是否还有抢救的可能，孟子常对着警察摇头，毕竟，那张僵硬，又挂着微笑的表情，不是活人能摆出来的。

警察的动作很快，把现场用警戒线围了起来，不准其他无关的人员再进入。

季春申只能和孟子常大眼瞪小眼，跟着医务人员的车，把吓坏的安女士带去医院进行一些例行检查。

他们被通知在晚些时候和安女士一起去警局做笔录，毕竟作为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同时也是作为失踪案前期一直跟进的人，侦探们的口供非常重要。

“警察同志，事情是这样的。”孟子常和警察详细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季春申没有看见现场的情景，所以他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负责询问的其中一个中年警察在孟子常提供完整的线索之后，满意地点头。

“小伙子，你是很有老孟当年的风采的。”

孟子常出笔录间的身影停住，尴尬地转过头笑了一下。

“只可惜你的眼睛不好，不然肯定也能在警察行业发光发热，你们两个侦探的事迹我也看了，真是英雄出少年。”

“哈哈，谢谢叔叔。”孟子常没什么想多说的，他摸了摸自己宝贵的眼镜。就算是再不认同对方说的内容，在外面，他还是会给老孟头留一些面子。

孟子常没在外面等多久，季春申就在另一个警察的陪伴下也走了出来，“之后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们会联系你们的。”

两个困顿的侦探走出警局后脑袋像填满了浆糊一样，再也不能快速地运转。之前在警局，两个人都是在王达安死讯的刺激下强撑着一口气，现在他们再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没有多说什么话，季春申耷拉着眼皮，和孟子常就挥手告别。两个人各回各家，填补睡眠缺失的大洞而去。

季春申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是强烈的饥饿感唤醒了这个沉睡的青年。

从早上在警局吃了点警察提供的茶水，他今天都没有再吃任何的东西。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在梦境里面遇见一些很恐怖的东西，但是并没有，除了身体依然充满倦怠感，他这一觉什么也没梦见。

这并不稀奇，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王达安的尸体，他完全也没看见整个现场。

孟子常像防贼一样地把他挡在了身后，等后面警察来了，季春申更是被警察以无关人员不得入内的理由限制在了一楼。

王达安的死因和死状，他一概不知。

打开刚刚到手的外卖，季春申将筷子掰开，把碗里的面条一圈一圈地卷在木筷上。手机里并没有收到其他更多的信息，他把手机熄屏，一边吃面一边把侦探笔记翻开。、

季春申已经想通了，即使没有看见王达安也并不重要，对于委托来说，他们已经帮助安女士找到了王达安，虽然找到的是王达安的尸体。

季春申并不在意王达安为什么会在地下室藏一个工作室，对于他来说，现在更重要的是弄清楚王达安的死因和汪尚洁有没有关系。

笔记翻回这个案件的第一页，侦探们进行委托的初衷，除了找到王达安之外，还有一个：弄清汪尚洁有没有像安女士说的那样，对王达安下手。

现在王达安确实和安女士来的时候说的那样，已经死了，那王达安的死到底和汪尚洁有没有关系呢？

季春申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面吃掉，把桌面简单收拾了一下，他站在了侦探社白板的前面。

要解决这个问题，关键在弄清王达安的死因，但是作为私家侦探的季春申，没有什么可以知道警方调查结果的方法。

所以就要转换思路。

季春申拿起白板笔，把之前白板上的无关信息擦干净。

时间和动机，这些都是不能避开的问题。

根据安女士和保洁汪大叔的证词来看，王达安是非常提防自己的前妻汪尚洁的，他甚至到了“谈汪色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