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阴云连连,这样的天气,就算是夏日,吹起来的风也闷热浓稠,糊的人呼吸不顺。
不远处,荷花池里的荷花随风摆动晃着枝叶,池水荡起一层层波浪,在阴天的色调下,美的压抑。
屋里的气氛也是。
绕过山水屏风,看得到最里面的场景。
窗户开了半扇,风吹进来散动花瓶里头鲜嫩粉红的花瓣,上好的荼芜香丝从金丝镂空香炉中冉冉升起。
一旁斜靠在懒椅上的女子头发绾成朝云近香髻,耳上紫晶耳珰随她摇扇的动作微微摇动,捏扇骨的手指戴着垒丝红玉髓戒指。
她身穿火砖色鹤街灵芝图纱裙,细腰系湖绿腰带,色乳烟缎鞋随意点踩在低矮的木凳上。
女子有一双极其明艳张扬的丹凤眼,眼尾似入鬓角,眼神却蛊惑妖艳,朱红点唇,肤如凝脂。
此女为宋妙灵,当朝长公主之女,体弱多病,十三时送到山间修养至十六,因其家势与长相,求娶的人不在少数,多的是少年郎登门送贴以求一叙。
就是这样的女子,心慕司家三郎,司将军府的三少爷,司清泫,拖至十八还未嫁人,盼着嫁给他做妻子。
而三个月前,司清泫娶了一庶女,名叫洛舒予,做他的妾室,一时间消息传遍京华,像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拥有。
从洛舒予嫁入司家至今,夜夜取腕骨血,滴入特质的药材捏成药丸,送入长公主府,以喂养宋妙灵迟不见好的身子。
即便是作为她的药人,宋妙灵也不愿司清泫娶别的女子过门。
国师曾算只有洛舒予跟她小三岁的弟弟符合做她药人的条件,而且须要对方心甘情愿,药丸才有效。
宋妙灵不说话,其余人也不敢说话,她在这儿多久,底下的人就跪了多久。
从焚香诵经,到品茶作画,再到现在的闭目休息,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一个丫鬟跪坐在躺椅边给她捏腿,另一个丫鬟站在后面给她揉肩,还有个丫鬟站在侧面给她按摩太阳穴,屋子里一片寂静。
扇子扇动的风带过香丝飘散开,屋中阴白,只等一场痛快的雨来。
底下的人就是司清泫之妾,洛舒予。
洛舒予一动也不动地跪坐在地上,微微低头,挺直的脊背一刻也未松懈,头发简单端正地绾成单螺髻,一根最朴素的玉簪是她所有的首饰。
穿得也甚是朴素,与宋妙灵华贵明丽的衣裳相比,她只穿了一袭浅色杏黄锦裙。
手腕用白纱布缠绕藏于长袖里,露出十指并拢的指尖端于腹前。
她长得温婉恬淡,清秀的面容既不张扬也不黯淡,恰到好处的让人瞧着舒服,白净的肌肤未加修饰涂抹,似一朵出水芙蓉。
垂眸的神情平静无波,好像已经习惯于此,并无怨言。
不知又过去多久,天色终暗下来,丫鬟去点了灯芯,映着宋妙灵闲淡修养的面容,也映着洛舒予沉默寂静的姿势。
忽然,宋妙灵缓慢睁开眼睛,撑坐起上半身,将扇子交给了侍候在一旁的丫鬟,她一抬手,就有另外的丫鬟来给她揉捏指骨。
她看着底下的洛舒予,眼中划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显不出半点,嘴角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司哥哥去了军营,我邀你来府中叙旧,洛姑娘不会介意吧。”宋妙灵声音是与长相不符合的甜,银铃一般悦耳。
虽是声音带笑,可她眼中并无笑意。
这是今日同洛舒予说的第一句话。
洛舒予温婉地回:“能得宋小姐相邀,是小女的荣幸。”
明明跪坐了三个半时辰,却像刚刚跪坐了一盏茶般,姿态挑不出一丝错处,谦卑又自若。
“司哥哥常来府中,却不曾见过你,今日一见,真觉司哥哥好福气,娶了洛姑娘这样的女子入门。”
一字一句,就将洛舒予的地位摆了出来,笑里藏针,滴水不漏。
既说司清泫与自己交好,又说司清泫不在乎她,暗里指能嫁入司府,是洛舒予的福气。
别的女子这样说就算了,可宋妙灵是谁?是司清泫娶洛舒予给其滴血养病的人。
外人都说洛舒予嫁入高门,攀上高枝,有的是荣华富贵。
只有洛舒予自己知道,她腕间的伤痕三月来一日都未愈合,哪里是荣华富贵,分明是羊入虎口,身不得退。
“宋小姐言重了,能嫁给司三爷做妾,当是小女的福气。”洛舒予觉得自己都麻木了,说这句话时,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却还能知礼顺从地笑得体面。
“司哥哥也真是,将你当个宝贝似地藏着,也不带出来见见世面,”宋妙灵似是嗔怪,“我说要见见你,都被他拦下了,终于能趁他去军营不得空,见你一面。”
洛舒予笑不出来了,心中有一团气憋着,哽的她说不出话。
只能安静,保持礼节地跪坐在地上,轻吸一口气,指甲掐的指尖泛白。
司清泫哪里敢带她见宋妙灵,宋妙灵是他心上人,梦中月,被他当宝贝藏着的是宋妙灵,不是她洛舒予。
想来是怕她生恨,对宋妙灵做出不测的事情伤害到人。
言语间,宋妙灵都透着得意,句句不离司哥哥。
那是她的夫君,是救了她下聘礼娶她的人,不是别的谁,是洛舒予捧着一颗心喜欢的人。
夜里她觉得手腕好疼,白天觉得心好疼,疼的她哭也哭不出来,就像现在这样。
“唉,因为要说见你,还差点跟司哥哥生出嫌隙,好在司哥哥善解人意,隔日送来玉兰金钗赔罪,听说玉兰金钗全朝只有一支呢,你说说,至于送这么贵重的礼么,我又不会怪他。”
洛舒予木讷地听着,心脏千只蚂蚁爬过般细密的疼,她想,若那天救自己的人不是司清泫就好了。
宋妙灵见洛舒予反应不大,笑容淡下去,嘴角一撇,收回自己的手,挥退了丫鬟。
丫鬟经过洛舒予时,偷瞧去几眼,不屑地小声哼了一下,落进洛舒予的耳朵里。
她眼也不眨,没听到般,继续不卑不亢地跪坐,露出一截白瓷雪净的脖颈倔强地不肯再低半分。
“还是洛姑娘话少得他欢心,不似我,一说话便停不下来了,洛姑娘别介意。”
句句给她难堪,句句不给她退路。
司清泫知道他喜欢的人有这样的一面吗?
洛舒予已为人妇,别人唤了也该称她为洛小娘,偏宋妙灵不知这点似的,一口一个洛姑娘。
而洛舒予也只能听着,没资格反驳亦或者提醒。
她只是一个妾,对方身为长公主之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拿什么跟人比?
唯有一身血有点价值,让司清泫愿意侧目相看。
她被阴云压得喘不过气,垂眸想,快来一场大雨吧,吹走压抑的空气,给她大口喘息的机会。
难受归难受,洛舒予重新提起礼仪的笑容,她温声道:“小女一介庶女,相貌资质平平,并未得司三爷欢心,不敢与宋小姐您相提并论。”
怎么能说不敢呢?该说不配的。
曾在新婚夜,她的夫婿,指着她说,你有什么资格提宋妙灵?你不配。
那时候她就知道了,她不配司清泫,更不配跟宋妙灵相比,只是在这儿,她说不出来。
说出来,就更难堪了。
她还是想留得几分脸面,哪怕宋妙灵不给。
“哪里的话。”宋妙灵听到洛舒予的回答,这才舒心一些,下了躺椅,走到洛舒予跟前俯身伸手虚虚攥着她的胳膊。
名贵的垒丝红玉髓戒指清晰落进洛舒予的视线,是她在司清泫书房里见过的那枚。
“快起来,想必洛姑娘也累了,你呀,不用在我这儿拘束的,让司哥哥知道,该说我待客不周了。”
洛舒予进屋的前脚,就有丫鬟告诉她进去只管跪坐,而宋妙灵就看她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任由她独自跪坐在那里。
现下说这话,是叫她不要跟司清泫多嘴。
洛舒予苦笑,她说了司清泫也得信呐,他向来都是站在宋妙灵那边的,她说与不说,有何区别?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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