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谋

折谋

50. 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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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江琅惊讶出声,“怎么没听人禀报?情况如何?”

谢致宽慰道:“只是几个村镇上病倒了一批人,露了些苗头。洪水前后闹瘟疫是常事,有些是只咳嗽几日,有些只发热两天,并不厉害,死不了什么人。”

谢致顿了顿,望着江琅,叹息道:“这些疫病灾害都和官员的考察直接挂钩,现下阁老正领着吏部在瑄京考核官员政绩,谁愿意上报说自己地方上有瘟疫呢?”

“他们都是什么症状?”

江琅没急着敲碎地方官员打的小算盘,而是忙着追问临川疫病的症状。

谢致同江琅对视一眼,他明白江琅的意思,遗憾地说:“呕吐,发热,同洛城当下的病症一模一样。”

江琅心下一惊。

洛城和临川毗邻,她们所在的地方跟临川隔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这才没过多久,洪灾还没缓过劲儿来,裴玉那边甚至都没找到突破杨、胡二人的转机,再添疫病......

朝廷没钱赈灾,长此以往,洛城恐怕要闹民乱。

江琅从袖中摸出几页纸,搁在上面的是从县衙记录簿上撕下来的,最底下的那几张,是许知谦送来的。

是南郡知县邬子胥的那篇文章。

谢致目光凝聚在上面那几张纸上,久久没有挪开,在看到邬子胥的字迹时候,怔了怔,须臾笑道:“这就有意思了。南郡知县原先在洛城县衙做过师爷吗?”

“你走的这几日,我让姜钦去县衙里打听过。”

江琅本来不是很愿意用姜钦,他心思活泛,是他的长处,也是他最大的弊端。

尤其是江琅和他之间既无恩义,也无旧交情。

姜钦好大喜功,来日若有比江琅这里更好的去处,他未必能真的心如磐石,坚守在这里。

何况他现在和裴玉走得这样近——

江琅始终不敢把紧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但姜钦主意多,探听消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杨耀宗身边的嘴巴严,姜钦就拎了好酒好菜,一改前几日凶神恶煞的嘴脸,满面春风地找上门,跟胡亮随侍小厮连着喝了三个晚上,最后才弄清楚,这洛城的县衙,原先确实有一位厉害的师爷。

不过那时候,这师爷还不姓邬。

师爷的来历谁也不知道,小厮跟在胡亮身边,常见到他,只晓得师爷约莫有二十七八,相貌生的好,笑起来爱抿唇,让人瞧着又亲切,又喜欢。

不过师爷的脾气可不大好。

胡亮原先是看不上这种籍籍无名之辈的,是师爷连着几次献策,让胡亮从杨耀宗手底下讨到了甜头,胡亮才开始对他刮目相看,直到后来,可谓是言听计从,无有不依的。

师爷有时候被问的不耐烦了,连胡亮的面子都不给,甩袖就走,一连几日谁都不见。除非——

“除非这师爷家中的娘子去劝。”江琅说。

谢致笑道:“这师爷还是个惧内的?”

“你怎么不说人家是爱重发妻呢?”江琅睨他。

谢致理直气壮道:“我并不觉得惧内有什么不好,惧内和爱重发妻,在我这都是一样的。怎么,殿下在意这个?想以后的驸马也惧内吗?”

江琅脸色一红,她背过脸去:“胡说什么呢?我同你议正事呢!”

江琅面朝里,后背对着他,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显得有些远了。

谢致撑地起身,他拍去衣裳上的灰尘,在床榻边坐下,伸出手戳戳江琅的肩膀:“殿下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说正事呢?殿下还有话想问我呢,背过身去算怎么回事儿?”

江琅又翻回来,睁着一双眼睛看他:“邬子胥和江放?”

“没听过这号人物。或许从前和永王没什么关系,现在说不好,永王在南郡,说不准正住在他府里。”

江琅斟酌道:“不会。”

她指着谢致掌中的纸:“邬子胥记录的时候有一个不起眼的习惯,就是在每一页的左下角画上一个图案,这图案代表的是那日的天气如何。”

“你看去年腊月三十,这一天胡亮内侄家失窃,几日后有农夫从门前过,身上揣着不菲的银钱,二人竟为此事闹上公堂。”

胡亮内侄说是农夫偷窃,再不然是农夫拾得脏污,据为己有,总之钱是他家的,要农夫不仅要把这些换回来,其他失窃的财物也要农夫赔。

可农夫说,这钱是给他家中的妻子看病的,是他卖了家中祖传的名家字画才换来的,怎么说都不肯还钱认罪。

但那时洛城的县衙姓胡。

胡亮说是他的,那就是他的。

胡亮说是他偷的,捡的,那就是他偷的捡的。

最后那农夫被打了五十大棍,夺了钱财,扔出县衙。因为家徒四壁,无钱医治,和家中病重的妻子一起死在了冬日的大雪里。

县衙记录簿上给出的说法,是这农夫贪得无厌。

贼人偷了胡家的钱,路上又没注意,丢了一袋银子。

碰巧连日大雪,就把这钱袋子给埋了,那日化雪,钱袋子才又露出来,被农夫拾得。

他将钱袋据为己有,还抵死不认,罪有应得。

“但邬子胥画的明明白白。”江琅翻着纸张,把每一张左下角的图案都给谢致看:“洛城没有雪,那些日子下的都是雨,根本没有下雪。”

邬子胥若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心思缜密,那他是故意在记录簿上留下这样的破绽的。

诸如此类的线索,在记录簿上还有还几处。江琅没有都带过来,仅仅挑了这最能说明问题的一处,拿给谢致看。

“若真如此,此人或许是为自保暂时为胡亮效力,他这样的人,恐怕不会在短短几日内被江放收用。”

江琅还要再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谢致起身去开门,外面的声音和凉风一起溜进房内,江琅听得出那是谭净。

谭净没有进来,他和谢致互相颔了颔首,刚要走的时候,余光中捕捉到了些旁的东西。

姜钦又在和裴玉喝酒。

谭净皱皱眉,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裴玉心机深沉,他和渝王现在是在韬光养晦,才和殿下虚与委蛇。等永王垮了台,他们二人就是殿下最强劲的对手。

姜钦和裴玉走的这样近......

那边姜钦喝得酩酊大醉,他根本不知道谭净在这一瞬间想了这么多事情,正举着酒碗,双眼迷蒙,脸上脖子上都是红色,一说话一个酒嗝。

“衡之......嗝......兄!”

裴玉不过三分醉,他撑着额角,恣意地靠坐着,虽无醉意,却装出了一副醉的模样。

“嗯......守真近日......近日辛苦,四处奔波,瞧着,瞧着瘦了不少。”裴玉含混道。

“嗐!”姜钦大手一挥,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一步三晃地在房内比划着。

“那南郡知县邬子胥,也是个怕媳妇儿的!我自幼流浪街角,衡之兄,我阅人无数,那邬子胥从前......从前绝对在洛城做过师爷!”

裴玉半眯着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掩饰着清醒,过了好一会儿,才拖着酒腔,漫不经心地说:“哦?有这种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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