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的冬天里,大雪纷飞,万物沉眠,所有的一切,都是萧条的,然而,就在这大雪封山之中,有一个帮会却仍旧会继续在这条路上行走,他们迎着风雪,将夏日储存的皮毛,带到北方来,进行贩卖,每年走上一次,这个帮会叫做北五帮,帮会的大当家,人称郝五爷。
这便是唐醉影与任无忧从店小二口中所知的讯息,而关于这个北五帮,他们倒是没有听过,以往也没注意过江湖的事情,现存的一点江湖生存的经验之道,还是跟着花枕月之后,现学现卖的。
任无忧听得那郝五爷招呼,立时便应了一声,大刺刺的在郝五爷的面前坐了下来,面上带着笑,说:“郝五爷是吧,我听店家提起过阁下,言语之中,颇多赞赏,这天寒地冻,带着人马走南闯北,不辞辛劳,这份耐力,已是非常人可为,叫人敬佩。”
说着话,任无忧还冲着那郝五爷拱了拱手,郝五爷亦是拱手回了一礼,应声言道:“从小跟着马帮走,讨口饭吃罢了,不当一提,我往年都在这条路上走,不曾见过两位,两位也是从外地来,专门赶泰山的拜山盛会么?”
这时,唐醉影也已然走到了近前,在任无忧的旁边坐了下来,闻言回了一句:“本是赶路的,听闻有这么个盛会,便留下来,凑个热闹,郝五爷也要上山么?”
问题又跑回去,郝五爷倒也没有转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应了一声,说:“因为路上耽搁,本就晚了一些,按理来说,是要赶路的,但是,方才兄弟们商量了一下,今年的天气怪异,雪下的太大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怕是天神在发怒,才有这样怪异的天气,刚好也赶上这拜山盛会,左右也是耽搁了,不如就上山去拜拜山神,求个平安,灵不灵的还在其次,求个心理安慰吧,不过就是少赚些银子就是了。”
唐醉影听了,略点了点头,说:“郝五爷为人豁达,性子爽朗,遇事皆为他人着想,难怪会成为一帮之主,听闻这盛会十分热闹,北方的冬日里萧条,赶这一盛会,也是叫人心中欢喜的。”
郝五爷点了点头,说:“说的正是这个道理,此前,因为帮会活计的事情,与二位起了冲突,还叫二位临时腾出房间出来,未及当面正式道谢,我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方才想要登门拜谢,又听闻二位出门,可巧现在遇到了,又与二位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店家,上酒切肉来,我要与两位公子,不醉不归!”
唐醉影不善饮酒,也不能吃肉,然而,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任无忧抬手搭在唐醉影的手臂上,给了他一个眼色,唐醉影心领神会,任无忧这是另有打算的,便将话又咽了回去,老实的坐好,将场面交与任无忧来掌控。
店小二听得呼唤,高声的回了一句:“好嘞,您稍后!”
郝五爷吩咐好,又转过头来,笑容漫上面庞,笑意直达眼底,这也说明了,他是真的很高兴的,郝五爷再次开口,说:“不知两位是哪里人,看着不像是惯常在路上跑的,倒像是书香世家,贵门大院里面的公子,少爷。”
任无忧听闻,大笑起来,说:“郝五爷眼光独到,一眼就看穿了,我这位朋友是个书呆子,可不就是书香世家的,至于我么,随便啦,没什么讲究的。”
书呆子?唐醉影耳中听着任无忧对他的新称呼,论起呆来,任无忧怕是要在自己之上的,不过,唐醉影也只不过是听了一下,没怎么在意,也没应声,只配合着笑了笑。
店小二切了新鲜的熟牛肉,又重新温了好酒,一并端上来,一样一样的摆放在桌子上,笑呵呵的说:“几位客官,请慢用,有事再叫小的。”
郝五爷抬了抬手,说:“有劳店家,我们自己来就好。”
店小二这才欢欢喜喜的去了,郝五爷拿了碗,倒了酒,分与二人,酒坛放下,拿起酒碗,往前一敬,说:“这天南地北的,相逢就是缘分,敬这份缘分,请!”
任无忧也拿起面前的酒碗,往前一送,说:“我还是第一次和帮会的人打交道,听来有趣的很,来,先喝了这一碗!”
郝五爷同任无忧都爽快的很,唐醉影看着面前的酒碗就有些犯难了,他又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人的兴致,沉了一口气,将酒碗也端了起来,只说了一个字:“请!”
酒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郝五爷同任无忧通快的一饮而尽,酒都见了底,喝的干干净净的,唐醉影眉头一皱,把心一横,也喝了个干净,终究是酒量差了点,酒又烈了点,喝完之后,喉咙受不住,忍不住掩住口鼻,背过身去咳了起来。
任无忧连忙查看,抬手轻拍唐醉影的背脊,口中关切的问道:“唐醉影,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郝五爷也满面担忧,说:“这位朋友,这是……”
唐醉影咳了两声,胸腹之中舒服了一些,抬手摆了摆,说:“我没事,酒量太浅,让郝五爷见笑了。”
“啊……?”郝五爷愣了一下,忽然就是一拍桌子,说:“瞧我这没眼力的,公子读书人,和我这大老粗不一样,怎么是这么喝酒的呢,是我想的不周到了,抱歉抱歉,店家,与这位公子换茶来,要上好的茶!”
“好嘞!”店小二应声答话,过不多时,便提了一壶茶来,放到桌上,说:“这是新到的大红袍,经年好茶,您请慢用。”
郝五爷亲自倒了一盏茶放到唐醉影的面前,说:“公子请喝茶。”
唐醉影双手接过,说:“郝五爷客气了,小生没事,不必理会我。”
看到唐醉影没事,任无忧也松了一口气,微侧头小声的说了一句:“不能喝,你逞什么强,可吓死我,之前,不是也能喝一点的么?”
此前喝的那都是比较温和的酒,即便是在妖那里喝的酒,也是软绵的居多,这北方的烈酒,本就辛辣,何况,还拿着大碗喝,唐醉影饮了一口茶,润了一下喉咙,暗戳戳的瞪了任无忧一眼,并没有说话。
任无忧便也没有理会他,又转向郝五爷,与他说话:“我这位朋友不胜酒力,我与郝五爷喝,来,请!”
酒满上,一碗接着一碗的喝下去,就如同是在喝水一样,任无忧的酒量好,郝五爷也不遑多让,两个人你来我往,不止聊的投机,这酒更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下去,一直喝到了天色暗下来,雪也停下来,渐渐散开的云,露出已经将要落山的太阳,霞红色的光照进来,映的满室生晖。
唐醉影的一壶茶喝的差不多,回过头去,看到两个人也停了喝酒,坐在那里,互相看着对方,口中念念叨叨的不停,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人,那个人正式上午同任无忧吵架的那个伙计,一眼便看到大当家的和“仇人”喝酒,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但是,碍于郝五爷在场,便将火气压了回去,没有当场发火,走下楼来,站到郝五爷的身边,俯身下去,低声与他说了一句。
郝五爷喝了不知道多少的酒,脸上红通通的,眯着眼睛打瞌睡,待听清了活计的话之后,酒气上涌,打了个酒嗝,抬手挥了挥,说:“我知道了。”
任无忧喝的也不少,眼皮沉重,头一下一下的往下垂,好似下一刻就要睡着了一般,见有人来,便强打精神问了一句:“郝五爷可是有事,有事便请先去忙,我们一时半刻,不会离开,日后有很多时间,坐下来喝酒。”
郝五爷点头应声,说:“那好,我先去忙,日后再会,请。”
“请!”任无忧亦是站起身,拱手相送。
郝五爷这才摇晃着随同自己的活计上楼去了,看着二人消失在楼梯口,任无忧身形一晃,又坐了回去,动静弄得太大险些掀了桌子,唐醉影急忙看过去,紧张的看着他,开口询问:“无忧,你怎么样,酒量好,也不能喝这么多,走吧,我扶你回去。”
任无忧抬起手摆了摆手,没有挪动地方,夕阳的最后一道光线,斜斜的照进来,落在桌子上,满桌都是残羹冷饭,杯盘狼藉的,任无忧缓了一下,又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抬目看向唐醉影,眼神之中带着沉重的担忧,说:“唐醉影,方才你也听到了,他们这一路走来,天气的变化不同往年,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一次,要出大事了。”
这话,唐醉影在花枕月的口中也听到过,种种迹象表明,地脉的损伤已经影响到了方方面面,而到了目前为止,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地脉变动,还未查明,未知的,才是最危险的,唐醉影轻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任无忧拉了起来,说:“事情太多,一步一步的来吧,先回去休息一下,花枕月也应该要回来了。”
任无忧喝了太多的酒,头确实有些昏昏沉沉的,唐醉影扶着他,他也就没拒绝,轻点了一下头,没拒绝的跟着唐醉影一起,往后院而去。
而此时,花枕月则刚刚下山,正往泰安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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