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挽住徐颂声胳膊,手指勾着徐颂声的手指,拉着她穿过人群。
场馆里的冷空气浮动,又因为人群的走向而掀起不同的气流。封闭空间里无法改变的些许信息素溢出,混合成一种令人不悦的混浊气息。
徐颂声挤地铁时经常被泡在这样的味道里面。
身为omega的柳嘉曾经形容这种味道为努力打扫之后的厕所的味道——徐颂声闻不出来,只觉得气味很混乱。
她抬起头看向周澄午背影,在昏暗灯光中,少年舒展的肩膀和收窄的腰,高挑而漂亮。
她快行几步,追上周澄午,紧挨着他的身边。
周澄午身边没有那些浑浊的气味,只余下烈酒辛辣的信息素在沉沉浮浮。
很快挤过入口,后面有个类似于镜子迷宫的构造区——这也是水族馆对外宣传的景点之一,完全是镜子迷宫的设计,只不过那些镜子里面还有不同种类的水母,水母后面才是镜子。
这里的灯光打得稍微亮了一点,因为这里是拍照的好地方,可以通过拍镜面的方式,构造出水母从人像上方游过去的景象。
但也有缺点。
镜子太多了。
人只要进来,四面八方都能看见‘自己’,也能看见慢悠悠游来游去的水母。因为品种的不同,水母的大小,颜色,乃至外形,都有所区别。
灯光也是五颜六色的,照得水波晃荡开的光晕,也肉眼可见的色彩丰富了起来。
徐颂声走进去的一瞬间完全没能找到路在哪里,于是下意识抓紧了周澄午的手,眼角余光看向他——少年的侧脸落着晃动的水波,他们面前的镜子恰好内嵌着微蓝的节能灯。
浅浅的一层暗蓝色横铺在周澄午脸上,他长长的眼睫好似也被染上了同样的颜色,一波一波的光晕在他睫毛尖上晃过去。
他眼珠微微的转,轻易就在四面镜子的倒影里找到了路,拉着徐颂声往某个方向走,脚步稳定到气定神闲。
他们旁边恰好有人没能看明白路和镜子,一头撞到玻璃上面——玻璃层后面的水母吓得四散逃逸,那人也发出一声痛呼。
徐颂声和周澄午几乎同时被路人撞到脑袋的动静吸引。但徐颂声只是转过脸去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而周澄午则嗤笑了一声。
他的轻笑里显而易见带着嘲弄意味,嘴角浅浅勾起。
徐颂声一扯他的胳膊,少年眼珠打转,目光落回徐颂声身上,立刻收敛起那几分嘲讽,乖巧到近乎低眉顺眼的,脑袋一歪靠到徐颂声肩膀上,像大型挂件似的缠绕着她。
从水族馆回来,徐颂声洗了澡,躺在沙发上翻自己今天拍的手机照片。
她湿漉漉的头发全部用毛巾包裹起来,有一点短点的,湿透的头发,蜿蜒的贴着额角和耳边。
周澄午路过,看了一眼,身子一歪,靠到沙发上,伸手捻起徐颂声额头上贴着的湿漉漉的黑发。
徐颂声干脆摘掉了自己脑袋上包着的毛巾,低下头道:“帮我吹一下吧。”
帮别人吹头发,周澄午还真是第一次弄。
他盘腿坐在徐颂声身后,一只手拿着吹风机,另外一只手拨弄徐颂声还滴着水的头发。
徐颂声垂着脑袋,问:“会给别人吹头发吧?”周澄午很快的回答:“这有什么难的?”
他绝不愿意在徐颂声面前露怯,心想给别人吹头发和给自己吹头发,应当是差不多的——吹风机打开,空余的那只手像按摩一样摆弄那些湿哒哒的头发。
热风吹到人昏昏欲睡,加上周澄午的手劲又实在是恰到好处。
重复率很高的照片看久了大概率也有一定的催眠效果。
很难准确判断到底是哪一项元素令徐颂声想要睡觉,亦或者说两者都有。总之等周澄午把她头发吹干时,发现她睡着了。
原本是坐着睡的,直到周澄午收尾时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徐颂声仰面躺下,倒在周澄午大腿上,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继续睡。
幸好新家的沙发够大,如果是上一个房子里的沙发,徐颂声这样翻身早就摔下去了。
周澄午轻手轻脚把吹风机放到一边,用手拨弄徐颂声沾到脸上的头发。
刚吹干的头发蓬松而柔软,洗发露的香气冷幽幽攥住人的嗅觉神经。
挡住脸的头发完全拨开后,就能看见徐颂声睡得泛红的脸。她熟睡中的呼吸,像一只落在周澄午膝盖上的蝴蝶。
从客厅落地窗照进来的夕阳,余光是鲜血一般的暗红,边缘又因为光线的缘故微微泛着点金色的灿烂。
周澄午小心翼翼将手掌贴上徐颂声脸颊,感知着她的呼吸,匀称而规律的落在自己掌心。
一时间他的心跳也快了起来,几乎要忍不住完全复制对方熟睡中的,呼吸的频率。
贴在女孩脸颊上的手掌往下,虚虚拂过脖颈,衣领翻开所露出的锁骨。
他低下头,脊背曲起,轻柔的吻落在徐颂声蓬松柔软的头发。
一开始也想过要不要吻她绯红的唇,亦或者柔软的脸颊。但是真的弯腰凑近那张脸时,又深怕自己会惊醒她。
忧惧从看见她的那一瞬便升起,等反应过来时,蒲公英一般的吻已经落在徐颂声发间。
周澄午大拇指不自觉转动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每次戒指转动时,内部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刻字,摩擦起一点微妙的痒。
虽然徐颂声因为不擅长刻字的缘故,把那行字刻得歪歪扭扭。但是周澄午只要摸上一摸,即使是歪扭的字迹,他也能辨认出原本的字样。
【穷其道者,归处亦同。】
是周澄午没有学过的句子,他去翻过书,来自于遥远东方的一句谚语。
意思是,无论从哪个方向思考问题,最终都会得出一样的结论,抵达一样的结局。
在戒指里刻下这句话的时候,颂颂是怎么想的呢?她希望和我抵达一样的结局,所以才刻下了这句话送给我吗?
注视着恋人沉睡的眉眼,周澄午低垂眼睫,陷入思考,戒指一遍又一遍转过他的无名指。
第103章
休假的时候,永远是时间流逝得最快的时候。
这句话在假期结束之后,会让人更有实质性的感觉。徐颂声总觉得自己来到帝都还是昨天的事情,一转眼,一周新人假结束,她被通知得去教堂上班了。
调职是临时决定,实际上帝都的教堂并不缺人。
何止是不缺人,甚至职位多余得有些溢出了。
走后门的,职位传承的,天赋异禀得做事的,把教廷内部的职位分得明明白白。
教皇只想着把徐颂声调到眼皮子底下让自己能看得着。至于徐颂声被调过来后做什么工作——这种小事怎么能劳动教皇思考?反正把调职的通知发布下去就行了。
底下消息层层传递,但等徐颂声真的来上班时,他们一时之间还找不出什么工作能给徐颂声做。
倒不是说徐颂声能力不足无法胜任——教廷作为一个庞大的宗教信仰组织,内部存在着许多大型组织的通病。
关系户多倒在其次,还有更致命的一点在于其内部真正能起决定性作用的职位向来只通过血缘和性关系来传播。
真正能做事情的职位也是很抢手的,早就被人瓜分完毕。
电子信息中心的负责人绞尽脑汁想了整整一周,终于在徐颂声来上班的时候给她想出了一个工作:整理失效档案。
教廷信息储存全体电子化是近五年才开始的事情。在此之前有很多信息并没有进行电子化,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不重要的信息越堆积越冗长。
但因为是不重要的信息,无人催促,信息中心的人也就不着急,一直对方到现在。
负责人带着徐颂声进入存档室——进去看见面积的第一反应是震撼,巨大书柜林立,乍然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见尽头。
负责人和颜悦色道:“没有贴绿色标签的档案就是没有电子化的档案,你把那些信息分门别类录入电子档就可以了。”
“工作量有点多,但是上面不急着要,你慢慢做,累了休息一下也无妨。”
生怕徐颂声听不懂自己的潜台词,负责人努力直接的暗示了一下。
毕竟他只是想给徐颂声找个活儿干,并不是要折腾徐颂声。空降户,背景不明,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去惹事。
徐颂声点头表示知道,随后负责人把档案室的钥匙交给了徐颂声,同时给她的还有一个连接了教廷内网的平板,用来录入资料的。
负责人离开之后,徐颂声大致逛了逛这间档案室。
大得有点离谱,徐颂声都走得脚酸了,居然还没有逛完。更离谱的地方在于,暑假上的档案居然有一半多是没有贴绿色标签的;这也就意味着有一半多的档案并没有被录入电子档。
虽然知道教廷内部相对懒散,但懒散成这样多少还是让徐颂声意外。
她甚至怀疑教廷里是不是只有暗杀骑士在干活儿。
当然,徐颂声也听出了负责人的言外之意——这是份不重要的工作,上面不会问她要成果,所以随便怎么摸鱼和慢慢做都可以。
而且还不必接触外人,可以一直待在这间有温度调节系统的,恒温的档案室里。
抛开其他因素不考虑,这倒是不错的好工作。
徐颂声复工的当天,周澄午也复工了。
不同于徐颂声的复工摸鱼,周澄午复工,显而易见是真的有工作。
一个地址通过短信的模式发到了周澄午的手机上,看见短信上地址的瞬间,周澄午微微挑眉。
有点意外,是帝都芙洛拉教派的一个地区主教。
芙洛拉教派的大本营并不在帝都,他们的主事人叫圣女而非教皇——大本营都不在帝都,那么留在帝都芙洛拉教堂的自然也就只是一个地区主教。
教廷和芙洛拉教派有冲突吗?
周澄午懒得思考这个问题。
刚好今天颂颂也去上班,他如果早点完事,还能赶回来给颂颂做晚饭。
正当周澄午准备收起手机时,手机短信箱内又发来一条补充短信。
短信内容也十分简洁,让周澄午在杀掉芙洛拉地区主教的同时,将一份印着教廷密章的密码箱带回来。
短信附带图片,密码箱通体漆黑,正对镜头的那一面印着赤红色的教廷密章。但是短信没有明说密码箱里装的是什么——周澄午将图片放大看了看,反手打过去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被特殊处理过的声音传递过来:“请说。”
周澄午:“密码箱里面装着什么?”
电话那头:“无可奉告。”
周澄午:“让我去取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密码箱,我可不能保证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
电话那头:“你只需要将密码箱带回教廷,交给信息素研究所即可。”
电话那头说完这句话,没有给周澄午继续问问题的机会,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结束通话的界面,周澄午挑了挑眉:最后要送去信息素研究所?
信息素研究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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