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子府已近亥时,元月草草卸了钗环洗了脸便卧到榻上。
瞪着眼看了一夜的月亮,她迫不及待穿衣下地唤缀锦进来。
“王妃的身子有几个月了?”边问边屈指数着,“我记得春天时查出了喜脉,那当时应该有两个来月了,今儿是八月初三……这么算起来,还有两个来月就要生了?”
缀锦抿嘴道:“您都算出来了,还问奴婢做什么呢。”
她也不理睬,又掐指回数一遍,嘴里喃喃:“当真天助我也。”
王妃产期将近,她作为杜衡的手帕交去探望探望王妃总不会落人口舌的,曹平没理由阻拦。
纵传到杜阙那儿,她也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来质问。
说完,急催缀锦梳妆。
静心打扮完毕,元月悠悠出了院子,刚巧和在书房外指手画脚的曹平打了个照面。
“这是在做什么?”她打了个哈欠,叉着腰懒懒问。
曹平答:“殿下交代把书房的书往搬宫里一些,夜里闲下来好翻看解闷。”
元月哂笑着:“他倒是一点儿空子都不给自己留。”
一问一答间,四个小厮鱼贯而出,怀里皆捧着厚厚的一摞书,她多看了两眼,发现都是史书、兵书。
难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前朝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合着全是跟书上学的。
“行了,你们忙吧,我打算去端阳王府瞧瞧王妃去,她日子近了。”谨记着今天的任务,元月止住话锋,瞥了眼曹平转身要走。
曹平大跨两步跟上来:“奴才送您。”
元月恨他多事,淡淡一笑:“这儿没你看着,能行?”
曹平立时接话:“都差不多了。再说殿下特意吩咐奴才接下来的日子务必护您周全,奴才不敢不上心。”
说到这份上,再推三阻四的,未免也太过奇怪了些。
她抬抬下巴,表示默许。
一道上只闻街边嘈杂,不闻车内交谈。
王府大门大敞着,缕缕微风卷出阵阵谈笑声,侧耳临窗细细聆听,像是王爷在讲笑话逗王妃开心。
进去一瞧,适才果然猜准了,王爷扶着王妃有说有笑地在回廊上散步呢。
望见元月到访,王妃笑得更开了,冲她招招手:“月丫头快来!”
王爷也难得展露一丝笑意。
元月心头一暖,小跑过去,握住王妃的手问候:“昨儿走得匆忙,也来得及陪您说话。您最近身子可好,夜里睡得可稳当?”
王妃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带着她徐徐向前走,倒把端阳王丢在一边不管。
端阳王摇摇头,对渐行渐远的两人说:“月丫头,王妃交给你了,本王进宫一趟。”
毫无预兆的,元月的心慌了一下,王爷这是要进宫去见杜阙吗?
“啊,好,您放心去,我会照顾好王妃的。”她佯装镇定应承。
端阳王满意地扬扬眉毛,大步流星而去。
从游廊的一端走到另一端,王妃有些吃不消,两鬓冒出颗颗汗珠,气息也粗重起来。
元月半搂着王妃到亭子,叫人速去取坐垫来。
下人们动作很快,立马拿了软垫来,自觉垫到凳子上,伺候王妃坐好,又急倒了清水来奉上。
“其实我昨儿就想说来着,”王妃叹了叹,捉住她放在石桌上的手,“这些日子你家出了那事,阿衡却没过去看望你,你心里定存着怨气。不是我厚着脸开脱,实是阿衡出去好几回,都被侍卫们拦了下来,使银子也不管用。她回来跟我哭了好几次,我的心也跟着揪了好几次。”
元月当即否认:“我怎么会怪阿衡,我感激她还来不及……”
意识到下面的话不该提,她忙岔开话:“话说回来,我来都快半个时辰了,连阿衡的影儿都没逮到。她去哪了,出门了吗?”
王妃笑道:“她啊,一大早跟打了鸡血似的,说要去街上转转。我让她乘马车,她非要自己骑马,我也懒得管她,随她去了。”
藏在袖口之下的手绢一点点被她捏得变了形状。
“这样啊……那她也快回来了吧?”她若无其事道。
说曹操曹操到。
“哎呀呀,可热坏我了。”杜衡迎面过来,拿手帕往脸上扇着风。
王妃让她到身旁坐了,又回头嘱咐婢女端两碗冰镇的梅子汤来。
“母亲,您忘了阿月体寒喝不得冰镇的?”杜衡唤住婢女,“一碗冰的,一碗温的。”
王妃一拍脑门儿:“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月丫头莫怪。”
元月、杜衡被逗笑,王妃也跟着笑。
三人漫谈了将近半个时辰,王妃张嘴打起呵欠来,直言不跟她俩厮闹了,要回房歇着,元月有要紧话同杜衡商议,正有此意,连忙起身相送。
“你们姊妹俩好不容易聚一回,别因为我而浪费时间,我有人侍奉着,不用担心。”王妃搭着婢女的胳膊,摆摆手走了。
看着王妃臃肿的背影渐渐淡去,元月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此去之后,恐怕再也没有人会早早备好甜掉牙的红枣牛乳茶等她了吧。
知她又在暗自伤神,杜衡拿手轻轻拍一拍她的肩头,语气更是轻柔到像一根羽毛拂过似的:“只要你我都平平安安的,何愁不能再相见?阿月,看开些。”
元月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错,咱们都要平平安安的。”她侧目看向杜衡,粲然一笑。
杜衡欣慰地眨眨眼,而后脸色一沉:“有新进展,回我屋里谈。”
同昨晚别无二致,进门后落了锁,缀锦在门边把风,元月、杜衡在里间对坐着说话。
“早上我去渡口打听过了,那儿有不少客船,都是有门路的。只要给的银子足够多,莫说载朝廷命官离京,载朝廷钦犯也不算什么。”杜衡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着的纸,平铺在小几上,上面有三个名字,其中一个写做“原老板”的名字上被红笔勾了个圈,“据说此人来头最大,手里攥着朝中不少官员的小辫子,不过真假未定,其余出海的船只按时给他上供却是真。等明日,我再……”
元月拿指尖摁住纸张,打断她的话:“你从哪儿得来的信儿?”
阿衡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对这些事这般了解?
杜衡垂眸轻笑:“你不光小看了我的能力,也小看了银子的能力。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她却松快不起来,还说什么帮不上她多少,她就知道,一旦提出来,阿衡必定会劳心劳力替她操劳的……说到底,还是连累了阿衡。
“你可别打还我银子的主意,否则我会翻脸的啊。”杜衡推开她的摁住纸张的手,“好了,说正事。如果此人真有那么大能耐,倒是可以考虑收买他,由他送你们离京。前提是得选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
杜衡单手托腮,黛眉微蹙,突然,她拍桌而起,眼里蓄满了兴奋:“我知道了!就定在举行立储大典的前一天!那天杜阙定忙得晕头转向,而且随意出不了宫,即便发现什么风吹草动,一时也追不上来。一旦开了船,出了京城的地界,任他是太子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了。”
杜衡捻起拿张纸不住踱步,口里念念有词:“我明日再跑一次,好好试一试虚实。”
“……阿衡,谢谢你。”杜衡为她的事而兴致冲冲的模样让她分外愧疚,啪嗒啪嗒开始滴起泪来。
杜衡最看不得人哭,尤其是元月哭,因此少不得好言好语哄劝,幸好往日哄得多了,渐渐悟出一套心得来,没多久便劝住了。
就坐船出逃的计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又谈了一阵子后,缀锦走进来提醒:“快午时了,曹平该等不耐烦了。”
元月抬头一看,双目正对上直射进来的阳光,她忙闭上眼,同时拿手挡在前面。
“既如此,你先回去吧,免得叫人多心。至于这个原老板,交给我了,有消息了我想办法通知你。”杜衡很是体谅她的难处,仍将纸叠好塞回衣襟内侧,然后推她到梳妆台前坐着,拿胭脂水粉为她补哭花了的妆面。
惦着外头还有个碍事之人等着,杜衡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不消一盏茶便已大功告成,半点也瞧不出才哭过。
元月的心里同样有杆秤,执手同她相识一眼,领着缀锦离开王府。
曹平的态度恭谨到查不出任何端倪,这让主仆二人放心不少。
不咸不淡过了一日,元月叫曹平来照惯例询问几句杜阙在宫里的情况,曹平也一五一十答他如何如何,总之还是那句话:她耐心等候即可。
过场走了,便该进正式的话题了:“他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这偌大的府邸感觉冷冷清清的。明儿我想回家看看父母,同父母吃顿饭,天黑就回来。我知道,他不愿让我乱跑,怕我出事,才让你跟着我。我呢,也不愿让你难做。这样,你往宫里递个信儿,看他怎么说。他若同意,我便去,不同意也罢。横竖这么久了,我都快习惯了,再多捱几日也算不了什么的。”
曹平的脸透出几分不自然的红光来,嘴上却不肯松口:“……您言重了。不过,奴才还是得问过殿下的意思才敢答复您。”
元月暗暗冷笑,不愧为杜阙精心培养的奴才,当真衷心。
“这样罢,我亲手写一封信,你尽快送到他手里。待他看过以后是什么态度,你再回来告诉我。”饶心里不痛快,也耽误不了她面上如沐春风。
曹平没有不乐意的理由:“奴才明白。”
说写便写,元月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措辞造句尽量楚楚可人。
先诉说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有多么担惊受怕;笔锋一转,说明经过这两个多月来的冷静,已想通了,不再执着于过去了,打算好好过日子;最后点出想念父母的主题。
他三番五次逼迫她,不就是为了磨掉她的锐气,好叫她安安心心做那笼中雀么?
哼!只要能达成目的,陪他演演戏又何妨。
停笔之后,又不厌其烦从头到尾检查、修改好几遍,这才交与曹平。
一个时辰后,曹平满面笑容归来,将杜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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