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地上，如同一只没有骨头的爬行动物，从乱发里露出一张布满血丝的脸。

画鬼最擅长拟人，在交锋之中，模仿了姜玄听的鬼气流动规律。

姜玄听站立不动，从身体里走出与她一模一样的分身，两者一个走向画鬼，一个面对着赵昇。

谢言序靠着墙壁做起来，手按在膝盖上，咔擦一声将骨头复位。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立刻抱住脑袋，外部的冲击力几乎超越了一个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皮肤逐渐泛红开裂，像镜面一样快逐渐碎掉。

骇人的鬼气从逆位空间中划过，在空气中隐隐有白光闪烁，预示着这里的不稳定。

画鬼坚持不住，从空中退了下来，被姜玄听抓住了命门，像被放了气的气球，在空中乱窜。

赵昇的力量来源于动物的怨气，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他们这个国家，人命是很珍贵的东西，这条线碰不得。

所以他前半生才会选择出国，前往战区。回过后，主要是在暗中操控类似于梁舟这样的人，为他供养源源不断的动物怨气。

然而梁舟一死，他的“营养”越来越少，不得不将计划提前。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到时间了。

姜玄听的速度很快，赵昇几乎没有还手的力道，勉强没有败得太快。根根红线从四面八方将这片空间穿成了个筛子，它们仿佛是有生命的，会随着姜玄听的意念而行走。

远远看上去，视线逐渐被血红色覆盖，几道笔直的红丝穿过了他的膝盖、手臂和脑袋。

赵昇将自己断裂的头颅拧回来，被姜玄听打得步步后退，从地面上，只能看到她慢慢逼近，仰视的角度看到她抬起右手，将食指搭在了一条红丝上。

赵昇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魂体在分割。

就差一点了！

指尖搭在红丝上，正要压下去。

轰隆一声，天空异变。

黑漆漆的天空如同深海，突然裂成了两道缝隙交叉成为一条沟壑，姜玄听的周围骤然浮现出一层层古怪的符文。

赵昇的表情突然一变，嘴角咧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姜玄听垂下眼眸，一股很难形容的感觉在迅速抽取她的力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的一种独属于人类的感觉重新回到这座身躯。

她那双血红色的眸子重归正常，久违地感觉到脚踏实地的感觉。

尽管现在的感觉并不太好。

如果要用换命来对付她，也只能换谢言序的命。只有他与她之间，有命运的纠缠。

而现在，谢言序身体上所受的伤，都会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长时间的战斗透支了体力，他还能坚持下去，只凭一口气憋着。

还真是受了不少伤呢。

姜玄听闭上眼睛，身体里果然再没有鬼气流动。

倒是谢言序那边惨叫一声，姜玄听的力量在他身体里凝结。

只有十秒，这是姜玄听最弱的时候。

赵昇的周围涌出无数怨鬼，姜玄听的视线被遮天蔽日的怨灵全部遮蔽。

人鬼想要长久得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去，谁不想得到姜玄听。

此刻，是他们离梦想最近的时候。

谢言序的目光不自觉地追寻着姜玄听，她一动未动，静静等待被黑暗吞噬。

而后，无数道影子从她的脚下冲上云霄，和赵昇操控的怨灵撞在一起。

饱腹一顿的影子们几乎是孤注一掷，将那张压迫感极强的封锁撞得四分五裂。

赵昇从封锁中穿过来的手袭向姜玄听的心脏，姜玄听的眼睛眨了一下，黑色瞬间缠住了他的手，使得他的指尖停留在不足一厘米之处，再也前进不了。

最后两秒，姜玄听挑着眉，讥讽道：“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赵昇一言不发，在姜玄听的背后，遍体鳞伤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姜玄听的背后。他体内充斥着属于姜玄听的力量，视线落在她白皙的后颈上。

平日里再戾气缠身的一个人，如今敛去一身可怕的力量，脆弱的脖子似乎轻轻一拧即断。

谢言序、姜玄听和赵昇，站在一条直线上。

姜玄听并未回头，神色不明，手指轻轻转动了袖口上的珠子。

……就是这样。

动手吧。

赵昇瞳孔突然放大，眼珠子微微颤了颤，从他的胸前穿过了一根铁丝，以不科学的坚硬程度刺穿了他的腹部。

谢言序低着头，十秒钟已经过了。

他站在姜玄听身边，全身发抖，喘着粗气保持着刺入铁丝的姿势。

“为、为什么……”赵昇的眼眶里流出了黑色的雾气，“你这个、这个蠢货！明明……”

力量都递到他手里了还不会用，姜玄听明明对他没有提防！

赵昇握住铁丝，将那件不起眼的凶器生生拔出来。

他是人鬼，轻易是杀不死的，只有能量耗尽这一种办法。一旦能量耗尽，就无法维持借用的形体。

没有了姜玄听的力量，这也只是一根小小的铁丝，无法对赵昇造成什么伤害，被他轻而易举拔了出来。

姜玄听伸手拦住了他向下倾倒的身体，表情也流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诧异。

“她，我不知道……”谢言序手里的铁丝也反过来扎穿了他自己的手，血红色的液体染红他的指骨，一滴一滴落在水面上。

“但是挟制一整个公司的人，还要逼迫行凶……”

一句一句，咬牙切齿。

“要除恶的话，怎么也少不了你啊。”

赵昇惨然一笑，面色发狠：“好，那你也永远别想走出这里，这是你自己选的！”

谢言序喉间发甜，这具身体正在和空间相连，他作为一个活人长时间进入镜像亡界，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他错过了，唯一一次生存的机会……

也不重要了。

赵昇要怪就怪自己选错了人吧，就算一言咒会在那十秒失效，可还有梁舟下的心理暗示。

他悲哀的想，他的身体里，现在藏着一个姜玄听的忠仆。

赵昇和水流融为一体，从潮头流向潮尾，整个镜中山庄的水流在慢慢升高，很快会把他们尽数淹没。

姜玄听察觉到赵昇要逃脱，将谢言序扔在水里，刚走出一步，突然停下脚步。

水中画鬼突然冒出半个头，面露凶光，从深水底部慢慢游向他。

谢言序沉入水底，无知无觉，对危险没有半点感应。

画鬼只会固执的执行命令，刚刚赵昇匆忙逃走，根本没有时间下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