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颂声打完他巴掌,又用手轻轻捏住他下巴,将他被打偏的脸掰回来,面朝着自己。
她的脸被狭小空间闷得微微发红,语气却仍旧平静,甚至有些冷漠,“要去葬礼了,衣服记得选全黑色的。”
周澄午眨眼,慢半拍的回答:“好。”
徐颂声说完要说的话,松手后一蹲身,从他手臂缝隙底下钻出去。
第44章
快步走出浴室的范围,外面陡然清新的空气令徐颂声呼吸都更顺畅了一些。她挺直脊背若无其事,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奋力工作的心脏猛撞着肋骨,剧烈的跳动让她有些轻微的耳鸣。
刚才那一瞬间,年轻alpha凑近时散发出来的,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几乎要让徐颂声窒息。
她不是omega,无法对alpha所谓的信息素产生任何欲/望。她唯一能对这种东西所产生的情绪,就是本能的恐惧。
徐颂声几乎要以为周澄午失控了。
坐到沙发上,后背靠着沙发靠背时,徐颂声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后背冒了一层冷汗,将里面的衣服打湿了。
她沉默片刻,目光转移到茶几上那个插满鲜花的玻璃碗——今天的花是向日葵。
被修剪过的花枝长短得宜,娇嫩的鲜黄色花瓣上还沾有晨露。不难想象它还盛放在白塔温棚之中时,是怎样的灿烂夺目。
以前徐颂声只当周澄午单纯的喜欢鲜花。
但是仔细想一想,喜欢鲜花的话其实去花店买也是一样,周澄午并不缺乏买花的钱。他每天都从白塔温棚之中采摘新鲜的花朵带回来,这一举动大约并不是因为他喜欢鲜花。
而是出于一种对自身力量的炫耀和肆意攀折珍贵花朵的自负轻慢。
这些都是掩藏在周澄午那张美丽面孔之下的本性——在那张犹如温室花朵一般鲜妍美好的皮囊底下,毫无疑问是顶级alpha的本性。
善于掠夺的,充满进攻性的,没有自控力的,犹如野兽。
“颂颂,今天早上你想吃什么?”刚刚还展露了一点攻击性的alpha,此刻靠立在浴室门口,眉眼笑意盈盈的望着徐颂声,询问她早饭,就好像早上那点意外从未发生过。
他那样的表情很有迷惑性,除去身高体型外完全是柔美无害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角钝感的眸,甚至显得天真又纯洁。
完全披着天使的皮囊。
徐颂声站起身,心跳已然平复,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去外面买来吃,现在做饭的话会赶不上葬礼。”
带狗去参加葬礼无论怎么看都有点不太礼貌,所以徐颂声把狗腿留在了家里,自己和周澄午一起搭乘地铁出门。
葬礼举行的地点在郊外某处墓地,先送棺材下葬,然后留下来吃晚饭。
徐颂声带着周澄午到了现场之后,注意到来参加葬礼的人里面,有不少是戴着黑色抑制环的alpha和omega。
她想起周澄午也是一个alpha,于是转过头,目光扫了一眼周澄午的脖颈。他的脖颈修长而光洁,连一点抑制环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徐颂声对他招了招手,周澄午弯腰侧身,半边脸贴近了徐颂声。
徐颂声凑到他耳朵旁边,低声:“你不带抑制环没有关系吗?”
周澄午:“我的发情期已经过了,没有关系的。”
徐颂声:“我听说如果被信息素刺激过度,不是会进入强制发情期或者出现过激反应?”
周澄午笑了一下。
他这样的笑容对徐颂声而言并不陌生——徐颂声上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笑,还是在他听见自己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时候。
是一种听见了超级好笑而且完全虚构的笑话的好笑。
徐颂声觉得自己在白问,于是把头转开——周澄午黏黏糊糊的挽上她胳膊,“颂颂在关心我吗?我好感动哦。”
徐颂声把胳膊从周澄午怀里抽出来,面无表情:“我只是不想惹上麻烦。”
周澄午:“不用担心,我和他们的信息素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东西,就像蚂蚁不可能搬动大象一样,他们也根本不可能用信息素影响我。”
徐颂声把脸转回来,又看了一眼周澄午。
他今天出门,确实按照徐颂声所说的,穿了一身黑衣。但和参加葬礼的其他人比起来,周澄午那身黑衣就显得不那么正式。
他穿的是黑色短袖和同样颜色的运动长裤,许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长得很快,已经长过脖颈。
在回答徐颂声问题时,他唇角微微上翘,尽管是甜蜜温和的笑,语气间却又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倨傲。
徐颂声倒是丝毫不意外于周澄午的态度。不管外表装得多好,本质上都是alpha。
献花需要排队,徐颂声从装满白色百合花的巨大花篮里抽走一束白色百合,默不作声站到队伍之中。
队伍移动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徐颂声——她站在新立的墓碑面前,空气中都是一股泥土刚被翻开的沉闷气味。
在墓碑后面是紧合的棺材,现在还没有盖土,在棺材刷了黑色漆面的木板上,放满客人扔进去的白色百合花。
过于洁白的花瓣上面沾着湿润泥土。
负责主持婚礼的女人穿一身黑色长裙,面容憔悴而带着几分悲意。站在她身边的,则是房东的儿子;他好像终于明白失去母亲意味着什么,不停的流着眼泪。
徐颂声把百合花扔进坟墓,对着家属们鞠了一躬,轻声:“请节哀。”
真正为死者难过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更关心晚饭在哪家餐厅吃。徐颂声献完花后就走到外面,外面靠着矮松站有一排年轻人,有几个互相认识的人在攀谈,剩下的都在玩手机,手机屏幕被敲打的声音和墓园里的哀乐混合,有种难以言喻的滑稽。
徐颂声挑了个人不多的角落站着——今天尽管是葬礼,但天气却并不随着人的心情变化而变化。
所以仍旧是晴朗的天气,太阳前所未有的明亮,烤得柏油马路路面都滚烫。
徐颂声很不适应这样暴烈的太阳直晒,眯着眼睛四处寻找能完全挡住太阳的阴凉地。
被修剪过的矮松太矮又过于稀松,根本挡不住太阳。
左右看了看,徐颂声靠着周澄午的小腿蹲下来,慢吞吞挪动位置,直到完全挪进周澄午的影子里。
她抱住自己膝盖不动了,单手拿着手机开始看论坛。
网络冲浪爱好者们有许多五花八门的论坛,其中又因为使用者的技术力而让这些论坛被分为了三六九等——徐颂声没有分级的习惯,什么论坛都会进去逛一逛。
一周过去了,论坛上仍旧在热烈讨论着宝石玫瑰之心的下落。
到饭点时人群陆陆续续往餐厅移动;为了方便用餐,晚饭的餐厅就定在墓园附近。
徐颂声看着旁边的人慢慢离开,她也收起手机起身。但在站起身的瞬间,一阵头晕目眩,徐颂声身体晃了晃,还没来得及条件反射性的去抓住一些什么东西,旁边周澄午就已经迅速扶住了她的小臂。
那种高度突然变化而引起的眩晕,令人有些想要呕吐。
“还好吗?”周澄午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徐颂声靠着他换了一会儿,眼前视线慢慢清晰。她摇了摇头,自己站直,周澄午扶住她小臂的手顺势往下滑,握住徐颂声的手。
大约是因为蹲得太久,徐颂声的手有点凉,被周澄午这样握着,倒也还能接受。
所以徐颂声就只是垂眼看了看周澄午的手,却没有甩开他。
周澄午在握住徐颂声的瞬间,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相当紧张。毕竟按照他的一贯经验,这种时候,十有八九,徐颂声会把他的手甩开。
徐颂声很少会同意牵手,对他的接近大部分时候只适应到止步挽着手臂。
但是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徐颂声已经迈开步子,随着人群往前走了。周澄午跟着她走了两步,眨眨眼,低垂眼睫,目光落到被他牵住的手上面。
徐颂声没有甩开他的手。
他翘起唇角,故作平静的脸上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很快就到了餐厅,已经有不少人入座。徐颂声环顾左右,挑了个角落的位置,拉着周澄午走过去坐下。
从他们走进餐厅开始,托周澄午那张脸的福,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视线投注过来。
徐颂声无视了那些视线,拆开座位上随赠的布丁——拆布丁的时候,她看了看旁边其他人的布丁,口味是随机的,周澄午那份是原味,她的是草莓味。
心情微妙而毫无理由的转好了,徐颂声边用勺子挖布丁吃,边等待上菜。
这时有人推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箱子到了餐厅中央,滚轮咕噜咕噜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徐颂声咬着布丁勺子看过去,看见玻璃箱子里关着一只巨大的鳄鱼。
大得有点超乎徐颂声对于正常鳄鱼的认知。
一般来说这种大小的鳄鱼,不管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吧?
隔着老远的距离和一扇十分坚固的玻璃,徐颂声对上鳄鱼那双明黄色的,兽性十足的竖瞳。
一般来说野兽的眼睛都充满了攻略性,但这只鳄鱼却似乎有些懒散,甚至懒散得有些人性化了。
周围的人都被这只巨大的鳄鱼所震慑,微微张着嘴巴忘记了说话。其实就连徐颂声自己也很惊诧,只有坐在她旁边的周澄午,还在那若无其事的撕着布丁盖子。
他平时做什么事情都总是得心应手,这次撕布丁盖子却翻了车——因为周澄午没有留指甲的习惯。
他的指甲留白几乎没有,被修建到与指头肉齐平的部分。这点深度不足以撕开布丁盖子这种渺小的东西,周澄午试了好几次都失败。
站在玻璃箱子旁边的厨师仰着脸十分骄傲的宣布:“这是在半个月前暴风雨褪去的那个夜晚,我们在海边捕捉到的一只深海巨鳄。”
“大家请看,它是多么的健壮,美丽,厚密盔甲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柔韧美妙的口感!”
徐颂声听见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言辞间难掩兴奋。
“我想起来了!这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啊,现杀炭烤鳄鱼!”
“不过,这只鳄鱼也太大了吧?深海鳄鱼真的可以长到这么大吗?它的牙齿看起来比我的大腿还要粗壮……”
“我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深海巨鳄呢,没想到这次葬礼居然能吃到这么大的鳄鱼。”
“哇那我要拍照!不过这么大的鳄鱼要怎么现杀啊?人一进去就会被它吃掉吧?”
……
人群从最开始的震惊之中回神之后,立刻又因为这前所未见的巨大鳄鱼,而变得兴奋起来,四面都是手机拍照时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声音。
徐颂声扭过头,叹了口气,向周澄午伸出手:“布丁给我,我帮你开。”
第45章
周澄午已经试得有些烦躁,甚至想要捏烂这盒布丁。
所以在徐颂声开口时,他立刻像送走一个烫手山芋那样,飞快的将布丁放到徐颂声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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