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谋

折谋

127. 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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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则从听到门前传来的脚步声,他忍痛翻身而起,在黑暗中摸到了自己的匕首,脚步极轻,几步跃到门后。

木门被雨大风吹,触手都是潮湿的感觉,行舟刚一闪进门来,脖子上一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他身子一僵,不敢动弹,哑声道:“是我。”

话音方落,行舟背后的力气卸去,但旋即,裴则从沉重的身体歪倒在他背上,行舟手忙脚乱地去扶,伸手摸到了一片黏腻的鲜血。

行舟艰难地撑着裴则从:“你怎么样?”

裴则从没推开行舟,他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搭着行舟的肩膀,一步一步挪回冷硬的木塌上。

裴则从喉间逸出一声冷哼:“你来做什么?”

行舟把怀里护着的药和白布推出来,他找来蜡烛,半跪在裴则从跟前,他身上被淋透了,头发丝都滴着水。

行舟握着白布,有些自责:“还是淋湿了,但金疮药还能用,这是淮王给我的,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来。”

裴则从伸手拉住他,稍一使力就能把他拽回来:“外面电闪雷鸣的,什么都看不见,你去哪烧水?这是裴府,你不怕旁人把你当贼给抓起来?”

行舟低下头,攥着衣角,他看着裴则从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有些懊恼道:“我不怕,你的伤不能拖,会死的......我早就告诉过你公主去熙阳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裴大人?”

江琅离开瑄京不久,行舟来了裴府,不过那时裴玉去了江逐那里,他只见到了裴则从。

行舟的时间不多,他不能等着裴玉回来,他知道裴则从是裴玉的近卫,也算是心腹,就只把明昭公主离开的消息告诉了裴则从,就匆忙离开。

但直到明昭公主和陈盛钧赐婚的圣旨下来,行舟才察觉到不对劲,若是裴大人知道明昭公主去过熙阳,何不把这件事告诉皇上,来阻挠这桩赐婚?

裴则从没有告诉裴玉。

裴则从拨开金疮药的瓶子,磕了一些倒在掌心,仔细辨认过后,把药摆在一边,忍着伤口撕裂的痛,趴在床榻边上。

他嗤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他是我什么人?”

“他是你的主子。”行舟斩钉截铁道,“你该处处听他的,处处为他着想。”

裴则从冷漠地说:“那是你们这样说的,我从来没有认过。不用烧热水,墙角就有冷水,你把这布打湿拿给我,就离开吧。”

行舟忙去把白布洗干净,他回到床边,没有离开,拿着白布,端着蜡烛,小心翼翼地帮裴则从擦去背上的血污。

白布触碰到裴则从后背的那一瞬间,裴则从颤动了一下。

“很痛吗?”行舟连忙停手,见裴则从没什么痛苦的神色,才又继续帮他处理伤口,但这次动作放得更轻。

裴则从起初趴着没动,但过了片刻,他突然把头迈进臂弯里,不知道是笑还是叹气,他感受着背上极轻极小心的动作,觉得又陌生,又好笑。

“我没这么娇贵,你这样要擦到什么时候?”

行舟动作仍旧小心仔细:“你背上似乎有旧伤,从前你伤了是怎么治?”

裴则从不在意地说:“用烈酒浇,只要能止住血,时间长了自己就好了。”

行舟动作一顿,拿走被血浸透的白布去洗,满盆的清水都成了血色,行舟愣了愣神,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攥紧帕子重新回到床边,继续又轻又慢地擦着伤口边上新流淌出来的血。

“那你能活到现在,挺看运气的。”

裴则从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行舟:“小家伙,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你不怕我杀了你?”

行舟抿唇没回答,等裴则从把头转回去,才说:“我不是存心要害你,我只是不想裴大人困在牢里......”

裴玉在江琅一行人离开皇城之后,就从牢里放出来了。

他被禁足在裴家,等江琅一行人启程之时一同往沧州去,裴玉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裴则从打了个半死。

裴则从挥挥手,毫不在意:“不用说这些,是与不是又怎么样,我不在意这些。”

行舟唇线紧抿,倔强地说:“我在乎。”

“什么?”

裴则从错愕地转过头,行舟目光如炬,深深地望着他,裴则从恍了神,下意识地问:“你在乎什么?”

“我不想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不想看你们因为我受责罚,丢掉性命。”

行舟被裴则从看得不自在,随手抓过裴则从扔在地上的袍子,扔在了裴则从脸上,把他的脑袋严严实实盖住。

裴则从沉默须臾,他凭记忆中的位置摸到药瓶,递向行舟,却没松手,而是就这样反问他:“你知道你为裴玉卖命,会杀死多少人吗?”

行舟握住药瓶:“我不知道......但是裴大人救了我,我——”

裴则从打断了行舟的话:“你多大了?”

行舟给裴则从上着药:“十三。”

“十三......”裴则从扯去盖在脸上的衣服,任凭行舟精致地处置他的后背,扯唇笑了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手上的血已经洗不干净了。”

行舟没有应答。

他手脚轻,裴则从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裴玉也不是没有处罚过比这次更厉害的,但他倒是这些年第一次被人精细地照顾着,为了背上的一点伤摆弄这样久。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裴则从有点不适应,但又莫名有些渴望,说来奇怪,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行舟可以在这里呆得再久一点。

深秋的夜已经很长了。

但裴则从什么都不会说,他在裴玉身边的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消解孤单。

他侧脸枕着手背,行舟把房里的污水和药瓶收拾妥当后,见裴则从没有动静,以为他睡着了,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

“门后有蓑衣,这样的风雨打不了伞,你从这里往东走,有一扇小门,就说是我让你走的,没人会拦你。”

“知道了。”

行舟果真在门后找到了新的蓑衣,他穿戴整齐,又退回来,叮嘱道:“你夜里不要乱动,明天我还来给你换药。”

“知道了,好啰嗦,快走。”裴则从把脸面朝里,摆手赶他走。

行舟迟疑道:“我......对不起,若有下次,我不会再这样莽撞了。我觉得......我不怕你,你杀过人,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杀的吧?裴则从是你的名字吗?我以后叫你裴大哥可以吗?”

裴则从那里又没了动静。

行舟捡起裴则从掉在地上的匕首,用袖子仔细把上面的灰尘擦去,搁在桌子上,他以为裴则从又睡着了,又或是不愿意理自己,有些失落,准备关了门离开。

这时,裴则从终于开口:“小鬼。”

行舟眼底的失落一扫而净,有些惊喜地往里看。

“我不姓裴。”

“如果非要叫点什么的话......”裴则从注视着眼前浓稠的黑暗,想了想,缓缓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没人的时候,叫我明淳。”

一豆烛火孤零零地在黑夜中燃烧,门窗的缝隙漏进来的风十分潮湿,吹得烛火闪烁摇晃,像是随时都会灭掉。

地上叠着铺了两床被子,江琅抱膝坐在上面,谢致取来氅衣搭在她肩头:“看这样的雨势,今夜是不会停了。”

江琅用氅衣把自己裹紧,她垂眸没看谢致,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对坐着,谢致知晓她还因为白天的事情烦恼,他轻声说:

“淮王殿下不是懵懂稚子,有伯清和素珠留下,程侍郎和柴尚书也会帮衬着照拂淮王,渝王总不能恣意对亲侄儿下毒手,皇上也不会容许,其实他留在瑄京,比跟我们一起去沧州要更安全。”

“嗯,我知道。”

谢致手肘架在膝上,望着江琅:“那殿下在为什么烦心?”

江琅茫然地抬起头,她和谢致目光在空中交织:“你说......”

“什么?”

“为人父母,真的会偏颇至此,就那样在乎最疼爱的那个孩子,不管他闯下什么弥天大祸,也不管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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