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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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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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盛钧说得认真,他按着眉心,仔细回忆着自己这些年去到过的地方,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虞萱。

江琅笑着摇摇头:“本宫同虞姑娘也相识不久,你若有疑,何不去问她呢?”

陈盛钧含糊道:“我怕唐突了姑娘。”

江琅静静看着他装样,他心虚地咧唇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我是怕若真的见过,恐彼此脸面上不好看,下不来台的。”

“陈公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虞姑娘知书达理,不会如你想的那般,让彼此难堪。”

陈盛钧鼓足了劲儿,捏着拳站起来:“好!有殿下这话我就放心了,到底是不是旧识,问过便知。纵使错认了也没什么,虞姑娘模样人品都是极好的,权当交友也是行得通的!”

话毕,陈盛钧也不闹着要走了,他心事重重地出了门,想着该怎么跟虞萱开口。

江琅垂下手,整整衣袖,起身往书桌边去,铺开一张素洁柔软的纸。

她抬笔要写,却又被称呼难住了。

怎么称呼谢致才合适呢?

从前她与许知谦、谭净传信,都是称他们的字。

谢致曾说过,他父亲早就请宗老为他拟定了字,但变故突然,如今谢致的字究竟是什么,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称谢致显得生疏,唤千户又太像公差,写上“阿致”,江琅又觉得不正式。

斟酌再三,她才提笔落墨:

谢卿安,见字如晤。

今陈氏公子寻问吾妹事,萱妹早失怙恃,卿且远游,未敢擅专。权模糊其词,与吾妹决断料理。

南郡苦寒,虽有良方,终要谨慎再三,万勿骤惹疫疾,牵人思念。七月流火,虽未甚寒,仍望卿牢记添衣,食馔进善。

江琅搁下笔,来来回回把纸上所书看了几遍,犹觉不够,最后提笔,在纸上又添一行。

时念临川,常怀纪念。

话毕,江琅满意地笑起来,仿佛已经能想到谢致拆信时的模样。

她搁下笔,晾干墨,精心地折好信纸,交给素珠,让去南郡采买的俞随给送了出去。

往后的几日,云琴与虞萱忙着丧仪之事,江琅没了辖制,白日里总和谭净一起,往临川城内行走。

百姓们早就听说了明昭公主以身试药,广施恩德,不计个人得失为民祈福。

有不少洛城的百姓,原先就得了江琅的救济,现下更是为着那张江琅用命赌来的药方得以活命,对江琅无不感激的。

更有甚者,家资颇丰厚的,直接敲锣打鼓,请了仪仗,拉了条幅旗幡,远远地从洛城,甚至更远的地方赶过来,就为了来临川,亲自跟江琅道一声谢。

过路之人免不了要打尖住店,那闲鹤斋就成了他们首要的选择。

闲鹤斋里,文题尚未裁撤,这次所有榜单的榜首只有一人,这是开国建朝以来,从未有过的罕事。

与文墨相通的,不论排场大小,何处举办,这最后魁首全都是男子,无一例外。

而闲鹤斋打破了这一定例。

这次征文的魁首,是柳碧书。

但没人能驳出半句话来,柳碧书广纳征文之长,埋头钻研古籍,才有了这张能医疫病的方子。

但柳碧书修书来临川,递与许知谦,信中说,自己是博采众长,并不好独揽功劳。

故而,没几日,许知谦撤了魁首的姓名,将柳碧书采纳过的征文药方作者的名都添在了榜上。

此举一处,引得称赞无数。

闲鹤斋平疫有功,名声大噪,江琅借着这个势头,将闲鹤斋分店开去了沧浪江西南角的江夏。

那里虽然远离富庶,但胜在山清水秀,许多闲云野鹤,风雅名士会归隐于此。

闲鹤斋开到此处,不为获利,单为招贤揽才,以备后用。

待云琴和虞萱将上下打点妥当,次日拂晓,江琅换了白衣素衫,头上卸了钗环,领着江让一道往城外小苍山行去。

她的母亲仍旧没有名分,虽说是立冢,规制实则是按宫中女史的仪制办的,江琅不能为她服丧着孝服。

尽管如此,洛城的贺州,临川的徐彻,裴玉,许知谦,虞萱,陈盛钧,连着谭净率领锦衣卫上下,都来为江琅的母亲送行。

瑄京城里的江逐,程长宴,以及南郡的邬子胥夫妇,人虽不能到,但都送来了悼礼。

江琅没有乘轿辇马车,她托举着母亲生前最爱衣裳,那不过是已经浆洗到灰白的粗布衫,江琅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江让,左右是谭净和秦榜。

再往后,是姜钦并着裴玉,随后二位知县以及江州赶来的大小官员列队整齐,如长龙般的长队中不闻半声私语。

行至小苍山脚,只有江琅,江让,裴玉,虞萱四人带着一队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上山去。

一应礼仪云琴都提前嘱咐过,不过云琴没跟着上山来,江琅不是拘于俗礼的人,她知晓自己的母亲更不在乎这些。

等衣冠冢立好,众人在墓碑前叩首,行了大礼,四人却没急着下山去。

江琅同虞萱早就商量过,将裴玉和江让留在原地,她们二人孤身往小苍山更深处走去。

江让见江琅不带护卫,有心想追上去,被裴玉拦住。

江让只得作罢,他望着面前一个字都没有的墓碑,不由得问:“先生,姑姑为什么不让人在这碑上刻字?”

裴玉会心笑道:“想来殿下的母亲同她一样,不愿意被这些俗名条框束缚住,不书姓名籍贯,或许她才能在小苍山真的得一分宁静。再者,真的要写,生平又该写些什么呢?”

难道要写是皇上从前的嫔御,含恨郁郁而终,葬于无人问津的小苍山上吗?

江让抿唇垂下首,不再言语。

江琅和虞萱穿过茂林修竹,天气转凉,林间的绿叶也冒了青黄,满眼看去,生出萧瑟凄凉之感。

没走很远,二人在一处坟冢前停下,这里同样是一块无字碑,底下同样没有尸骨。

但这里似乎常有人来,坟上规整,没有杂草乱枝,一旁还有焚烧纸钱的黑焦痕迹。

虞萱屈膝跪下,望着那墓碑,红了眼眶:“爹,娘......”

俞随带她来过几次,可她不管什么时候来,心中的委屈总是难以抑制,似乎只有在这里,在自己亲生父母跟前,她才可以卸下一身负担,从过往中寻回几分从前在家时的意味。

江琅手轻搭在虞萱颤抖的肩膀上,她定定地看着墓碑,苍凉悲怆感油然而生。

江琅俯身,和虞萱并排跪在跟前。

虞萱大惊,她忙着要扶江琅起来,江琅是国朝公主,当今除了皇上和贵妃,没有人受得起江琅的跪拜。

江琅却推开她的手,俯首叩拜,行的是拜她母亲的礼数。

如此,江琅便不是以公主的身份来的。

她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为的是谢致,因为她是谢致的心上人,是谢致未来的夫人。

她来,是替远行的谢致祭奠逝去的父母亲。

“阿琅姐姐......”虞萱惊讶,但不再阻拦江琅,“我哥哥还没有来过——”

江琅没想到,问:“他在临川待了许久,竟不往这边来吗?”

虞萱哀伤地垂眸:“他说自己未成功名,未立家业,未洗冤辱,不敢来见父亲。”

江琅拜过虞士渊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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