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银狐崽崽的老爸

穿成银狐崽崽的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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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余渊哄了儿子睡, 苏阳吃过不合时宜的晚餐。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冰释前嫌,腻腻歪歪靠在一起看老电影。

英文原版连字幕都没,画质还是二十年前的。带有颗粒感的低像素, 呈现在最普通屏幕上, 跟家里影音设备自然是没法比。

起居室没有开灯, 屏幕反射出的光线很暗。不知不觉中,苏阳早已没那么抵触昏暗环境了,也在逐渐克服对黑暗的恐惧。

这部老电影的中文版他读大学时看过,当初纯粹冲着电影里那些华丽的中世纪场景。时隔多年,虽然记忆模糊, 总归有个托底的故事梗概做基础,不至于在对白语速过快时完全抓瞎。

电影情节过半,屏幕上女主优雅跑进大片薰衣草田,蓬松蕾丝裙摆自花丛间扫过,自然卷曲的金发迎着微风散开。她边跑边对身后追来的男主说了句英文台词。

手机震动两下, 屏幕在一片夜色中格外显眼,是条短信。余渊脸侧向一边, 单手点开回复。

苏阳半倚半靠在余渊肩头, 故意考他:“她说了什么?”

余渊编辑短信, 漫不经心地回应:“两块腹肌也很可爱。”

苏阳无语地仰起头, 瞪他一眼, “我只是英文口语和听力没那么好,不是没学过,好歹过了六级。”

手机屏幕灭了, 随意丢回沙发你上。余渊垂首轻轻“嗯”了声,“真厉害, 六级都过了。”在苏阳将气未气的瞬间,悬崖勒马,一本正经回来,“对不起,刚才分心了没有仔细听。”

等人道了歉,苏阳才意识到自己被取笑了,“等等,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余渊回忆倒放:“真厉害?夸你的意思。”

苏阳坐直身,“再前面一句。”

余渊继续倒放:“很可爱?也是夸你的意思。”

谁好人家夸别人腹肌可爱?根本就不沾边好吗。再说,只有两块怎么啦,那也是他辛苦大半年练的!

“两块腹肌,就只配用可爱形容?”苏阳电影也不想看了,手一撑,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走。

余渊笑容弧度扩大,眼疾手快拖住人,“怎么比儿子还爱生气,那你说,用什么形容?”

苏阳心虚一秒钟,大概这辈子的坏脾气都冲他一个人发了,“算了,不跟你计较。早点睡吧,明天还要陪儿子去游乐园。”

箍着人的手松了,余渊弯腰从沙发上捡回手机,“我出去下,你先睡。”

苏阳扭头,脱口而出:“这么晚了还出去?”意识到这么问会不会显得小家子气,又往回找补,“不是管你的意思,就顺口一问。你去吧,我回卧室了。”

“没关系,以后跟我说话不需要小心翼翼,想说就说,想问什么也都可以。”余渊勾住他的手,一点点抓住,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来回摩挲,“我去见徐慎之一面,就在酒店一楼的会客厅,很快回来,不用刻意等我。”

“好。”苏阳知道是为了什么,不再多说。

他心里装着事,慢吞吞洗了澡躺上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迷迷糊糊间床垫一沉,有熟悉沉香气息靠近,苏阳默契地翻了个身,手臂一挥,没睁眼也准确抱住了人,“回来了?谈得怎么样?”

余渊单手撑在枕头左侧,尽量轻描淡写地说:“还行。”而后身体虚虚压下,像汲取能量般埋入苏阳颈侧,用力吸了口气。

苏阳很随意地抚了两下他的背,仍旧闭着眼,像哄儿子那样顺手,“怎么了?”

余渊没有回答,换了个姿势躺下来,跟他面对面,在昏暗中用视线静静临摹他的五官线条。合适的人不用刻意说什么,也能恰如其分抚平他心里的细微褶皱。

绷着的弦松了,苏阳没等到答案便踏实睡去。睡到快天亮时,腰酸背痛着醒来,全身像跑了整晚马拉松般。

眯缝着眼,苏阳就着卫生间小夜灯的光线定睛一看,左边儿子几乎横在他身上,右边余渊紧紧贴着。明明是两米大床,被挤成单人床既视感,他只能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动弹不得。

苏阳小心翼翼从怀抱中抽离,又轻手轻脚挪开儿子,将他好好躺回枕头上。这才得以脱身,跑去隔壁卧室继续补觉。

一大一小被留守人员并不知情。

小白半梦半醒间拱啊拱,如愿拱进一个结实怀抱中,侧脸本能地贴上去。咦?怎么节凑和力度都跟预期的不一样?眉头一皱,鼻梁也跟着缩了下,睁开眼揉了揉,“父亲,醒醒。”

他边说边去推余渊的眼皮,想帮他快速清醒。

父子难得默契了一次,几乎是同时,两人异口同声———

小白:“我叭叭呢?”

余渊:“你爸爸呢?”

被心心念念的当事人此时睡得正香。手机闹铃又一次被人关了,一口气睡到自然醒。

小白忍了许久,吃过早餐,动画片都看完两集了,终于等到苏阳从卧室出来。倒不是良心发现爸爸比动画片重要,主要惦念着乐高游乐园。

钱忠在楼下房间待命许久,心中猜测在看到苏阳进电梯时撑了一下腰,进一步确信,连忙关切问:“腰不舒服吗?”

苏阳跟钱忠不在一个频道上,坦荡地跟他对视,点点头,“是有点。”

电梯‘叮’声后到达一楼,恰好有酒店工作人员等在外面,殷勤地闪身到一侧,为他们挡住梯门。

小白被余渊牵着,用刚学的散装英语道谢:“Thank you.”

发音和腔调都很生硬,一听就知道是钱忠教的。但见多识广的酒店从业人员听懂了,回了一句地道的英式发音,顺便夸了夸他的可爱。

小白晃了晃余渊的手,仰起脸模样乖巧地问:“父亲,她说了什么?”

这句话过于熟悉,几乎一模一样。

两个大人不谋而合地对视一眼。

“…………”苏阳默默率先挪开视线,昨晚的两块腹肌又开始攻击他的自尊心了,只好加快脚步先溜。

小白没等来解答,加重力道又晃了晃余渊的手,但重点已经彻底跑偏了,“父亲你为什么笑?”

余渊:“…………”

“胡说,我哪有笑。”管理表情的同时,余渊下意识朝苏阳看去。

果不其然,苏阳闻声转过头,警告意味明显的一眼。

这种眼神小白很熟,表示叭叭快要生气了。他很狗腿地松了余渊的手,主动跟闯祸者划清界限,又小跑两步牵住苏阳,“叭叭,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

酒店感应门自动开启,冷风顺着灌进大堂。埃尔法商务车就停靠在路边,一步之遥,苏阳脚下停滞,目光被马路对面的身影吸引了去。

黎明时分下过雨,沥青路面还未干透,在雾气中泛着湿漉漉的水光,街道上落寂一片。

若不是那人口中絮絮叨叨,不停在说着中文,苏阳也许不会注意到他。

是徐慎之,漫无目的胡乱拉着过往行人,用中文一遍遍问:“我丢了东西…………你知道在哪吗?…………能不能帮我想想…………”他懊恼又痛苦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我自己想不起来究竟丢了什么…………”

他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外套不知道丢在哪里,冷风中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许是淋过雨已经闷塌了型,皱巴巴贴在身上。原本精心打过发蜡的刘海,被风吹乱了,落魄地挂下,还带着些许黏腻。

如今这副模样,与从前倜傥的纨绔少爷形象判若两人。

苏阳心软地唏嘘,甚至替他惋惜,如果不那么偏执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行人只当他是耍酒疯或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匆匆而过,避之不及。偶有没注意走得慢的,被他抓住衣袖纠缠着问,也像躲疯子一样,嫌弃地推开。更不会有人关心他口中在呢喃诉说什么。

倒是小白先开了口,“这不是那个奇怪的大人吗。”

苏阳忽地生出后怕,惊讶地问:“你见过他?”

小白重重点了下头,又怯生生往街对面看了眼,“是的。有次我偷偷跑出去玩,在树林里,他揪住我的衣服,还凶我。”

苏阳侧过身,挡住儿子的视线,“没事了,以后自己一个人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余渊晚一步出来,顺着苏阳的视线也看到了徐慎之。他按开商务车的电动门,“你们先上车。”

苏阳牵着儿子让他自己爬上车,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动作迟疑一秒,还是问了出来:“他怎么了?”

余渊揽着苏阳的后背,安抚性地轻拍了下,并没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不用担心,会安顿好他。”

余渊半侧过脸,只对身后钱忠微微抬了抬下巴。

钱忠立刻心领神会,跟着安慰说:“只管放心,一切有阿忠。”

车门匀速合拢,汽车启动向前,在与徐慎之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猛然抬头。后视镜倒映出他狼狈破败的身影,如黑夜,如坟墓,如枯萎在泥泞沼泽间的腐木。

商务车尾灯消失在街角,徐慎之发了疯似地冲向马路中央。

钱忠眼睁睁看着他被一辆出租车撞倒,来不及阻止。

他倒在一片水洼中,鲜红液体蜿蜒过眼角,眼前变成模糊的一片,整个世界暗了,在意识归于混沌的前一刻,徐慎之终于想起来———“你会忘掉关于我的一切,我们从未见过,也不曾相识。”但这句话是谁说的,又为什么而说,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了…………

第 62 章

临近年底, 各种总结会议和年终酒会纷至沓来。再加上余渊强行给自己放了圣诞假,需要他本人处理的工作堆积如山。回国当天,落地将将中午时分,他没有倒时差就直接去了公司。

苏阳带着儿子在公寓休息。小白这次长途飞行比去时情况改善许多, 只是短暂失控了几小时, 很快便恢复。

父子俩一口气睡到傍晚, 却不肯起来,赖在床上聊天。苏阳顺着搂住儿子的姿势,捏了下他小巧挺翘的鼻尖,“可算知道了,你情绪一激动就会失控是吗。”

小白皱了下鼻子, 懵懂地问:“失控是什么?”

苏阳想了想,回答他:“就是你不想变成小狐狸的时候,自己变了,而且很久也变不回来。”

这么说小白就听懂了,认真地点头:“嗯, 是的。父亲说我只要好好训练,很快就能不乱变。”

“真棒, 加油。”苏阳满眼怜爱地揉了下儿子的脑袋。

小白拉下他的手, 一本正经起来, “叭叭, 你是不是跟父亲变成好朋友了?”

他的表情怎么看都跟高兴扯不上边, 反倒有些忧心忡忡的。

苏阳被问愣住,不知如何回答,顿了顿, “我们变成好朋友不好吗?”

忽然间,小白扑到他胸口上, 用脸颊亲昵地蹭来蹭去,别别扭扭地说:“也不是不好。但是你都不陪我了,每次我一睡觉你就去陪父亲。他把我的时间和喜欢都分走了。”

儿子身上有股孩童特有的香味,苏阳意识到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忽略了他,既内疚又心虚,“不会的,爸爸最喜欢你。”

小白抬起小脑袋,终于露出符合小朋友身份的天真:“真的吗?”

“当然,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把儿子抱到自己身上趴着,“可是,你都睡着了,怎么知道的?”

小白嘟囔着说:“有一天睡着睡着我想起来嘘嘘,房间里没有人,然后就看到你们抱在一起说悄悄话。”

他甚至说着还比划了下当时的动作。

苏阳:“…………”

紧闭的卧室门适时被人敲响,是准备好晚餐的罗阿姨,“苏先生,先生刚打电话来说,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您跟小少爷可以开饭了。”

苏阳冲着门外应了声,“好,谢谢,马上就来。”

他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一看,果然有条未读信息。是余渊半小时前发来的,告诉他不回来吃晚饭。估计看他没及时回复,觉得应该还在睡觉,才又给罗阿姨打了电话。

苏阳回复:【知道了,刚醒。这几天是不是耽误了你很多工作?】

“叭叭,你为什么笑?我也想看。”

“你又不认识字,再说我有笑吗?”刚点击发送抬起头,就对上一双黑亮带着点审视意味的眼睛。苏阳连忙收起手机,把儿子从床上拎起来,拿出作为家长的花架子,“好了,先自己去洗手,该吃饭了。”

罗阿姨边界感十足,归置好餐具就离开了。

苏阳给儿子盛好一碗汤,汤匙塞进他手中,“自己吃,吃完我们去商场。”

商场对小白来说约等于玩具,眼睛亮起来:“给我买玩具吗?”

“昨天在乐高游乐园不是买很多了吗,还买?”苏阳边给自己盛汤,边瞥儿子一眼,“如果睡衣也能是礼物话,倒是可以,刚好你的睡衣小了。”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发出嗡鸣,来电提醒显示耿乐。

照理说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飞机上,苏阳半担心半疑惑,划开屏幕接听:“怎么了?没赶上飞机?”

“你怎么知道?”

苏阳放下碗,手机从肩膀和脸颊中抽回来,语气严肃地说:“别告诉我,度假村现场勘测约的明天。”

“又被你知道了。”

担心褪去,怒气飙升,苏阳提高音量,“你不是吧,那怎么办?”

如果声波有实质伤害,耿乐这会已经被突突了。他把手机挪开一点,“消消气,别这么凶,我又不是故意的。伦敦今天大雾,我在半路上被追尾了。”

苏阳这才注意到听筒里背景音嘈杂,隐隐约约有警车鸣笛传出,忙问:“你人没事吧?”

“呵呵,有事我还会在这里跟你打电话吗?你的关心会不会太假了一点。”耿乐走离车祸现场,四周稍微安静了些,“改签了夜里的航班,只剩经济舱。你还这么凶,冤不冤啊我。也不想想是谁当初先弃我而去的?”

“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苏阳塑料道歉,复又拿起碗继续盛汤,“那明天你要傍晚才到?”他在心里盘算着明日行程,本来准备先去公司,下午想约博物馆项目的经离和施工方碰面,或许把交接会的时间改一改。

耿乐回:“是啊,肯定赶不上约定时间。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看改期还是怎样?”

苏阳当即否定:“不要改期,我去吧,你把具体地址发给我。”

挂了电话,退出通话界面时,他顺便点进微信看了眼,大概余渊还在忙,信息如石沉大海。

直到苏阳跟儿子吃完饭,在附近商场买好两套睡衣,才回过来:【没有耽误,年底本来就忙。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收到回复的时候,苏阳在一家街边甜品店。

小白没能如愿得到新玩具,但得到了一块戚风奶油卷,吃到一半,口中含着奶油和芒果块儿,含糊不清地说:“叭叭,你怎么又笑了。”

“你吃你的,管我笑不笑。”苏阳忍住敲儿子的冲动。

手机屏幕上轻描淡写的一句,他怎会看不出是在宽慰他。很微妙的感觉,令苏阳联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去了类似的街边小店,那时候余渊嫌弃的肢体语言,高高在上的态度,以及他面无表情说出让他离开的话,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如今却在处处为他着想。

苏阳一字一句输入:【吃过了,你儿子都在吃夜宵了,今晚让他跟我睡吧。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跟着举起手机,拍了张小白满嘴奶油的照片发过去。

余渊正在一场某基金会的十周年年终晚宴上,致辞、表彰、拍卖,过程冗长又千篇一律。这样的名利场他已经参加到麻木了。满场名流豪客都忙着推杯换盏,相互结交置换人脉,只有他低头看手机,想离开的心在看到这条信息时达到临界值。

【现在回去。】

席间主办方高层见他扣上西装纽扣,便知他要离开了,“余总这就走?”

余渊本来是冲着上次刷了人情卡才来露个脸的,虽说致辞刚结束,拍卖还没开始,只要吩咐秘书操作代执行便可。他站起身,梳理而客套地说:“实在抱歉,家里有点急事。”

这一句抱歉给足了面子,解了场面上的尴尬,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主办方高管很是意外,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不敢再纠缠,一叠声,“没事没事,无妨。那便不挽留了,日后再聚,机会有的是。”

余渊略微颔首,半转过身,对后排的秘书抬了抬手,将现场交接给他处理。

回到家时,苏阳正在给洗完澡的儿子吹头发,看到他回来了,关了吹风机,“这么快?那你给儿子讲故事行么?我刚好有点工作要处理。”

耿乐发了度假村的具体地址过来,那是一个靠海的小镇,自然以海景为主题,苏阳刚才突如其来有些灵感,需要记录整理。

余渊火急火燎赶回来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但也只能接受安排,“好,我先去冲澡换件衣服,最慢十五分钟。”

苏阳笑了下:“倒也没那么急,你慢慢来。儿子下午睡过,不会那么早困。”

小白刚才洗澡的时候就被思想教育过一番,不然他才不要父亲讲故事呢。他闭着眼任苏阳给他擦婴儿霜:“我今天只想听三个故事。”

这倒跟余渊不谋而合:“那最好。”

十分钟后,他洗完澡出浴室时,小白已经翘着脚在他床上等着听故事了。

余渊从墙边的纸袋中拿出下午让秘书买的新会本故事,“今天有新的故事听。”

小白终于被激起一点兴趣,翻了个身滚向他这边,“是什么新故事?”

余渊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适合你这个年龄小朋友的故事。”

小白不认识字,看了眼封面,并不知道有个陷阱在等着他,单手托着下巴天真地点点头,“好吧,那父亲你讲吧。”

“里昂该睡觉了。爸爸说,你已经长大,可以在自己床上睡了…………”

小白虽然不识字,但他能听懂意思,这个故事他很不喜欢,出声打断:“这个故事一点也不适合我。叭叭说过的,我是三个月的小宝宝。所以我还没长大。”

余渊面无表情反驳他:“狐狸六个月就算成年,可以独立生活。你都三个月了,还整天要人讲故事才睡,羞不羞?”

小白愣住,伤心地瘪了瘪嘴,最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羞……我还小……”他越哭越伤心,连日来的委屈和旧账一并翻出来,“父亲你才羞……这么大还要叭叭陪……你还抢叭叭的睡衣……呜呜呜……”

小白哭着向枕头爬过去,揪出枕头下那件自己从行李箱里偷的属于苏阳的睡衣,攥在手里气鼓鼓地挥来挥去。

苏阳在隔壁书房绘图,闻声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我的睡衣怎么会在这里??”

余渊:“………………”

第 63 章

苏阳昨晚哄儿子, 再次把自己也哄睡着了,一觉到天明。早上起来时神清气爽,按开电动窗帘,清晨的阳光洒满大半卧室。对比伦敦阴沉的冬天, 海市阳光充足更显珍贵, 心情也跟着明媚。

他跟余渊在玄关分别, 一个换乘电梯去公司复工,一个送小白回榕园上课。碍于儿子格外警惕的小眼神,任何亲昵举动都只能压在心里。

刚上了写字楼的专梯,就收到余渊打儿子小报告的信息:【短短十分钟,小东西哼了不下五次。可以打吗?】

苏阳对着屏幕笑得不行, 回他:【你说呢,不怕他从此不认你啊?】

手机塞回口袋,他走进公司,先给两位员工派送伴手礼。

元旦新年假期倒计时三天,办公室内尤为喜气洋洋。

前台露露得到一瓶香水, 清甜的荔枝玫瑰味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欣喜道谢:“谢谢老板。”

助理小郭则是一对袖扣, 足以见得送礼人的诚意和用心, 跟着附和:“谢谢老板。”

“不客气, 这段时间你们看家辛苦了。”苏阳转向小郭, “来下我办公室。”

苏阳离开的这一星期里, 陆续跟小郭有沟通公寓项目进度。他上手挺快,在苏阳的指导下改了两版,现在到水电入场阶段了。

小郭估摸着要谈这个事, 带上了昨天下班前打印好的进度表,项目步骤, 预计完成时间截点,实际完成日期,完成效果,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苏阳边开笔记本电脑,边大致浏览汇报表,满意地点头。当初他看中的就是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豪不吝啬夸赞道,“很好,以后这种项目可以自己做了。”

小郭怔愣在办公桌前,幸福来的太突然,又惊又喜,“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苏阳更直接地告诉他:“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可以独立做拿提成的意思。”

小郭隔着办公桌恨不得冲上来抱苏阳,被他及时向后倾身躲开了,“别高兴太早,接下来会很忙。”

小郭收回手,克制住激动情绪,“没人比我更爱加班!”

“你最好一周后也能这么想。去忙吧。”苏阳瞥他一眼,下一秒叫住人,“等等,会开车吧?”

“会啊。”小郭转过身,不明所以。

“好,跟我一起去度假村现场,大概两小时后出发,你先去熟悉一下资料,到点我再叫你。”

这边小郭刚走,余渊的信息又发了进来,【中午一起吃?】

苏阳切出微信,戴上蓝牙耳塞,点开通话记录回拨最近联系人。他的眼睛在电脑屏幕上快速浏览项目资料,直到听筒里‘嘟嘟’两声后接通,注意力分了一些出来,“中午不能陪你吃了,十一点左右就要出门。”

电话那头余渊吐槽他怎么比自己还忙,苏阳滑动鼠标滚轮的动作没停,轻笑了下,在他伤口上撒盐,“我忙你才有机会跟儿子多相处啊。下午回来可能会比较晚,不如你带他出去吃,买个冰淇淋哄一哄?”

一句话余渊只听到了重点的几个字,“晚饭也不回来?”

“大概率,尽量早点结束。”苏阳突然想起来车钥匙还没去耿乐办公室拿,万一只有跑车他可不想再被卡底盘,匆匆结束话题,“跟儿子好好相处,晚上见。”

挂了电话,他起身走到隔壁办公室,果不其然翻找出跑车钥匙,如果没记错,还是最酷炫的那辆骚绿色。给高调的车主发微信,问他就没有低调一点的车么。

高调的车主正在机场办托运,没及时看他信息。

苏阳犹豫了很久,要不要问问余渊。褪去浪漫氛围和感人对白,理智逐渐回归,在收到那么贵重的房产后,他考虑最多的反而是该拿什么回报。虽然心里也清楚,在一段经济实力过于悬殊的关系里,很难找到对等的平衡点。

最终,苏阳还是把跑车钥匙收了起来,回到办公室继续刚才的工作。一份项目资料即将快翻到底,却再次被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没太留意来电提醒,随手划开接听,“喂。”

听对方礼貌地自报家门后,苏阳下意识坐直身,类似于职业病的客套和寒暄脱口而出:“陈副总,您好您好。对,昨天刚回国…………实在抱歉,本应该是我主动接洽的。现在?”他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十点半,十一点该出发了,半小时怎么也来不及,委婉地说,“下午已经约了客户。要不,明天您方便吗?”

陈副总抬眼请求指示,而后坚持道:“就现在。”在得到苏阳的肯定答复后,深深松了口气,百万年薪也不是这么好拿的。

苏阳走出公司,止住向右去专梯的脚步,默默退回来,往公共电梯去。

电梯‘叮’一声到达目的楼层,耿乐的电话也这时回了过来。这一早上,比他还忙的恐怕就只有他的手机了。

苏阳接起来便问:“你在机场了吧?”他跨出电梯轿厢,往安全出口方向挪了两步,楼梯间再往上十几个台阶是天台,这会儿门虚掩着。

耿乐点开扬声器,拨了一段机场广播音给苏阳听,然后切回来,“提早一个多小时到的好吧。好消息升舱了,坏消息大雾晚点了。”

苏阳象征性地“哦”了下,“到了就好。你还有别的车停在公司楼下车库吗?”

“被你这么一说,的确很久没买车了。这次回去可以考虑一下。”耿乐在休息室正无聊,不知不觉话就多起来,“话说回来,你现在想要什么车没有啊,还用的着…………”

苏阳果断制止他没完没了的话匣子,“打住。没有就算了。正忙着,挂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绝情,不是约了下午吗,你早上又没什么事…………”语速很快的碎碎念随着声波消失于耳边,苏阳正想走,不经意听到被风吹至半开的天台门外,有对话顺风而下。本来他对这类办公室八卦没任何兴趣,却敏感地因为‘家人’二字有意停了停。

是道女声:“能用家人称呼的是什么分量,这怎么好比。”

另一人附和:“真的假的?哪路天仙这么好命?”

女声又道:“千真万确。我闺蜜昨晚在晚宴现场做礼宾,亲耳听到。”

又有人问:“看来那天在公司上演电梯惊魂的男二号要杀青咯?”

“那个男二号本来就不值一提,要学历没学历要出身没出身,也不知道怎么搭上的…………”

苏阳没有继续再听下去,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只是原本的那点不自信,慢慢酝酿成心头散不开的惶恐和烦躁。

嘉平向来管理严格,更别说52层,苏阳路过前台时被拦住,在告知了是陈副总的预约客人后,前台帮他拨通内线确认。

到这里都还是合乎常理的基本操作,但一顿沟通下来,陈副总那边秘书回复人在会议室开会,这个时间并没约任何客户。前台瞬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未预约的艺术经纪人想混进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语气变得不耐烦:“没有核实到您的预约行程。”

苏阳耐着性子:“好,我打电话问一下。”

手机刚解开锁,有高跟鞋一声声叮叮当当由远及近,步步生风,“苏先生,不好意思,我在另一部电梯口等您,没想到您从这上来。”

苏阳见是前次来接过他的秘书,明白过来大概是怎么回事了,说一点不生气肯定是假的,但不想为难秘书,便跟着她走了。

前台这会儿脸上十分精彩,虽说自己也是照章办事,但刚才态度着实称不上好,忍不住盯着苏阳多看了几眼,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好像这样就能抵消掉一点冒犯似得。

苏阳心口就像堵着一团棉絮,想发火又自认不应该不至于,就这么别别扭扭着推门而入,直接落入一个怀抱。

他姿势僵硬着挣脱下,一开口便兴师问罪:“无不无聊,你很闲?”

余渊没撒手,但听出他情绪不对,垂眸看了看,“怎么了这是,火气这么大?”

苏阳自知那点小情绪犯不上说,顾左右而言他,“叫我上来不会直说?非要拿起甲方的架子压我。还以为方案出了什么问题,担心一路。”

余渊下巴搭上他的肩膀,手臂更紧地圈住他,“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但如果不这样做你会上来吗?”

苏阳沉默了,的确不会,听到余渊又说:“回家有儿子,来公司又要忙工作,想单独跟你相处一会儿,抱一下,容易么我。”

什么别扭都在这柔声细语中捂化了,苏阳无声地勾了勾唇,终于肯大发慈悲回揽住他的背,“最多十分钟,马上要出发了。”

“去哪?”

苏阳说了个地址,余渊又问:“开车去吗?”

“嗯。”

余渊很快便帮他做好决定:“别开车了,我让司机送你。来回路上可以好好休息,省得累了回家受苦的还是我。”

“什么叫受苦的还是你?”苏阳无语地推开一点距离,“十分钟到了,松手,我要下去了。”

余渊松开一侧臂膀,手机举到他面前,“怎么还出尔反尔,还好我有备而来,你看,还有八分三十秒。”

苏阳:“…………”

八分三十秒好不经用,一闪而过,余渊送他下楼,在电梯里也要牵他的手。没有人会相信,上得财经专访下至圆桌谈判的上位者,谈起恋爱来也不过是普通人模样。

第 64 章

巴博斯驶出市区最繁华的商业街区, 拐上绕城高架。

后排车厢宽敞舒适,苏阳陷在包裹性绝佳的真皮座椅中沉思,眼下怎么看都不比骚绿跑车低调吧。不仅有违初衷,还往反方向大踏步狂奔, 要不怎么说恋爱脑误事呢。

才止住思绪, 又对上邻座小郭内容十分丰富的眼神。

小郭全名郭文斌, 是土生土长的海市人,小康家庭独生子,经济物质层面并不缺乏 ,但这种级别的豪车毕竟接触少,还是个车迷, 此刻一脸兴奋欲言又止。

苏阳心情更加复杂了,只得摆出上司的架子,“别问,别说话。安静待着。”墨镜一戴转向车窗外。

海市冬天阳光充沛,苏阳被晒得昏昏欲睡。

不知睡了多久, 他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车停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土坡路上, 几米外立着块蓝底白字的省道路牌。小郭和司机都站在车外, 被几个村民围着, 不知在交涉什么。

墨镜取下, 苏阳揉了揉眉心, 意识恢复清明后推开车门跨出去。淡淡咸腥气味随风扑面,眼前是退潮后延绵的养殖滩涂,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海岸线。

苏阳甩上门, 绕到车前问:“怎么了?”

小郭到底只是个刚出象牙塔的应届毕业生,没经历过类似阵仗, 有点懵,倒是跟在余渊身边多年的司机淡定许多,言简意赅回道:“村口设了路障,这是进村的必经之路。”

几位头发有些花白的阿婆,上了年纪的阿公,手中拿着劳作工具,穿着各色沾满泥巴的高筒胶鞋,像从前方滩涂里刚上来的。

他们手挽手一字排开,拦在车前,满口听不懂的本地方言,输出的声音像极不懂音律的人胡乱敲着一排脆亮的锣。

有位年长阿公,皮肤黝黑,佝偻着腰背,一说话牙齿倒白,“你是老板?”浓重的口音不改,但能听懂已经在尽力说普通话了。

苏阳和善地笑了下,躬身微向前,“我不是老板,我只是个设计师,是来勘察度假村现场的,麻烦您行个方便。”

不提度假村三个字还好,一提人群激动起来,互相用方言交换意见。骚动了一阵,唯一会普通话的阿公再次出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外来人,你们都不是好人,都是骗子。”

正午的太阳晒得晃眼,耳边是无休无止的喧闹,任苏阳再耐心解释,根本无法沟通。

随着僵持时间拉长,不断有留守村民加入人墙,对着苏阳指指点点,“骗了我们这么多年,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三个青壮年面对一群老年人,不敢回击更无法驱散,局面相当被动。

小郭年轻气盛,脾气也比较急,耐心早就告罄,怒目大声斥责:“不要动手动脚!我们只是参与设计。到底谁不讲理?你们真被人骗了,也麻烦搞搞清楚对象好吗!为难我们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声呵斥,如冷水滴入滚烫的油锅,顿时惊起连锁反应。激愤人群更加躁动,不断推搡着向前,把他们三人围了起来,骂声几乎叠成片。

余光中有铁钳向小郭挥了过来,苏阳来不及多想,本能地侧身用手臂替他挡了一下。

虽是年长的老人家,常年劳作下的力道,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小。苏阳吃痛地闷哼了下,右侧肩膀连着手臂火辣辣一片刺痛。

他上车时脱了外套,此刻只穿一件浅米色薄羊毛衫,里面是纯棉短袖打底,羊毛衫被带有锯齿的铁钳勾破,血色很快映了出来。

司机到底不是安保人员,即便训练有素,反应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小郭如梦初醒,拿出手机,声嘶力竭地喊:“都让开!再不让开我报警了!”

苏阳忍着痛,用眼神示意他没事,又冲着人群安抚,“冷静!麻烦大家都冷静一下,如果有任何异议,我们今天可以不去现场。但不要把事态复杂严重化,好吗?”

村长带着年迈的村支书姗姗来迟,拨开人群,开始打圆场,“让一让,都散了都散了。你们真想闹到警车来才罢休啊?”

村长是个下派的年轻村官,年龄也就三十出头,并不是当地村民,他的话没任何作用。人们纷纷看向村支书,见他点点头,才不情不愿地四散开。

小郭焦急地查看苏阳伤势,关切问:“怎么样?还能动不?”

苏阳试着抬了抬,撕扯到破皮的伤口,表情克制住了,“还行,皮外伤,问题不大。”

村长从口袋拿出一盒红塔山烟,抽了三支首先递给苏阳,被一一摆手婉拒后,自己叼进嘴里点燃,“要不要先去村里卫生所处理一下伤口?这个项目纠纷由来已久,每年都要这么闹一两次。你这还算轻的。”

苏阳跟小郭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说是卫生所,其实就是村委会里用布帘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值班医护人员还是村长打了电话,从家里叫来的。等人的功夫村支书上楼去了。

医护剪开苏阳的毛衣,用碘伏帮他冲洗伤口,终于给了句中肯负责的意见,“伤口创面有点大,我这儿只能做简单处理。最好尽快去上级医院,打一阵破伤风。”

包扎完,苏阳有意支走了小郭和司机,又跟村长聊了两句。他拿出一条烟,用黑色尼龙袋包着,刚才让小郭去村里唯一的小超市买的,“没别的意思,要不是你带我来包扎,可能回城路上已经感染了,算是一点谢意。”

村长推辞了两下,半推半就收下了。苏阳顺势又问了几个问题,一来二去就把事情原委给套了出来。

这原本是前界领导班子刷政绩的招商引资项目。以农业养殖为由头拿的地,产权涉及国企、私企和村委集体,因扶持政策未落地、私企资金未到位等诸多问题迟迟未动工,后被破产跑路的最大股东私企打包抵债出让。直到人脉资金都更有底气的孙总以低价拿下,几经操作改作商业用地。

村民被村委会以提供劳动岗位,和盈利分红,一年一年画大饼。如今领导都换届了,项目一拖再拖,村民终于失去耐心和信任,只想要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便有了今天这出村民自发的拦路戏码。

这趟没去成现场,还受了伤,小郭回程路上垂头丧气,只有苏阳反而觉得意外有收获,不算白忙一场,他心里已然有了新的计划,只等耿乐落地跟他商量。

原路返回,苏阳和小郭在距离高速出口最近的医院下车。

临下车前,苏阳对司机千叮咛万嘱咐,希望他不要对外透露今天发生的事。用他自己的说辞是,涉及商业敏感信息,还故意把话往重了说,其实他是想余渊知道。司机一叠声应下,表示自己有分寸,请他放心。

苏阳本来不让小郭跟着,一点小伤他也没那么矫情,但小郭坚持不肯离开,帮他挂号排队忙前忙后。

等候的时间,余渊打过一通电话来,被苏阳挂掉了,医院背景音嘈杂,又有广播系统不停重复叫号,露馅的可能性太大。

信息在挂断电话的后不久,便发了过来:【还在忙?】

下午五点,临下班时间,苏阳小心谨慎唯独忘了叫司机直接下班。这下好了,应该是司机回公司复命,余渊知道他已经回到市区,才会突然来电。

苏阳在心里踌躇了下,慢慢输入:【刚好路过,去公寓现场看看。】

【公寓现场是有什么禁令吗?电话都不能打?】

不擅长撒谎的人果然不能轻易撒谎,圆都圆不回去。苏阳心一横,索性装没看到,不回复了。

因为是额外加的急诊号,轮到他打完出来已经六点了,跟小郭在医院门口分开。

苏阳这才敢回拨电话,‘嘟’一声便被接了起来,脆生生地叫他:“叭叭~!”

看来是余渊为了修复亲子关系,没跟儿子抢手机。

苏阳乱七八糟的心情,和一整天的疲惫都被这一声熨帖了,“你们现在在餐厅吃晚饭吗?”

小白忘了打电话看不到表情,依然十分认真地点头,“嗯,是的。在我最喜欢的餐厅,父亲给我点了很多好吃的,还有冰淇淋。叭叭你要来吗?”

苏阳无奈地拒绝:“你们吃完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电话换了人接,是余渊的声音:“你到底在哪?”

“额……”苏阳词穷,更圆不下去了,良久,只好掐头去尾捡能说的说,“我现在身上很脏,要先回去洗澡换衣服。”

倒也能说得过去,余渊终于不再追究,只是问:“晚饭还没吃吧,给你打包一份?”

“好。”苏阳挂了电话,立刻在街边揽了辆出租车,往公寓赶。那家餐厅他知道,就在公寓附近,走路不过几分钟。他必须动作快些。

指腹按开门锁,苏阳大步走进卧室,一把脱掉染血又糟烂的毛衣,随手丢在门边,冲进浴室。为了不让伤口淋到水,洗澡比预计的时间稍慢了点,但估算起来仍旧绰绰有余。

谁知,他正这么想着,卫生间的门便被人敲响了。苏阳第一反应是问:“谁?”

毕竟这个时间余渊和儿子应该在餐厅。

他拽过浴袍裹上,下一秒便听到熟悉的低醇嗓音:“除了我还能有谁。”

苏阳擦头发的动作慢下来,佯装若无其事地跟他闲聊:“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门外余渊沉声:“不这快回来,怎么知道你在隐瞒什么。出来,让我看看。”

第 65 章

苏阳迟疑了下, 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更来不及想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好……好了,马上出来。”他套上打底白T, 拉下摆时棉质衣料拉扯到纱布, 痛得轻轻“嘶”了一声。

即便是很低的气声, 也被门外余渊清晰捕捉,“怎么了?”

“这都能听到,雷达吗。”苏阳无语地嘟囔了句,又在白T外加了件衬衫,纽扣一丝不苟扣到最顶端, 这才开了门,有意扯远话题,“给我带了什么吃的?”

小白舔着冰淇淋筒蹬蹬跑过来,“叭叭,是你爱吃的海鲜意大利面, 还有芒果奶油卷。”

“正好饿了。”苏阳内心松了口气,略过身旁高压视线, 刮了下儿子的鼻梁, 牵着他往餐厅去, “我看奶油卷是你给自己带的吧。”

被小白一打岔, 余渊也没再追根问底, 毕竟人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走路说话都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甚至表面上看起来心情不错。

苏阳端坐餐桌前, 把打包餐盒从纸袋中一一取出,高档餐厅的包装繁琐浪费, 光蘸酱就给了五六盒。但不得不说讲究的包装,很大程度保证了食材新鲜度,不仅冒着热气且没有闷软变味。

他见餐盒几乎铺满了桌面,问道:“怎么这么多?你们还没吃吗?”

小白这次点头能被爸爸看到了,“嗯,我们刚点完餐,父亲就说要打包带回家吃。”

原来如此,难怪他还没洗完澡就回来了。如果到这里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事情已经败露,慢两步走进餐厅的余渊,拿走苏阳手边的海鲜面,然后把自己那份凯撒沙拉换给他,“你吃这个。”

苏阳哀怨地盯着那几块鲜嫩龙虾球,不敢反驳,只是破罐子破摔地说:“突然吃这么多,不怕腹肌不保吗?”

余渊淡淡瞥他一眼,哂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

这话叫人怎么回答,虽然没亲眼见过,还不能亲手摸过吗!苏阳的眼神因心虚而四处乱瞟,最终定睛在手边那份令人胃寒的沙拉上,叉起一片生菜送入口中。

小白舔完冰淇淋,慢半拍加入聊天:“父亲你为什么抢叭叭的饭?”

可见对爸爸的关心也就这样了,吃完冰淇淋才顾得上。

余渊放过苏阳,目光转向儿子:“因为你爸爸他不乖,说谎。”

“…………”苏阳一口生菜呛住,捂着餐巾不停咳嗽,又因太用力撕扯到伤口,表情狼狈极了。

余渊于心不忍,后悔开他玩笑了,一边轻柔地帮着顺背,一边给他倒了杯水,“急什么?”

倒也不是急,只是这样直接被戳破一时没反应过来,特别还当着儿子的面,甚至有点羞耻感。本来对沙拉就没什么兴趣,这下更没心情吃了,苏阳餐具一搁,发起脾气来毫无预兆,推开椅子站起身,生硬地宣布:“我吃饱了。”

小白先吃了冰淇淋,没有胃口吃主食,看着苏阳径直走出餐厅的背影,有样学样,把塑料卡通叉往餐碟里一放,“我也吃饱了。”

但他小短腿还没够到地板,就被余渊一把拎了回去,“你给我吃完再走。”

“可是……”小白瞪起乌溜溜的大眼睛,“……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小白懵懂地眨了眨眼,“为什么叭叭说吃饱了就能走了,我说吃饱却不能?”

“…………”余渊语塞,心道你看我敢拦着你爸爸吗,顿了顿,终于想出合理说辞,“你还在长身体,除非你想腿一直这么短。”

小白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短腿,离地面还有一大截距离,上下餐桌椅都要靠爬和跳,一直这么短那怎么行,这可比吃辣椒吓人多了。他拼命摇头,奶声奶气地说:“我不要,我才不要。我现在就好好吃饭。”

余渊满意了,揉乱儿子头发:“嗯,乖。自己在这里吃完。”

小白心系长腿,无暇顾及为什么明明是一家人的晚餐,吃到最后变成他孤伶伶一个人在这里。

余渊上二楼主卧拿了药箱,再回到二楼次卧时,房门开着,苏阳应该是怕压到伤口,正趴在床上。

他单手托腮,另只手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划来划去,听到身后有有人走进来,这种有规律的脚步声不可能是小白,遂直接问:“干嘛?”

余渊把小药箱放到床头柜上,“伤哪了,我看看。”

苏阳正在网上查度假村相关的资料,产权官司都打过好几次,的确很复杂,头也不回地拒绝他:“不用,在医院处理过,破伤风也打了。”

“还打了破伤风?”他的音量不自觉提高,眉间微微蹙起,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用不容拒绝地口吻命令道:“过来。”

仿佛这两个字有什么魔力般,苏阳终于半转过脸,“怎么突然这么凶。”

话虽如此,但丝毫没有任何怕的样子,动作仍是懒洋洋的趴着,并不打算配合。

他刻意淡化事情的严重性,轻飘飘的语气说:“真的没什么,不小心被挥到一下而已。再说对方还是个老人家,能有多少力气,伤口也不大。就是以防万一才去打了针破伤风。”

“我看了才放心,免得留疤。”

苏阳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很随意地说了句:“留疤有什么关系。”更别说还是在背上。

谁知,余渊沉声:“我有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看就看了,更亲密的接触都有过。苏阳避无可避,知道躲不掉了,只得坐过去,慢吞吞解开扣子,怪尴尬的,早知道已经暴露,还不如直接穿睡衣来得方便。

余渊看他动作不便,好心问了句:“要不要我帮你脱?”

“…………”苏阳十分无语,“你别说得这么不正经行吗?”虽然不是光天化日,这明晃晃的白炽灯也差不了多少,儿子还在几米外的餐厅吃饭呢!

一本正经只关心伤势的余渊:“??”到底是谁不正经?

过了两分钟,或者更久,当他看到眼前光洁脊背上,包扎纱布凌乱且潦草,更深地拧起了眉,“在哪个医院做的处理?”

他的语气透着不满和不屑,边说边动作很轻地撕开医用绑带。

苏阳往前缩了下,不满道:“看看就算了,怎么还上手了?相信医生。”

“别乱动。”余渊扶着他的双肩,把他的后背拉回来一点,“十年外科五年急诊经验,够资格给你换药了吗?”

“啊?”苏阳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动了下。

“啊什么啊,坐好别再动了。”

苏阳“哦”了下,回过味来,“怎么这么厉害,那以后再受伤,是不是都不用去医院了。”

虽说只是皮外伤,揭掉整块纱布仍触目惊心,超过半掌的一长条伤口,足足有一指宽,从外形和站位角度来看,怎么都不可能是随意挥到而受的伤。余渊看着说不出的心疼,“胡说八道什么。”

冰凉的触感在伤口上蔓延开,不难受但苏阳下意识肌肉绷紧,“你给我涂的什么?”

“放松。”余渊语焉不详地回:“一种帮助愈合的药。”

最普通的生理盐水,只是多吹了吹,肉眼可见的创面缩小,伤口颜色变淡。

苏阳看不到,但能感觉到,“好像没那么痛了,是我的错觉吗?”

“是你的错觉。”余渊帮他重新包扎好,这次是仔细又规范的手法,“好了,披上衣服趴一会。”他拍了拍自己的腿。

苏阳依言趴到他腿上,尴尬没了,伤口也舒服多了,开始指使人:“帮我把电脑拿过来。”

余渊照他说的拿过电脑,甚至贴心帮他调整好屏幕角度。

滑动触控区唤醒屏幕,页面还停留在刚才看到一半的产权纠纷判决书,余渊跟着没头没尾地看了中间一段,心里大致有了底,掌心温柔地抚过苏阳腰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说。”

手下脊背一僵,很快恢复。苏阳欲盖弥彰地关闭页面,“好奇随便看看,我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苏阳这会儿的心情十分复杂,说不上来的抵触,他不能再扩大他们之间的差距,更不愿意一段恋爱关系参杂过多利益纠葛。

意识到自己过激的言行都十分反常,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工作挺顺利,没什么困难。”

余渊很有分寸地点了下头,顺着他的话说:“好,顺利就好。”

这时终于努力吃完一份儿童套餐的小白,端着空餐盒跑进来,一叠声骄傲地宣告:“我吃完了,我吃完了。现在我的腿能变长了吗?”在看到两个大人又靠在一起后,“咦,你们在干什么?还有叭叭你怎么不穿衣服。”

苏阳连忙起身,慌乱地系扣子,生硬地支开儿子,“去擦擦嘴巴洗洗手,好脏。”

余渊牵走小白,帮忙转移注意力,“你餐盒里明明还有一颗青菜,哪里吃完了…………”

尴尬解除,手机铃声随之响起,是经历了车祸大雾延误的耿乐,算算时间应该回到家了。苏阳拿起手机,推开阳台玻璃门,走到外面才划开接通。

余渊带儿子擦完嘴巴洗完手,在客厅的飘窗前恰好能看到斜对面,隔着好几米距离的次卧阳台上,苏阳一脸颓丧地在讲电话。

夜色并没有遮掩掉苏阳脸上的表情和唇部动作。

余渊看到他‘说’:‘这次真是麻烦大了,当时我快被那阵仗吓死。但是有句老话叫兵行险招,风险越大机会也就越多,就看我们敢不敢做。’

第 66 章

十几小时的长途飞行, 和松弛假期后遗症,使耿乐完全跟不上苏阳的节奏,电话那头静了片刻。

耿乐刚从机场到家洗完澡,脏衣服随手丢进洗衣机, 按下启动键, “说来说去, 你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资金?如果你真的看好这个项目,资金不是问题。另外,这么急着让我回电话就为了说这个啊?”

苏阳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问道:“不然还能说什么?”

“别装傻,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滚筒洗衣机转动, 响起哗哗注水声,耿乐往洗衣房外走,直白地问,“你和余总究竟什么关系?”

苏阳眺望墨色夜空,有闪耀的星星点缀, 与地面浩瀚城市灯火交相辉映,四周一片安静。他清透的嗓音透过听筒传出:“如你所想, 亲密的关系。”

耿乐八卦地追问:“有多亲密?”

苏阳不答反问:“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关心你还不行么。你真的有够奇怪, 放着这么大一个资本不去仰仗, 反倒在这边…………”

他的话还没说完, 便被苏阳打断:“停, 打住。我说过,不想关系太复杂。更别说这才刚开始,我成什么人了。”

耿乐一直就不认同他这种观点, 吐槽他:“会不会是你自己想太多。孩子都有了,还算得清吗。”

“跟你说不清才是真的。”手机从右侧换到左侧, 苏阳右手指尖一下下轻点阳台护栏,这是他犹豫不决时的习惯性动作,“你是不是……‘那个’经验挺丰富的?”‘那个’两字咬字因难以启齿而含糊不清。

其实苏阳那次特别快意外事件后,有特意关注查阅过相关网页,但网上吧人均一小时打底,一夜没个五六七八次都不好意思敲键盘,不具任何参考性。而他发育懵懂的年龄又念书又为生计奔波,母胎单身自我疏解极少,甚至连个能说这种隐私话题的朋友都没,相关知识和经验约等于零。

耿乐身后还有洗衣机运作的干扰音,没听清更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玩意儿?”

苏阳心一横,咬住后牙槽说:“就是‘玩具’那种经验。”

“你是古代人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直接说的。”耿乐十分无语,“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般一次多长时间?”

“一小时打底吧。”

苏阳:“…………”

耿乐见他沉默,主动要求:“你不问我一晚上几次吗?”

苏阳机械地重复:“一晚上几次?”

耿乐:“五六七八次吧,看心情,也看状态。”

“………………”苏阳,“。”

耿乐琢磨过味儿来,“怎么突然问我这些,你是不是不行啊?要不要我帮你推介点帮助工具?”

不知道是被他这句话吓的,还是被风吹的,苏阳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单臂抱住自己来回地搓,“算我多嘴,你就当我没问过,行吗,挂了。”

苏阳单方面强势挂了电话,正要往卧室走,边走边回忆昨晚披过的毛衣在客厅还是书房。余渊迎面走过来,手中抓着苏阳的开衫毛衣。

苏阳怔愣了下,心虚地轻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进来穿件衣服?”

“我在客厅看到你在阳台站了很久,伤口受凉不好。”余渊舒展开衣领,替苏阳穿上,“跟谁聊这么久?”

见他这么说,苏阳彻底打消了顾虑,心虚地主动投怀送抱,双臂环住余渊,略过不能说的,“是耿乐,聊了聊工作上的事。对了,明天还要外出,晚上应该回来比较晚。”

余渊揽住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让司机送你?”

苏阳在他怀里摇摇头:“不用,放心吧,没那么娇气,轮流着开,一个多小时也不累。”

两个各怀心事,气氛算不上太好,甚至有些微妙。但即便如此,也十分珍贵,没独处几分钟,门外一串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白对这种好朋友抱在一起的场面已经习惯了不少,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精神,一口气冲上前,“我也要抱,我也要抱!”由于身高劣势,只能抱到爸爸们的腿,着急地踩在余渊的脚上使劲往上够。这一刻,令他深刻认识到好好吃饭的重要性,他迫切想要腿变得很长很长。

苏阳松开手俯身想去捞儿子,被余渊制止了,“我来。今晚我带他睡,省得压到你伤口。”

小白很是失望,“啊?为什么?我才不要。”下一秒才反应过来爸爸受伤了,但他联想到的是先前餐桌上父亲说的话———‘因为你爸爸他不乖,说谎。’

故而怒目,一脸愤懑地指责起余渊:“父亲,你怎么可以打叭叭呢。虽然叭叭说谎是不对的行为,但是你这么凶,还打人,以后再也交不到朋友了。”

教训完余渊,又很狗腿地转向苏阳:“叭叭你还是跟我做好朋友吧。我从来不打人,我每天晚上都陪你睡。”

两人大人:………………

谁陪谁啊?!

苏阳到底心软,最终决定哄睡了儿子让余渊抱走。意识朦胧中,卧室的门关了又开,继而床垫一沉,整个人落入温暖怀抱。他行为快于意识,本能地往里缩了缩,低声呢喃:“你怎么回来了,儿子半夜醒了怎么办。”

余渊小心避开伤口的地方,把人搂紧了,轻轻蹭着他的发顶,“没关系,天亮之前我就回去,儿子不会知道。”

苏阳的动作早就出卖了他,顺水推舟,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昏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余渊的目光一遍遍临摹着怀里人的脸,“你什么时候才知道,有困难最应该找的人是我,有些问题最应该问的人也是我。”

苏阳在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梦呓般答非所问:“我很行的,我才没有那么快。以后也会有很多腹肌。”

余渊无声地勾起一抹笑,“怎么这么可爱。”

苏阳又嘟囔了一句,抑或是意识混沌中没有任何意义的话,总之听不清听不懂。

两人相拥着一觉睡到天亮,是在一阵悲怆哭声中醒来的。

小白夜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醒,而是超常发挥一口气睡到清晨。但即便超常发挥了,也并未等回那个口口声声说天亮前就回来的父亲。

他闭着眼在空旷的大床上滚了好几圈,爬起身,惺忪着睡眼,揉了又揉,才认清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事实。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瞬间席卷全身。抽泣着下楼找叭叭,心里控诉父亲的话,腹稿打好了一箩筐。

哭着跑进卧室,却看到床上相拥的双亲。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升级成为———被全世界背叛的愤怒。

顿时更加破防,彻底崩溃大哭:“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你们………为什么…………还是好朋友……呜呜呜……”

钱忠在英国处理好一系列后续问题,风风火火赶回来,第一时间来到公寓,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幕。他很懂地连忙抱走小少爷,又十分贴心地带上了门。

吓得苏阳立即清醒过来,僵直地坐在床上,话都不敢说了。

门被关上,隔绝掉大半小白哭声,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掀开横在腰腹间的胳膊,“快起来,儿子哭了。”

余渊其实早就被吵醒了,只是没睁眼,胳膊一伸,拦腰复又搂了回来,“还早,再睡会儿。”

苏阳哪还有心思睡,心急如焚道:“你还睡?忠伯刚才看到了。”

余渊懒洋洋睁开眼,淡定地说:“那又怎样?”

苏阳一时语塞,似乎确实不会怎么样…………良心在被带偏离正轨之前,及时180°急转弯。不会怎样个屁啊,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儿子现在伤心欲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啊!

苏阳狠狠踢了余渊一脚,语气也是充满怒意的:“给我起来!”

两人收拾好,前后脚从卧室出来时,小白已经被钱忠哄好了,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但仍能从他微红的鼻尖眼尾,窥测到刚才哭得有多激烈。

苏阳既心虚又心疼,走过去在儿子面前蹲下来:“对不起,昨晚让你一个人睡。下次再也不会了。”

小白视线从动画片上转开,对着苏阳撅起嘴巴,但怎么都没办法再生叭叭的气,没几秒就自愈了,恢复软萌可爱表情:“没关系的叭叭,你有一百次、一千次的原谅。”

苏阳更愧疚了,正要起身抱儿子,又一次被一旁的余渊阻止,“我来抱,小心拉扯到伤口。”

小白面无表情看着余渊,软萌没了只剩嫌弃,“父亲你让一下,挡住电视了,我看不到花园宝宝了。”

余渊:“…………”为什么到我这一次原谅都没有。

钱忠正在餐厅归置带来的早餐,不断看向苏阳,一脸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阳心领神会,走向餐厅,叫他:“忠伯。”

钱忠抬手轻轻招了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来,小苏。我给你带了个东西,在英国的时候就买了,后来也一直没机会给你。”

“是什么?”苏阳讶然道,“谢谢忠伯。”

“不谢不谢,以后有需要尽管向我开口,没什么的,不用不好意思。”钱忠和蔼一笑,把用黑色袋子包裹好的东西递出去,小小的一长条。

苏阳越听越糊涂,接过来,解开层层包裹的塑料袋,定睛一看,一支药膏,三个字,白底包装橘红条纹,清清凉凉,涂隐私部位的,还是国药老字号…………

第 67 章

嘉信中心52层, 落地窗外是海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区,原本窗边的那台星特朗天文望远镜,早已运回榕园给小白当玩具了。

十点刚过,昨天被委派给苏阳的司机, 敲响总裁办门。

“进。”余渊正在批复春拍藏品文件, 人是他让秘书叫来的。

司机赵俊是个三十出头的退伍军人, 老实敦厚但一根筋,他几步跨到办公桌前站定,“余总,您找我?”

余渊从一堆待批文件中抬首,“昨天怎么回事?”

赵俊迟疑了下 , 而后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抱歉,余总,对不起。涉及商业信息,苏先生不让说。”

余渊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

仅仅是短暂的两秒, 已足够令人高马大的赵俊垂眉敛目,浑身写满顺从。他正欲开口, 却听到余渊夸了句:“做得好。”

“啊?”赵俊呆愣在原地, 实在揣测不出这三个字是否仅有字面意思, 半响才回过神, 提心吊胆地说, “那您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先出去?”

“等等。”余渊叫住他,“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拿给我。”

赵俊心里嘀咕了下,这样也好, 对两边都好交代,也没有违背承若, 于是应道:“好,我这就去拿。”

十点一刻,同在一栋写字楼里15层的苏阳,默契地也想到了行车记录仪。在赵俊刚走出办公室时,电话拨了过来。

他连忙往回走,敲了敲办公室门推开, “余总。”他翻转手机展示屏幕,上面闪动着‘苏先生’三个字。

余渊将钢笔旋回笔帽,“公放。”

“好,好的。”赵俊划开接听按下免提键,“喂。”

扬声器里,是苏阳礼貌而带有点疏离的语气,他说:“赵师傅,我是苏阳,昨天中午您送我去过易江镇。”

余渊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家里动不动发脾气摆脸色的人,跟外人沟通起来原来是这样的。笑意稍纵即逝,他用眼神示意赵俊说话。

赵俊“啊”了下,一叠声:“苏先生,您好,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苏阳开门见山地问:“昨天那辆车里的行车记录视频,能拷贝一份给我吗?”

赵俊不敢擅自做主,向余渊请示。在看到他轻点了下头后,忙道:“好……好的,没问题。”

“谢谢,那就麻烦您了。”苏阳礼貌道了谢,挂掉电话,扭过头,问对面沙发上正在吃早餐的耿乐,“好不好吃?”

耿乐一口三明治噎住,苏阳难得殷勤,把手边的咖啡推过去,关切道:“急什么。”

他慌乱地灌下一大口咖啡,顺过劲来,一言难尽地说:“要不有什么话你直说吧。这样比被你骂还难受,好不习惯。”

即便被怼了,苏阳也丝毫不生气,反而很好脾气地问:“公司账上还有多少资金?”

耿乐莫名,苏阳向来不过问财务方面的事,但没多想就如实告知:“嘉平那笔设计费才到账一半,加上度假村的预收定金,还有几个杂七杂八的小项目,勉勉强强到两百万。你要干嘛?”

“比想象中还多点。”苏阳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那你个人账户呢?”

“我自己吗?”耿乐咬了口三明治,含糊且不设防地回答:“一百多万,毕业以后就没要家里生活费了,这趟出去开销也挺大的。”

苏阳意味深长地盯着耿乐看,目光一瞬不瞬。

耿乐艰难地吞下口中食物,顺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发挥:“倒是还有几台车堆在地下室吃灰,正好不喜欢了,贱卖的话能凑个五六百万吧。”

苏阳满意地“嗯”一声,冲他笑了下。

“你别笑,你笑得我好害怕。”耿乐彻底慌了,放下三明治,“我就说,今天这么好给我带早餐,吃不起我不吃了还不行么。真没了,一滴都不剩了。房产都不能动,不然会被我妈打死。”

苏阳拉开电脑包,拿出个牛皮纸档案袋,向沙发这边走来,“谢谢你能这么信任我。虽然现在这份文件还没有百分百的法律效力,聊胜于无,算是我能给你的一点保障。”

“什么啊?”耿乐不明所以地绕开白色棉线。

文件袋里有份海外房产的购买合约,是圣诞节收到的那座古堡,目前还在走流程。众所周知海外置业程序繁琐且慢,不是花钱就能快得起来的。苏阳昨晚犹豫再三,开口询问余渊,能否动用这本合同,快则半年慢的话也不超过一年,会原封不动拿回来。他没有明说具体拿去做什么,但余渊心中了然,只说本来就是他的,想怎么处置都随他自己心意就好,不用特意交代。

耿乐终于明白过来他的用意,笑着骂:“靠,合着你就只逮着我猛薅,一口气把我薅秃!明明自己就……”他说着说着,看苏阳逐渐危险起来的眼神,止住未尽的话,“算了,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如果这么凑还不够,我可以去堂哥那里挪一笔应急。这文件也不必压在我这,对你还能不放心么。再说就算你跑了,我就让你男人双倍赔偿,最后赚的还是我。”

话又给绕回去了…………

苏阳用眼刀狠狠剜了他一下,冷冷道:“收好。”

“行吧,那就当我暂时先替你保管。”耿乐知道苏阳的脾气,没有再坚持,装好文件。

‘叮’一声,是则新邮件提醒,刚好赵俊那边的行车记录视频发了过来。

走了,先去孙总那。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加入,现在想这么多都徒劳。”

耿乐立刻闭了嘴,用力抿住,抬手做了个拉紧的动作。

两人并肩走出公司,耿乐哀怨地看了眼苏阳,气压很低地问:“我的车卖了还能回来么?”

苏阳象征性地轻拍他的背,“能,一定能。”

昨晚就提前跟孙总联系过,约在今天上午面谈。一路上两人商量着该怎么谈判,对自己有利的要素是哪几点,逐一分析,对好口径。

谁料过程异常顺利,甚至连那段备用视频都没机会播放,几乎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苏阳刚隐晦地提出,以设计费及追加投资金额参与项目的意向,孙总便露出十分有兴趣的表情,示意他详细说说。全程不超过半小时,就愉快达成共识,后续只需要等法务财务相关人员拟好具体合作合同再谈具体细节。

直到苏阳回到车里,仍没从这巨大的不可置信中回过神,“觉不觉得,顺利的有点不真实?”他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细节,不仅是过程太过顺利,总觉得连态度都客气了几分。

“顺利还不好啊?来的路上不是还担心孙总不同意吗,现在又想这些有的没的。”耿乐挂挡启动,拐向地下车库出口。

红外线门禁自动识别车牌,黑白竖条挡杆徐徐升起。

苏阳在心中默默用项目本身的利弊优势说服自己,心绪终于平和下来:“不想了,希望下午也能这么顺利。”

汽车驶上地面,拐入主干道,耿乐难得服软的语气:“下午才是硬仗啊,别说我还真有点怵。”

苏阳也跟着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走一步看一步,不行就算了,总不能为了赚钱不管不顾。”

“就怕老人家软硬都吃不,那才棘手。”

“到了先别说话,多观察,是人就总会有软肋。”苏阳往座椅里缩了缩,脖颈侧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回程换我开,休息会儿。”

耿乐用余光往副驾座上瞄了一眼,随口道:“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比我刚长途飞回来的人还累?”

苏阳顿时睁开眼,猛地转过头,提高音量反驳他:“谁说我累了?”

“反应这么大干嘛,说要休息的可是你自己。你很可疑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此地无银三百两。”阴阳怪气的声音,充满着某种暗示,耿乐饶有兴致地说,“难怪昨晚问我那些问题。还有什么想咨询的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苏阳本来就脸皮薄,电话里谈及这类话题,都要各种心理建设,更别说现在光天化日当着面聊。他头转回去,看向窗外,“闭嘴吧你,安静开车。”

耿乐的脸皮正好跟他互补,苏阳有多薄他就有多厚,“害什么羞啊,我们都这么熟了,好朋友之间聊聊怎么了?”

苏阳保持着背身的坐姿,别扭地低声问:“如果第一次因为意外特别得快…………”

耿乐下意识一脚急刹,两人跟着惯性往前窜了下,又被安全带拉回来。车窗外响起后车得喇叭鸣笛抗议声。下一秒,耿乐连忙踩下油门,“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余总?”

苏阳欲言又止地回:“不是……”他。

耿□□过后视镜扫了他几眼,带着点怜悯的意思,“我懂,我懂。那你也太惨了吧。”觉得言语有些太过直白,又往回找补,安慰道,“没关系,现代医学这么发达,实在不行咱还有玩具,昂~”。

苏阳绝望地转过头,放弃沟通。

第 68 章

还没到村口, 汽车便远远停靠在省道路边。经苏阳强烈要求,这次是辆相对低调的路虎越野。纯黑色车身一路疾驰后布满泥点,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耿乐重重甩回车门,戴上黑超墨镜, 仰头眺望远处, “天气还真不错, 空气、能见度都比市区好,晚上一定有很多星星吧。”

他的脸被墨镜遮挡住大半,但苏阳能想象到,此刻墨镜下是一副怎样吊儿郎当的表情,“你当来郊游呢?”

汽车‘滴’一声落锁, 耿乐把钥匙塞回口袋,嬉皮笑脸地说:“你这副表情人家以为你来寻仇。放松点,笑一下。”

苏阳哪笑得出来,沉默着无视他,快步往村口方向走去。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不是你说的,不行就算了。”耿乐毫不介意, 跟上前, 大咧咧去搭苏阳的肩。

柏油马路向上蜿蜒, 一边临山, 一边靠海, 两侧银色护栏上,挂满了晾晒的渔网和鱼笼。道路年久失修露出路基,坑坑洼洼随处可见。

苏阳深一脚浅一脚, 注意力全在那段视频上。来之前就回放过数次,碍于摄像头角度问题, 只拍到手部动作,没有带到人脸。唯一的线索是,肇事者当时用的是左手,由此判断大概率是个左撇子。这便是他们此行目的,试图寻求村长协助,找出这个人,再伺机而动。

一切都充满未知。

苏阳逆风而上,夹克被海风鼓起,心绪也被吹乱了。他不耐地侧了下身,绕开耿乐手臂,无名火突如其来:“算了也是建立在争取过尝试过的基础上,一开始就抱着这种想法,不如别来。”

耿乐顿住脚步,倒不是介意苏阳的语气和态度,而是不解他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个项目,一种难以形容的紧绷感,冲着他的背影:“我错了还不行么,别生气啊。”

听他这么说,苏阳霎时警醒,同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脚步有意慢下来等了等,“该道歉应该是我才对,刚才的话你别放心上。”

耿乐小跑追上,故意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刚才吓死我了,好凶啊。”

苏阳终于被他矫揉造作的样子逗笑,“少来,谁还能吓得住你。”

小小的不愉快迅速翻篇,就此揭过。

“有时候不用太跟自己较劲,你已经够拼了。这个项目做不了就看看别的。”耿乐跟苏阳并肩走着,意味深长地说,“自从签下博物馆合同,类似规模意向单在初步接触的,也有好几个。以后有得是机会。”

“嗯,知道,谢谢。”苏阳心中燥郁疏解了许多,其实他清楚自己和余渊之间的差距,又岂是一两个项目能缩短的,不过是敏感的自卑心作祟,急于想证明什么。

耿乐见他如常,也跟着恢复吊儿郎当表情,“别谢,你的谢太贵,我现在已经被掏空了,不值得你谢。”

两人一路闲聊着,原本难走的路也变得轻松许多。

村委会所在的两层红砖房,很快跃然眼前。这座小楼仿佛被时间遗忘,仍停留在九十年代,石英地面经年累月磨损失去光泽。灰白内院墙上,有大面积斑驳水渍和颓败青苔,是台风过境,雨水浸泡过的痕迹。

第二次来,苏阳轻车熟路,径直穿过小院,拐上楼梯。二楼办公室门开着,绛红漆面剥落露出灰暗木纹。四张简易人造板办公桌,和桌面台式电脑,是这个空间里最具现代感的东西,桌前空无一人。

苏阳敲了敲门,仍无人回应。他拿出手机,拨出村长号码,对方正在一户村民家,让苏阳他们在办公室稍坐片刻。

大约过了有二十几分钟,室外响起一阵摩托车发动机轰轰声,是村长回来了,他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跟苏阳和耿乐一一握手。

而后端起办公桌上的保温杯,拧开杯盖猛灌了几大口,手背抹了抹嘴巴,继而出声:“请问二位今天来找我是……?”

苏阳扫到一眼,村长拿起杯子前放在桌面的小册子,是本农村医保养老社保宣传册,听到他这么问,视线挪回来,“有点小忙,想请您帮着过过眼。”

耿乐在苏阳示意下立刻拿出平板,点开存好的那段视频。掐头去尾,只截取了最关键的一小部分,不过十几秒,很快就播放完毕自动进入第二次重播。

苏阳在熟悉的第6秒时间轴上,按下暂停键。画面停留在那只左手上,清晰且明显。

没整个过程有任何言语,村长便领悟大概意思,脸色顿时冷下来,“所以你们是来追责的吗?但十分抱歉,恕我眼拙,光凭一只胳膊实在认不出人。”

苏阳看了看耿乐,用眼神跟他交换讯息。

这时村长已经拉开手边抽屉,拿出一条长方形物体,黑色塑料袋缠裹的严丝合缝,‘啪’一声甩在桌面上,“拿回去,什么心意不心意,就知道你们心思多。受不起。”

是昨天苏阳给他的那条烟。

“误会,您误会了。”耿乐见机立马否认,好声好气地解释,“怎么会是追责,真要追责我们不如直接报警来得干脆。您说是吧。”

苏阳跟着随声附和道:“再说我也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有多少责任好去追究。”

村长这才脸上缓和了些,“那你们是?”

苏阳又看了眼桌面的小册子,在基础设施如此落后的村镇工作三年,仍愿意为了一位村民的医保养老社保问题奔波的村干部,一定是有自己的坚持和愿景在。因此他突然改了主意,把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虽然目前毫无头绪,但确实是想以这次出头者为突破口,从而达到化解村民怒气,争取支持的目的。”

耿乐听闻他如此说,瞪大眼睛,一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表情。

“既然你这么直接,不妨我也直白点说。”村长不动声色笑了下,缓缓道,“第一,村民们反对的声音由来已久,化解绝非几句话一朝一夕的事。第二,若非拿出实质性的有利证明,就不要谈什么化解不化解了。最后,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帮忙指认,我在这里三年尚未取得大家的完全信任。在这种情况下,还做出群众眼中视为背叛的事。试问我以后工作还怎么开展下去?”

一字一句都在拒绝和否定,但悉数落在苏阳的预判上。他觉得自己的坦诚赌对了,“昨日围观的村民年龄都挺大的,我猜应该是年轻人外出工作或者大部分其实已经搬离。而这些阿公阿婆在滩涂劳作…………”

苏阳有意顿了顿,用余光看向村长,更确信的了思路完全正确,继续往下说:“靠体力生活的日子终究有个头。而他们前些年被集中征收的地,这么拖着绝对无法产生任何经济效益,即便以当初原价赎还,也已于事无补。不如信我一次,这将会是一个以养老为主题的社区式度假村。因此可以提供许多门槛不那么高的工作岗位,也将视盈利情况产生一定的分红收益。我知道口说无凭,但前期站出来成为众矢之的的肯定是我方,这一点请务必放心。”

苏阳没有点破这一系列举动,对村长的有利方面。但相信他能听懂,只要这些做出来哪怕只是一个雏形,政绩都会带来今后仕途的更多选择。

这是一个多方互利互惠的局面。

话说到这,该说的也都说尽了,办公室里安静了会儿。

村长垂眸沉默许久,终于抬首,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题外话:“先过了元旦假期吧,每年的第一天,镇上都会举办市集,村民们这些天都在为此准备。”

“好的,那我们今天先告辞了,过了元旦假期再联系。”苏阳说完便站起来。

耿乐跟着起身,嘴快地说了句:“如果下次来时,车能开到村委会前那就更好了。”

二人从村委会办公室出来,将将下午三点,阳光晒在身上跟不要钱一样,返程徒步又是一公里多的路。

耿乐问苏阳:“你觉得村长会同意么?”

“不知道,一半一半吧。”苏阳保守的说,刚好手机震动有条信息进来,他点开查看是余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耿乐又说:“我其实对你那个社区式度假很感兴趣,不做养老主题做亲子合家欢,或者针对年轻群体团建疗休养都可以。”

苏阳边低头回信息,边敷衍地回:“嗯,确实。但首先要有很低廉的地。”

上了车,这次轮到苏阳开,耿乐在副驾座上玩了一路手机。

直到公寓楼下,苏阳解开安全带,临下车前叮嘱他:“走了。明天我让小郭和露露提前放元旦假了,就当节后的提前补休。下午两点约了陈副总和施工方见面,别迟到。”

耿乐朝他比了了‘ok’,也解开安全带,直接从跨过中控挪到驾驶座上,又想起什么,对着苏阳的背影按响喇叭。

苏阳扭过头问他:“干嘛?”

耿乐头伸出侧窗,大声道:“给你同城直送买了点东西,大概快到了。”

苏阳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耿乐暧昧不明地笑了下,“收到就知道了,一点心意,反正是好东西。”

苏阳回到公寓时,余渊和儿子都已经在家了,晚餐也准备好了。他洗了手先跟儿子亲密互动了会儿,然后拿了睡衣去洗澡。

没多久,浴室门被人敲响,是余渊的声音:“你买了东西吗?”

苏阳洗发膏刚发泡,关了淋雨蓬头,眯着眼这才想起是耿乐买的,随口回:“是,你签收下。”

“好的。”

等他洗完澡,浑身舒爽地走出来,餐厅里余渊正在制作热饮,小白蹲在餐厅门口,手中一把小剪刀正在费力地拆包装盒。

苏阳没多想,擦着头发随意提醒了句:“小心点,别扎到手。”

小白手上动作没停,一本正经地回:“放心吧叭叭,我手工课上用剪刀剪纸很厉害的。”

话音刚落,小白剪开了包装,拿出里面花花绿绿的各式“玩具”,有圆的,还有椭圆的,更有些肉色一比一仿真造型的。

苏阳虽然没用过,也没接触研究过,但作为成年人,一眼就能看明白这些是什么。顿时愣在原地,刚反应过来想上前收拾。但已经晚了,儿子用力一滚,把一个圆形的滚到了餐厅里,正正好被余渊的脚挡住,停在他脚边…………

余渊弯腰捡起来,拿在手中,看向苏阳:“这是你买的?”

第 69 章

救!怎么会有这种合伙人啊!!苏阳的脸霎时红透了, 像把火在烧着,恨不得就地跟耿乐分道扬镳。

时间仿佛凝固住,一分一秒都异常焦灼。

是小白懵懂的稚嫩童音率先打破沉默:“这些都是给我买的新玩具吗?可是,怎么一点也不好玩啊……”

“不是给你的。”余渊先苏阳一步, 走出餐厅, 拿走儿子手上的包装盒和剪刀, “自己去洗手吃饭。”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自然平静,就像只是在说很寻常的话题。

“哦,知道了。”小白注意力全然被转移开,踩着灰色兔子造型的小拖鞋,踢踏踢踏往卫生间小跑去。

苏阳犹犹豫豫着该如何解释, 听到余渊略带笑意地说“你就不用洗了,去监督儿子。”

他竟如此淡定,苏阳有点意外,“我……”

“你什么?”余渊垫了垫手中的盒子,“这些放哪?”

嗖的一下, 苏阳背过身去,留下结结巴巴的一句:“你……扔……扔了吧, 不是我买的……”

一顿饭在尴尬气氛中, 别别扭扭地吃着。

苏阳默不作声, 只敢定睛于羹盘碗碟, 十分刻意。

小白无知无畏, 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问:“叭叭,你为什么今天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苏阳胆颤心惊地瞥儿子一眼, 生怕他再问出什么不合时宜的问题,挖了一勺虾仁青豆倒进他碗里, “专心吃你的饭。”

小白被批评了反而嘿嘿一笑,“现在不奇怪了。”

苏阳一脸莫名其妙,又听到儿子说:“你吃饭的时候说话就不奇怪了。”

围观全程的余渊在一旁无声地笑。

“…………”苏阳吃完碗中的最后一口米饭,手指轻点了两下餐桌对面的父子俩,“晚上你们俩睡吧。”

一大一小两个被执行人,几乎异口同声———

小白:“啊?为什么?”

余渊:“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苏阳从餐椅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宣布:“小的话多,大的偷笑。”然后便不容分说,高贵冷艳地走了。

留下身后两父子面面相觑。

他回到卧室,乐得自在,看了会儿最新的设计杂志,又拿出涂鸦本画了会儿画。

时间转眼而过,临近九点,苏阳寻思门外安静,手机上也没未接来电和新信息,应该是都安然睡了。他掀开鹅绒被,套上床边的拖鞋,轻手轻脚拧开门。刚走卧室就对上客厅里那两双渴望的眼睛。

两人都穿着睡衣,应该是已经洗过澡了。小白枕在余渊腿上,余渊手中拿着不知道今晚的第几本绘本故事。这会儿停下来,齐刷刷看向苏阳。画面还挺和谐,一度让人以为亲子关系不错。

“……”苏阳清了清嗓子,“都九点了,还不去睡吗?”

和谐有爱的父子情在这话中,轰然坍塌。

小白身体一挺,麻利跳下地,朝苏阳直冲过去,仰头抱着他的大腿晃啊晃,“叭叭,没有你,我睡不着。”

他的眼睛在古董水晶灯下闪烁,比灯还要晶莹剔透几分。

对着这样的眼神,苏阳心硬不了一点,俯身把小东西捞起来抱住,改口道:“那好吧。”

余渊动作很轻地跟进卧室,苏阳察觉到了,心照不宣没有说什么。

但不代表小白也有眼力见,他警觉地搂紧苏阳,“父亲,你为什么也进来了?”

余渊:“……”无力感自心底升起,一晚上挖空心思灌输独立自理意识功亏一篑,诸如开出游乐场、买玩具、露营这样的条件,统统白允诺了。他沉声问:“刚说好的,男孩子不能太娇气,天天缠着大人。”

小白理所当然地反驳:“可是……我又没有答应,我明明说得是我知道了呀。”招牌无辜脸,眼睛眨呀眨。

‘我知道了’并不代表收下这些好处就同意了……嗯嗯,没毛病。

一时大意,谈判桌上一个眼神能让对手噤若寒蝉的人,竟被个小毛头全方位拿捏了。

苏阳笑得肩膀直颤,把儿子放到床上,避重就轻地打圆场:“好了,都别说话了。谁不好好睡就出去。”

小白一碰到床,手脚并用地爬到最中央,钻进被窝,双眼紧紧揪住,“我好好睡了,我不用出去。”

两米的床,不偏不倚被小身板隔成两等份。心猿意马的两个大人,只能悄么声绕过儿子,暗度陈仓。

然而手刚牵到一起,就被某位听觉触觉都异于常人的小朋友发现了。小脑袋向上拱啊拱,一骨碌滚起身,叠声要求:“我也要牵叭叭手睡,我也要牵叭叭手睡。”

苏阳无奈,索性一碗水端平,谁也不牵了。

又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但小狐狸怎么可能斗得过老狐狸嘛。

余渊屈指弹儿子脑门,“不好好睡,你说话了,现在出去吧。”

“我……我……”小白瞳仁转了转,“我梦游呢!”

“还知道梦游?”余渊顺着儿子的思路骗他,“但是梦游没有争着眼睛,还说话的。”

小白果然上当,立马闭上眼睛,小手捂住嘴巴,用鼻音说:“现在这样是了吗?”

余渊满意道:“很好,现在这样才对。保持安静,不许再说话,也不许再动了。”

暗度陈仓升级成明目张胆。

小白也因太无聊,成功把自己哄睡着了。

余渊微抬头,看到儿子揪住的眼皮放松下来,小手自然垂在身侧,吐息均匀安静,躺回枕头上,“只有睡着了,才看着乖。”

苏阳闭着眼,无声地勾了勾唇,“大部分时间都还是乖的。”

枕侧窸窸窣窣一阵细小的动静,是余渊坐了起来,仰靠着床头,做好要聊一聊的架势。他问:“今天的工作顺利吗?”

苏阳抬了抬肩膀,半侧过身,换了个姿势跟他牵手,嘴硬地粉饰太平:“挺顺利。”

掌心交扣,余渊垂眸看了眼,“是吗?看来是我多虑了。”

到底心虚,苏阳错开视线,眼睫陷入柔光床头灯的阴影中,沉默着没有说话。听到余渊转而问:“你会因为儿子手工课没做出最好看的而失望吗?或者介意他体能课没有跑第一?”

苏阳仍保持着垂眸的姿势,喃喃地回:“当然不会。我是这么差劲的家长吗?”

余渊轻轻的:“嗯,所以你也是。”

他的声音很低,又清润又温柔。他没有说我也是,而是你也是。是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对苏阳说‘你也是’———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心情,不会因为你没有做什么,抑或没做成什么而感到失望、心怀介意。

“任何话,想说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说。我也不是差劲的伴侣。”

“谢谢。”苏阳奔波一天,原本乱糟糟紧绷的心情,在这几句话后神迹般松弛下来。

余渊拇指在苏阳手背上来回摩挲,意味不明地说:“怎么谢?”

指尖从苏阳掌心缓慢划过,继而暧昧地打起圈,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酥麻,他轻颤着抬眸,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苏阳略微撑起身,白皙修长的脖颈仰着,拉出赏心悦目的性感线条。暖橘色柔光下,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是苏阳主动吻住了余渊。

余渊抬手捧住苏阳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分不清是谁的鼻息逐渐急促,仿佛纯饮了杯浓烈的威士忌,热流自心底一点点漫出,侵袭至四肢百骸。

意乱情迷中,苏阳撩起余渊丝质睡衣的下摆,如愿摸上那肖想过无数次的腹肌,紧实饱满手感在指腹流连够了,这次没有难解的皮带,睡裤宽松舒适。

擦枪走火的瞬间,一切都只能遵循本能,眼神早已失焦迷离。

苏阳用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推开余渊,毕竟儿子还在。唇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气喘吁吁地提议:“去楼上?”

刚亲完的唇瓣泛着盈盈水光,些微红肿着。

喉结难耐却克制地滚了滚,余渊只是亲了亲他的额角,“明天。”

行为快于意识,苏阳十分急切地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是明天,为什么不是现在。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羞臊突如其来,满脸通红胜过收到那些五花八门的玩具时,连耳尖也红着。

下一秒,气喘吁吁变成欲求不满的气呼呼,苏阳忽地转身,迅速缩回鹅绒被里,故伎重演整个脸也埋进去,口是心非地下逐客令:“你出去,我要睡了。”

余渊横靠在枕头上,帮他调整被角,恰好露出一个可供呼吸的小口子,好声好气地哄,“公寓隔音不好,私密性也差,明天是最后一个工作日,我们可以回榕园,到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种时候除了肢体语言,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再说,哪有人床事还选日子挑地方啊,我不要面子的嘛!

隔着被子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即便是很凶的语气,也因此变得可爱,“明天你自己帮自己吧!”

头顶响起余渊不急不缓的声音:“所以,你是为了自己帮自己,才买了那盒东西的么?”

苏阳终于肯从被子里钻出来,“胡说!都说了不是我买的!是……耿乐…………”

余渊故意激他,“你自己没提过,人家为什么会给你买这种东西?”

“闭嘴!”苏阳说不过,狠狠踢了他一下。

也许是两个大人的动静太大,小白迷迷糊糊间被吵醒,翻身坐起来,揉着惺忪睡眼,“你们为什么吵架?”

苏阳立马柔声:“没有吵架,你怎么醒了?”

小白:“我要嘘嘘……有没有人抱我去嘘嘘……”。

第 70 章

翌日, 元旦假期前最后个工作日。

苏阳跟陈副总和施工方,约了十点见面。地点就定在嘉平小会议室,他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

51层苏阳第一次来,小会议位于走廊最尽头, 秘书将他引进门, 端来茶水便离开了。落地窗外正对着他住的那座公寓大楼, 隔街而立,灰蓝玻璃外立面映照出嘉平楼标。此刻街面上,是海市早高峰的车水马龙。

苏阳收回视线,坐回办公桌前,低头给拥堵车流中的耿乐发信息, 问他还有多久到。

耿乐恰好在等红灯,语音回复过来:“十点够呛能到,我尽量赶。”

苏阳本来就带着那盒玩具的火气,手机抵在唇边,语速很快地凶人:“知道早上可能堵, 就不能早点出门?”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来人跟苏阳年纪相仿。短款飞行员夹克下, 深卡其工装裤束进麂皮绒登山靴里。他径直绕到会议桌对面, 大马金刀地坐下。

苏阳对此人略有耳闻, 宏远建筑梁宏远的亲弟弟——梁宏朗。

“你好, LY设计, 苏阳。”苏阳站起身,伸出手,语气和举止都恰到好处。

梁宏朗低头摸出烟盒, 弹出一支夹在指尖,扬了扬, 示意不方便握手。

苏阳缩回手,重新坐回座位。

打火机滚轮摩擦,发出清脆‘咔嚓’声响,梁宏朗偏头点燃烟,问:“大学刚毕业是吧?”

苏阳先是一楞,很快恢复,把话题绕回项目本身上来,“是设计方案在实施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用金属和玻璃板拼成立方体,实际操作起来肯定会有误差。”梁宏朗吁出一口烟,抬眉向苏阳看过来,直言不讳地说,“误差不断累积,最终效果能达到七八成就不错了。”

误差这么大,反射声音的效果可想而知。苏阳眉间微凝,“没有改善方案吗?”

梁宏朗倾身把会议桌上的烟灰缸拉到手边,在里面掸落烟灰,似笑非笑道:“有误差很正常,出设计方案要考虑实际情况,不能太理想化。听说你以前不是设计专业的?”

闻言苏阳垂眸浅笑了下,原来这才是问题根源所在,“是不是设计专业,和最终效果呈现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精细度高的工程,施工难是事实。梁宏朗本意提前敲打,降低苏阳期待值,项目过程中及验收时都能相对放宽要求,这才拿学历专业说事。再者,作为垄断海市业内一半以上设计项目的承建方,跟岚图合作多次合作,关系密切,也有点打抱不平的意思。

谁知,眼前这人并不好拿捏,梁宏朗再次打量了眼苏阳,“据我所知,你是艺术品管理专业,一个编外人员的设计方案,质疑下可实施性,合情合理。你们公司就你一个设计师?”

“还有我,怎么了?”办公室门开着,耿乐先声夺人,继而跨进来,纯白高领羊绒衫外是一件大地色短款大衣,质地挺阔剪裁考究,头发难得被好好竖起来,没有用发蜡凹出什么个性感的发型,整个人看起来耳目一新。

苏阳在心里暗暗腹诽,有时间打扮没时间提早出门?

梁宏朗看清来人,慌乱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惊诧出声:“Haydn ,怎么是你?”

Haydn是耿乐的英文名,回国后很少有人再这么叫他。耿乐一脸淡定地轻哼了声,没搭理人,显然对今天约见的施工方是谁,心知肚明。

苏阳看了眼时间,比约定早五分钟,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耿乐抢白:“不用夸我,撞了三辆车,闯了两个红灯才赶到的。”

苏阳忍住动手的冲动,凑至他耳边,一股馥郁木调花果香袭来,还特意点了香水,加倍咬紧后牙槽低声警告:“别发神经,严肃点。”而后虎口抵住下唇,神情略带尴尬地咳嗽了声,说:“他才是主创设计师,耿乐。”

事实上,所有对外项目中,为了规避苏阳学历资质问题,约定俗成一致署名为耿乐。苏阳自己丝毫不介意,但今天第一次意识到不便。

梁宏朗一改先前轻蔑神态,匆忙起身,伸出手,规规矩矩介绍自己:“宏观建筑,梁宏朗。”

交握一触即分。

这下轮到耿乐上下来回打量他,“看到我很意外吗,需要这样一直盯着看?”

仿佛条件反射般,视线仓惶挪开,梁宏朗抹了把脸,迫使自己打起精神,一开口还是露了馅,“没……没想到,你也回国了。”

“聊回正题。”耿乐拉开苏阳身旁的办公椅坐下,一副秋后算账的姿态,“刚才你跟我阳说到哪来着?”

苏阳对这个称呼过敏,桌面下的膝盖狠狠撞了一下身边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地接过话题:“刚说到声墙架构过程中会有七八成误…………”

话还未尽,便被梁宏朗打断,“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他的笑容有些勉强,借口更为拙劣。

苏阳目光在两人脸上晃过,大约猜到些端倪,很有分寸地没再多说。

陈副总踩着点参会,后半段沟通和交接都十分顺利。梁宏朗格外配合,对什么都顺应附和,一定按时按质完成的军令状下得又快又急。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小时,便敲定了开工日期,定在元旦假期后复工的第一天。

一行四人从小会议室出来时,恰好隔壁大会议室的门从里打开。十来个人簇拥着余渊,自会议室鱼贯而出,走廊上顿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他左手边是位年长高管,与他并肩疾步,边走边说着什么。

苏阳看着余渊的背影,有意放慢了脚步,让陈副总和梁宏朗越过他,挡在身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类似于肌肉记忆的那种本能反应,一心想减少存在感。

年长高管终于说完了,余渊平淡地微点了下头,就在他即将拐出走廊的瞬间,蓦地转过身,隔着大半条走廊,一眼从尾随的人群中把苏阳挑了出来。

一走廊人顺着他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包括身前的陈副总和梁宏朗。

众目睽睽,苏阳脸皮薄,脑子一嗡,“我有东西落了。”后退一步,退回了小会议室里,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心跳加速和面颊发烫来得后知后觉。

不知是心跳声响,还是外面的脚步声更响。

眼前有片阴影打下,接着便落入怀抱,熟悉的沉香气息萦绕鼻尖直达心底,“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苏阳整个人都一惊一乍的,说话也有点慌不择言,“门,门都开着。”

“放心,没人敢过来。”余渊嘴上如此说,但手上动作却相当顺服,反手一推,门‘砰’地关上了。

关上门苏阳立马又后悔了,一把揪住他的西装衣襟,低分贝咬牙切齿:“谁让你关门的!这下更说不清了,你让外面的人怎么想!”

咬牙切齿看在眼里也像是撒娇,余渊故意凑近他敏感的耳垂,声音很轻地说:“为什么要跟外面的人说清,本来就名正言顺,别说得好像我们在偷情。”

吐息拂在耳边,苏阳心痒难耐,但在残存理智的驱使下,仍挣脱着侧身躲,未果。实力太过悬殊,他不想跟他继续争辩,蹙起眉:“松手,我要出去了,还有工作要做。”

“不松。”

怀抱反而更紧了。

苏阳抬眸瞪起眼睛,凶巴巴也不妨碍长得好看。

余渊勾起唇角,意有所指地说:“我向来不喜欢被人冤枉。”

苏阳莫名,而后阴阳怪气地怼他,“谁胆子这么大,敢冤枉你余总裁。”

“你说外面的人会不会信,我们关起门只是抱着斗嘴……”

“什么意思……”苏阳说着立马反应过来,声音逐渐微弱,直到来不及说完整的话,悉数被吻封于喉舌间,没过多久,连他自己都忘了刚才本来要说什么。

吻到头晕目眩腿发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着坐到会客沙发上,气喘吁吁着分开,两个人皆衣衫不整,打着领带的,领带早已松散不成形,衬衫也被扯出西裤,穿夹克的,夹克脱至一半,休闲裤腰带松垮着…………

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妄议,终于一一被坐实,苏阳破罐子破摔,更不敢出去了。

他跨坐在余渊腿上,跟他面对面相拥,“怎么办啊,我以后再也不敢面对这间会议室了。”

余渊脸埋在苏阳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人吸进肺腑般,“下午就让人来封掉,改为储藏室,不许任何人进出。”

苏阳脱口而出:“这是重点吗?除非你能让他们都忘了……”

“也不是不行,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余渊抬起头,这次轮到他说:“你先松手。”

揪着西装的手这才意识到,连忙松开,一看衣襟都被揪成皱皱巴巴的了。苏阳很假地抚了两下褶皱处,故意说:“不好意思,一定很贵吧,不知道我赔不赔得起。”

余渊使坏地凑近他耳边,“赔不起就用你自己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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