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的白月光O暗恋我

前任的白月光O暗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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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朝宛垂眼,遮住手机屏幕,小心打字:

[不痛了]

想了又想,发出一个鸟鸟举翅膀的力量POWER表情包。

觉得会不会有点过于亲昵,朝宛心跳忙乱,想着长按撤回。

但还没成功,新信息早已跳了出来。

[那晚上还可以再对一下戏。]

[/调皮]

这还是季檀月第一次给她发表情。

朝宛盯着社交软件默认的那个小黄脸吐舌表情看了一会,唇角弯了一下,旋即做贼心虚地抿平。

看来季老师不懂表情包的正确用法,只会发这些默认表情。

总让她想到了叔母名媛群那些上了年纪,总是[/微笑]来[/微笑]去的老夫人。

阮前辈或许说的没错,她和季老师,年龄……的确是差的多了一点。

会有代沟吗?

点开浏览器,搜索季檀月三个字,上面显示二十九周岁,明年五月就满三十了。

可是一点都不老,连皱纹都没有。

就连前世,和三十三岁的季檀月在颁奖典礼初次会面时,女人无可挑剔的容貌,以及周身矜贵迷人的气质,依旧叫朝宛自惭形秽。

“中场休息了,跟我来吧,这里还有很多活需要做。”场务小哥招呼她。

朝宛如梦初醒,嗯一声,跟上。

走到人群里,混在一众工作人员间,视线却不自知地飘向刚才女人站立的方向。

已经空荡。

也对,拍了这么久,季檀月肯定很辛苦,应该是去休息区调整了。

抱起沉甸甸的影棚布,朝宛准备送到指定的位置。

可刚站起身,肩膀就被拍了拍。

季檀月身边的助理姐姐戴着口罩,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朝她眨眼示意。

“小朝老师,季老师找你。”

远处,季檀月坐在棚下的椅子里,喝了口水,笑意直达眼底。

朝宛咬了咬唇。

和助理道谢后,心中惴惴,低头从人群之间穿过。

“来了?”季檀月嗓音温润。

她按了按肩,“刚才拍戏时,肩膀有点扭伤,可以麻烦你帮忙按按吗?”

旁边经过的人闻声瞥来,看见戴着口罩的朝宛。

虽然觉得有些陌生,但听见季檀月温和语气,倒也没有奇怪,只把她当成寻常的助理。

朝宛轻声回应:“好的,季老师。”

走到女人背后,迟疑了一小会,手掌隔着薄薄戏服,覆上她清瘦肩头。

不知道该怎么捏,只好笨拙地按照自己心里想的来。

“怎么不回我消息?”季檀月被捏得很舒服,顺势阖上了眼。

说话时没有回头,就好像在和助理交代事项一样。

可谁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根本就不是助理。

听见问话,朝宛没想好该怎么答,默默抿紧唇。

对戏……应该就是那个意思。

本是该深思熟虑的场合,但她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小黄脸吐舌表情。

没忍住,在口罩下偷偷笑了一下。

手被悄然握住,移向其他地方。

季檀月向后靠,肩胛顺势倚进朝宛怀里。

“这里也酸。”她开口。

朝宛倏然回神,像被抓包似的收敛起笑容,有些慌乱。

好在有口罩遮掩,周围没人发现。

姿势亲昵,周围人没见过季檀月对助理这么依赖的时候,目光好奇,纷纷看过来。

朝宛更加无措。

别无他法,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帮女人放松肩膀,“季、季老师,这个力度可以吗?”

“可以。”季檀月回。

可是,手依旧没有从朝宛手背上移开。

热度传递,朝宛有种被灼伤的错觉,偏偏又不能中止现在按摩的动作。

因为她在假扮季檀月的助理。

“……季老师房间隔壁,是阮柔前辈在住。”朝宛小声回答女人之前的问题,燥得脸颊发热。

就算这样,还是要对戏吗?

“害怕了?”季檀月微侧过头,抬眼看她。

朝宛犹豫着点头。

都被认为是恋爱关系了。

而且,思及季檀月那些光鲜亮丽的履历,以及几年来从未放弃过爆料的狗仔,她不能冒险。

“我们可以在你的房间。”季檀月答。

朝宛咬唇。

那也会被听见的。

“只是简单的串台词,不愿意吗?还是说……你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耳边话音带了几分哂意。

朝宛愣了愣。

她看向季檀月手里的剧本,被简洁的深蓝色笔迹标注的片段,无一例外,都是含云和影的对手戏。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需要拉灯的戏码。

也对,配角戏份很少,像那种隐晦的剧情更少。

可是,她刚刚却在想……对那种戏。

朝宛咬了咬唇,发觉自己完全被季檀月带偏了。

下场戏即将开拍,场务来喊人。

季檀月唇边弧度未散,把剧本递给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仔细看一下。另外,下午那场戏,我昨晚已经示范过了,再被卡,会有惩罚。”

示范?

朝宛看女人背影再度融入片场,悄悄垂头。

耳廓很热。

那种事,哪里算示范呢……

伪装成助理,单纯在休息区看剧本也有点奇怪。

朝宛把季檀月在剧本上的注解看了很多遍,认真装进随身背包里,之后混在人群里,帮工作人员打杂。

她前世从没干过幕后这些活,所以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工作人员大多也很和善,耐心给她讲解,不时发出笑声。

“诶,这边怎么缺了一个道具长剑。”道具组小哥在热闹中格格不入,痛苦面具,“马上就拍这场了……”

“我记得隔壁仙侠剧组应该有吧。”一个人搭话,“叫什么……《枕星河》来着。”

朝宛听见剧名,表情有些不自然。

“能麻烦你去隔壁剧组借一下道具吗?”小哥打量到朝宛正空闲,狗狗眼恳求,“那边的人和我很熟,报我名字就可以啦。”

“好的。”朝宛没法推拒,轻点头。

对枕星河剧组心情复杂,她寄希望于没有熟人在,悄悄溜到隔壁,准备借完道具就离开。

谁料,报了小哥的名字,剧组的大叔摇摇头,叹息:“抱歉啊,最近经费太紧了,连我们这里都缺东少西的,应该没有道具长剑了。”

说声打扰,朝宛空手而归。

离开时,还听见有剧组的人在低声讨论。

“咱们这剧还能拍完吗?”

“没办法啊,投资方最近忽然就不行了,没钱啊。”

想起那个减秦斯羽财运值的任务,朝宛垂着头,心情复杂。

“之前不是还拉了思锦入伙,做制片方么?为什么突然撤资啊。”讨论声在持续。

有人看了一眼远处众人簇拥的女主角,压低声音:“似乎是女一号不合人家心意。”

枕星河的现女主坐在旁边,正对着她的助理摆脸色。

她身上的戏服已经不复讲究考据,是批发的劣质料子。

回到西川月剧组,朝宛和道具组小哥说了实情,他叹息一声,说会另想办法。

朝宛点头。

离开时,看了季檀月之前待过的休息区一眼,却没发现女人的影子。

助理在一旁忙碌,朝宛走上前,有些拘谨地问:“姐姐,请问季老师去哪里了?”

包里还有季檀月的剧本没有还。

助理想了想,给她指了个方向,“季老师好像是和隔壁剧组的投资方去谈事情了,叫什么来着……”

拍了拍脑袋,她补充:“对,秦斯羽,秦总。”

朝宛身子微僵。

攥了攥手,许久才缓过神,望向助理指的方向。

那边是一个道具石磨台,熟悉身影背对着她,是季檀月,对面则站着秦斯羽。

Alpha女总裁看向季檀月时的表情分外温柔,是朝宛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不久,两个人似乎谈妥什么,礼貌握手。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一幕,朝宛忽然很难过。

心底像是被荆棘藤蔓缠绕,酸涩不已。

原来,她们是认识的吗?

[发放主线任务:茶香四溢]

脑海里倏然传来机械音,是不定期上线的宛宛不类卿系统。

朝宛慌乱睁大眼,跑到没人的地方,心咚咚跳个不停。

这次同样很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请伪装成片场助理,使用绿茶话术,阴阳秦斯羽,并赢得季檀月好感。奖励:生命值4800H]

朝宛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什么是绿茶话术?”

还有阴阳。她嘴本来就很笨,哪里说得过秦斯羽。

[绿茶攻略已经发放,请仔细阅读,祝任务顺利。]

系统话音落下,朝宛手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小本子。

与此同时,生命值余额开始倒数。

朝宛吓得指尖发抖,匆忙翻开看,一边朝季檀月两个人所在的方位跑,一边哽咽默背本子里的内容,眼泪不听使唤掉下来。

她没有发觉,石台旁站着的两个人,气氛早已转为沉寂。

季檀月从秦斯羽抽回手,嗓音淡淡:“秦总还有什么要说的?”

秦斯羽黯然,“……思锦为什么要撤资《枕星河》?我以为我们可以合作得很愉快。”

“秦总应该知道原因。”季檀月话音依旧温润,神情却有些冷。

“《枕星河》中,我看好的女一号,始终只有朝宛。”

换人了,合作自然结束。

秦斯羽脸色不佳,声音却很轻:“季老师就这么喜欢她,甚至要把她签进自己的公司。”

季檀月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扬。

正想回答,耳边一阵莽撞风声,怀中倏然撞进一道温软躯体。

“季、季老师……”女孩哽咽抱紧她,身子细微颤抖,似乎很害怕。

她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又怯生生看一眼背后的秦斯羽,“剧组有重要工作,对不起……我没有打扰到你们谈事情吧。”

虽然隔着口罩,可秦斯羽还是通过鼻梁上那颗浅色小痣,认出了朝宛。

她脸色微沉,开口:“……你是打扰到我们了。”

慌乱使朝宛根本没听见秦斯羽的嘲弄,她始终在努力回想小本子上的内容。

生命值迅速减少,不得已,她咬唇紧贴季檀月,哽咽开口:

“对不起,惹秦总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嗯,季老师不要生气好不好?”

中途还卡壳了一下,因为没记完整绿茶语录。

秦斯羽脸色很不好,紧盯季檀月揽住朝宛的手臂。

刚想开口,就看见女人垂眼笑了一下。

季檀月揽着朝宛,一下一下顺着她发抖的后背。

像在为受惊的小鸟顺毛。

“怎么会呢?我没有生气。”

脑海里不断闪现的生命值警告停滞。

口罩被摘除,脸上狼狈泪痕很快被揩去,朝宛怔怔对上女人凤眸,一时竟忘记眨眼。

“因为,你来的刚好。”季檀月把她发丝理到耳后,柔声答。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520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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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嘲讽言语悉数堵在喉咙里。

秦斯羽看季檀月对女孩举止十足亲昵,张了张唇,最后却只握紧指节。

那种温柔嗓音,她从来都没有从季檀月口中听到过。

却可笑般地是对她曾经豢养过的替身说的。

“刚才不是说剧组有重要工作?”季檀月牵起朝宛的手,转身。

“走吧,带我去。”

朝宛依旧没从刚才的茫然情绪中回神,倚在女人怀里,轻轻点头。

生命值已经到账,可是她不理解,为什么季檀月和秦斯羽之间的谈话说中断就中断了。

她鲁莽插话,季檀月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朝宛。”背后一道无起伏的话音叫她。

季檀月蹙了蹙眉,握紧朝宛的手。

甚至不愿回头。

朝宛睫毛轻颤,垂头默不作声。

忘记了,秦斯羽还在后面。

“你是故意的,对吗。”秦斯羽声音转冷。

她还从没见过朝宛这副模样,楚楚可怜地钻进别人怀里,嘴上说着抱歉,话中却句句带刺,分明是在嘲讽。

“这和秦总没什么关系。”季檀月止住脚步,原地淡声回应。

“朝宛是我公司的人,就不劳您费心了。”

秦斯羽被她冷淡话音刺得心中闷疼,低头,没有继续开口。

面前的两人很快并肩走远,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给她一个眼神。

看见季檀月怀中侧头偷看,表情无措羞赧的朝宛,不知为什么,秦斯羽内心隐隐发坠。

大学时,朝宛也曾经这样看着她,在气氛暧昧时,不甚熟练地倚进她怀里,脸颊微微泛红。

她叫着自己的昵称“阿羽”,会害羞回应“我也喜欢你”,还喜欢偷偷在没人的地方牵手。

她说,“不要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啦,多陪着我就可以的。”

可是,《枕星河》试镜的那一晚,所有都变了。

没有理由,朝宛主动提了分手。

分手?

看见信息后,秦斯羽还有些不以为意。

包养的金丝雀而已,还天真地说什么分手。

直到所有联系方式都打不通,横店片场,季檀月开车来接朝宛的那一晚,秦斯羽总算发觉,那句“我们分开吧”似乎是认真的。

朝宛没有沿着她给的台阶下,甚至撕毁签约合同,不想与她扯上半分关联。

秦斯羽从来没见过这样不听话的金丝雀。

而且心中烦闷,朝宛竟然不知不觉勾上了季檀月。

凭什么江戏随随便便的一个刚毕业的学生都能赢得季檀月的青睐,而合作多次,季檀月却始终对她保持距离?

所以,饭局那时,秦斯羽心绪郁结,故意泄愤,存心看朝宛出丑。

却没想到,季檀月竟会及时赶过来,把朝宛接走。

从始至终,女人都没有看她一眼。

神情极其冷淡,平素礼貌性的笑容也怠于显露。

已经算做足礼节,但秦斯羽依旧觉得心中钝痛。

因为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说——

“朝宛以后会是我这边的人”。

自己不要的东西,心上人却当做宝物护在手心里。

朝宛算什么?一个长得好看的花瓶而已。

有时还分外不明事理,可笑地拒收她的礼物,只想换一些和她独处的时间。

秦斯羽不甘,约了季檀月见面,暗示朝宛被包养过的事。

能答应包养请求的会是什么人。

她想让季檀月明白,朝宛表面清纯可人,底子里只是最不入流的那种轻浮货色。

但后来,秦斯羽发觉,她完全赌输了。

“朝宛不是这样的人。”

对面,季檀月摆弄着咖啡杯耳,声音清淡:

“秦总有没有想过,朝宛……其实是真的想与那位金主认真恋爱?”

“她太笨了,所以,日后我会护好她的。”

似乎心情不佳,留下这句话,女人借故告辞。

而秦斯羽独自倚在软椅里,坐了许久。

回想起从前和朝宛相处的画面,她以为女孩那些羞赧无措的举止全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只为讨她欢心。

内心受用,却有些厌弃。

可是包养了和朝宛同龄的某个女学生后,秦斯羽才发现,那种内心悸动的感觉,她竟然许久都没有感受到了。

或许朝宛真的是笨拙认真的性子,把她随口烘托气氛的“在一起”,当成了初次收到的告白。

怔神的工夫,再向前望去,季檀月与朝宛身影早已消失在视野里。

秦斯羽沉默良久,转身离开。

季檀月是真的很欣赏朝宛。

而她,也在不知不觉间把那个稚嫩羞赧的女孩弄丢了。

回到片场时,《西川月》剧组已经准备收工返回。

坐上返程保姆车,朝宛在季檀月身边坐好,重新戴上口罩,绞着手指,有些惴惴不安。

她没想到绿茶话术会是这样的,秦斯羽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下来了。

所以,季檀月真的没有怪她吗?

季檀月将披肩墨发扎起,闻声望向她,很快读懂了朝宛掩藏不住的心思。

她唇角微勾,没有像先前那样安慰女孩,而是问:“不是说剧组有重要工作吗?在哪里。”

朝宛茫然了一阵,心虚移开目光。

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工作,为了吸引季檀月的注意力,她骗人了。

“说不出具体内容,失职。”季檀月垂眼看着她,“我要罚你。”

这辆保姆车是季檀月专用的,助理也已经被支开,除了司机外,就只有她们。

闻言,司机透过后视镜偷偷看朝宛一眼。

真可怜,做错什么事了,竟然能让平时温和寡言的季老师主动提出惩罚。

朝宛咬着唇,看女人似乎有些不开心,只好点头。

该罚的。

那本绿茶语录,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就罚你……”季檀月想了想,唇角扬起,覆在她耳边。

“像刚才那样,再撒娇一次。”

朝宛睁大眼,耳廓顿时染红。

“季老师……”她委屈朝旁边挪。

为什么会是这种惩罚?

难道季檀月喜欢绿茶?可是,刚才小本子里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她早就都忘了。

季檀月静静看着她,无声催促。

实不得已,朝宛只好咬着唇倚进女人怀里,有些束手束脚。

为了不让司机听见,她埋进季檀月怀里,声音很轻,糅杂委屈:

“季老师,我不是故意要说谎的,只是想见你……可以原谅我吗?”

看见季檀月和秦斯羽交谈,她的确有些难过。

想着,她用脸颊蹭了蹭女人衣领,像在赔罪。

头顶很久没有回应。

朝宛羞耻到不敢动,但因为害怕季檀月没有原谅她,只好悄悄抬头。

却对上了一双意料之外的微弯凤眸。

口罩忽然被拉下,唇覆盖温软,一触即离。

“嗯,的确是绿茶味的。”季檀月盯着朝宛逐渐泛红的脸,颔首。

朝宛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燥着脸,飞快逃离女人怀抱。

季檀月又骗她,好坏。

碰了碰唇,脸像是要烧起来。

这算什么惩罚呢?-

回到片场,稍微整顿了一下,后半场拍摄日程很快开始。

程楼坐在摄影机旁,看见一同前来的季檀月和朝宛,脸上神情了然。

趁朝宛去换戏服上妆,她转头问季檀月,“和好了?”

季檀月没有明确回答,神情却舒缓温和。

怀里仿佛还留存着女孩撒娇时的温软触感,她垂眼笑了笑,将杂乱心思压下去,安静看剧本。

从化妆间出来,朝宛受程楼示意,坐在殿内的床榻上。

说是先让她酝酿一下情绪,一会儿好入戏。

可朝宛却越来越紧张了。

她低头翻着剧本,大脑一片空白。

片场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搬动机器,架在床边,又装好录音设备。

不一会,季檀月妆造完毕,进场。

“紧张?”她窥见朝宛发抖的手,坐在床边。

朝宛低嗯一声,连声音都变得小了许多。

这场戏之前已经试着拍过了,是影向含云谢罪,反被诱惑的一场戏。

可她依旧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演好。

“好了,就位,先试拍一条,看看感觉。”程楼在背后喊。

朝宛迅速站起身,像被点名一样乖乖在旁边站好。

倒真像是个尽忠职守的小侍卫。

季檀月不动声色笑了笑,躺进床榻里。

趁工作人员忙碌准备的功夫,她撩开纱帐,示意朝宛过来。

“就像昨晚我们之间那样就可以。”季檀月看着朝宛,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朝宛脸颊染红,乖乖点头。

“或者,你可以把我们的位置调换一下。如果你是Alpha,想对我做些什么?”季檀月循循善诱。

说完,她垂眼,随意整理了一下亵衣衣襟。

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修长雪白的后颈肌肤倏然舒展,戏服下,精致锁骨半掩半露,展露在朝宛眼前。

配以女人墨发粉唇,掩映在纱帘床榻的病弱模样,朝宛有点心跳不稳。

分明是个Alpha,长相却比她还要勾人。

之前认不出季檀月的真实身份,一点也不怪她。

“懂了吗?”季檀月抬眼看她。

朝宛将头垂得很低,小声答:“嗯。”

头顶都快要冒热气了。

季檀月无声笑了笑,放下纱帐。

没有打板,程楼示意朝宛直接开始。

“直接从那个十秒拉灯镜头开始。”她想了想,“朝宛,到床上去。”

心跳陡然加速。

朝宛抿着唇,听话撩开纱帘,小心跪坐在女人身上。

纱帘重又放下,隔绝一切。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季檀月两侧。

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下不了决心做出第一个动作。

耳边很静,机位正在录制。

朝宛轻咬着唇,内心思绪反复纠缠,甚至不敢和身下的人对视。

众人围观,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

季檀月静静看着她,忽然,唇边扬起一抹弧度。

在拍摄组看不到的角度,轻捏了一下朝宛的腰窝。

“唔……”朝宛防备不及,手腕发软,就这样倒进了女人怀里。

四目相接,她却不敢出声,生怕说出的话被设备收音。

“可以。”帐外传来反馈声。

程楼回放了刚才的片段,“这个俯身,很自然。”

“……”朝宛咬唇,又羞又气。

季檀月怎么这么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留言鼓励我都有看,非常感谢,会认真写下去的,么么啾~

但是今天身体有点难受,只有三千了,抱歉,我试着明天日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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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刚才发呆了这么久,是想晚上被惩罚吗?”季檀月覆在她耳边。

热气萦绕,朝宛回神,慌忙撑起身,与榻上笑意柔和的女人拉开距离。

因为腰酥,还扑腾了好一会儿。

听到惩罚二字,她无措摇头。

“表现不错,一会儿开镜就以现在的感觉来。”外面,程楼不解风情。

“继续。隔着帘子,动作最好明显一些,老季也配合一下。”

“好。”季檀月回。

她望着含羞不语的朝宛,笑了一下。忽然轻牵起她没处安放的手,移到自己揉乱的衣襟上。

引着她的指尖,无声勾开合襟。

“朝宛,对我做些什么吧,假装。”

嗓音染上劝诱水汽。

因为太轻,没落到收音设备里,却清清楚楚飘进朝宛耳中。

耳垂迅速飘红。

朝宛睁大眼,睫毛无措垂敛。

似乎碰到了季檀月的肌肤,又暖又腻,像玉一样好摸。

她想,或许没人能拒绝季檀月。

如果她是Alpha的话,也一样。

“准备好了?倒数后开始。”程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好的,程导。”像是做贼心虚,朝宛立刻抽手缩回,装作认真答。

季檀月弯唇,笑意划过嘴角,开始阖眼酝酿。

一声拍掌打板。

忽然,朝宛整个人被女人紧揽住。

重心霎时失控。

这次有了防备,她双手撑好,发丝悉数散落。

视野里,一抹亵衣宽袖露出玉藕似的小臂,葱白指尖勾住朝宛领口,将她扯到眼前。

含云依旧是那副病态模样,可眼中却盛了潋滟水光,嗓音带着勾人疏散。

低柔话音擦过耳畔,仿佛燃了把温吞舔舐的火苗。

她要她……表明忠心。

以行动。

影是慌乱的。

因为经验不足,只知听命杀人,她从未体会过这等美人卧榻,温香软玉的场面。

更何况,在刚刚,她还妄图刺杀自己的主上。

但下一秒,她已经无法移开视线。

含云轻笑,长睫在昏暗宫灯下缀满阴影,忽地,指尖挑开衣襟。

对鸳月白亵衣袒露,任人施为的脆弱引诱。

一犟一笑,风情流露。

她说:“小东西,杀人倒肯,如今,却不肯了?”

影几乎呼吸停滞,愣愣盯着女子含羞双颊,还有几乎刺伤她眼的雪白肌肤。

素来在暗处摸爬滚打,虎口早已有了茧子。

这样的话,会磨破主上的肌肤的。

脖颈覆上滑腻。

含云勾住影的脖颈,倏然起身,对她失神表情似乎极其满意。

因情动而显出殷红的唇蹭过影耳廓,轻声吐露出两个字。

“……”

影觉得自己的心弦倏然绷断,连呼吸都迟滞滚热。

眼前融作模糊光影,她再也无法忍耐,听命办事。

粗糙指腹抚过女子脆弱脖颈,鲁莽的吻落下来。

香软仿佛浸透铜熏中的香料,激得影眼尾很红,匆匆吐息。

她的主上,正在由她取悦。

尽管府中一墙之隔就是驸马的居处,尽管她与含云身份悬殊,只不过是长公主府的一条犬。

但从女人覆在她耳边说出那一声“要我”之后,所有克制都被抛至脑后。

影是含云的犬,所以,自该听命。

“cut。”程楼拍掌。

朝宛枕在季檀月怀里,心跳匆匆,脸颊燥热,一时竟然忘了起身。

唇上的滑腻触感还在。

方才埋首在女人颈窝,晚香玉气息几乎将她淹没,很香很甜,不知不觉就做出了那些痴Omega行径。

后背被轻拍了一下,帘外传来轻咳声。

朝宛如梦初醒,捏了一把指尖,慌忙起身退开,神情窘迫。

低头望去,季檀月的衣领敞乱着,早已不复规整。

有一些是女人为了诱惑她自己掀开的,大部分还是朝宛入戏后无意识地去扯的。

“对、对不起,季老师。”朝宛垂头,很内疚。

“为什么要道歉?”季檀月也坐了起来,去理她刚才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有些杂乱的发丝。

“学得不错。”

朝宛听话地低着头,任由她整理,听见“学”那个字,窘迫别开视线。

发丝间,露出一只粉红耳廓。

“两位老师辛苦啦,补一下妆,我们接着——”

纱帘被撩开,场务拿着场板,视线探进来,话音却倏然卡住。

发觉季檀月若无其事从朝宛耳边放下手,朝她看过来后,场务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把话说完:“接着拍下一镜。”

刚才的氛围感太足了,她险些以为帐中含云与影的表演还在持续,是那种……事后温存戏。

季老师和小侍卫……CP感怎么会这么强啊。

场务脸有些热,捂着胸口把纱帘放下,拼命压制嘴角姨母笑。

希望她们不要下床,一直在这里演就可以。

捧着道具,途径摄制组,场务与某扛摄像机小哥错身擦过,互相交换迷之笑容。

她手指拍摄现场,“快去,不然错亿。”

小哥:“谢邀,早就嗑了。”

另一边,朝宛惴惴跟在季檀月身后,去看程楼的监视器。

画面里,病弱女人横陈榻上,眉梢眼尾风情流露,只看一眼就让人心头滚热,脸红不已。

而那个背对镜头的自己,只露出一截清淡侧脸。

不解风情、无动于衷,眼神有点钝。

像块木头。

“看出问题没有?”程楼偏头瞥一眼朝宛,“前半段你的表演太内敛了,心思全都藏住,观众又怎么能看出来。”

朝宛抿唇,认真答:“明白了,程导。”

监视器里的表现,就连她自己看,也有点难受。

有种火焰遇上冰山,倒碰一鼻子灰的感觉。

朝宛抬眼偷看季檀月。

谁也不知道,她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会做不出任何表情。因此,明明是看季檀月看得呆了,表现却是面瘫。

“来,老季,你陪她试一下。”程楼淡声说。

“朝宛,想象你是一个断粮十天的人,面前是香喷喷的糖醋排骨,还贴在你耳边不断诱惑吃掉我。”

没忍住,朝宛低头,扑哧笑出声。

季檀月手臂悄然环住她,默不作声,轻掐一下她腰间软肉。

身子一颤,笑立刻就收住了,朝宛抬眼,视野蒙上一层慌乱雾气。

旁边的花絮小哥无声拍下所有细节。

程楼没有注意到,继续补充:

“可是,这盘排骨很贵,你需要贷款才能买得起。朝宛,主情绪是贪婪渴求,但也需要演出挣扎,你试试。”

朝宛这次不敢笑了,低头遮住有些泛红的眼尾,“好的。”

她悄悄脱离季檀月怀抱,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抬头看向女人。

季檀月已经贴得她很近,凤眸揉皱春水,倒映着她无措脸庞。

朝宛脸又有些僵。

但这次努力压下本能,尽全力演出程楼表述的情绪。

在那时的影心中,会怎么想?

肮脏的犬,手上满是鲜血,本不该玷污出尘脱俗的长公主。

可含云本身的样子,早已诱得她口干舌燥,心跳难以自持。

抿了一下唇,仿佛在纾解燥热,朝宛与女人对上视线。似乎是看得痴了,眸子略睁,呼吸声急促。

也同样带了些无措。

这是她本身的性格,却很贴合影的人设。

季檀月依旧在垂头看她,视线流转,禁忌引诱。

眸中春水轻荡,潋滟动人。

似乎是满意于朝宛被魅惑的怔愣样子,她抵在朝宛耳边,呵出温热吐息。

“……要我。”

心跳骤然加速,朝宛眼神一瞬间迷离,埋进女人怀里。

像只撷取暖意的饥饿小狼。

无措悉数化为渴求,她迫不及待想一亲芳泽。

就这样在馨香怀抱里贴了许久,耳边一片寂静。

朝宛忽然从戏中抽离,回神,心跳忙乱,和季檀月拉开距离。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沉默看向这边,甚至,程楼抬眼打量了她一阵,也没有说话。

朝宛紧咬着唇。

怎么不说话?

……是看出来她和季檀月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了吗。

也对,同剧组的演员,哪有这么亲密的。

懊恼万分,自责没有掩饰好,全都暴露了,朝宛垂头,眼眶发热。

季檀月笑意划过眼底,打破沉寂,“别吓她了。”

耳边逐渐喧嚣,朝宛有些茫然,抬头,发觉几个年纪尚小的片场助理脸很红,想偷看她,又似乎不太敢。

耳边飘来被压低的话音。

“小朝老师好A!对,不是寻常那种,是奶气的忠心狗狗Alpha……”

“我心化了呜呜。”

旁边,程楼卡住的表情缓和起来,甚至带上了朝宛从没见过的吝啬微笑。

“很好。朝宛,这次,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影对含云的那种炙热情感。”

朝宛睁大眼,似乎是没料到会得到夸奖,脸颊徐徐飘上红晕。

她确认般地看向季檀月,发觉女人也在颔首。

后知后觉心中涌上欣喜,她垂头,偷偷笑了一下。

听见身边依旧在讨论她什么A不A的问题,朝宛有些不知所措。

影只是角色。而且,她是装的,季檀月才是Alpha。

“好了,记住这种感觉,再拍几条我看看。”程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朝宛嗯了一声,拍拍发烫的脸,让自己回神。

谁料,和某个扛着摄像机的小哥擦肩经过时,一道声音忽然传来。

“小朝老师,请把季老师亲到下不来床!你可以的!”

CP粉小哥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他跟组多年,见过不少次季檀月,但从来没见过女人对演对手戏的新人演员这么照顾。

还是AO组合,一点都不避嫌。

她们没在谈?谁信。

朝宛脸红支吾,可对上摄像小哥发光的双眼,不忍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走向床榻,撩开纱帘,季檀月正在里面等她。

朝宛吁了一口气,在床边小心坐了一个角。

谁料,背后突然响起话音。

“朝宛,是你要把我亲到下不来床吗?”一本正经的语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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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朝宛周身一僵。

她小心翼翼地扭头回身,发觉季檀月竟然真的是一副在认真问话的模样,更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不是的。”她垂头,嗫嚅开口。

只是剧本里这么写,何况,答应了摄影小哥,又不一定会真做。

拍戏而已,就连她和季檀月每次的事,也只是为了续命。

“很可惜。”季檀月看见朝宛窘迫模样,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那就只能换我来亲了。”

“季老师……”朝宛小声辩解,“你、你不可以亲。”

这场戏是影在上面,含云只躺着享受就可以。

说完,似乎是想到什么,她摸了摸唇。

何况,刚才嘴唇触及到的季檀月的肌肤,暖玉生香一样,惹人回味无穷。

把季老师亲到下不来床?

按照小哥说的那样做,似乎……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今晚,我们可以去你的房间,再试一下。”

季檀月躺在床榻上,忽然,伸手勾住了朝宛刚刚系好的腰带。

力度不松不紧,像一份暧昧暗示。

朝宛脸红垂头。

良久才应:“嗯。”

“各部门准备好,这次从最初的镜头开始。”程楼在场地里喊。

几声应和,设备就绪。

十秒剪影戏前,还有一段影刺杀含云反被擒获的戏份。

因为配角戏份占比不多,这段戏只为凸显含云疯癫背德的性格,倒比刚才注重氛围感的拉灯戏要好拍不少。

压在身上的重担减轻了很多,朝宛轻呼一口气,握紧匕首,潜伏在预设的殿外角落。

紧盯殿中轻纱掩映的床榻。

那里,是影尽忠近三年的主上。

也是她今夜奉密旨刺杀的对象。

冷意透过月光,逐步蔓延四肢百骸。影垂头望去,粗糙磨茧的手像筛糠一样抖着。

这双手曾经握着短刃,不知刺透多少朝中迂腐重臣的胸膛,从未颤过。

但今夜却要刺透含云的胸膛。

女子白衣胜雪,骨相纤细病弱,影几乎能想象出匕首没入她胸膛的声音。

不是闷响,只轻噗一声。

就如同斩断一根枝条那样轻易。

但不知怎么了,影的手,依旧在抖。

含云的殿太静了,几乎可以说是死寂。连平时的安神香都未点,更别提有宫人掌灯。

那一日,初入府,长公主在一众侍卫里病恹恹一指,竟挑中了她。

“小东西,你。”

自此,每晚,影都像今夜这样据守在含云的院落下,和着夜风入睡。

影从小径潜入殿中,掠过每夜休憩的狭窄屋檐。

手心溢出汗,匕首险些滑落。

下放密旨的人说,含云心如蛇蝎,www.youxs.org,扶持傀儡朝政,只为满足滔天欲望。

他还说,段县那场涝灾,她将赈灾银悉数挪作己用,大修奢靡宫闱,与男宠寻欢鬼混,置万千生灵于不义。

影惘然垂头,收紧手指,匕首冷硬纹路硌在掌心。

“你爹娘,可是应征修筑工事而亡?可那哪里是筑工事,分明是含云的敕令,昏庸到拿人去堵洪!”耳边回荡话音。

像被戳到痛处,影猛然抬头,眼中浮现不符合年纪的狠厉。

她一步步行至殿内榻前。

帐内,锦被掩映下,含云身影纤细骨瘦,一阵风就能吹散。

影咬着唇,高举匕首,对准帐中人影。

可手臂却像是僵住了。

殿外忽然下起夜雨,疏疏,疏疏。

思绪与旧时记忆交叠。

耳边雨声潺潺,竹伞下,消瘦的白衣身影屈尊从高处走来,蹲在她面前。

她递给她很多很多的肉饼,嗓音柔和。

她说,“知恩图报,你可懂得?”

那时的影不懂。

可现在懂得了,却选择恩将仇报。

身形抑制不住地颤抖。

影嘴唇微张,呼吸短促,眼中清明又混沌,正逐渐积蓄雾气。

她都在做什么?

床榻上的人面色如雪,甚至有些苍白,正不设防备地睡着,秀眉因病微微蹙起。

未曾报恩,她却要刺杀自己的主上。

心神动荡,逐渐脱力,匕首早已握不住。

忽然,手腕被制住,剧痛骤然传来。

掌心一轻,匕首易主。

榻上熟睡的人不知何时醒转过来,微眯双眸,神情浮现挥之不去的阴霾。

“……你想杀我?”

含云低嗤一声,墨发散乱垂落,月光下,苍白面颊妖冶如厉鬼。

影跌坐在地,仰头,怔怔望着女子,双眼失神。

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脖颈早被狠厉力度攥住,几乎扼得她窒息。

含云双眼浮上赤意,手劲极大,生生将她提起。

季檀月这次没有选择试镜时的呈现方式,她直接将朝宛拉到榻上,双腿跨坐,手背青色脉络紧绷,死死卡住朝宛脖颈。

“你想……你想杀我……?”

苍白的唇在喃声自语着,如同疯魔之人的夜半梦魇,唇角弧度愈发扩大。

与刚才熟睡的病弱模样判若两人。

氧气逐渐脱离,朝宛呼吸不畅,本能地去掰女人的手。

或许是正式拍摄,这一次季檀月用的力道格外足。

也让她身临其境地入戏。

季檀月睫毛低垂,笑容很深很柔,却神经质般地脸颊肌肉轻颤,愈发显出癫狂本性。

但就在她看见朝宛眼角通红,因窒息而泪光四溢的模样后,犹疑着,竟困惑地,缓慢眨了一下眼。

倏然,因暴起而血气上涌的面色凝固。

血色褪去,竟比刚才还要苍白,她双目圆睁,像看到极其可怖之物一样,唇轻颤不止。

在桎梏住的影身上,含云看见了幼时被施虐的自己,也看见了那张惊惶幼态的脸。

与今夜相似的旧时场景里,被紧紧扼住脖颈的,换成了她自己。

视野逐渐发暗发乌,她痛呼着,却发不出声音。

“……为何你要降生?”兄长神情扭曲,“母妃之死,全因你。”

含云摇着头,小脸乌青,奄奄一息。

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这一句话,所有人都觉得她生来就是个错误。

眼泪怔怔滚落,泅湿锦被,深重冷意涌上周身。

已过十余年,她成了大芸最尊贵的女子,坐享荣华,可还是会做这个梦魇。

“主、主上……”

脸颊忽然落上颤颤巍巍的触感,声音回笼。

身下的人面色苍青,已经有些失神,却依旧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抬手,艰难抹除她眼尾泪水。

“……不要哭……”弱到细不可闻。

含云像梦醒一样陡然收手,身子轻颤,唇色苍白。

她讽然勾唇,依旧流着泪,却将那个奄奄一息的弱小身躯强扯至眼前。

仿佛看见了幼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厌弃不已,却又极度贪恋。

可惜,那个天真无暇,未被人性的恶浸透的小含云早已死去,现在在面前的,不过是她养的一条犬。

影总算缓过气来,极度内疚,慌乱地去抹她脸上的泪。

“主上……主上……”像只呜咽的小狼。

含云静静看着,内心忽然升起一抹兴味。

这是她养的犬,还是最像她幼时的一条愚蠢的犬,天真又幼稚。

她忽然很想将这样纯洁的一张白纸揉碎揉乱,沾染污泥,引诱她就此堕落。

内心开始战栗兴奋。

就像那些人曾经对她做过的事一样。

生生毁掉一个人,滋味想必极其美妙,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赶着来踩她一脚?

“影。”她开口,声音柔媚。

小侍卫似乎是愣住了,鼻尖很红,与她四目相接。

含云揽住她,倏然,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解开衣带,放纵又荡然。

小狼般的人看得痴了,急促喘息着,埋进含云怀里,毫无章法地亲吻。

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她的主上。

她以为这是在赔罪,却早已经一步步陷入无法脱身的泥潭。

帐内,身形交叠,被褥如波浪般潮涌。

“好,卡。”程楼喊。

朝宛喘了一口气,依旧在戏中。

她抹去眼角泪光,从季檀月怀中起身,内心沉重失落。

不知怎么了,当被扼住脖颈,对上季檀月视线那时,就像心中压了一块大石似的,竟然身临其境地与女人共感。

憎恶、渴求、惊惶。季檀月的情绪在游移,却并不显半分突兀,硬生生将她拉入戏中。

季檀月阖眼,抹了一下眼尾。

衣领依旧有些乱,是被朝宛刚才扯的。

可这次,她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打趣朝宛,依旧闭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老师……”朝宛揪了揪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可以。”沉默的工夫,程楼已经将刚才的镜头重看了一遍,“准备下一条。”

朝宛抿唇,小心撩开纱帘。

她想再问问,还要拍多少条。

虽然明白程楼对作品严苛,但如果继续拍下去,她不知道要扯乱季檀月的衣服多少次。

就像刚刚,季檀月都不理她了,像是在生气。

“不想再拍了?”背后传来一道声音,略显沙哑。

朝宛回头,见季檀月眼尾有些红,但唇边依旧带着笑意,“小侍卫,已经厌倦服侍你的主上了吗。”

虽然是在打趣,可声音不同方才,似乎藏着很深的疲惫。

不知道怎么了,朝宛心中莫名一揪。

总感觉,这场戏对季檀月的消耗格外大。

季檀月不是因为自己总扯乱她的衣服而生气,那是因为什么?

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胆量去问程楼,朝宛只好又重新转回来,怔望着季檀月。

她像在戏中那样,去摸女人通红的眼角,小心翼翼地安抚。

朝宛明白,季檀月依旧没从戏中走出。能作出那种影响到她的表演,女人不知道将含云这个角色吃透到什么程度。

这场戏最后拍了很久,程楼才满意。

回去时,季檀月脸色有些苍白,在车上也一直抿唇望向窗外。

“季老师。”朝宛惴惴,“……你很累吗?”

“没有。”季檀月轻声答,“倒是你,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话,在房间乖乖等着。”

脸颊倏然涨红。

朝宛转过头,咬唇,没有作声。

看来是白担心了,季檀月还有心思想这种事。

她没有注意到,季檀月已经疲惫倚在后座里,双眼阖起,无意识地捏着腕上的珠串。

停药几日,包里的白色小瓶已经很久没有开封了。

未接电话里显示很多“戚医生”的来电,剧本里身临其境的文字,激起久违的躁郁心悸感。

回到酒店。

朝宛照例洗漱完,在床上温习剧本。

她的戏份已经不多了,临近杀青,几天后就要拍那场重头戏。

也是影受封镇守城楼,被挑下马的悲剧结局。

默念着台词,情绪全然被调动,沉入影的视角,悲怆又凄凉。

忽然,房门被轻轻敲响。

朝宛捧着剧本去开门,还以为是酒店每晚来送日用品的工作人员。

没想到,季檀月竟然在外面。

女人穿着丝绸睡衣,手里拿着剧本,甚至还自带了一个枕头。

微微歪头,“朝宛,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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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朝宛睁大眼,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可不容她思考,酒店走廊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季檀月没有躲避的意思,就在门口抱着枕头,歪头看她。

“说好了,今晚要到你这里对戏的。”

脚步声即将经过拐角。

朝宛心几乎要跳出来,咬着唇去够季檀月的手臂,将她拉进房间。

迅速关上房门,额头顺势靠在门上。

五秒钟后,她听见程楼和助理讨论剧组事宜,掠过房间的声音。

暗自松了一口气,朝宛转过身。忽然,一道阴影防备不及地覆了过来。

季檀月搂着枕头,将她扑在墙边,手臂圈住腰身。

温热吐息混着独有的馥郁花香,拂过耳畔,带来一阵酥麻。

没挣扎开,朝宛有些慌乱,“季老师……”

“不要动,让我抱抱。”

女人似乎极累,脸颊埋进她颈窝,或轻或重地呼吸。

周围良久寂静,但脖颈处传来的热度却逐渐积累,朝宛被晚香玉气息熏得思绪庞杂,脚踝有些软。

“季老师,今晚要正经对戏的。”没办法,她只好回抱住季檀月,小声唤。

“你要赶我出去吗?”季檀月声音有些低。

“可是,我现在不舒服,只想闻闻你的信息素。”

刚出浴,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女人像只打湿毛发的失落狗狗。

即将说出口的话都被季檀月占了遍,朝宛抿唇,最终还是没忍心赶她出去。

本来就因为拍戏消耗很大,只是拥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想了想,朝宛试着将后颈抑制贴揭开一小道缝隙,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

清甜的荔枝味冒出小头,试探地与晚香玉气息缠绕在一起。

季檀月果然像是舒服很多的样子,埋进她怀里,压制不住渴望一样,唇小心轻碰那片脆弱肌肤。

刚才还颓然垂落的尾巴,此时又欢欣地摇了起来。

朝宛喘了一声,觉得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

不能再继续纵容下去了,她咬一下唇,让自己清醒过来,从季檀月放松警惕的臂弯里逃走。

“季老师……我们还是先对戏吧。”她小声提醒。

季檀月抱着枕头,孤零零站在门边面壁,声音有点低落:“对完戏,可以继续吗?”

朝宛抿了抿唇,坐在床边,小声答:“嗯。”

明天还有日程,继续的话,也只能允许季檀月像刚才那样抱着。

或者……

她偷看了一眼状态有些不佳的女人。

像片场小哥说的那样,她来亲一亲季老师也是可以的。

季檀月听见她小声应下,唇微微翘起,抱着枕头走过来,放在朝宛床头。

接着,她竟然就直接揽着剧本,躺在了自带的枕头上。

望向朝宛,女人长睫垂敛,伸出臂弯,“你不躺过来吗?”

哪有这么对戏的。

朝宛脸颊羞红,仓促站起身,和床上诡计多端的女人拉远距离,“不、不了……”

为什么她觉得今晚的季檀月这么奇怪呢?

就好像……一只总想待在她身边的长毛黏人狗狗。

季檀月被拒绝,无声收回手,唇角抿平,表情有一瞬间的沉寂。

“那好。”声音也弱了很多。

朝宛纠结地搅了搅睡衣,看见季檀月这副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季檀月抬眼看她,忽然捧着剧本坐起来。

甚至还轻拍了拍旁边,示意她坐。

朝宛吞咽一声,觉得有些奇怪。

但还是没有怀疑,她小心翼翼地隔着一段距离,在季檀月身边坐好。

果不其然,女人又像刚才那样凑了过来,这次是从后面圈住她腰身。

“开始吧。”下颔压在她肩窝里,声音带了些疲倦懒意,“今晚的对戏。”

这样……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念台词。

朝宛不敢躲,只好强撑着发软的身子,翻开剧本。

“季老师,我们对这一段吗?”

“好。”季檀月点头。

墨发在她脸颊轻蹭几下,有些发酥。

朝宛咬了咬唇,心跳加快,却不得不装作专心致志模样。

第十三场,第三镜。

指尖点在剧本上,她轻声读出影的第一句台词:

“臣,拜见君上。”

影身着重臣规制的刺绣玄衫,跪俯在下,眼中俱是立于高处的新君。

看得痴了,几乎忘记平身。

曾经的主上,那个病弱清瘦的女子,成了殿上身披华贵蟒服,权势滔天的女君。

前一夜,影还在奉命为含云办事后爬上床榻,与女子春宵一度。

次日,含云便要册封她为大将军。

含云朝她走来,面目柔和,秾秀眉眼几乎夺去影所有心神。

“平身。”季檀月开口。

耳边拂过的温厚嗓音,与朝宛想象的别无二致,却因为过于亲密的距离,险些吹红她的耳廓。

朝宛抿了一下唇,心如鼓噪,无措地顺着剧本向下看。

影的处境,也刚好和她大差不离。

面前忽地伸来了一只苍白纤弱的手。新君竟甘愿屈尊俯身过来,将她扶起。

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心如擂鼓,触及含云手掌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像是融化在这一汪春泽里。

她站起身,因为欣喜,眼神显得愣愣的,始终无法从含云脸庞上移开。

“谢君上。”她声音甚至带了一丝极细微的颤。

为了掩饰几乎从心间喷薄而出的悸动。

含云笑意愈深,徐徐抬手。

身后顿时涌来鱼贯女侍,手举托盘,其上盛着大将军玉印与兵符,系着显眼红绸。

季檀月搂住朝宛,看剧本,读:

“素闻卿中正宣德、明恩守节。今特封护国大将军,赐黄金万两,即日镇守芸京。”

声音一如既往轻柔,夹杂勉励言辞。

但没有人知道,叛军临城,含云只拿影当成垂死挣扎的挡箭牌,将她不日抛至必死之局中。

就连影也不知道。

朝宛心中失落,将剧本继续看下去。

影没有将种种令人眼红的封赏听进耳中,更忽视了朝中众臣的庆贺声。

她只是跪在含云脚下,将额抵在地面,像条忠心的犬。

含云颁旨后即离殿而去,而影始终没有起身。

“臣领旨,谢主隆恩。”

她成了含云的大将军,所以,就算把这条命舍出去,她也会护好长公主的江山。

到这里,这一镜就结束了。

谁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回复:“没关系的。”

朝宛忙埋头看剧本,以为是自己遗漏了含云的台词。

可看来看去,也没找到这句话。

季檀月圈住她,忽然,伸手把剧本合上。

“所以,作为回报,小侍卫今晚要陪长公主睡觉。”

朝宛霎时反应过来。

之前的根本就不是剧本里的台词,季檀月又在逗她。

她羞愤垂头,“不可以,季老师……不是说好只……”

只对戏的吗?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季檀月带进了怀中,拥着斜躺在了床上。

修长手臂够来柜子上的遥控器,啪嗒一下,关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下四角的柔光小夜灯。

“这样抱着你,也可以继续对戏。”女人柔声答,

朝宛张唇,还想反驳,但后颈早就被湿软双唇蹭过,激起战栗感。

“季老师,你……”双眼蒙上雾气。

心中委屈不已。

季檀月都这么累了,还想着要欺负她,明明这次该轮到她了。

耳边忽然回荡起白天在片场,摄影小哥的那句话。

——请把季老师亲到下不来床。

越想越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朝宛在女人怀中翻了个身,按住刚才在她腰间不断作乱的手臂,试图将季檀月压到下面。

女人今晚精神不佳,或许也是没有存心反抗的原因,竟真让朝宛成功了。

可身处居高临下的视角,朝宛反而有些无措。

脸颊很快浮上一层淡淡粉意。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季檀月这么弱势的姿态,凤眸低垂,让人忍不住怜惜。

正当下定决心,要履行那个“亲到下不来床”的承诺时,唇忽然抵上一截指节。

“朝宛,不是说今晚只对戏吗?”季檀月面容隐在朦胧夜灯中,现出几分柔软。

朝宛猛然惊醒,窘羞直起身子。

她都在做什么,刚才又在想些什么。

正内疚的工夫,腰身忽地被揽紧。

视野再度颠倒,蒙上房间里略显黯淡的天花板。

“所以,我们就再对一次那种戏。”季檀月贴在她耳边,亲昵拥吻。

滚烫的吻落下来。

朝宛被亲得没了力气,连呼吸都漂浮发烫,哽咽哼出声:

“……骗子。”

分明那种戏码今天已经拍完了。

可是她都反驳不了,因为的确算是剧本中明明白白写出来的剧情,也算对戏。

“我是骗子没错,但,承不承认你是小笨蛋?”季檀月蹭过她哭红的鼻尖,柔声问。

连刚才的骗术都能上钩,朝宛愣愣坐在她身上的内疚样子,乖得她心痒。

来不及回答,话音已经全被堵住。

朝宛揪住被褥,沉在花香浓郁的软枕里,被搅弄得哽咽抽噎,视野虚晃成融化的奶油。

现在想来,自带枕头,完全是蓄谋已久。

而且,女人的体温似乎从之前的某一天开始就热起来了。

分明前世初遇时,手还像块冰,现在却几乎给了她被蒸笼熏蒸的错觉。

从哪一天开始的呢?

思绪转朦。

朝宛想起那一晚,她穿上简陋的小驯鹿服,做梦梦到季檀月说“不吃药”的时候。

沉在翻涌颠簸的海浪里,被翻来覆去地亲吻,之后也没了力气去擦拭,只好由女人来。

“好好睡一觉,晚安。”季檀月亲吻她的耳垂。

朝宛朦胧低嗯一声,窝进女人怀中,眼皮沉坠。

“晚安,季老师。”

时针走过两格,将近凌晨三点。

被褥动了动,季檀月悄无声息翻身下床,周身燥热,心脏砰砰。

情绪化搅得她完全无法安睡。

她回身去看朝宛,紧抿着唇,努力克制内心喧嚣的声音。

那些情绪用着她的嗓音,在放肆喊着“喜欢就去亲近”“她已经是你的了,所以,做什么都没关系”。

季檀月阖上眼,紧紧扣住指尖,勒出很深的痕迹。

但她不能。

痛意使得热意稍褪,她取出手机,给“戚”发消息。

[失眠整一周了,该怎么缓解?]

那边安静了很久。

没有睡意,季檀月就倚在墙边,耐心等待着。

二十分钟后,对面发来回复。

[又随便停药了。]

[对。]季檀月揉了揉眉心。

[最近都和她在一起,失眠好了很多,可是今晚始终无法入睡。]

[听说过耐受性吗?]那边回。

[吸毒者逐渐成瘾后,所需要的剂量越来越大,但获取的快感只会越来越少。]

[她就是你的瘾。]

季檀月怔怔看着冷光屏幕上的最后一行字,垂眼,神情莫名。

忽然,床上的被褥动了动。

朝宛没摸到旁边的人,有些慌乱,撑身坐起来,匆忙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

季檀月熄灭屏幕,走过去,把脸色有些白的女孩揽入怀中。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朝宛看向她,忽然,眸中闪现水光。

她勾住季檀月的脖颈,把自己送过去,笨拙地以唇相触。

“季老师,不要生气了……我、我亲亲你。”

在梦里,季檀月脸色苍白死板,半分血色也没有,只孤寂地蜷在沙发里,周身气息黯淡无光。

朝宛想着法地逗女人开心,却换不来哪怕她的一个眼神。

心中又慌又乱,还泛着疼。她只好出此下策。

因为,季檀月似乎很喜欢这样。

但很快,朝宛就意识到,现在,似乎并不是梦。

季檀月用着很重的力度,将她揽入怀中,湿软闯进,搅得她呼吸迟滞,浑身发热。

“……我哪里生气了?”她亲吻朝宛泪水浸透的睫毛,喃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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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朝宛安静了一会儿,眼睛睁圆。

迷糊劲过去,她才察觉到,现在已经是在现实中了。

但梦魇的余波依旧笼罩在心头,她甚至分不清楚究竟哪个才是真实,只好再度埋进季檀月怀里,用脸颊轻蹭女人胸口。

“……季老师真的不生气了?不可以骗我。”

刚好季檀月亲她的时候那么用力,或许还在生气。

朝宛想,除了之前不打招呼就逃走的事,她一直都还算乖,不会惹季檀月这么难过的。

女人似乎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都是笑着的,就连生气也是柔风细雨,虽然之后会很坏地惩罚她,但还从来没有像刚才画面里那样不理人。

看见女人周身如覆灰纱,失却生机的样子,朝宛没缘由地心跳杂乱无章。

虽然是梦,但如果主动亲近可以让季檀月重新开心起来的话,她是愿意的。

想着,脸又被细腻触感掰正,温柔地掠夺走刚平复的呼吸。

房间里很暗,遮光窗帘掩住窗外月色,两道浅淡呼吸声交叠。

朝宛顶着困劲,脸蹭过女人睡衣面料,看见季檀月正垂眼望向她,凤眸圈着一汪柔软春水。

“季老师真的不生气了吗?”朝宛被亲得有些愣,迷糊问。

季檀月和朝宛额头相抵,默然一阵,察觉到怀里的人出了一层薄汗,身子温软发热。

不知怎么,心中有些发酸。

她把人抱着安置在被褥里,掖好被子,轻声回应:“睡吧。”

还没有分清是真实还是梦境,朝宛忙掀开被子,拍了拍旁边,示意这里还有空位。

她想得很简单,很晚了,难过之后人也会累的,就该睡觉才对。

害怕季檀月又会陷入到刚才那种状态,所以还是她在身边看着比较好。

空气沉寂了几秒,有人掀开被子,躺进来,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季檀月喃喃。

怎么还有主动邀请别人一起睡觉的?

吐息擦过耳廓,朝宛身子本能地有点僵,却抵不过困劲,乖乖答:“……奶奶,还有爷爷。”

季檀月沉默了一会,“奶奶和爷爷,他们是怎样的人呢?”

她本不该打扰第二天还有早场戏的朝宛,可内心那团由着亲近燃起来的烈火却不允。

和戚医生的短短几条信息内容仿佛在心里扎了根,越抵触,就越是想要放纵。

毒瘾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戒除的,她想一直和朝宛亲近,想让女孩水润漆黑的双眼始终看着自己,软声回答自己的问题。

说话,交谈,亲吻,什么都好。

朝宛没有防备,声音逐渐低下去:

“他们对我很好……奶奶会把自己的珍珠项链拆开,放进小盒子里做奖励。”

“爷爷扎小秋千……逗我笑……”

季檀月轻抚着她的发丝,安静听着。

“爷爷说,难过不要紧,睡一个长长的觉,所有烦恼都会被小火车拉走的。”

“是吗?”季檀月心中一软,故意答,“可是我失眠了,没有小火车可以拉走我的烦恼。”

朝宛似乎有点着急,在被子里转了个身,把女人揽入怀中,“……那就这样。”

她在被窝里摸索,从旁边取来一截耳机线,小心翼翼给季檀月戴上。

轻车熟路地去搜索“轻雾”,然后点开某个指弹视频,朝宛仿佛炫耀自己的宝藏一样,悄声说:

“听了这个,很快就能睡着的。”

清澈柔婉的琴音顿时在耳畔盘旋,是《花海》。

耳朵上挂着另一只耳机,朝宛重新钻回被褥,窝进季檀月怀里安静听曲子,像是很熟稔的样子。

季檀月唇角微翘,直到朝宛呼吸发沉,快要把自己哄睡着之际,才不露声色问:“朝宛,你很喜欢她吗?”

她有多少个深夜,像这样听着自己的曲子入睡?

朝宛困倦,轻轻点头,“……喜欢。”

无意中发现轻雾竟然喜欢自己,所以为表礼貌,她也会喜欢轻雾的。

“之后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朝宛没有回复,像是已经睡着了。

季檀月无声叹息,轻轻将耳机从朝宛耳中取出,放回原处,抚过女孩紧密低垂的长睫。

原来她也会像自己一样失眠。

之后,要弹一些什么样的曲子哄她入睡?-

朝宛被赶早场戏设下的六点钟闹钟惊醒。

起床整理自己时,季檀月已经离开了。

但是枕头还没有带走。

朝宛纠结地捧着枕头出门,顶着小岁困惑的目光,恰巧碰上了一身半永久西装裙的郁云嘉。

郁云嘉神色匆忙,还在和电话另一头的人通话,接过枕头,深深看了朝宛好几眼,才颔首离开。

“季老师最近是有什么安排吗?”朝宛被盯得心虚,低声问小岁。

一般的事由助理出面就好,像郁云嘉这种公司执行层的人,除了开机那阵子外,没有很重要的事是不会频繁到片场来的。

提起这个,小岁可精神了,和她边走边说:“朝朝,你还不知道吗?季老师和阮柔老师她们要去外面取景拍摄啦,应该就是这几天走。”

外景?

朝宛停住脚步,问:“是去沙漠那边吗?”

拍整部片子的前后点睛部分,以及含云的死。

“是呀。”小岁小鸡啄米式点头,“今天好像已经在准备了,不出意外的话,朝朝你今天的戏都是副导演管。”

朝宛轻应声,走出酒店,上了接送车,“那我今天还能见到季老师……嗯。还有程导吗?”

单纯问季檀月很刻意,于是又加上了程楼。

“应该不能了。”小岁惋惜,“不过朝朝你和季老师这种借枕头的交情,她都没有告诉你吗?”

借枕头?

朝宛脸有些燥,忙摇了摇头。

可听到小岁的后半句话,心情却陡然低落下来。

告诉她?昨晚,季檀月什么也没有说,就连昨天拍戏为什么突然心情低落都没有向她解释。

金主完全没有义务和饲养的金丝雀事事报备。所以,行程不和她交代也是正常的。

“应该是安排太仓促。”朝宛垂眼,轻声说。

“没关系,反正我的戏份快要杀青了。”

杀青那场戏是在城楼附近拍,但算算时间,她拍完的那一天,季檀月应该已经离开影视城,去沙漠外景了。

到时,傅奚约好了会来影视城探班她。

本该高兴的,可想到季檀月不在,心中忽然有些空落。

尽管她根本就不知道,心中为什么会空落。

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稳,朝宛倚在座椅里,闭眼浅眠。

接送车驶到影视城时,曦光乍破。

清晨微风让人心情放松很多,今天的拍摄日程同样很顺利,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配角戏,也包含朝宛的。

卡了两三条,精益求精的副导演满意拍掌,示意这场戏过了。

戏服有些厚重闷汗,朝宛擦了擦额头,鞠躬后退到休息区,接过小岁手里的水抿了几口。

“朝朝。”小岁欲言又止,看上去表情有些奇怪,“刚才郁秘书来了,还要走了你的身份证……”

喝水的动作一顿。

朝宛想了很久,忽然有些慌乱,“她说原因了吗?”

小岁嘴角将翘未翘,良久才答:“没有诶。”

朝宛更慌了,没注意到女孩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连忙去翻通讯录。

却没找到郁云嘉的电话,发微信也石沉大海。

为什么会突然要走她的身份证?

她签约思锦时在性别那一栏登记的是Alpha,可如果郁云嘉拿到身份证,肯定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Omega的。

今早归还枕头时,郁云嘉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难道是已经怀疑她,想拿她的身份证去亲自验证?

向下继续翻通讯录,只有季檀月纯白头像的微信账号。

咬了咬唇,还是不敢直接问女人,朝宛按灭手机屏幕,没换衣服就想离开片场。

她要去找郁云嘉问一下。

背后,小岁把水杯放回桌上,喊她:“朝朝,你去哪呀?”

不就是用身份证去买一下飞西北外景的机票吗?她都猜到了,为什么朝朝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朝宛完全无暇顾及,只想赶快找到郁云嘉,掩藏住自己的秘密。

跑出片场才觉冲动,可心头的委屈慌乱逐渐蔓延,视野有些模糊。

她抹了抹眼睛,看见熟悉的保姆车驶入影视城,停在规定的位置上。

车门拉开,朝宛看见车里熟悉侧脸的下一秒就背过身去,想逃开。

却被身后一道柔软嗓音喊住:“朝宛。”

季檀月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不是即将要去沙漠拍外景戏吗?

朝宛负气般地没有回应。

脚跟却像是扎在了原地,不敢就这么直接离开。

她害怕,怕季檀月会用她的身份证来威胁。

头顶罩下遮阳伞阴影。

“中午太阳这么大,怎么在这里站着?”

季檀月立在伞下,安静看朝宛,唇角稍弯,身上深鸦青的薄绸长裙也晕染上一截明媚。

朝宛抿唇不答,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看她。

片刻过后,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只好低声答:“……季老师,我想要我的身份证。”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突然被这么威胁。

刚才在心中打的腹稿都没了踪迹,朝宛垂着头,对自己怂巴巴的性格很无力,眼眶也有点发热。

“好。”季檀月声音依旧很柔,“不过,现在先跟我走,有件很重要的事。”

朝宛心中一跳,咬住唇。

要走她的身份证,今天郁云嘉还来了片场,肯定是要谈正事了。

所以,是思锦想跟她解约?

鼻尖酸涩,朝宛低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她惹季檀月生气了吗,解约的话,那些续命的系统任务又该怎么办。

“和我一起回酒店收拾行李。”季檀月见朝宛愣愣的,摩挲她鼻梁上那颗浅色小痣。

“明天一早,飞善郓州,拍外景戏。”

手机嗡一声,收到航空公司班次通知的短信。

朝宛身子僵住,小心翼翼抬头,眼睛还是红的,看季檀月神情不似作伪,更加无措了。

“现在还想要你的身份证吗?”季檀月垂眼看她,唇角稍弯。

作者有话要说:

季檀月(某度搜索):养的鸟鸟总是笨头笨脑,怀疑我要抛弃她,怎么办?

采纳答案——“亲秃她。”

宝贝们我回来啦~

立下flag:日更到正文完结。

(如果没完成请尽情鞭策我,自信叉腰。

感谢在2022-05-2423:59:08~2022-06-282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十分脆弱的心、江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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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朝宛慌忙摇头。

可是她最后那场戏在横店应付一下就可以,没必要去拍外景的。

“上车吧,我们一起回酒店。”头顶传来柔软嗓音。

淡淡的焚香味从极近距离逸散开,很好闻,是季檀月平素的那一款香水。

朝宛不敢抬头去看女人会是怎样的表情,跑出阳伞阴影,匆忙钻进旁边停靠的车里。

和车里的人打过招呼,她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

刚才匆忙跑出来,傻傻置气的表现肯定都被季檀月看见了。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呢?

朝宛垂眼,心跳不听使唤砰砰作响,有对自己冲动的懊恼委屈,也有一些不真实感。

她要和季檀月去善郓州了。

隔着茶色玻璃,女人动作优雅地收了伞,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上车,坐在前排。

车驶往酒店方向,途中,司机透过后视镜打趣:“季老师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着鸦青长裙的女人稍稍回身,凤眸不经意地拂过朝宛脸颊,很快收回,却掩不住其中藏着的淡淡笑意。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却是老CP粉头了,从后视镜里捕捉到华点,嘿嘿一乐。

季老师心情不错,肯定是因为要和小朝老师一起去善郓州的原因啦。

朝宛不知道司机心中所想,却被季檀月拂来的视线惹得耳廓发烫,之前心中委屈也全然抛到九霄云外。

她把头埋得更低,想,长公主不打招呼就拿走她的身份证吓唬她,真的好坏-

回酒店后,朝宛受季檀月示意,走进女人房间。

匆忙跑出来,还穿着戏服,朝宛搅着衣摆,抬眼便对上了季檀月带笑目光。

“这么想和我一起走?衣服都来不及换。”女人俯身过来,为她整理了一下袖口。

朝宛握着郁云嘉刚归还的证件,咬唇,“不是的,季老师告诉我后才知道有这样的安排。之前、之前误会了……”

有些委屈,朝宛怔怔看着手里的证件,指尖摩挲着性别那一栏的“Omega”。

她还以为……季檀月是想拿身份证来威胁她。

季檀月动作一顿,轻声开口:“害怕了?”

朝宛鼻尖一涩,飞快垂头。

她的确害怕,不仅怕身份暴露,竟然还害怕起了季檀月因此要舍弃她、和她解约这种可能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季檀月的依赖正在逐渐加深。

原本定下的“续命”这道界限的范围开始向外延伸,直到昨晚,在梦里看见低沉倦怠的季檀月,她竟然会觉得很难过,想要去安慰女人。

可是季檀月又在想什么呢?

就连真正心情低落的原因都不肯告诉她,也没有打一声招呼,就拿走她的证件去买机票。

鸦青长裙身影无声走近,串着檀木珠串的细白手腕环过朝宛腰身,若轻若重的叹息拂过耳畔:

“我叫郁秘书取走证件的时候亲口告诉你缘由,她没有吗?”

鼻息间传来的焚香夹杂了清淡晚香玉气息,激得朝宛眼眶发热,在季檀月怀里摇头。

“是我没有特地强调,或许她忘记了。”季檀月搂着朝宛腰身。

檀木珠串硌在腰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可紧贴着的柔软触感又暧昧十足。

“朝宛,可以记住一点。我永远不可能用伪装成Alpha这件事来胁迫你。”季檀月的声音很轻,像汪春水,潺潺动听。

“就算你从思锦解约,或者……离开我身边,我也不会。”

“我不会离开的。”朝宛抬头看季檀月,表情有些焦急。

话说出口,对上女人探寻的视线,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燥红,小心翼翼垂眼,装作无事发生。

那句话,几乎是没有思考地就脱出了口。

而之前,朝宛并不认为她会一直待在季檀月身边,她只想以和女人亲近的方式换取生命值,活下来。

怔怔想着,脸上忽然擦过一道柔软触感。

啾一声。

“盖章。”季檀月抬起脸,垂眼看她,“不许抵赖。”

摸了摸脸,意识到刚才女人竟然不打招呼地亲了自己一口,朝宛睁大眼,脸一点一点烫起来。

不离开季檀月是为了续命,她只是不想死而已。

可是,这么想着,心跳却不听使唤地咚咚作响,聒噪又喧嚣。

季檀月没有作声,只是柔软又落下来。

这次是唇。

朝宛很快被亲得没了力气,倚在季檀月怀里推她,“季、季老师,我要回房间收拾行李……”

季檀月摩挲很久她的唇才抬头,眼尾一抹绯意,嗓音也变得有些沙沙的:“好。”

晚香玉气息馥郁,朝宛只怕再待下去又会发生那种事,脚踝发软,她还是努力钻出了季檀月的臂弯,向女人告别。

季檀月没有回答,安静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刚才情动的水意。

朝宛咬唇,转身去旋把手。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话音:

“朝宛,你不会离开这件事,要遵守承诺。”

朝宛怔了怔,轻点头,触碰脸颊,“好。”

不是已经盖过章了?

她转头,发觉女人眼底掠过一抹难言情绪。

像是坠入白夜,晦暗与希冀交叠明灭。

有些读不懂。

季檀月怎么会担心她离开的事,只要有合同,放她这样的金丝雀出笼就全凭饲主的意思。

心头涂抹一层黯然,朝宛抿唇。

她没发觉季檀月唇角微扬,正提着裙摆走近。

直到不动声色地再度将朝宛堵在玄关角落里,女人捻起朝宛一缕发丝,嗓音缱绻:

“等我们回来,就把这句话写进合同里,好吗?”

写进合同,就不能违反了。

晚香玉气息扑面而来,朝宛几乎要被熏晕,思绪也搅成一团。

她望着季檀月分外好看的凤眸,忽然察觉自己有些愣神,匆匆点头应声后,逃也似地拉开门离开。

回到房间,朝宛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失神落魄。

为什么会觉得,刚才季檀月看她的眼神,藏着一点奇怪的情绪?

就像……拍爱情电视剧时,导演要她表现出来的“喜欢”一样。

肯定是错觉,大概那只是对金丝雀的兴味而已。

季檀月是金主,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这只笼中豢养的取乐雀鸟-

次日晨,飞善郓州的航班由《西川月》剧组包机。

程楼带着她的御用团队先行登机,到朝宛跟随季檀月检票时,出发口已经挤满了消息灵通的站姐和送机队伍,闪光灯有些晃眼。

季檀月披着件黑驼绒长外套,压低帽檐,但并不掩饰对人群的善意,始终在颔首微笑,提醒不要拥挤。

朝宛跟在女人身后,垂着头走路。

因为清晨刚睡醒,她眼神还有些朦然,面对众人双眼发光的兴奋神情,先是愣了一会儿,旋即掀起礼貌笑意。

人群里飘出几道惊艳抽气声,闪光灯频率更高了。

季檀月步子微顿,借大衣宽袖遮掩,牵住朝宛的手。

甩开人流,她把登机牌交给工作人员,偏头问:“很困吗?到飞机上再睡。”

朝宛刚才本能摆出的礼貌笑容因为困意而收敛,不设防备地悄悄倚在季檀月身边,哈欠,“好。”

两人没入VIP通道。

送机队伍前列,某站姐匆匆翻了几遍相机相册,忽然,捂住发热的侧脸。

画面模糊,只是一闪而过。

构图边缘,两道身影亲密交叠,手牵在一起,不太明显的身高差带来仰视与俯视的落差。

朝宛阖上眼,微微抬头,而恰好季檀月在俯身看她,神情专注柔软。

角度奇妙地错落开,就像,她们在人群内虔诚地亲吻。

“……不会是真的吧?”站姐喃喃-

登机之后,吃过简单的早餐,朝宛陷入了沉沉睡眠中。

再醒来时,飞机已经落地,而膝头也不知什么时候铺上了薄毛毯。

小岁整理好一切随身物品,透过舷窗望向窗外,怔怔哇一声,“好美。”

善郓州此时正日头西沉,处于黄昏时分。

时间也静止在这极具粗犷美感的一刻。机场外,胡杨树枝条宽厚,仿佛在伸手触摸即将没入地平线的鲜红夕阳。

朝宛收拾好东西,与小岁下了飞机,坐大巴到当地的民俗旅店,将行李安置下来。

屋子不是很大,墙上也摆着一些民族挂件,朝宛坐在小床上擦了擦汗,问小岁:“这一路,怎么感觉剧组里的人少了很多。”

“的确少了很多哦。”小岁把手机消息翻给朝宛看。

“程导觉得刚下飞机这一阵正好适合拍剧本里的某个场景,就带着团队里的部分人先去啦,季老师和柔柔都走了。”

怪不得自从下了飞机,就没再见过季檀月了。

朝宛轻声答:“嗯。”

这里的天暗得要晚些,已经临近十点钟,才缓缓沉入夜幕。

和小岁一起填饱肚子后,朝宛捧着剧本,在小床上无所事事地怔神。

“小岁,程导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呢?”她问。

很晚了,可是旅馆里还是寂静一片,空落落的。

心中也不知不觉有些发空。

小岁摇头,“我不太清楚诶,以程导的性子,应该会拍到满意才回来吧。”

朝宛嗯了一声。

她想继续看剧本,却无法专心,文字根本不入脑海。

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来这里的游客很少,到了夜晚更是寥寥无几,小岁说的那个拍摄地点是沙漠深处,这么晚,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朝宛犹豫了一会儿,取出手机,点开和y的聊天界面,打了字,又斟酌删除。

[季老师,剧组什么时候回来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终于下定决心按了发送键,可信息旁边开始转起了小圆圈。

这里信号太差,好一会儿都没发出去。

小岁看着朝宛焦急的模样,再看不断转圈的手机界面,了然,“朝朝,咱们现在位置挺偏远的,手机没信号也很正常啦。”

她叹口气,“刚才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支付界面就转了很久。那个老板以为我要赖账,凶巴巴的,吓得我赶紧掏出了现金呜呜。”

朝宛动作一顿,“当地人很凶吗?”

小岁之前跟她说过,程楼是由一队当地的驼队向导领着去的。这么晚了,出事该怎么办。

总算,过了半小时,给季檀月的消息艰难地发送出去。

但始终没收到答复。

季檀月还在拍戏吗?

朝宛失落地将手机息屏,心中分外不安。

钟表转了两格,临近零点。

旅店外的装饰灯已经熄了,一直在房间陪她的小岁也困到眼皮打架,“朝朝,那我先回去啦,帮你关灯。”

啪嗒一声,房间归于黑暗。

旅店里的人似乎都休息了,朝宛也把自己卷进被褥里。

可是心情却无论如何都沉不下去。

季檀月怎么还没有回来。

迷迷糊糊阖上眼,却始终睡不着,朝宛翻开手机,那条询问的消息依然没有得到回复。

心中不安感逐渐蔓延。

朝宛戴好耳机,去播放已经缓存好的轻雾的指弹视频。

可盯着画面里娇憨拱着镜头的金毛狗狗,平素那种放松入睡的心情竟全都消散了,只剩下紧张与担忧。

忽然,手机震了震,纯白头像跳出来。

[y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

朝宛扑棱一下坐起来,睁大眼。

她小心翼翼地按下接通键,等待半秒,女人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中。

瞥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凌晨两点了。

“季老师……”朝宛拧开了床头的小灯,轻声唤。

是这个时间才拍摄结束吗?很辛苦。

她紧盯着通话界面,可是,自从接通后的那一秒画面之后,女人的脸庞像是定格住了。

屏幕下方一行小字[当前你的网络状态不佳]

朝宛懊恼地检查,发现自己的手机信号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一格。

到处在房间里找信号好的地方,甚至踮脚,可是画面就是不动。

别无他法,朝宛只好泄气地放弃,重新坐回床上。

借着昏暗灯光,怔怔地看女人卡在视频通话界面的脸。

虽然是静止画面,可却哪里都精致又好看,鼻梁高挺,睫羽低垂,像是一幅将睡未睡的美人画。

虽然角度有点死亡,是怼脸拍。

朝宛忍不住抿唇笑,想起刚才看的指弹视频里,用脸颊蹭镜头撒娇的金毛汪汪似乎同样是这个角度。

季老师……黏人的时候也真的很像一只温柔的长毛狗狗。

借着信号差,朝宛胆子大了不少,端详着视频通话界面的美人,轻声念:

“季老师,你很像一只狗狗。”

就是有时候会很坏,喜欢在床上欺负她。

忽然,静止良久的视频通话动了一下。

朝宛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画面里的女人已经调整到了完美角度,不再是刚才的怼脸死亡画面。

季檀月捋了一下发丝,垂眼看视频中愣愣盯着她的女孩,开口:

“还没睡吗?”

因为刚才说的话有些心虚,朝宛回答的语气吞吞吐吐:“嗯,有点失眠……”

看见季檀月没事,一颗心总算放下。

“我这边信号不是很好。剧组找到了临近的落脚地,已经歇下了。”季檀月笑了笑。

朝宛看见会动的季檀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存心结束通话,“太晚了,那、那我就不打扰季老师了。”

她熄了灯,借昏暗遮住脸上的窘迫,埋进被子里,小声说:“晚安,季老师。”

安静了一会儿,那边很快传来柔声回复:“晚安。”

季檀月不紧不慢地梳理好头发,支着下颔,盯着属于朝宛那边的一团漆黑。

趁着通话没有挂断,她唇角微微上扬,开口:

“所以,我真的很像一只狗狗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讲坏话被发现的小笨雀:QAQ……

第52章

脸像是要烧起来,朝宛飞快钻进被褥里,不敢听女人接下来的话。

她果然听到了。

手机落在被子外,熄灯的狭小民宿里透出一片白光,映出窸窸窣窣不安分的被褥。

季檀月没有着急,垂眼,唇角微扬。

良久,她才敲了敲桌子,用细微声音吸引来朝宛注意力,柔声说:

“怎么躲起来了?这一阵信号才好一点,我想看看你。”

朝宛在被窝里闷了几分钟,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蒸笼里熏过一遭,燥得不敢和女人对视。

“季老师,对不起……”她低头认错,声音细若蚊蝇。

季檀月不置可否,支着下颔盯了她好一会儿,险些让朝宛以为是真的生气了。

“你喜欢狗狗吗?”忽然,女人开口。

朝宛支吾着,偷偷瞥一眼视频通话界面,“喜欢的。”

刚才像被鬼迷了心窍一样,话不知不觉就脱出了口,可是她并没有说谎。

“那正好。”

通话界面中,朦胧光线忽然混进来一团雪白绒毛。一只品相貌美的萨摩耶进了画面,靠在季檀月身边,吐着舌头向朝宛微笑。

朝宛睁大眼,与突然入镜的纯白色狗狗四目相对。

“借宿的人家养着的,可怜巴巴地待在我房间不肯走。”季檀月抚摸萨摩毛茸茸的脑袋,看见朝宛一副愣愣神情,笑,“喜欢它吗?”

朝宛点头,看着对面女人与白毛狗狗温馨相处的画面,不自知地露出微笑,小声说:“很可爱。”

“汪。”萨摩嗲嗲地叫了一声,凑过来,像在好奇地打量着手机里的人影。

竟然把季檀月的抚摸都忘到脑后了。

“好乖呀……”朝宛心都化了,在界面外,脸红着用手去碰画面里的毛茸茸脑袋。

忽然,通话界面一暗。

光再度透进来时,角度已经又回到了刚才,季檀月垂眼旋开面霜盖子,开口:“好了,已经很晚,早些睡。”

朝宛不明所以。

但很快听见对面当地人语气略显抱歉的声音,那团白绒毛球也甩着尾巴和主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她有些失落,“好的。”

为什么不让她看狗狗了。

季檀月没有说挂断,朝宛只好就这么不自在地盯着画面看,看女人用指尖捻起乳霜,安静做睡前护肤。

看着看着,在沉默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子里太热的缘故,忽然和季檀月对视,她觉得脸有点发热。

让她看这么日常的事,总有种暧昧的亲密感。

像是……什么都准备好之后,季檀月就会如同在别墅里那样,将她揽进怀里,一同入睡。

朝宛咬了咬唇,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还是在拍戏的档期里,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对面,季檀月整理好一切,视线移至视频界面。

看见女孩一副困惑神情,脸微微泛红,她禁不住笑了一下,柔声开口:“在想什么?怪我刚才没有提醒你,刚才就可以挂断去睡觉了。”

朝宛乖乖点头。

困劲涌上来,而且季檀月都这么说了,她微阖双眼,轻声答:“晚安,季老师。”

那边安静了一会,旋即画面模糊。

像是有人将手机贴在了唇边,传来的声音清晰动听:“晚安。”

带着耳机,耳廓顿时滚烫起来,朝宛在黑暗中按下挂断键。

声音却似乎依旧在耳边萦绕。

从傍晚到深夜,担心的事总算告一段落,这一夜朝宛睡得很安稳。

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季檀月和白色绒毛狗狗挤在一起,发丝间长出了软软的耳朵,凑过来亲吻她。

那双凤眸中竟湿漉漉的,藏着很多委屈情绪。

好像在说:“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它?”

朝宛被吻得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挣脱开,又被扑了个满怀。

她只好笨拙地去回吻女人,小声说:“喜欢你呀,季老师……”

她看见女人身后的尾巴很快开始摇晃,心也不知不觉地柔软起来。

大着胆子去揉季檀月头顶的耳朵,却一不留神,被女人按倒。

季檀月像黏人的狗狗一样用脸蹭她,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盛着很深的眷恋,又迫不及待地来吻她。

直到将她弄得一团糟。

朝宛实在招架不住。

最后,她意识混沌地阖上眼,周身都是难以启齿的触感。

可还没有休息半小时,却忽然听见身边一阵嗡嗡响声。

朝宛迷糊着去摸,把定下的闹钟关掉,坐起身。

才发现睡衣下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而且……

窗外隐隐现出朝阳的暖绒轮廓,小岁揉揉惺忪睡眼,捧着两份早餐走进来,“朝朝,开饭啦。”

视线移到床上,她发现被子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人在里面打滚。

听见声音,顿时平静下来。

朝宛从被子里冒出头,头发现出几分杂乱,脸愈发红了。

“早安。”她小声说。

随便垫了下肚子,咽下杯中最后一口咖啡,朝宛听小岁讲今早的趣事:

“原来当地人一点都不凶!昨天我付款时不是以为那位大娘想逼迫我快点结账吗,原来是因为我听不懂当地的话呜呜,她是想帮我先垫上钱……”

朝宛笑了一下,“是吗?真好呀。”

不过她从昨晚就知道了,因为从和季檀月的视频通话里看见了可爱的萨摩,还有那户温柔的寄宿人家。

想着,刚才起床时眼前的场景正一幕幕复现。

朝宛咬了咬唇,脸颊温热。

可是……昨晚怎么会做那种梦呢-

简单搭置的木棚里,化妆师呼吸着干燥空气,给季檀月和阮柔补妆。

这场戏其实直到昨晚也没能拍出程楼想要的感觉,于是占用了第二天的些许行程,继续补拍镜头。

剧组人员长时间分居两处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有统筹提议把在民宿的人都接过来,据说又雇了一队骆驼向导。

季檀月低头,任由粉扑在脸上轻拂,沉默关注着手机消息。

屏幕上是一条消息。

[季老师,我们出发了。]

“大部队可能还得两个小时才到。”阮柔看女人格外注意消息,心中了然,笑着打破沉默。

“季老师,马上最后一镜,早些收工,然后咱们剧组一起吃顿汇合饭。”

就差没直说,“也和你现在想的那个人一起”了。

季檀月颔首,唇边蔓延弧度,没有作声。

场务打板。

影片最后一幕开始拍摄。

大历三十二年,李西川平定朝内逼宫叛乱,回归大漠。

重游故地,年轻女将军身上多出许多为誓死护卫大芸留下的骇人伤痕。

波谲云诡的政治旋涡,恐怕无人能全然抽身而退,就连一力扭转大芸衰败前调的李西川也不能。

身披布衣铁甲的女将军蹲身,在萧条无边的澄黄中,用粗粝手指捻起一缕细沙。

映入眼帘的景象早就物是人非了,可她依旧禁不住唇喃喃轻碰。

没人知道李西川这句无声言语的真正含义,因为这是她尚在狼群时习得的语言。

“我将永佑你的安宁”。

在两小无猜的那个夜里,她与皇女邂逅,共同沐浴在月色下,身后是净白沙漠与圆月。

小皇女偏头,认真听神情粗野莽撞的李西川不甚清晰地吐出这句话。

虽然听不懂,她还是那样认真听着,末了,眼睛完成笑意盈盈的月牙形状。

她说:“好呀,我们要做一世的好友。”

那时的小李西川根本不懂得中原话的含义,直愣愣盯着皇女看,一时竟忘了答话。

她听从本性厮杀、从未理会过人性的粗犷内心,头一次裂开了柔软的口子,淌出类似悸动的情绪。

李西川阖上了双眼,手无力地重落在沙面上,之前捻起的一缕细沙也融入荒漠。

她学会了中原话,也守好了她说的“家”。

可皇女却死了,由含云所杀。女孩再也不会笑着偏头看她,说出那一句“一世好友”。

李西川甚至不知皇女名姓,只知道大芸给她的身后封号——静昭。

“西川。”倏然,缥缈柔软的嗓音响起。

李西川怔住了,跌跌撞撞站起身,饱经风沙的双眸投向话音来源处。

这是她梦中皇女的声音。

静昭依旧穿着初见时那身荼白长绒袍,双眼澄净清透,从未沾染尘世淤污。

她微微偏头,笑意顿时盈满了双颊,“你来寻我了?”

李西川忙乱点头,抹了把脸,与女孩相望,嗓音喑哑,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究竟是梦,还是一切皆有转圜的终局?

“怎么不过来呀。”静昭如她记忆中那样,脸上浮现浅淡梨涡。

她微微侧身,声音也变得悠远:“你知晓么,它们在等你。”

女孩单薄身形后,逐渐,有诸多低矮的轮廓显现。

是狼,将李西川养大的狼群。

李西川仿佛脚下生根,牢牢站定。

她的视野里蔓延很多熟悉影子,但再也难以移开视线的,只是那个思慕良久的人。

静昭抿唇笑,伴着荒漠第一抹迫近月色,走上前来,与她并肩。

“你看。”她轻声说。

“我遵守我们之间的承诺了。”

一声羌笛月初斜,西风绕指故人归。

良久的安宁与沉寂,恍若终局。

可忽然,耳边一声嗤笑。

倏然,女将军平和神情变得紧绷,狼一般的眸子浸透寒意。

她看见,静昭半张脸隐入晦暗。

在女孩与含云近八分相似的脸上,纯粹笑意早已消散殆尽,取而代之扭曲又兴致盎然的神情。

就连细枝末节处的习惯动作,都陡然改变。

这是场美梦,也同样是场噩梦。含云与静昭不甚相似,却又过于相似。

迎接她的,究竟是记忆中无瑕的静昭,还是与她缠斗数年的含云?

还是说,现在的一切美好场景,全都是噩梦转场时虚妄的幻境。

铮——

一声清脆铮鸣。

李西川拔剑,面露狠厉之色,直直朝着含云刺去。

同时,荧幕落入无尽黑暗。

“卡。”

机位后,程楼颔首,“过了,很好。”

阮柔收回道具,朝面前女人微笑点头,“季老师辛苦。”

除了剧组人员,没有人知道季檀月会在影片里分饰两角。含云,以及只在片尾出现的成年静昭。

截然不同的性格,角色之间的过渡与陡然转变却丝毫不显突兀,甚至带动周身气质转变,让阮柔险些以为刚才面前出现两个人。

季檀月早已恢复公式化笑容,客套寒暄几句后,没有多说的心思,匆匆离场。

稍显简陋的外景片场此时有些喧闹。

闲着的人手忙上忙下,帮刚刚抵达的大部队从驼队中卸下行李。

其中就包括从骆驼背上被扶着下来的朝宛。

“朝朝,你还好吗?”小岁用手在朝宛眼前晃了晃,担忧她有些苍白的脸色。

牵骆驼的麦色皮肤小哥仔细观察,笑着说了几句当地话,小岁没听懂,经由旁边的人翻译才明白,“晕骆驼了?”

急得不知所措,小岁正打算把人扶着带到阴凉处歇歇,身边忽然被一道清瘦身影笼罩。

季檀月微微蹙眉,将脸色苍白的朝宛带进怀里,察觉到她身子发软发热。

“季老师,朝宛晕骆驼了。”小岁小心翼翼答。

朝宛双眼微睁,睫毛被泪水晕得软趴趴垂着,头脑发沉。

旁边又陆续走过几个搬行李的工作人员,没注意朝宛悄无声息的状况,倒是偷偷看了季檀月好几眼,热切讨论着:

“刚才那一镜的反转留白,太惊艳了……”

“季老师和阮老师演得真好,相爱相杀呜呜呜,我宣布我嗑到了。”

思绪清醒了些,却忽然听见这几句话。

朝宛抿唇,心中莫名有些空落。

“我看将军和长公主才是剧组唯一指定官方CP,爬墙了爬墙了。”

季檀月没有在意旁人的言语,只是捏了捏朝宛的脸,“睫毛在颤,晕骆驼这么难受,还想装睡吗?”

朝宛更委屈了。

她偏头躲开女人的触碰,声音还有点低弱,沙沙的:“……不难受了。”

睫毛依旧湿漉漉的,垂落下来,遮住眼底黯淡。

第53章

季檀月眉目低垂,看了朝宛一会,没多说什么。

“季老师,我看朝宛还是有些不舒服,现在太阳也很毒,不如我先带她去棚下休息?”小岁在两人外面急得团团转。

“好。”女人把朝宛扶进小岁怀里,颔首示意。

“辛苦你了。”

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脑袋也晕晕的,朝宛只好再度装睡。

她刻意把脸躲进小岁怀里,不想让季檀月看见自己的窘态。

好不容易骑一次骆驼,为什么会晕?很丢人。

而且,听见剧组人员赞扬季檀月和阮柔有CP感的那些话,她心中总有些不知味。

尽管朝宛明白,这种奇怪的情绪……是分外不应该的。

她还记得,上一世《西川月》上映后,季檀月和阮柔的CP火到出圈,剪辑视频层出不穷。

而影和含云之间又有什么呢?单方面的效忠,至死也不知被诓骗利用的悲凉结局,如隔天堑的地位。

就像,她与季檀月之间秘而不宣的包养关系。

朝宛阖上了眼,脸被燥热的风吹得有些疼,眼眶也很酸涩。

她昨晚那个梦,都在想什么。

目送小岁揽着朝宛离开,季檀月在骆驼旁边站了一会,像在想事情。

牵骆驼的小哥神情憨实,热情地用当地语和她交谈。

有向导笑着翻译:“小姑娘特别着急,被颠得难受也不肯下来,就是想快点到这里。”

季檀月轻声问:“您和我们剧组同住一家旅馆吗?她……”

向导点头,“是啊。昨晚她看你们很晚都没回来,总是下楼到门口去看,还有刚才扶她走的那个小助理也是,一直在和别人打听。”

季檀月不易察觉地垂下眼。

良久,才答:“好的,谢谢您。”

身后,助理撑伞过来,还拿了瓶水。

“季老师,去那边阴凉的地方歇一下吧,这边的戏算是拍完了,等天一暗,江副导说我们一起来个篝火晚会!”

季檀月唇稍勾,接过伞,“知道了,你先去吧。”

“对了。”她补充道,“这边应该是有几户当地人家,你去看看可不可以煮一些姜水。橘子杨梅之类酸的水果也可以。”

助理困惑不解之际,听见季檀月继续说:“朝宛有些晕骆驼。”

扑哧一声没忍住,助理差点笑出来。

小朝老师这么可爱的,竟然还晕骆驼。

她把活接下,还想再补充点什么,却见女人走到一旁搬行李的工作人员身边,给他们遮出一片阴凉。

小姑娘们还在暗戳戳交换嗑CP感想,见本尊来了,也有些束手束脚。

季檀月朝她温和笑了一下,“辛苦了,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们。”

工作人员小鸡啄米点头。

身后的助理也来了兴致,想听清季檀月要问什么问题。

“爬墙……是什么意思?”季檀月认真开口。

空气有几分寂静。

刚才接话的小姑娘支支吾吾的:“唔……嗯,就是……”

这怎么解释?

助理捂嘴掩饰笑意,转身离开。

还是第一次见季老师对这类东西感兴趣,算是……老干部学习粉圈用语第一现场?

“就是……红杏出墙?”小姑娘绞尽脑汁,总算想出来一个答案。

她在心中唾弃自己,明明之前在影视城还对小侍卫和长公主嗑生嗑死,这才几天,又被飒美将军蛊惑了。

季檀月若有所思。

爬墙原来有这种含义?

她总算明白朝宛为什么看上去恹恹的,不理人了-

今天的拍摄进程很顺利。到了黄昏,篝火晚会在剧组众人的热切期盼下如期举行。

在落脚人家不远处摆上了火盆和烤架,还有新摘的葡萄和提子。

当地人本就善舞,在夜幕刚临时,如约用当地的热情舞曲引燃了气氛。

朝宛坐在人群外的木棚下,手里捧着一壶晾凉姜水,脸色依旧有些白。

空气里飘着肉香,人群中身穿民族服饰的舞娘摆动腰肢,像画里走出来的异域美人。

人群一层围着一层,可朝宛很快就找到了身披长绒大衣,安静落座在篝火一角的季檀月。

她在喝当地人家自酿的酒。

举杯时动作十足优雅,修长脖颈随动作稍扬,喉骨微动,酒徐徐见底。

如果让朝宛喝,她是不会这么从容的,估计只沾一点就会醉晕,比晕骆驼还难受。

盯着手里的姜水看了好一阵,朝宛取了一个杨梅含进嘴里。

心也不知不觉地发酸发涩。

她看见篝火映亮的范围内,季檀月和阮柔四目相视,眼底都蕴着柔和。

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

“大好机会,听说阮老师学过民族舞,给我们来一段?”有人起哄。

“季老师不是也会古琴吗,这儿正好有!”

朝宛在外围安静看着,闻声,忽然站起身。

她和旁边吃肉正欢的小岁说:“我困了。”

小岁一脸茫然,还是拿了大衣给她披上,“好,今天也挺累的,那我们回去休息呀。”

朝宛抿唇,将篝火晚会的热闹抛至身后。

趁小岁忙着整理东西,打包肉串的工夫,她把角落里的一瓶酒藏进了怀里。

晕骆驼晕了半天,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她想,季檀月都能喝,她有什么不能的?

旁边的人看见女人拢了拢大衣,站起身,有些讶然,“季老师,不再多玩一会?”

“有些累了。”季檀月颔首,“明天是场重头戏,想保持状态。”

阮柔反应过来,一瞥,远处果然没了朝宛的影子。

她笑着打圆场,“让将军跳舞,长公主奏乐,你们还挺敢的呀?”

众人话题很快被转移。

季檀月离开篝火旁,走到外围,发现棚下摆着一壶喝了大半的姜汤。

人却不知所踪。

季檀月思索了一阵,离开原地,去今晚借宿的人家找。

这户人家都去参加夜晚的篝火宴了,因此屋中很空荡。

她踏上木质楼梯,忽然,一团雪白绒毛跑过来蹭着她的小腿。

是昨晚那只萨摩。

萨摩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围着她转圈,接着又窜上几节楼梯。

季檀月了然,就这样一路跟着狗狗上楼,很快看到了一间敞开的客房。

空气里正逐渐醇厚的酒的气息,让她觉得很熟悉。

稍稍蹙眉,她推开房门。

被子揉得杂乱,桌上摆了个空酒瓶。

朝宛蜷缩在床上,或浅或重地呼吸着,脸染上酡红,双眼微阖。

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贪喝过多酒,晕到坐不稳。

季檀月回身把门关好。

萨摩被关在外面,尾巴委屈地甩,盯着她看,叫了好几声。

季檀月没有多加注意。

她目光落在地面一枚皱巴巴的抑制贴上。

视线逐渐上移,直至将朝宛雪白薄红的脖颈尽收眼底。

因为喝醉,所以揭下了抑制贴,荔枝的清甜气早已逸散到房间每个角落。

“头还晕吗?”季檀月垂着眼,就站在门口问。

心中燃起一团温吞火苗。

刚才的酿酒度数不是很高,可只是站在这里,酒气糅杂甜意,像是也要把她熏醉似的。

朝宛迷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

她微睁开眼,果然发现门边站着一道影子。

不过,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她亲近,不自觉地就乖乖答:“不晕。”

她摇摇晃晃地撑着坐起来,手去够桌上的酒瓶,倾倒后才发现没了,有些失落。

抿了抿唇,小声说:“……甜的,怎么就没了?”

季檀月走过去将险些滚落在地的酒瓶扶正,看了朝宛好一阵。

慢慢地,伸手把后颈抑制贴揭下。

“朝宛,剧本都看熟了吗?”耳边一句柔软问话。

“看熟了。”朝宛点头,语气有些低落。

“有不懂的地方吗?我可以教你。”

说话的人周身正徐徐蔓延柔缓花香,翩跹诱人,冰凉气息无声消解酒醉后的不适。

朝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周身发起热来,几乎本能地贴近那个方向,直到脸埋进女人柔软毛领里,“热。”

“这是剧本里的问题吗?”女人依旧没有回身,声线却有些不稳。

怎么不算呢?

朝宛有点委屈。

她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剧本里,影会轻易恋慕只是随手施舍的含云,为什么看见季檀月和别人对戏谈笑,她会很难过。

“我不懂……”朝宛失落重复,声音很轻。

视野被细腻肌肤蒙住,紧随其后,下颔被抬起。

唇角处落了一个很轻的吻。

“那……我来教你。”耳边回荡柔软嗓音。

窗外人声喧嚣,篝火相映,荡得月光与沙漠摇曳暖光,恍若情人低语般暧昧。

不知道什么时候,视野一片杂乱,混着醉后本能蔓延起的水雾,连头顶的灯都被遮住,忽明忽暗。

朝宛只觉领口透进凉意,有些茫然。

她轻声问:“为什么教戏要到床上?”

没有人回答。

纠缠的发丝与逐渐馥郁的花香一并涌来,不复刚才的隐忍试探,唇被热情而莽撞地闯入。

她尝到了女人口中带着甜意的酿酒味道。

像是被引诱,又像是想借由这种滋味暂时麻痹整日的失落与委屈,朝宛主动凑过去,仔细品撷。

却被越拉越深。

女人分毫不提话中的“教戏”,却让朝宛有种错觉,落在身上的每一个吻,都像是问题的笃定解答。

“季老师……”朝宛哽咽着唤。

酒意散了一些,她认出了女人,可是头脑却愈发混沌。

尤其,在这种情况下叫“老师”,含义模糊不已,更添几分羞耻。

“喝醉的小笨蛋。”

一切都潮涨潮汐过后,有人贴在她耳畔,开口:

“想教你明白,从始至终,我都在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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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这种事也需要教吗?

朝宛被亲得迷糊,想逃离身边几乎将她淹没的晚香玉浪潮。

可惜又被揽了回来,背后抵着柔软。

“我不会再爬墙了。”季檀月搂着她,忽然轻声补充。

“……”朝宛在黑暗中睁眼,眼睛显得湿漉漉的,“?”

她有点没听懂。

但旋即就推断出来,季檀月曾经是爬过墙的。

难道她也认为,和阮柔前辈捆绑CP才是最佳选择吗?

明明之前还说过喜欢她这个小侍卫来着。

摸了摸重新印好齿痕的后颈,有些委屈。

“要杀青了,明天拍我们的最后一场对手戏,有好好背过台词吗?”背后,女人又恢复了平时的语气。

“背过了。”刚才的亲近并未让朝宛心情好一点。

她蜷了蜷身,把自己缩成一团,尽力避免季檀月的触碰。

说是教戏,却在众人围着篝火欢笑的夜晚和她做这种事。

酒醒之后,所有的事实都明晃晃摆在朝宛面前——www.youxs.org。

想念她,也是因为想要这样吗?

窗外已经恢复平静,晚会结束了。噼啪几声,篝火摇曳光线熄灭,喧闹逐渐转为沉寂。

“洗过澡后早些睡,我先走了。”季檀月将朝宛搂在怀里温存了一会,坐起身,披上外衣。

朝宛垂头坐起身,余光看见女人把窗边帘子遮好。

严严实实的,就像要掩盖住她们不可告人的这一夜-

第二天的戏排得还算松,在下午。

朝宛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午餐后就赶往拍摄场地,任由化妆师妆造,默背剧本的台词。

这场戏她的台词不多,因为前面大段都是季檀月一个人的“双人戏”。

设定里,含云与皇女静昭相貌有八成相似。最终的政权漩涡中,静昭被囚禁起来,受尽含云折辱,最终因扼喉灌下毒酒而死。

而季檀月需要同时饰演这一镜的含云与静昭。

妆造之后,朝宛到拍摄场地。

含云毒杀静昭这一场戏已经开拍,伴着机器运作的嗡嗡响动,全场井然有序。

这一阵子应当是刚结束静昭镜头的拍摄,女人褪下破旧染污的戏服,由化妆师洗去之前的妆面,重新造型。

余光瞥见朝宛走入后场,她唇角微微扬起,露出浅淡笑意。

朝宛有些不自在,想起昨晚的事,本能避嫌,局促转回身去。

“季老师好敬业,程导都说可以过了,硬是多拍了八遍。”录音师叹气,“下巴都被捏红了,肯定疼,化妆师也得费不少心思遮。”

心中陡然一滞。

朝宛咬了咬唇,又转过去偷看季檀月。

可这一会女人已经背过身去,垂头由化妆师上妆,再也看不清表情。

“季老师、季老师……?”化妆师给季檀月铺完粉,想再补一下睫毛,却发现女人始终低着头。

“抱歉。”季檀月很快回神,配合地略抬起眼。

化妆师补好妆,有点奇怪。

“可以了,试拍一条。”程楼举对讲机。

季檀月示意已经准备好,场记一声打板。

帘帐掀开一角,镜头徐徐推移,由影的视角展开叙述。

女子身着紫襟凤袍,于矮几一侧跽坐,垂头时露出的后颈雪一样白,却透露几分病态。

含云从前甚少着这样华贵的颜色,可自篡位之后,日夜寻欢作乐,总算露出本性。

她把玩鎏金酒壶,就像爱抚曾经榻上宠眷的鬓角一样温存。

声音也是养尊处优的倦懒:“阿囡,你来了。”

对坐的应是静昭,她双手被粗绳索紧缚,因长年受辱,眸光失焦,脸色惨白。

含云兴味阑珊,自斟一盏,徐徐推至桌对案,“饮下罢,你这副样子,叫长姐着实疼惜。”

不知听静昭说了什么,女子神情陡然一转,唇角高扬。

“自然。待阿囡这场宴饮毕后,长姐就与你一同去迎将军。”

在何处?

像是听见这天下最好笑的话,含云笑容愈深,逐渐俯身逼近对方,红唇轻启:

“……忘川。”

良久沉默。对戏的人念出静昭惧怕哀求的台词,顺势碰倒桌上酒盏。

酒液蔓延。

含云垂眼看自己的袖袍被泅湿,振翅欲飞的凤颓然陨落,就像在昭示什么。

静昭竟要忤逆她?

她微眯双眼,忽然低笑出声。眉目阴沉与唇边弧度同时浮现,扭曲癫狂。

陡然提起注满鸩酒的金壶,狠捏住静昭下颔,双目泛起赤红血丝。

强行将毒酒灌入女孩口中,分毫不顾指尖沾湿,愈挣扎,愈显兴味。

“为什么不听长姐的话……?”含云低语,指节用力到泛白,“静昭就该好好听话的。”

阴影笼罩下,瘦弱身躯双眼含泪,慌惧挣扎着。

不多时,毒性发作,她逐渐停止了动作,双眼紧阖,口鼻流血,没了生息。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认为你得天护佑,自幼便能预知天象。阿囡,那夜荧惑守心,你说我并非灾星,不及我腰身高,却张臂护我在后。”

含云低笑一声,轻飘飘拎起酒壶,将剩余的酒淋在紧阖双眼的静昭脸上。

“长兄宠你、父君偏心于你。世人皆说你心性纯善,也难怪那狼窝里钻出的将军肯赴汤蹈火,为你护好大芸。”

“而我都有什么?所有人都希望我去死。”

像是不饮自醉,含云在殿内虚晃周游几步,最终还是软倒在静昭身边。

她抚上女孩脸庞,力度依旧温和,如同对待熟睡的稚童。

“就像你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当啷一声,死寂氛围被打破。

“谁。”含云眸光顿厉。

“cut。”程楼点头,“这条过,准备下一镜,朝宛去候场。”

季檀月站起身,望向监视器后,“抱歉,情绪不是很到位,可以再来一次吗?”

程楼难得沉默,没有答应这个要求,“你休息一下,给朝宛一个表现的机会。”

从早上七点一直到下午,除去吃午饭的时间,季檀月几乎没有休息,一直在拍摄。

她和季檀月认识多年,知道女人的癖性,这么拍下去肯定会出问题。

剧组因为这句话掀起笑声。

朝宛原本还沉浸在季檀月的表演中,怔怔站在场外,忽然被提及,神情茫然。

抬头,忽然与场地中央神情微哂的女人对上视线。

“好。”季檀月听见朝宛的名字,表情不知不觉软下来,“那小侍卫去准备吧。”

身边的人调侃了好几句,朝宛匆忙点头,脸有点燥,忙跑去帐外候场。

与季檀月擦肩经过时,她忽然想起之前工作人员的话,止住脚步,“季老师,这里还疼吗?”

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脸红害羞,却认真发问,季檀月不禁升起逗弄的心思。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种想法从哪里来。

她垂下眼,用擦净的指尖轻挠了一下朝宛的下巴,接触到的皮肤又嫩又温。

朝宛像被吓到一样,本能缩了一下肩膀,旋即飞快后退。

原本关切的神情也不见了,睁大眼,一副受欺骗的样子。

“长公主干什么呢?”有人眼尖起哄。

刚才的亲密举止被旁人尽收眼底,朝宛心中莫名慌乱,害怕和季檀月之间的关系也被看穿,忙跑出帐外。

拍摄现场,季檀月收回手,顺势捻了捻,唇角翘起。

程楼心里一沉。

她很久没见过季檀月这种神采奕奕、不知疲倦的样子了。

上一次见到女人这样,还是在金穗奖颁奖典礼之前。

可惜,影片获奖后,季檀月状态一落千丈,半年没有任何消息与行程,仿佛人间蒸发。

程楼叫来在一旁忙碌的季檀月助理,“小林,季檀月她最近作息怎么样?”

助理想了想,“季老师状态挺好的,就是……睡眠有点少?今早五点敲门的时候,天都没亮,她已经醒了,这几天都是这样。”

“可以开始了吗?”声音打断思绪,季檀月已经就位,在矮几旁像是等了很久。

程楼看了她一眼,蹙眉,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她叫场记:“打板吧。”

影躲在外面,亲眼目睹含云毒杀皇女,心中惊惧,不慎将袖中匕首掉了出去。

她还是头一次见含云杀人。

亲手毒杀自己的妹妹,狠厉且不留情面,与平素病弱姿态大相径庭。

帐内冷声乍起,影只得现身,跪倒在帐内,声音发着颤:“……主上。”

脚步声临近,视野里是泅湿的凤袍下摆。

顺着望去,含云今日特地盛装,红唇微翘。

美得动人心魄,叫影看呆了眼。

“静昭妄图行刺本宫,赐毒酒。她不肯喝,本宫只好亲自喂饮。”

女子早已发髻散乱,衣着因刚才的灌酒挣开些许,有些不雅端,举手投足却不紧不慢。

影全然乱了心神,急促问:“主上可曾受伤?”

纵使在帐外只窥见含云逼迫静昭饮下鸩酒的场面,可她无条件信任女子的所有话。

含云眼中掠过一抹兴味,揉了揉细白手腕,“很疼。”

影神情微变,慌张起身,把女子柔荑牵过来仔细打量。

的确有些发红,落在娇嫩肌肤上分外明显,湿润微凉,还沾着鸩酒液滴。

揪心不已,她咬紧牙关,握紧袖刃,向静昭所在的矮几旁走去。

长公主怎可被这种人所伤?死不足惜。

她定要为长公主讨口恶气。

忽然,有人从后面扑过来,一截指节抵住了唇。

含云覆过身,吐息吹拂而来,熏得影有些飘飘然,“杀具尸体作甚?怎么总想些血气重的事,将军。”

影浑身都酥了。

长公主叫她将军。她是长公主亲封的大将军。

“在你出征前。”几乎贴着耳畔的柔声细语,“我们……该做些别的事。”

匕首掉在地上,影嗓音轻颤,夹杂隐秘期盼,“何、何事?”

腰带不知何时被勾得松垮,含云眼波潋滟,主动靠入怀中,唇抵在她颈边。

影整张脸都红透了,吐息滚热,想迫切偏过头去品撷那瓣柔软。

倏然,她察觉到细腻指尖点在嘴角,带着点凉意,止住她动作。

含云嗤笑,慵懒道:“为我舔干净。”

周身一颤,冷意蔓延周身。

这只手是沾过鸩酒的。鸩酒入口,纵然只是一滴,也会即刻毙命。

长公主要她死。

影回头看含云,从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杀意。

可惜背后拥来的暖香温玉早已动摇影心神,她无法思考,未经犹豫,仔细亲吻含云的手。

就算死又如何,为长公主而死,她是愿的。

手忽然抽离。

“真听话。”含云神情满足,柔声叹。

她扳过影的脸,“不过,本宫怎会毒杀自己的大将军呢?”

影只来得及看清自己映在含云眼中的痴愣神情,唇已贴上一瓣柔软。

含云缓缓拉开自己的衣襟,嗓音糅杂暗示:

“是……这里。”

影难以自控,将人压倒在矮几上。

人影交叠,滚在遍地狼藉的帐中,玉肌娇吟,旁边便是静昭泛冷的躯体。

堕落而背德。

迷离之中,含云偏头看静昭,勾起一抹潋滟嘲弄的弧度。

“卡。”

程楼举起对讲机,面上表情稍显意外,“很好,朝宛表现也不错。”

这一镜只是隐晦的暗示,因此拍摄时没清场,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两个人能拍得让人这么脸红心热。

又看了一遍回放,她微微蹙眉,看向季檀月,“要求影舔毒酒的戏是……?”

剧本里没有这一段。

“抱歉,是我后加的。”季檀月拢了拢戏服,笑,“含云性格反复无常,我认为这个情节会贴合人设。”

程楼点头,表情赞赏,“可以,之后也这样表现。你和朝宛之前商量好了?这段很流畅。”

就像曾经排演过很多遍一样。

朝宛摸了摸唇,不知道想起什么,红着脸垂头。

摄影一脸姨母笑,偷偷扛摄像机把所有都记录下来。

旁边始终躺尸的静昭替身演员坐了起来,拍摄间隙离开场地,满脸神秘地和朋友交谈:

“论扮演尸体近距离围观脸红场面有多慈姬,我好了。”

朋友担忧:“你没事吧?”

演一具惨兮兮被灌毒酒去世尸体,怎么还乐呵上了。

“你不知道。”替身演员一脸幸福,眼底发光,“她们刚才亲上了啊啊啊,虽然好像是不小心,但我嗑的CP就是真的!”

化妆师进场补妆,朝宛偷偷和季檀月拉开了一点距离,背过身,装作背台词的模样。

眼前却俱是季檀月身着华服,蓄意引诱她的模样。

手里的剧本被卷了又卷,现出几分皱巴巴的可怜。

就像她揉乱又展平的,不知所措跳着的心。

可以借位来诠释的场景,为什么要真亲呢?

作者有话要说:

季檀月(委屈):想吸鸟鸟,不可以吗?

朝宛(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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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拍摄结束已经是傍晚六点,季檀月被程楼勒令回去休息。

朝宛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听见季檀月重复多少次“再来一条”,之前工作人员口中的“季老师敬业”总算有了概念。

路过时,有人在交谈:“季老师这样拍下去真的不会累吗?从早到晚整整十二个小时了。”

“我从早晨一直跟下来的,季老师真的从头到尾都状态很完美,没看出一点疲倦。”

朝宛抿了抿唇,无声离开。

昨晚她记得季檀月离开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早六点进行拍摄,能睡多久呢?

肯定很累。

谁料,像是巧合,路上忽然碰见了季檀月的助理。

“小朝老师,晚上有安排吗?季老师想请你和她一起回去。”

朝宛迟疑看向远处,保姆车已经拉开了门,女人身着长风衣,坐在阴影里,一双凤眸漾着柔光,定定望着她。

“季老师已经很多天睡眠不足了。”助理压低声音,语气少见地忧心忡忡,“小朝老师,可以麻烦你关照一下吗?”

她能关照什么呢?除了昨晚……昨晚?

朝宛飞快咬了一下唇,垂下头。

抵不过助理请求,她放弃了晚场留下来观摩其他人表演的安排,跟随季檀月回到民宿。

一路上都在躲避身边女人的视线,可依旧觉得有些不自在。

当夜,房间被轻轻敲响。

朝宛将门开了一条缝隙,果不其然,看见了手托热牛奶,在房间外等待的季檀月。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她没有让女人进来,小声请求:“季老师,你今晚该好好睡觉了。”

否则明天会累的。

季檀月抿了一口热牛乳,唇角也沾了些,大众面前的疏离感荡然一空,多出几分烟火气。

她垂下眼,声音有些轻:“想和你一起,我们签了合同。”

沉默片刻,朝宛没有办法,侧身,将房门拉开一点。

然后,在季檀月走进房间之后,飞快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

黑暗中,季檀月的声音显得辨识不清,“朝宛?”

朝宛顶着砰砰心跳,牵起女人的手,领着她坐到床边。

她把喝了一半牛乳的杯子放回桌上,无意间触碰到温热指节,脸上发热,“季老师,该休息了。”

这是她想了很久的方法,关了灯,季檀月还能做什么呢?只能睡觉了。

空气中沉默了好一阵,传来丝绸布料摩挲的细微声音,像是有人俯身过来。

朝宛正给季檀月掀开被子,没有防备,忽然,耳尖被柔软唇瓣轻碰了一下。

顿时身体僵住。

刚才如果没有侧身,季檀月会碰到……唇。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黑暗不会滋长睡意,反而勾起了界限模糊的其他暗示。

想到这里,朝宛慌忙站起身,摸黑去触开关,想把灯重新打开。

可腰身却忽然被从后面揽住,飘来的嗓音柔软微哂:

“不是说休息吗?我困了。”

“季老师……”朝宛没挣扎开,被一把带进了自己刚铺的被褥间,鼻息沉入馥郁香气里。

她又羞又恼,急得眼眶有些湿,怪自己太笨。

“小林说你晚上要和我对戏助眠,我还拿了剧本来。”季檀月抱着朝宛,双眸微弯,“没想到是这种助眠方式?”

朝宛脸颊微热,不声不响。

如果这样也可以称为助眠,让季檀月睡个好觉的话……她索性将错就错。

“困了就睡吧。”季檀月轻叹,啄吻她的颈侧。

“后天你就要杀青了。回去之后,乖乖在家等我。”

朝宛这才想起,明天一天空档期,后天她就要在附近的沙漠城楼布景拍最后一场戏。

“季老师什么时候杀青呢?”她轻声问。

“不会太晚。倒是你,今天拍摄辛苦,先好好休息。”季檀月抚摸她的发丝,一下一下。

很舒服,可朝宛却心中没来由地失落。

杀青之后,她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如果季檀月杀青很晚,回临南后,像如今这样时常见面的机会就没有了。

她还会回到那间空荡别墅里,一个人住吗?

许是今晚睡得过于早,八点钟就关了房间里的灯的缘故,朝宛在深夜忽然醒来。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准备摸来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

就像巧合一样,刚按亮屏幕,上方忽然跳出了修仙人士傅小姐的消息。

[宝,睡了没?……]

还没来得及看完,寂静空气忽然被打破。

“朝宛。”背后传来季檀月的声音,融在黑暗里。

朝宛心跳陡然加速,慌得立刻熄灭了屏幕。

视野一时陷入漆黑,她连女人的轮廓也看不清。

“怎么醒了?是做梦了吗。”季檀月声音辨不出什么情绪。

仔细听,一点倦意都没有。

女人坐起身,从后面环住她,把手机从怀里轻轻抽出来,重新按亮。

“乖。”她亲吻朝宛的耳廓,声线重又恢复了平素柔软,“关机。”

朝宛倚在女人怀里,抬头问:

“……季老师没睡觉吗?”

刚才匆匆一瞥,手机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她都睡了一个来回,季檀月怎么会还醒着。

手机依旧在嗡嗡轻震,不知道傅奚又发来了什么,消息从上面的通知栏弹出来。

[回临南之后我去找你,是在那间别墅吧?]

[不过,还有一个惊喜……]

朝宛咬着唇,忽然有些慌张。

她戳了几下屏幕,输入密码。

手机黑屏。

季檀月从始至终都在无声看着,没有说话,也让她猜不透心思。

手机被抽出,放到很远的地方,朝宛再度被揽入怀中,这次力度很紧,再也无法挣脱。

“闭上眼,再睡一会。”季檀月亲吻她的鼻尖。

朝宛觉得有些被桎梏,可是不敢动,只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紧紧和女人贴在一起。

睡意很快蔓延,双眼将阖未阖之际,她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双克制的凤眸。

“……季老师?”一句迷迷糊糊的问话。

耳边没有响起熟悉嗓音,取而代之的是分外缱绻的吻,直到将她亲到喘不过气来,才舍得松开。

朝宛细细呜咽几声,可实在困倦,眼皮垂落,呼吸逐渐温吞。

克制住心中蔓延的焦热,季檀月就这样无声且专注地望着怀中的人。

起初借由窗外逐渐薄削的月色,逐渐,天边转为黯淡曦光,忽明忽现。

清晨五点。

闹钟嗡嗡振动,女人迅速按了关闭。

她翻身起床,听见门外传来轻微敲门声。

是助理。

“稍等。”季檀月声音很轻。

一夜未睡,她用化妆品遮好眼底暗淡,推门出去,迎上助理略显担忧的目光,指尖点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一天后,总算到了拍摄朝宛杀青戏那天。

这场戏需要夜景。傍晚,朝宛匆匆垫了一下肚子赶到场地,被剧组用车接送到了善郓州近几年才修建的影视城里。

这里天然沙漠遍布,着力描绘苍莽旷野景致,城楼肃穆而有震慑力,比起横店那边不知氛围浓厚多少。

阮柔已经到了,一袭铁甲劲装衬得她气质飒然,看见朝宛,亲切地挥手。

朝宛连忙回应。

被工作人员领到了化妆间,换上沉重的银甲戏服。坐在镜前上妆时,她翻了翻消息。

傅奚前夜凌晨两点给她发来的消息还在,说是有惊喜要给她。

能有什么惊喜呢?

朝宛关注了一下傅奚的社交动态,二世祖似乎今天还在国外某旅游海岛度假。

摇了摇头,心想肯定不靠谱。

思及那夜傅奚的消息太过暗示性,大概率会惹季檀月误解,朝宛抿了一下唇。

她点开了和y的聊天界面。

要说些什么解释吗?

正迟疑犹豫,巧合般,下方跳出了白色的对话框。

[结束后来找我。]

[[位置共享]]

朝宛微张唇,旋即飞快用手遮挡,胸中跳得极快。

还好化妆师依旧神情如常,没有注意到。

手一截截移开,她偷偷回复女人。

[好的,季老师。]

脑海里乱糟糟的,朝宛摇了摇头,沉下心,安静回忆剧本。

这是一场必败之局。

影领含云授命镇守潼宁关,却战败被李西川挑下马。

她至死都想去抓从衣襟滚落在地的,含云留给她的那枚兵符。

可是直到断气,也没能触碰到。

影分毫不知,含云早已退居几百里远外的芸京,听闻她死讯后只是淡薄地笑,看不出一丝痛惜。

影是她有意推出去的,只为了能替她暂抵李西川,多换回京后的几日奢靡享乐而已。

可含云却在当夜放纵的酩酊间,陡然心中空落起来。

她跌跌撞撞地在莺燕宠眷簇拥下笑着、饮着,金银一把把地抛出去,殿下的人趋之若鹜,双眼发红地去抢夺。

奢靡之后长久空虚,含云倚在冰冷宽大的金銮椅里,忽然觉得分外吵嚷,污人耳目。

她侧过头,下令:“影,都杀了。”

杀了台下那些笑脸相迎的蠢人,其后作为奖励,与手下最忠心的犬一同枕眠。

她与影行过很多次这样的“乐子”。

小侍卫忠心不移,总是听话至极,会眼都不眨地将殿内所有人都杀掉,紧接着用干净白帕抹去所有血污,亮着双眼望向她。

她爬上她床榻,渴望地唤:“主上”。

像只讨赏的幼犬。

可今夜却无人应声。

含云像是忽然被抽去了力气,斜斜倚在冰冷金椅里。

她忘记了,影在几个时辰前已经死了。

死在几百里荒草不生的边关。

剧本关合。

朝宛闭上眼,深深吐了口气,纾解胸中弥漫的悲凉感。

本该看到影死去那一段就停下来的,可她总不知不觉翻页,想去看含云的反应。

含云本性凉薄,却也在影死后表露出了一点端倪。

她不知道季檀月在拍摄这一段时会怎样表现,是冷淡,还是会有一些悲恸?

朝宛忽然发觉,她一点都不了解季檀月。

就连女人方才突如其来的邀约都不知道要做什么,更别提揣摩透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今晚杀青之后,她回临南,季檀月也会像剧本里那样,心中哪怕荡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吗?

还是说,从始至终,她只把自己当做供人赏玩的金丝雀,就算离开也不会有半分不舍。

朝宛垂下眼。

应该只是后者。

她们之间,亲密无间,却又若即若离。

拍摄现场。

“ng,朝宛动作太僵硬。”

“ng,还是朝宛,表情不行,不要暴露给镜头你眼神闪躲的样子。”

“ng,马的状态不好,换一匹。”

从晚十点拍到将近十二点,这场戏被卡的次数已经数不清。

硬生生换了好几匹马,朝宛总算理解程楼对细节的掌控程度究竟有多重视。

当然也有她初次拍武戏,腰上还挂着威亚,有些难以适应的缘故。

心情失落,被叫去听了好几轮戏,阮柔也耐心为她分析细节,可朝宛依旧自责不已。

“别紧张,想想,拍完这一场就解放啦,可以不用在这里吃沙吞风,回家睡懒觉。”阮柔笑着说。

新的一条很快继续拍摄。

候场等待时,朝宛低着头,无声握紧缰绳。

如果是影的话,她会怎样想?

或许她不认为这是一场必死之局。也或许,纵然知晓自己必死,可依旧甘之如饴。

衣襟里贴近胸口的兵符沉甸甸的,早被体温焐热,就像含云册封后扶她起身的手心那样温热。

影都能设想出,待她大捷,返抵芸京时,含云会怎样笑着迎她。

会唤她大将军吗?

不慎红了脸,心跳咚咚,影捏紧手掌,被茧子磨得心痒发酥。

是了。她会护好长公主,也会护好长公主的江山。

影从未有这样迫切的想法,想回京讨赏,与她的主上缠绵,想去吻女子盛装下雪白的颈侧,想听她低吟,唤她“将军”。

城墙外杀声渐起,李西川所率叛军攻临城下,流血漂橹,厮杀声惨烈。

“杀。”影高喝。

她不会让乱臣贼子接近长公主一步。

可是没人应和。

身后大芸军如一团散沙,畏惧败退,深知此战必败,纷纷后退自保。

影双眼狠厉,遍扫群将,终是唇角微勾,现出一抹极讽刺的笑。

她重拍马背,独身奔出城楼外。

眼前黑影憧憧,黑夜如浓墨将一切吞噬,只有月光惨淡,www.youxs.org。

影忽然想起,那一夜,她潜入含云府邸行刺时,也是这样凉薄的月色。

可女子却甘愿勾住她脖颈,呵气如兰:“要我。”

她杀进重围,双目俱被滚热鲜血蒙住,低声嘶吼,挥动手中长矛。

守住这里,她就可以回京,回京见含云。

扑哧一声。

长矛在空中顿住。

对面那双眸子略带悯意,很快隐没在黑夜中,将手中锋刃一旋,轻飘飘抽出。

胸口处的剧痛几乎将影淹没,顿住的长矛脱手,砸在黄沙里,一声闷响。

坠下马背的每一秒都缓慢而无比漫长,她淹没在无数冰冷铁蹄下,浑身仿佛浸透冰冷月光,一直在发抖。

鲜血汩汩涌出,胸口发起热来,就像温软在怀,被长公主抱在怀里缠绵一样,让人眷恋。

眼前,含云的脸逐渐模糊,像一场虚幻的美梦。

不是……不是梦,她可是长公主的护国大将军。

她要回京复命,还要……

影忽然挣扎起来。

她短促抽着气,咳出大口鲜血,艰难地动着每一根手指,去摸衣襟深处的兵符。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几尺外的沙地,兵符静静地埋在当中,浸透影的血。

影死死咬唇,撑着微弱呼吸,扣着砂石,向那个方向爬。

她好想再摸一下,摸一下长公主亲手放在她掌心的兵符。

就像能再度触及含云一样。

胸口很闷很疼,眼皮也重如千斤,颓然垂坠。

影阖上了眼。

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人柔声唤她名:“……封护国大将军,赏……”

“你会护好我的江山的,对吗?”

影干渴的唇上下轻碰,可已经没有人能辨识话音究竟为何。

满是茧子的手最终还是停滞下来,距兵符遥遥。

“cut。”

小岁连忙跑进场中,把朝宛从沙地里扶起来。

朝宛垂下头,脸灰扑扑的,眼下泪痕很明显,显然没有出戏。

片场一片寂静,半晌,有吸鼻子的声音传来。

程楼表情显而易见地惊艳,从监视器后站起身,“非常好,就用这一镜。”

片场陆续响起掌声,有人推着车从场外走进来,上面放着大捧鲜花和蛋糕。

“小朝老师,杀青快乐!”

朝宛被扶了起来,用毛巾擦干净脸后,眼圈依旧有些红,此时愣愣望着人群。

傅奚走了过来,把花束放进她怀里,笑,“surprise!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剧组顿时乱成一团,有人争着抢着挤过来和朝宛合影,有人忙着整理现场,有人则直接推着车走过来,比划着要切蛋糕。

程楼轻咳一声,“是影视城的赞助商安排的。朝宛,拍摄辛苦,和他们好好放松一下。”

刚说完,副导演就趁其不备,把一盘奶油蛋糕抹到了她脸上,“程导,别官方腔啦,累不累?”

朝宛这才想起傅家产业似乎的确与旅游业相关,善郓州这边也有项目。

程楼冷着脸,反手一挥,把副导拍成了滑稽的奶油脸。

场面顿时大乱,众人笑闹成一团。

“走走走,去餐厅,那边有好吃的。”合过影后,朝宛被傅奚推着离开了拍摄场地。

普普通通的杀青,被傅奚办得排场很大,当晚所有的工作人员,甚至群演都在受邀之列,分外热闹。

朝宛有些不太自在,躲在角落里,和傅奚交谈:

“你不是昨天还在度假吗?”

她换了常服,和傅奚碰杯,小口抿着橙汁,觉得今晚所有的安排都出乎意料。

“谈工作嘛,连夜赶回来的。”傅奚拨弄发尾小啾,抿口酒,笑,“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要庆祝你杀青。”

朝宛没有戳穿。

她才不信。

装作左顾右盼模样,朝宛问:“郁秘书呢?怎么没在这里。”

傅奚果然上钩,语气一秒低落:“她不想来。”

忽然反应过来,二世祖话音卡住:“……啧。”

朝宛背过身去,唇角扬起,压也压不下去。

排场这么大,应该全都是傅小姐孔雀开屏的套路,可惜正主没来。

“别闹,我真的是来谈工作的。”傅奚把她扭过来,凹出一副严肃神情,却逐渐扭捏起来,“……甲方是郁云嘉而已。”

朝宛抿唇压下笑意,还是给了傅小姐台阶下,“什么工作?”

“是一档综艺,密室逃脱相关的。郁云嘉想和我的密室店品牌合作,取景拍摄。”傅奚解释,“朝朝,你们公司有艺人要参加这种节目?”

朝宛轻轻摇头,“……不知道。”

她所有行程都被季檀月掌控着,参加综艺,拍戏尚且不能由自己决定,更别提知道其他人的。

“好了好了,不想了,及时行乐。今晚你杀青,高兴一点。”傅奚把她推向人群。

朝宛总觉得忘了什么,可手机落在前台,暂时被其他人收着,思绪也全然被场内喧嚣氛围搅乱。

她局促坐下,喝了几瓶饮料,过了一会才觉脑袋发晕,视线也蒙了层水雾。

对着灯光看了一会儿,饮料瓶上注明,“含少量酒精”。

不至于醉,却有点难受。

又过一会,傅奚不知被谁叫了出去。

朝宛撑着在角落里坐了一阵,也想去外面透透气。

她走到盥洗室附近,眼前有些迷蒙,忽然听见两道声音,很熟悉。

“松开,你醉了。”女音分外清冷,“我还要去找人。”

“来找我?”另一人声音染着醉意,“……这么冷淡,一套上衣服就不认人吗?”

冷淡女音就此沉默。

朝宛没想太多,在墙角安静站了一阵。

等到空气里再没有交谈声,似乎两人已经离开后,才安心推开盥洗室门。

谁料,视线往旁边一瞥,脸倏然染红,醉意也散了不少。

西装裙女人将傅奚按在墙上,扯着她衣领,蹙眉吻着,她甚至看见友人锁骨处露出了肩带。

朝宛飞快退出去盥洗室,脸颊滚烫,心也砰砰跳个不停。

几瓶酒精饮料会醉成这样吗?

正准备揉揉眼睛,门倏然被从里面推开。

郁云嘉整理衬衫衣领,神情冷淡,仿佛刚从某间会议室走出来。

只有唇上被蹭掉许多的口红在暗示刚才发生了什么。

“朝小姐,打扰了,我正要找您。”西装裙女人表情恢复平素无澜。

她把从前台处取来的手机递还给朝宛,示意她看。

手机震了震,早已积压很多未读消息。

来自季檀月。

作者有话要说:

傅奚,你个浓眉大眼的Alpha怎么被人家按在墙上亲。

歪,有小可爱在吗?想要可爱的评论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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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很晚了,回来。]

朝宛迟迟向上翻,混沌思绪被走廊空调风吹得清醒不少。

现在接近凌晨一点,而消息数量众多,几乎能辨别出女人现在的情绪。

生气。

郁云嘉没说话,一切都像公事公办。安静之中,朝宛反而愈发慌乱。

来不及思考刚才在盥洗室都看见了什么,朝宛翻出季檀月发给她的共享定位,匆忙离开这里。

胸中不安跳动。

她全然把季檀月的约定忘到了脑后。

共享位置显示不足100米,离开影视城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颜色低调、牌照陌生的剧组车。

季檀月少见地坐在驾驶位上。

车窗半摇,露出一双低垂凤眸,唇紧抿,侧脸隐在黑暗中,有些倦怠。

像听见脚步声,女人目光微动,与朝宛对上视线。

片刻,发丝垂落,下颔被手机冷光涂抹。

朝宛收到消息。

[上车。]

坐进后排,朝宛从车内镜里小心打量季檀月。

女人着一件铅灰色大衣,开车时动作简洁,显然不是初次。灯光掠过她挺秀鼻梁,很快融入黑暗,衬出几分冷淡。

车里有一股很淡的香气,不难闻,但朝宛一时又说不出是什么。

直到看见车前有一个小盒子,半敞开,纤细的女士香烟零散露出几根。

朝宛微张唇,但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只好垂头,保持缄默。

她从来不知道季檀月会抽烟。

十分钟车程,车停在了剧组平素的歇脚处。

因为大部队都还在影视城那边,这里显得格外冷清。

季檀月解开安全带。

黑暗中,她动作微顿,将车前的烟盒合好,放进大衣口袋。

朝宛咬了咬唇,飞快推门下车,把女人堵在驾驶位上,嗓音请求:“……不要抽了。”

会伤身体的。

四周没什么光亮,她看不清女人究竟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能在黑暗中执拗地盯着那双凤眸,无声对峙。

季檀月没什么反应,直到朝宛大着胆子扑去她口袋方向,想把烟盒掏出来,才按住朝宛的手。

“你忘记了我的话。”嗓音淡淡。

朝宛眼眶发酸,心中的内疚与歉意一股脑涌上来。

她借着未散醉意,哽咽开口:“对不起,季老师……”

从夜戏开拍前的晚八点,到现在的凌晨一点,季檀月等了多久?

空气中飘来一声微弱叹息,口袋里的烟盒被取出,放回车上的收纳袋里。

朝宛哭得鼻子有些堵,因为女人周身萦绕的压迫感心悸不已,再不敢多说什么。

她跟随季檀月回了民宿。

环视四周,屋子显然被收拾过,桌上铺着蕾丝白桌布,其上摆着已经凉透的餐食,花束,还有一个小盒子。

中间是块模样精巧的蛋糕,巧克力卷边,朝宛喜欢的口味。

善郓州地处偏远,这种蛋糕只会是托人从外面送来的,天气热,还保持着精致形状,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四角的香薰蜡烛燃得只剩小半,已经全都熄灭,可房间里依旧充斥还未散去的香气。

朝宛几乎可以想象季檀月布置这些的情景,火苗舔舐蜡烛,刻意关掉灯的房间里,女人眉眼温柔,给她发消息。

她是想专程在今晚庆祝自己杀青的。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

声音拉回思绪,朝宛顿时局促起来,回身,看季檀月从背后走过来。

风衣未脱,纵然女人垂眼辨不清神情,周身也现出几分冷淡。

朝宛试图唤:“季老师……”

又回头去看上锁的门,内心惴惴。

锁上门,是不想让别人进来,还是不想让她离开?

她揣摩不透女人的心思,始终都是。

金主费尽心思策划,如果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肯定会失去对金丝雀的兴味。

但现在,却把她困在这里。

“打算怎么补偿?”季檀月忽然开口。

她已经把风衣脱下,此时坐在桌前,安静望着朝宛。

鼻息间仿佛又飘来了车里那股气息,陌生的纸烟盒在朝宛眼前不断复现,还有隐在黑暗中那张倦怠的昳丽脸庞。

朝宛眼睛微红,心中惧怕,又不由自主地走近。

季檀月的视线仿佛能将她看穿,却不声不响,只待她自己行动。

朝宛攥了一下指尖,走到女人身侧站定,小心翼翼地,一边试探,一边坐在了她腿上。

手臂局促搭在季檀月肩上,动作生涩,连带着身子也因为害怕在颤。

季檀月微扬起头,很快环住了她腰,凤眸中情绪掀起波澜。

“季、季老师想我怎么补偿?”朝宛心跳杂乱不已,勉强稳住声音。

眼圈正逐渐染上绯意。

一边痛恨自己这样的献媚,一边又因为忘记约定而歉疚,挨得近了,那股从季檀月身上散出的女士香烟的气息愈发让朝宛心中难受。

忽然,唇抵上了一截指尖,缓缓摩挲。

季檀月并没有开口多说什么,更像在把玩掌心里一只乖巧稚雀,不紧不慢。

朝宛微睁双眼,不敢躲开,身子又被牢牢桎梏在女人怀里,只能任由温热指尖掠过唇瓣,仔细摩挲唇珠。

逐渐,指尖轻划过她露出的下齿齿尖,带来一阵酥痒。

眼前本能蒙上水汽,朝宛被迫抬起头,经受若有若无的撩拨,呼吸急促。

“想由我来决定?”季檀月似乎被取悦,嗓音很轻。

朝宛忍着羞耻感,眼里含着水光,不能拒绝,只好乖乖点头。

不知是前几天刚做过还是其他原因,她只觉得浑身发热,盯着女人的唇,脑海浮现隐晦渴求。

此时在唇畔流连的不该是生硬的指尖,而是……季檀月柔软的唇。

可今日无人遂她心意。

女人依旧抬着眼,像蓄意惩罚一样,逐渐深入,直至抵上了一点湿软。

她揽紧朝宛,声线愈柔:“含住。”

脸霎时燥热,可季檀月无动于衷,仿佛存心看她窘态。

朝宛只好羞耻闭上眼,卷住女人温热指腹。

漫长的几秒钟,浑身都像浸在水里过了一遭,指尖总算抽离。

朝宛眼眶发热,泪水涌出,无声浸透睫毛,掠过鼻梁上的浅色小痣,www.youxs.org。

她听见女人餍足嗓音:“很乖。”

季檀月松开困住她腰身的手,取来桌上的小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串珍珠项链,每颗之间都缀了细小的钻,亮晶晶的。

朝宛仍旧没回过神,发丝已经被轻轻撩起,冰凉触感贴在颈间。

“这是奖励。”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归还给季檀月的珍珠手链,手链还回去,又被戴上了新的项链。

就像,她永远也逃离不开女人的掌控一样。

“但还不够。”

季檀月抚过朝宛微微泛粉的脖颈,先前的满足已经散去,长睫低垂,叫人辨不清情绪。

朝宛瑟缩着肩膀,内心空悬,心脏一下一下撞着胸腔,头脑发晕。

季檀月向来以温柔克制的表面待人,无声中竟让她忘记,她们之间,分明是不对等的饲主与金丝雀关系。

一旦不合心意,就要被舍弃。

她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朝宛,蛋糕放在那里,很浪费。”季檀月余光瞥过桌上。

看见已经有些萎靡的花束,还有即将燃尽的蜡烛,很快又收回视线。

这就是新的要求吗?

朝宛胸口松快很多,如释重负。

她挣扎着从季檀月腿上起身,脑袋还有些晕,却本能地想满足女人的愿望,“好,我来给季老师切。”

“蜡烛点上,灯也关掉,我们继续。”背后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什么端倪。

朝宛抿唇笑,想着季檀月好像消气了。

刚才那些羞耻的事……也不算白做。

她重新点好蜡烛,又跑去把灯关上,听话地做好每一件事,丝毫未曾留意女人眼底晦暗。

卷好袖子,朝宛拆开餐刀,小心翼翼地切好一块蛋糕,放到盘中,“季老师。”

女孩脸庞隐在朦胧烛光里,温吞而稚嫩,雪白颈间垂着细珍珠项链,是她亲手戴上去的。

桃花眼微睁,藏着几分希冀,眼尾泛红,刚才的暧昧痕迹仍没有消散。

季檀月只觉得心间隐隐泛起热来,压也压不下去,恶劣念头倏然升起。

她垂下眼,没有伸手去接。

“季老师?”朝宛有些不安,蜷缩指尖。

“蛋糕不是这样吃的。”季檀月忽然开口。

盘子僵在空中,朝宛咬着唇,眼眶发红,心中委屈情绪翻涌。

那要怎么吃?

她这才反应过来,季檀月还在生气。

身前阴影罩来,背对烛光,季檀月的神情再度显得难以捉摸。

淡淡的女士香烟气息萦绕,盛蛋糕的盘子一沉,女人用素白指尖勾起一点奶油,涂在朝宛泛红耳垂上。

半边身子一酥,可来不及躲避,耳垂早已陷入温软里。

女人用舌圈走那抹奶油,紧接着含住了她的耳垂。

朝宛紧攥指尖才没有哼出声,可脚踝已经软到站不住,斜斜倚在季檀月怀里。

眼泪因羞耻而滚落。

这样也算吃蛋糕吗?

很快,界限不止局限于耳边,延伸到锁骨。

朝宛几乎能闻到巧克力的香甜气息,却是从近在咫尺的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昏暗灯光滋长暧昧气息,可季檀月忽然抽身离开,坐至床边。

她静静打量着软倒在桌边,肩膀轻抽的朝宛,嗓音柔软:“示范结束了,接下来由你自己来。”

接下来……奶油又该涂到哪里?

朝宛不住摇头,嘴唇咬得发红,只想逃离这里。

“不听话了吗?刚才还很乖。”季檀月重新将她搂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后背。

朝宛揪着女人的衣领,双眼蓄满水汽,“季老师,不、不可以这样……”

“道歉的话,临阵脱逃很没有诚意。”季檀月亲吻她哭红的双眼,“如果你不想自己动手的话,我可以代劳。”

朝宛望着近在咫尺的女人,被晚香玉气息熏得头脑发晕,同时心中隐隐害怕。

耳垂,以及发丝遮掩下的腺体温热跳动起来,想亲近,却又想退缩。

季檀月似乎是笑了一下,洞察了她现下的心思般,俯身过来。

柔软的唇掠过侧颊,仿佛引诱似的,轻贴在朝宛唇珠上。

朝宛闭上眼,本能一样想去尝女人的唇。

湿软交叠。

不知什么时候,再睁眼时,视野已然倒转,盛着一片漆黑,还有季檀月盛浸水光的眸子。

双手被制在头顶,颈间的珍珠项链取了下来,重叠着,缠住她的手腕。

不紧不松,可是挣脱不开。

朝宛慌乱睁大双眼,黑暗中,巧克力味道的绵软触感已经覆上了裸露出来的肩头。

女人俯身,“现在,我可以开始尝蛋糕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季老师是真的很生气了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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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朝宛扭过头,视野早已被泪水模糊。

羞耻感伴着奇异酥麻,一股脑覆上温软涂抹的地方。

她试图挣扎,可今晚的季檀月似乎格外不温柔,将她的手腕按得严实,有些微微泛疼。

这抹奶油很快就被细细吻干,不留分毫。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微仰着颈,像条溺水的鱼,困在季檀月难以挣扎的网里。

从第一抹奶油落下来的时候,朝宛就明白自己无法逃脱。

不仅是被珍珠项链缠住的手腕,还有上锁的门,阴晴难辨的金主。

沉溺在季檀月的温柔圈套里久了,她总算记起,自己只不过是女人饲养的金丝雀。

一只被合同捆绑,可以随意羞辱取乐的雀鸟。

隔夜奶油的冷意,混着亲吻舔舐的烫,让朝宛良久失神,只能死死咬着唇,压住所有难堪声音。

尝蛋糕。原来是这个意思。

一抹巧克力气息的冷湿覆到了唇上,旋即是馥郁柔软,舌尖交缠,将整个吻扩散成甜腻微苦的基调。

起初朝宛还因为对季檀月信息素的依赖,迫切想要女人亲亲自己,可现在竟半分都不愿继续,只想抽离。

使不上力气,这种姿势又极度羞耻,她攥紧指尖,下狠心,咬了季檀月一口。

压在身上的阴影果然抽离。

女人支起身,在黑暗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她,凤眸情动未散。

抚了抚唇,刚才的感觉,像是被鸟儿轻啄了一口,又酥又痒。

也无意燃起她内心沸腾的烈焰。

季檀月俯下身,动作缓了一些,空余的手抚过朝宛哭红的脸颊,“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朝宛执拗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昏暗烛光里,晶莹如破碎的水晶。

心里又害怕,又自责。

某一刻,她竟然害怕将女人咬疼,可如今,最狼狈的却还是她自己。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样讨厌过季檀月,但更加讨厌的,还是眷恋饲主的她自己。

剧本里不是已经明晃晃地写好了她们之间的结局吗?就像影与含云。

不回应就是没有弄疼。

脸颊很快又被掰过来,季檀月舒缓却不掩占有欲的吻落下,搅得朝宛再也没了反叛的心思。

后颈黏了一层荔枝气息的薄汗,与馥郁花香融合,吞没最后一丝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啪一声,桌上的香薰蜡烛燃尽。

朝宛迟迟从后颈酥麻的阵痛中回过神。

窗外隐现光亮,手腕也被解开束缚,她被圈在女人怀中,动弹不得。

桌上的奶油蛋糕显得狼藉。朝宛不愿去看,黯然垂眼。

季檀月亲吻她的发丝,柔声:“我帮你擦擦。”

疲累到无法表示任何言语,眼圈也几近哭肿,朝宛瑟缩着,还是在温热毛巾触碰到的一瞬间周身僵硬。

刚才难捱的一幕幕立时在脑海复现。

季檀月的手顿了顿,察觉到她的抗拒,没有作声,安静替她清理完。

朝宛把脸埋进被褥里,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半个“不”字。

躲在季檀月看不见的地方,滚热眼泪霎时落下,鼻尖发酸。

大概十几分钟,朝宛哭累了,听见屋里传来断续水声,冒出头,怔怔看浴室里的影子,环抱住自己。

季檀月在洗澡。

混着细微响声,桌上的什么正嗡嗡振动着,并不是她的手机。

朝宛够来了手机。

凌晨三点,上面显示“戚”。

心顿时沉入深渊,冷意无孔不入地钻进。

纵然立刻把手机放回原位,缩回被子里,可还是冷。

“戚”会是谁?季檀月的其他金丝雀吗。

朝宛忽然设想,自己在季檀月的手机里会不会也以姓氏为标注,是简单的“朝”字?

可是她连季檀月的手机号码都没有。

眼眶发热,朝宛沉进被褥,攥住被角才没有发出声音。

水声停了。

几分钟后,浴后独有的芬芳气息将朝宛包裹住。

湿润发丝有几缕蹭过她后颈,受本能控制,被Alpha压迫的感觉顿时涌上来。

朝宛感觉自己齿关都在颤,却不敢睁眼,生怕季檀月再想出其他惩罚的手段。

装睡的样子无疑逃不开女人的眼睛,颤抖睫毛被细腻掌心拢住,安抚小动物似的轻轻摩挲。

“下次要听话。”一句叹息。

朝宛咬着唇,没有应声。

桌上的手机依旧在轻震着,她察觉到季檀月起身。

很快,声音戛然而止,女人像是看都没有看,直接挂断。

被褥露了一条缝隙,朝宛重新被揽入怀中,轻柔的吻逐渐覆盖到所有冷却部位,缱绻意味分外明显。

例行温存,却错觉到朝宛险些以为,她们是再亲近不过的恋人关系。

实际上,只是情人。

被折腾得疲惫不已,眼皮发坠,朝宛陷入沉眠-

小岁提前订好了飞回临南的机票,就在杀青的后一天正午。

朝宛压了压帽檐,口罩遮住眼下倦意,拖着行李走向登机口,刻意与身边女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颈间还戴着一条细碎的珍珠链。

善郓州机场人流本就稀少,来往的行人并没有像来时那样敏锐,发现她和季檀月。

立在落地窗前,朝宛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胡杨树隐在日出霞光中,呈现毛绒绒的晕边。

这应该算得上是她的某种习惯了,记录每段行程。

只是这一次,先扬后抑,有些不愉快。

“杀青后公司没有给你安排工作,回去好好休息。”季檀月站在朝宛身后,看她拍好照片才走近。

手臂顺势环住她腰身,距离很亲昵。

朝宛身子一僵,惊慌打量四周。

小岁早已站到了很远的地方,会心低头翻看手机,此时没有抬头。

登机口附近没几个人,但依旧有人注意到了这边,视线好奇。

大概是认为她们只是一对寻常的送别情侣。

“季老师。”朝宛将唇咬得发红,颇不自在,轻声提示女人。

季檀月却无动于衷,只保持着这样让人多想的姿势。

“今早特地让场务把我的排戏推后,想来送你的。”声音平淡。

意思是,不要拒绝。

朝宛只好垂头,任由女人圈在怀里,将下颔枕在她颈窝,像是告别前的最后一份亲近。

“半个月后,含云的戏份就杀青了。”季檀月开口,“乖乖在家等我。”

朝宛嗯一声,没有再言其他。

之前已经猜到会这样,事实上,她也没有别的去处。

女人把玩她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嗓音总算柔和些许,“去吧,催促登机了。”

走到登机口,朝宛与小岁并肩,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季檀月戴着白帆布帽,长发束起,微抬下颔,注视着她,纵然是素颜也很捉人视线。

眼下,少了化妆品修饰,现出一点乌青色。

朝宛也忽然觉得,季檀月似乎最近瘦了很多。

检票后步入廊桥,直至坐上座椅,她还是没能从刚才对季檀月的匆匆一瞥中回过神来。

翻出手机,字打了又删,最后闭上眼睛按了发送键。

[季老师要注意睡眠。]

半分钟后,手机微振,对话框里一句简单回复。

[好。]

发送之后,收到回复,朝宛才觉懊恼。

季檀月哪里需要她来关心呢?倒像是在自作多情。

还有昨晚来电里的“戚”。

自己回了临南之后,还会有更多的金丝雀趋之若鹜,比她要讨人喜欢得多。

发送“好”字之后,季檀月唇角微扬,指尖划过那一串小字,看了很久。

下一秒,手机又开始震起来,依旧是“戚”的来电。

季檀月微蹙眉,挂断。但对面像是黏皮糖一样,一直给她打过来。

只好按下接听。

“季女士。”那边的声音显然也藏了愠意,戚年沉着嗓音,“就这么忙,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了?”

季檀月垂眼,“戚医生,你接待其他病人时,也会用这样怒气冲冲的语气吗。”

那边沉默很久。

一声叹息,终究还是戚年打破安静,“没病的时候,你也不会和我这么说话。”

“什么时候有时间。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就没发觉……?”

女人抬眼。

落地窗外,飞机正冲出跑道,就像此时胸中沸反盈天的浪潮。

“等我回临南吧。”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

话音停顿,又添一句:“抱歉。”-

下飞机是在傍晚。取行李后,有司机专程在机场外等待。

窗外霓虹夜景明亮,江桥车辆川流不息,让朝宛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感。

才离开几个月,竟然觉得陌生。

几个小时后,车逐渐驶入远郊,月光擦亮周围景致,别墅群在葱郁间若隐若现。

司机离开,朝宛提着行李,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人脸锁。

每次来这里都有季檀月,现在只剩她一人,而人脸锁里显然没有录入她的信息。

正彷徨时,咔嚓一声,门竟然自动开了,从两边徐徐开启。

面容慈和的中年妇人站在玄关处,“是朝小姐吗?月月托我在这里接您。”

手中的行李马上被提了过去,朝宛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良久,才反应过来妇人话中的关键字。

月月。

应该就是……季檀月了。

垂头怔忡之际,手已经被妇人握住,牵进屋中。

妇人带着她坐到沙发上,笑容温和,和季檀月带给她的感觉很像,“朝小姐,我们之前见过。”

朝宛点头,乖乖唤:“陈姨。”

她不太认得这张脸了,但声音总归还是记得的,是之前狼狈发热期时,为她送进房间吃食的妇人,季檀月称呼她为“陈姨”。

“还饿着肚子吧?”陈姨微笑。

不知看见什么,她用手指抹了一下朝宛鼻尖,“这里有脏东西。”

鼻尖被触碰,妇人身影与记忆中的某个家人重叠,朝宛眼眶发酸,险些落泪。

“是拍戏太累了吗。”陈姨收了手,声音染上担忧,“月月和我说了,回这里住的是个喜欢哭鼻子的小朋友。”

朝宛慌忙抹了抹眼尾,脸颊微红。

她早就不算是小朋友了。

桌上陆续摆了一些菜肴,热气萦绕,朝宛看陈姨一个人忙里忙外有些过意不去,也起身去帮忙。

匆匆填饱肚子,安静之中,和陈姨之间也逐渐没了话题。

朝宛其实很想问,季檀月的小名是叫月月吗?可临到头却又不敢。

在善郓州时,女人过分的掌控欲总让她产生类似心悸的感受,就连回到临南,这种感觉依旧没有散去。

连带着,她也对季檀月身边的所有人有种畏惧感。

“朝小姐要吃水果吗?”

陈姨是分外知分寸的人,和季檀月的性格如出一辙,见她一个人独自怔神,动作很轻地上了果盘。

水果似乎都是现送来的,很新鲜,朝宛目光落在了其中的几颗荔枝上。

无声抿了下唇,只觉后颈有些发热。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会是荔枝味,而且季檀月似乎喜欢。

道了谢,陈姨笑望着朝宛,离开客厅,给她独自一人的空间。

朝宛捻起了一颗荔枝,放在手心里打量。

外壳丑丑的,如果不是知道里面有清甜的果肉,谁会单凭外表选择?

就像,她不知道季檀月究竟为什么单单选中了她,一定要困她在笼中一样。

剥壳吃掉,汁水蔓延,很甜。

可朝宛却觉得索然无味。

她只吃了这一颗就不再动其他的。

身处别人的地界,纵然陈姨亲切又温和,她还是不敢逾矩。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朝宛以为是怨她不告而别的傅奚,可没想到,刚亮起屏幕,y的纯白色头像上浮现红点。

[喜欢吃荔枝吗?]

心中陡然一跳,朝宛抬头,恰巧对上了客厅边角的摄像头。

季檀月在透过监控,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破案了,季老师是喜欢盯妻的痴汉大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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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思绪惴惴,还没想好该怎么回,新消息已经跳出来。

[我也很喜欢。]

朝宛咬了一下唇,熄灭手机屏幕,坐在沙发边角上,再不敢四下张望。

陈姨恰到好处地从餐厅出来,看见她躲在角落里,愣愣地盯着果盘,开口询问:“朝小姐怎么了?是水果不新鲜吗?”

朝宛顿时抬起头,求助般望向妇人。

她不想待在这里,被季檀月透过监控看着。

陈姨像能看透心思一样,蔼然笑,“那就是困了,来,陈姨带你去收拾好的房间休息。”

逃也似地离开客厅,到卧室门边,朝宛小声向妇人道谢。

目送她下楼,悄悄将房间锁得严严实实,顺着门坐下来,抱住膝弯。

可是,躲到房间里又有什么用?这里也有监控。

手机没有再振动,像是季檀月察觉到了她的惊惶失措,故意留给她喘息的余地。

也可能是……暂时失去了观看她窘态的心思,注意力已经转到别的地方。

会是深夜来电的“戚”吗?

“戚”也会像她和季檀月那样,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隐秘角落里,亲昵纠缠吗。

眼睛微微发热,朝宛不愿再继续思索下去。

洗漱后,她小心翼翼地把灯关掉,钻进被褥里。

回复了几条傅奚发来的信息,困意蔓延,正准备互道晚安,对面忽然发来一条微博分享。

[朝朝,这是?!!?]

[你不会真的在和季檀月谈吧?]

朝宛怔怔点进去看,是一张机场路透图,隔着重重人群,相机准确地对焦在了即将没入vip通道的两个人身上。

她和季檀月。

原博主是季檀月的站姐,配文“温柔神颜老板和她的清冷签约艺人。”

分明已经是几天前飞善郓州的图,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今夜上了热搜。

返回和傅奚的聊天界面,朝宛垂着眼,打字:

[没有。]

起初季檀月给了她错觉,但现在她才迟迟明白,女人眼中不时的柔软,只是对金丝雀的赏玩。

[我就知道。]

[估计这个时候放出来消息,是季檀月想捆绑CP,给电影杀青宣传造势吧。]

傅奚发来消息,像松了一口气。

可朝宛却收紧手指,胸中情绪迟滞,因这两句话而翻涌搅动。

[对了,那个密室逃脱综艺定下来了,合同已经签了,正在物色艺人人选。]

消息一顿。

[唉,节目组非要塞一个人进去,就是那个咱们电影院碰见那个,秦斯羽的新女友,据说最近还拍了部秦投资的烂网剧,晦气。]

朝宛盯着消息框里的“秦斯羽”,心中蔓延冷意。

[朝朝,要不你就趁着和季檀月捆绑营销的时机,一起来参加这个综艺呗。]傅奚心大提议。

[季檀月好像是密逃高玩,我之前还在店……]

还没看完,消息已经被撤回。

朝宛抿唇。

傅奚还不知道,她早就在那一晚的密室里发现了季檀月。虽然是女人主动暴露的。

可是,那时候季檀月还肯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陪她玩饲主游戏,现在,她却连女人的真实心意都不知道。

季檀月从来都没有参加过综艺。这一次,也肯定不会参加。

认真解释几句,打消傅奚的提议,朝宛将自己严严实实埋进软枕里。

熄灯太早,房门被轻敲了敲,显然是陈姨控制了力道。

“朝小姐,我要走了,您一个人睡会害怕吗?”

朝宛连忙到门边,扯着睡衣衣摆,轻声回:“不害怕的,陈姨慢走。”

之前,她始终都是一个人在这里住。

房间外有人应了一声,空荡别墅中荡起回音。很快,喀嚓一声,再无声响。

朝宛失魂落魄地回到床边,没了睡觉的心思。

打开手机,恰巧翻到那张她和季檀月的机场抓拍图,她视线微避,很快划走。

微博账号有几条私信,因为之前删了和秦斯羽的相关照片,大多都是粉丝问她是否分手的事。

只有一条,在众多私信中格外显眼,竟然是几个月前的旧消息了。

[轻雾:不再更新摄影日常了吗?]

朝宛揉揉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点进去看,账号粉丝小几万,显然就是她每晚失眠时戳进去的那个主页。

又愣愣看了半晌,总算回忆起来,在《西川月》进组前,她用这个账号关注了轻雾。

而主页上显示的是“相互关注”。

轻雾回关了她。

不仅回关,甚至朝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轻雾已经看过了她留下来的那些拙劣的拍摄作品。

心砰砰跳,很羞耻,还有些隐秘欣喜。

尽管如此,指尖在屏幕上悬浮良久,朝宛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轻雾。

怔神良久,她退了出去。

轻雾竟然在期待她更新微博。

要试着发一条吗?

朝宛点开相册。

第一张是她离开善郓州机场的照片,横平竖直的机场落地玻璃,窗外是稍显冷峻的西北晨景。

咬着唇,朝宛仓促把这张照片填进发送框里,照旧没有输入文字,按了发送。

[0225:分享图片[图片]]

很快,下面的评论区里有寥寥几条评论冒头。

[小姐姐更新辣!]

[这里是善郓州机场吗,举手,我也打卡过。]

[失恋出去散散心也好。]

朝宛闭上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内心惴惴,很快又按亮屏幕。

轻雾没有评论。

倒是多出了一条赞数很高的新评:

[玻璃上有两个人的倒影?是又复合了还是……总之我没机会了呜呜。]

朝宛睁大眼,在黑暗中放大照片。

拍照片的时候,季檀月就站在她不远的地方,只不过两步,既显亲密,却又疏离。

玻璃清晰地复写下她们之间见不得光的关系,而她全然没有注意到。

万分懊恼,朝宛想着删除,可下一秒,新的评论就跳了出来。

[轻雾:很美的地方。]

短短五个字,却倏然搅动朝宛心神。

很晚了,轻雾怎么第一时间就能看见并回复?

反复刷新,轻雾的评论赞数滚雪球一样增加,最终盖过了那条猜测朝宛复合的评论。

[我关注的音乐博主评论了我关注的摄影博主]

[原来z小姐姐和雾雾认识?]

朝宛的账号粉丝不算太多,今晚却纷纷冒出来,评论飞快增加,都在猜测轻雾和她的关系。

放弃删除微博,但一时脑袋乱乱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朝宛怔怔看了轻雾的主页许久。

除去莫名的互相关注,她始终没想起来自己会和轻雾有什么交集。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y:早些睡。]

顿时心里发凉。

朝宛迅速关机,把自己藏在被褥里,紧闭双眼。

为什么还要看着她。这个时候,季檀月不是应该搂着别人入睡吗?

倦意蔓延,欣喜全被女人监视般的消息冲淡,自嘲感像盆兜头冷水,浇熄所有憧憬-

一夜无梦。拍戏时养成的生物钟作祟,朝宛早早醒转。

下楼,陈姨在显眼的地方贴了便利贴,写了一些提醒事项,末尾还画了笑脸,提醒她吃饭。

无微不至,却能看见季檀月的影子。

一个人吃好饭,朝宛坐在沙发上发愣。

忽然,她在餐厅的桌上发现了一张新的纸条留言。

[朝小姐如果还想吃荔枝,或者有其他需求的话,可以打电话叫人送到这里。]

想起昨晚剥荔枝却被监视的事,朝宛垂眼。

季檀月似乎真的把她当成圈禁在笼中的金丝雀,完美处理好一切事,也剥夺了她说“不”的权利。

忽然有些厌倦。

如果能因为一些小事,让季檀月同样对她厌倦,是否就能逃离这里?

朝宛忽然想起,离开善郓州之前,女人曾总是强调她要“乖”。

可她已经听话很久。从前世起就一直听着叔母的摆布,刻意贴合秦斯羽的想法。现在入了季檀月的笼中,也要始终顺她心意吗?

捻起桌上的纸条,朝宛目光落在“其他需求”四个字上,无声咬住唇。

内心忽然升起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如果……凭着纸条上的许可胡乱挥霍的话,季檀月肯定会生气。

生气的话,会不会就能放她出笼?-

践行想法前,朝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大胆。

她打了纸条上的电话,说了很多自己用也用不到的东西。

一时想不到该怎么挥霍,她买了很多珍贵食材,对外说想学习烹饪,又买了跑步机,还有绘板和颜料。

表面理由正当,实际朝宛对这些根本就一窍不通。

电话另一头反应很快,几个小时后,她话中提及的所有东西都送上了门。

所有人走后,朝宛蜷在沙发里,悄悄瞥了一眼雕花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

季檀月应该会生气的吧?

因为心虚,她躲回了自己的卧室,屏息凝神,等着季檀月发来质问的消息。

可是没有。

直到这一天深夜,手机始终静悄悄的-

朝宛就在这种不安的寂静中度过了半个月。

期间,陈姨来过几次,看见别墅里新添置的大小物件,有些讶异。

“朝小姐兴趣广泛,月月还担心您总一个人住在这里会无聊呢,这下可以放心了。”

朝宛脸很烫,心中满是对自己任性的羞愧。

她这算什么兴趣广泛呢?明明是在胡乱挥霍,想故意惹季檀月生气。

但好像……弄巧成拙了。

怕浪费食材,朝宛某晚试着按菜谱自己烹饪。结果当然在意料之中,做出来的东西不仅卖相难看,还无法下咽。

可当晚却收到了季檀月久违的消息:

[很想尝尝。]

就像在嘲弄她。

朝宛紧咬着唇,委屈地红了眼圈。

她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回卧室蒙进被褥里,心中满是对自己笨拙的难堪。

睡前,手机跳进来一条推送。

季檀月发了《西川月》杀青的微博。

本来已经有了睡意,可看见这条推送,朝宛倏然从床上坐起来,心中慌乱。

杀青之后,如果没有其他行程,季檀月似乎明天、或者后天就会回来了。

到时候看见别墅里的一切,肯定是以为她还在闹小脾气。生气倒不至于,估计会选择一些更过分的惩罚。

可朝宛不想再任人摆布。就像善郓州耻辱的、充斥奶油甜腻气息的那一夜一样,被束缚住双手,只能任由女人施为。

她决心,再做一些更加过分的事。

会让季檀月厌恶她的事。

考虑很久,朝宛偷偷溜进了季檀月的卧室。

只有这里没有监控,弄坏一些东西,就能惹季檀月生气了。

季檀月的卧室每隔几日就会有专人来打扫,因此尽管空荡数月,还是一尘不染。

只是沉闷色调依旧叫朝宛有些压迫感。

朝宛静悄悄地关好房门,打量四周,一时没能发现什么合适的目标。

她害怕弄坏重要的东西会给季檀月带来麻烦,因此视线自发绕过了似乎有很多重要文件的桌台、窗边显然昂贵的古董花瓶。

忽然,朝宛发现墙角处摆着一架稍微积灰的黑色琴盒。

卧室每天都有人打扫,按理来说不会有任何一个角落积灰,可这个黑色琴盒却像是被遗忘了,连被触碰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特意打扫,是不是对季檀月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拍拍琴盒上的灰,朝宛拉开拉链。

里面是一柄浅茶色吉他,琴颈雕刻一汪弯月,有些使用痕迹,但可以看出来主人很爱护。

朝宛莫名觉得吉他有些眼熟,手不由自主地抚过冰冷琴弦,一时怔神。

忽然,手底咯吱一声。

朝宛睁大眼,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可琴弦竟然已经从琴头颓然耷落下来。

心跳倏然加速,慌乱不已。

她把季檀月的琴弄坏了。

忽然,身边放置的手机一阵嗡嗡声,有人恰巧发来通话邀请。

纯白头像,上方一个简洁的字母y。

朝宛心跳霎时加速,把吉他匆忙放回床上,一时手忙脚乱。

季檀月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没在监控里看见她吗?

如果不是她深夜突发奇想,来季檀月房间里偷偷做坏事,或许根本不会弄坏吉他,也不会立刻就被女人发觉。

闭着眼睛按下接听键,朝宛咬唇,等待对面质问声传来。

可过了很久,对面始终只有忽轻忽重的呼吸声,听上去有些异样。

“季老师……”朝宛克制语气,可话音还是染上哽咽,“我把你的吉他弄坏了……”

对面呼吸声忽重了几分。

停顿许久,季檀月声线微哑:“……是吗?那把吉他对我很重要。”

朝宛愈发内疚,抽噎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分明是想故意惹季檀月生气的,可现在却有些后悔。

“朝宛。”

听筒里忽然传来一句沙沙低唤,像是贴着耳廓,惹得朝宛倏然脸颊发热。

“季、季老师,怎么了?”她吸了一下鼻子,小声问。

“……你在我的房间吗?”女人呼吸声轻忽,像在隐忍着什么,“如果不想我生气,乖,去关掉灯,然后躺在床上。”

不明白季檀月具体想要做什么,可内疚感却驱使朝宛本能去做女人话中提及的要求。

躺在没有余温的床上,鼻息间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晚香玉气息,她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回答:“季老师……我在床上了。”

这样季檀月就能不生气了吗?

听筒里的声音断续,呼吸声很重,女人很久没有说话。

肯定还在生气。

朝宛眼圈又有些热,咬住唇,不想让自己发出难堪哭声,“对不起,季老师……”

沉默良久。

“没有生气。”季檀月嗓音很哑,“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听筒里传来衣料摩挲的窸窣声响,还有让人心热的短促呼吸。

“季老师?”朝宛小心翼翼问,声音带了点困惑的鼻音。

话音刚落,那边陡然低哼一声。

朝宛睁大眼,不知所措,茫然攥紧被褥。

声音还在持续,仿佛近在身侧,隐忍且压抑,一下子吹热她耳畔。

“继续……喊我的名字。”

第59章

朝宛窘迫睁大眼,眸中水光涌动。

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季老师……”

话音未落,她像是才反应过来,慌忙捂住嘴,羞耻又难堪。

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如浪潮,隐忍而诱惑。

季檀月像是咬住了被角,声音起伏平息,高高悬起,又重重落下。

朝宛害怕到将自己蜷成一团,脸严严实实埋进被褥里,不敢发出声音。

身体却越来越热。

被褥曾经被季檀月用过,还沾着不少晚香玉气息,不知不觉间将她重重包裹。

听筒里忽远忽近的声音,就像女人贴着她耳边喘息一样。

“季老师……”朝宛思绪有些迷蒙,本能地唤。

身体里异样的感觉甚嚣尘上。

她竟然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善郓州那间稍显狭窄的民宿里,冰凉奶油混着炙热的吻,与女人紧紧纠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引人耳热的喘息声逐渐平息。

季檀月的声音依旧捎带哑意:“……抱歉,吓到你了,今晚是我的易感期。”

朝宛没有听见,呼吸声急促,越来越难以抽离怀中香气微弱的被褥。

脑海缠成一团乱麻,无意识地唤了女人很多声,可没能得到一分一毫的回应。

睁开泪水迷蒙的双眼,朝宛才在黑暗中迟钝发觉,手机挂着的是语音通话。

季檀月现在根本就不在她身边。

“朝宛,怎么了?”

听筒里的声音忽远忽近,落在耳边,将她拉入更深的旋流。

朝宛眼前蓄起水雾,压抑哭腔,把被子紧紧搂在怀里,垂头急迫地吻。

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周身蔓延的热意。

“你很难受,是不是?”季檀月嗓音微哑,似乎有些自责。

朝宛点头。

可隔着手机屏幕,以及几千公里的距离,根本就没办法将现在难以启齿的感受向女人说出口。

思绪很乱,模糊燥热间,似乎她又不自知地在唤季檀月。

分明一开始提出过分要求的是对面,可现在,她却身不由己地沉沦,自发地去喊女人的名字。

“乖,去翻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季檀月的声音很轻,“那里有我准备的Omega抑制贴。”

听筒里传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解渴的甘霖,女人的声音仿佛有能抚平她周身热意的魔力,引得朝宛屏住呼吸。

声音停了,对面在等待她照做。

可是腰身发软,眼前蒙着水雾,她根本就起不来,更别提去翻抽屉。

“季老师……难受。”声音染上哭腔。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被季檀月搂在怀里,做尽那些羞耻却又温存暧昧的事。

“听话。”季檀月很柔地说清楚每一个字,顿了顿,“贴好就不难受了,我还会奖励你一个亲亲。”

朝宛蜷在被子里许久,肩头止不住地颤,被热意搅得眼皮发坠,泪水不住涌出。

咀嚼女人话中每一个字,很久,她才听懂这句话的含义,还有末尾的那两个字。

后颈腺体在突突轻跳,就像对季檀月话中提及的条件极度渴望一样。

唇畔仿佛幻觉似的与柔软重叠,朝宛已经无暇思考隔着屏幕该怎么实现这个奖励。

她凭着最后一丝清醒意识,努力坐起身来,在一片黑暗中找了很久很久。

总算,抽屉里冰凉的抑制贴落入掌心。

季檀月安静听着那边传来细微的抽噎声,随后是撕开包装的响声。

“贴好了吗?躺在床上,我要亲你了。”

朝宛重新缩回床上,就像每次季檀月的亲吻落下来那样,悄然闭眼。

把手机贴在耳畔很近的地方。

啾。

轻轻一声,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却仿佛近在咫尺。

后颈处有丝丝冰凉渗入,伴随听筒里女人已然舒缓下来的呼吸声。

很像事后温存,朝宛却觉得才刚刚开始。整个人都要酥掉了。

抑制贴逐渐被汗水浸透,失去功效,身体里的热流再度翻涌。

听筒里传来这一声轻吻后就再没了动静,朝宛委屈抽噎,抓紧被褥。

刚才的亲吻是假的。隔着屏幕,怎么能算作奖励?

“还是很难受吗?”季檀月发觉对面的隐忍抽泣没有停止,微微叹息,“那……我来教你。”

朝宛呜咽着,勉强屏住呼吸,捕捉话筒里传来的每一个字。

柔软嗓音把耳朵拢得温热。很奇怪,只是听到季檀月的声音,她竟有种奇异的被抚慰的感觉。

身体同样也被温吞热意舔舐着,陷入热气蒸熏的迷离之中。

听筒里的要求逐渐过分,可朝宛已经无暇辨别,本能地去做季檀月教给她的每一件事。

伴随语音通话里忽远忽近的诱导安抚,仿佛真的有人用晚香玉气息重重包裹住她,缱绻亲吻落下来,抚平所有燥热。

最终跌进欢愉。

情潮平息时,朝宛已经疲累地睁不开眼,只能看见手机在昏暗空间里打出一小片微弱的光。

睡衣在不知不觉间被扯开了扣子,浑身又黏又湿,昭示着刚才她经历的一切。

“还难受吗?”

迷糊间,通话另一端似乎传来问话,有些听不清晰。

朝宛埋进被子里摇头,“季老师,我好困……”

对面安静了一会,随后柔声开口:“那就好好睡一觉。”

倦意渐深之际,听筒里似乎还在传来声音。

朝宛头脑发沉,迷迷糊糊应答了几句,最后以“晚安”作结。

语音通话却没有挂断。

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长跳整,恰巧一个小时。

季檀月听着对面浅浅呼吸声,不时还传来无意识的呜咽,内心柔软,“不要掀被子,明早要记得起来洗澡。”

半分钟过去,没有人回复,朝宛像是已经睡着了。

季檀月垂眼,唇角微扬,就这样安静听着一片沉寂。

刚准备下床整理一下自己,忽然,听筒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呢喃。

“季老师,想……”

动作一顿,季檀月转回身,等待朝宛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想你……”

季檀月攥紧指尖,将手机捞过来。

长睫垂下,声音很轻:“你再说一遍。”

可惜之后再也没有能听清楚的字句了。

女孩迷迷糊糊地发着梦呓,隐约有“季老师”“月月”的声音擦过耳畔。

季檀月抿唇笑,倚靠在床边,用手别过发丝。

玉色耳垂微微泛红。

她把手机放在唇边,“我也很想你。”

对面轻飘飘呼吸着,即将入眠,似乎没有听见。

“晚安。”季檀月话音微顿,柔声开口。

“……小宛。”-

次日,朝宛醒来,脑袋还晕乎乎的。

昨晚记忆模糊,打量周边,房间也很陌生,只有身上套着的皱巴巴的浸汗睡衣在提醒她发生了什么。

手机蒙在被褥里,隐隐发烫,翻开看,界面赫然停在与y的聊天界面上。

最后一条消息,语音通话180分钟。

足足三小时。

胸中忽然重重一跳。

朝宛捂住脸,急得眼眶发红,忙钻进盥洗间。

她昨晚……都做了什么难堪又羞耻的事。

整理好自己,下楼,食不知味地填饱肚子,朝宛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

玄关处发出人脸锁开启的声音,今天是陈姨照旧来打理别墅的日子。

看见朝宛呆呆在沙发角落里蜷着,脸颊分外红,她担忧问:“是空调温度调得太低,有些着凉了吗?”

朝宛慌忙抬头,否认,“没、没有……陈姨。”

越匆忙否认就越容易招致怀疑,尤其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被口水呛到,忽然咳嗽起来。

陈姨笑望她一眼,就像在看撒谎逃出去玩的孩子一样。

她把空调遥控摆在朝宛面前,温和一笑,“那朝小姐自己调,可不要生病了,月月回来看见会担心的。”

朝宛垂着头,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瞧着陈姨似乎是想去二楼季檀月的卧室整理,又想起昨晚被弄坏的吉他,她心跳加速,匆然起身,“陈姨……”

季檀月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看见坏掉的吉他,一定会生气。

隐藏了她与季檀月通语音电话的事,她惴惴不安地把实情都说出去。

陈姨沉吟良久,面色略微凝重,“朝小姐,那把吉他月月宝贵得很,素来都不让打扫这里的佣人碰的。”

所以才会积厚厚的一层灰。

可她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笨拙想法,无意把琴弄坏了。

朝宛心中翻涌歉疚,嗓音哽咽:“抱歉……”

她该怎么补偿?

陈姨拍拍她手,有些心疼,“没事的,等月月明晚回来,您和她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就好。”

朝宛又重新坐回沙发上,目送陈姨没入二楼房间,按了按发红的眼尾。

季檀月明晚就会回到这里吗?

心中不知为什么,咚咚跳动,既慌乱又不知所措-

季檀月没有如期回到别墅。

第一晚,第二晚,都没有。

网络上有了《西川月》杀青的消息,剧组的包机也早从善郓州起飞,前几日就抵达临南。

接机图里,季檀月一袭茶色西服套装,墨镜口罩遮住昳丽脸庞,周身气质依旧叫人惊艳。

可她却没有回到这座远郊别墅。

朝宛躲进季檀月的卧室里,夜晚,蒙进被褥中翻看手机。

季檀月参加了一些有关电影的杀青宣传,之后就再也没有新的消息了。

是在忙吗?

朝宛嗅着微弱到近乎无的晚香玉气息入睡,心中失落。

还是说……自己在女人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第三日,临近深夜,季檀月才回别墅。

朝宛已经躲在季檀月卧室里快要睡着,迷迷糊糊听见响声,忙赤着脚跑下床。

踩在冰凉瓷砖上,隔着二楼围栏,她看见玄关处稍显瘦弱的一道身影。

“季老师……”怔怔唤了一声,还以为是在做梦。

女人抬头,与朝宛对上视线,唇角微扬。

她张开双臂,柔和声音这次没有隔着屏幕:

“过来,我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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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哒哒哒。

朝宛提着睡裙,顾不得整理睡乱的发丝,沿旋转楼梯匆匆下楼,扑进季檀月怀里。

女人的怀抱带有一些室外凉意,却很真切,丝缕花香渗透,比起卧室里的被褥不知浓多少。

“吵醒你了。”头顶压上一份重量,嗓音很轻。

朝宛摇头,脸埋进季檀月的西装衣襟里,蹭了蹭。

接触到的胸口细微起伏着,很软,仿佛能听见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

耳廓被温热吐息萦绕,忽地落下一个柔软的吻,“怎么这么着急投怀送抱?”

朝宛轻唔一声,热意顺着耳朵很快爬到脸颊。

她抬眼望去,与玄关夜灯笼罩下过分好看的那双琥珀色凤眸对视,茫然咬唇。

这个梦很逼真,季檀月竟然会主动来亲她。

微凉指尖忽然攀上朝宛脸颊,细细摩挲。

季檀月垂眸,不多时,抚过她的唇,“再这样看着我,就该亲这里了。”

朝宛睁大眼,倦意消散大半,才发觉自己的处境,慌忙后退。

怎么会是真的季檀月。

逃脱未遂,腰间硌上冷硬珠串。

季檀月显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手臂收紧,重新将她压入怀中。

借着昏暗光线,她看见朝宛裸足踩在冰冷瓷砖上,脚趾蜷缩,微微泛红,不由轻叹:

“光着脚跑出来,会着凉的。”

揽腰抱起女孩,就像捧起一片羽毛,轻飘飘的。

忽然失重,又是半夜惊醒,朝宛有些迷糊,下意识搂住季檀月的脖颈。

走到扶梯处,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上楼,顿时有些羞耻,挣扎起来,“季老师,我自己可以走……”

季檀月果真停下了步子。

朝宛心中庆幸,刚想挣脱女人怀抱,视野却被柔软的海藻发丝笼罩。

季檀月垂头,无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楼梯处没有多亮的光线,遮盖住了朝宛倏然红起来的脸颊,可她却能看清黑暗中女人的潋滟眸子。

“刚才不是说好要抱的吗。”一句微哂话音。

再也没了推脱的借口。

朝宛咬住唇,静悄悄倚在季檀月怀里,被重新抱回了卧室。

“原来这几天,小笨蛋都在我的房间里住。”季檀月放她到大床上,“喜欢这里吗?”

她脱下大衣,盖在朝宛膝弯,也顺势遮住了她有些局促的冰凉双脚。

朝宛听得耳热,搂住自己,险些羞到直接躲进被子里,“……嗯。”

季檀月唇角微弯,将头发捋至耳后,拧开床边的小夜灯,“那今晚也在这里睡吧。”

朝宛点了点头,心跳混杂,不敢去看女人。

等到身边恢复寂静,她才悄悄抬眼。

浴室的灯亮起,玻璃被水雾笼罩,隐隐现出窈窕身影。

一切都与半月前的善郓州那夜分外相似,之后,季檀月会不会还要……?

朝宛捂住脸,匆匆钻进被褥里装睡。

胸中却像透入石子的湖面,咚咚,咚咚,难以平息。

嗡嗡一阵响声。

朝宛摸索,发觉并不是自己的手机,声音似乎是从床边不远处的地方传过来的。

转过身,她看见季檀月的西装外套里亮起微弱冷光。

注视着光线熄灭,朝宛咬唇。

会是谁的消息?

好奇心在催促她去取出手机,但房间浴室里近在咫尺的季檀月的影子却带给她紧迫感。

季檀月刚才把外套盖在她腿上,一丝防备与忌讳也没有,朝宛知道,她不能就这样随意翻看女人的消息。

可耳边却不断重播那一夜持续不断的手机振动声。

“戚”的来电,在季檀月洗澡时,一直打进来。

这一次的消息,也会是“戚”发来的吗?

浴室水声停了,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之后是吹风机略显聒噪的鼓风声。

朝宛心中忙乱,借着嘈杂遮掩,鬼迷心窍般地从季檀月的外套口袋里翻出手机。

匆忙按亮。

锁屏界面停着微信消息:

[戚:明天可以继续来吗?你约时间。]

不知道是怎么看完这条消息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把手机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朝宛背过身,眼眶发热。

她狼狈地把自己蜷成一团,躲在大床边缘,揪紧被角。

已经很努力地克制哭意,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浴室方向传来细微声响,门拉开,有人走了出来。

小夜灯被轻轻关闭,连声音也没有,紧接着,朝宛陷进馥郁柔软的怀抱中。

“困了吗?刚才浴室有灯光,打扰到你休息了。”

季檀月搂住朝宛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轻轻带,却察觉到怀里的人肩膀在不断轻颤。

动作微顿,她俯身去吻女孩脸颊,却触到了咸涩的眼泪。

“怎么了,怕黑?还是身体又难受了?”季檀月察觉到自己嗓音发紧,不自知地将人圈得更紧。

“我今晚不会走的。”

朝宛无声摇头,发丝遮住泛红眼眶。

被女人抱在怀里,她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抵住季檀月臂弯,嗓音带着鼻音:“季老师,你这样……我有些睡不着。”

腰间被束缚的力度忽然松了。

季檀月指尖蜷起,手背依旧搭在她腰窝上,嗓音有些低:“好,睡吧。”

朝宛挪到床边,无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分明被褥里很暖和,身边也萦绕着让她舒适的晚香玉气息,可冷意却沿着脊骨蔓延,蜷身还是觉得冷。

所以,之前的两天,季檀月都在陪“戚”。

不止两天,今晚女人回来很晚,已经接近凌晨,在这之前,是不是也在和“戚”缠绵?

指尖触碰到唇,刚才被轻啄的触感还在,朝宛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心中失落,却在不断给女人找借口开脱。

明天季檀月还会再来这里吗?

还是……会去“戚”那里-

清晨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荡。

陈姨也没有来访,朝宛木然吃完一顿早餐,无事可做,想了想,还是回到别墅中唯一没有监控的季檀月卧室。

原本放在角落里的黑色琴盒已经不见踪影,似乎是女人离开别墅时顺手带走了。

朝宛想起陈姨前几天和她闲谈家常时的话:

“这吉他,是四年前月月专门寻了琴铺定制的。那时她还不会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兴起,闲暇时总拿起来。”

“那时候,月月的弟弟正是顽皮的年纪,有一次竟然拿剪刀,硬生生把琴弦弄断了。”

“我在季家很多年,从没见过平素温和的她那么生气。”陈姨笑。

四年前,朝宛还在读大二,季檀月也才二十五岁,刚取得国内三大奖满贯。

那时的季檀月,对她来说分外陌生。

“季老师有弟弟吗?”

朝宛记得当时自己问了这么一句。

她很好奇季檀月的家庭,因为住在这间别墅很久,除了陈姨与郁云嘉,她似乎就没看见过和女人更亲近的人了。

陈姨神情现出些许追忆,答:“是有的,但……唉。”

回答融在一声叹息里,似乎难以启齿。

之后朝宛再怎么旁敲侧击,陈姨也不肯说更多了。

从回忆中醒神,朝宛视线再度移向空荡的房间角落。

季檀月取走了琴,而且并没有和她说一声,连责备也没有。

而弟弟弄坏了吉他,季檀月却会生气。

或许只有在最信赖亲近的人那里,一个人才会难得袒露自己最真实的样子。

至少朝宛认为,她一点也不算季檀月重要的人。

弄坏琴只是拿去修补就好,女人认为这件事不值得生气,也不需要她的任何解释。

当晚,季檀月果然没有回来。

网上陆续放出了某视频网站的特制综艺《嘘,请逃离》的宣传照。

傅奚也发来消息:[朝朝,快去看热搜,我的密逃综定档了!]

捱不住好友的生磨硬泡,朝宛点进热搜里看了看。

首发嘉宾才曝出一位,是位女Omega,鹅蛋脸,整体气质楚楚可怜,名叫戚依依。

朝宛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张脸,但却觉得很熟悉。

尤其,在看见这位Omega……姓戚之后。

她抿了抿唇,继续向下翻。

评论区里不知道为什么,满是嘲讽的声音。

[这不是那位演烂网剧还摆姿态的吗?]

[星河解解又要扩展业务范围啦!]

星河,对朝宛来说分外熟悉的字眼。

她又蹙眉搜索一阵,发现戚依依竟然就是那位换掉她的《枕星河》女一号。

朝宛还记得,和季檀月在酒店里初次遇见时恰好是《枕星河》的试镜。那晚,她因为秦斯羽的电话而退离,分外狼狈。

之后,是不是季檀月定下了戚依依女主角的身份?

戚依依就是季檀月手机里的“戚”吗?

回复了傅奚的消息后,朝宛回到床上,抱住自己的膝弯。

无声把脸埋进去。

手机收到新消息。

[明晚来陪你,早些睡。]

“明晚”两个字很刺眼,朝宛关灯,蜷进被子里。

或许,在季檀月心中,她只是例行温存的其中一个对象,并没有什么特别。

次日晚,季檀月抵达别墅。

朝宛回了自己的卧室。

睡前,从里面锁住门,自己躲到被褥里,听见响声也装作熟睡。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像在使小性子。

可季檀月显然有所有房间的钥匙,不久,卧室门方向就传来细微响声。

朝宛屏住呼吸,却察觉到被褥被掀开,捎带凉意的怀抱搂住了她。

“生气了吗?是我来得太晚了。”季檀月甚至没有脱掉大衣,就这样静静抱住朝宛。

朝宛咬着唇,眼眶发热,泪水险些溢出来。

一点也不晚,陪完“戚”再到这里,时间刚好。

亲吻逐渐落在敏感的后颈,还有耳垂,被动受着挑弄,身体逐渐热起来。

朝宛甚至能察觉到季檀月冰凉的指尖隔着睡衣,逐渐移向难以启齿的地方。

她再也承受不住,坐起来,拧开小夜灯。

睡衣下,瘦弱肩膀打着颤。

“季老师来见我……就只是想做这些事吗?”

本想冷静把话说出口,声音却不受控地染上哽咽。

不只今晚,还有不久前的暧昧电话。

朝宛迟钝发觉,季檀月似乎只是单纯喜欢她的身体,想和她……做那些事而已。

可她却在这半个月里故意做出惹季檀月生气的事,还因为弄坏了女人的吉他而内疚,害怕她会因此难过。

季檀月坐起身,唇张了张,没有吐露出什么字句。

黑暗中,她把垂眼哽咽的女孩揽进怀里,指腹蹭去她眼角的泪珠。

“很累吗?那我们不做了。”

话音落下,怀里的人立刻逃了出去。

朝宛缩在大床边,脸颊哭得很红,将自己小心搂抱住。

发丝遮住双眼,肩膀依旧在发抖。

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雀。

一片沉默。

季檀月在昏暗光线下望着女孩。

她哭得眼睛微肿,蜷起的手指细而红,轻颤抱住膝弯。睡裙下露出雪白小腿,因为拘谨而紧紧合拢着。

像张白纸,一张被揉皱的娇嫩白纸。

可季檀月却见过她被涂抹上颜色的样子。

声调软而轻,揪着她衣襟,微圆桃花眼被水光浸湿,雾气氤氲。

心中躁郁跳动着。

她还想再看看朝宛这副模样,想听着她唤一声又一声的“季老师”。

朝宛垂着头,吸了一下鼻子,察觉到氛围凝滞,悄悄抬眼。

就在这一刻,阴影罩过来。

手腕忽然被紧紧握住,按在枕边,视野随之倒转。

季檀月撑在她身上,长睫低垂,身边萦绕的晚香玉气息浓郁到极点。

“我今晚……”话到中间,女人吸了一口气,像是硬生生把余下言语都吞入腹中。

她停顿了很久,嗓音低哑:“为什么要躲我?”

手腕很酸,朝宛从来没有见过女人这副强硬模样,害怕到发抖。

她甚至不敢正面对上季檀月的视线,偏过头,肩膀不受控地轻颤。

眼睛湿润,几乎将唇咬破。

从前拒绝季檀月太过轻易,她便潜移默化地以为,只要不愿意,女人就会一直纵容下去。

可她们之间始终是不对等的关系。那些纵容,都只是饲主对金丝雀的怜惜而已。

一旦耐心退却,就会收回。

手指抚过脸颊,激起一阵战栗。

朝宛被迫迎上季檀月的目光,眼圈泛红。

她已经预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泪珠滚落,滑到女人的掌心里。

不知是感受到手心里湿润的触感还是其他,季檀月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像陡然醒转,那双凤眸中盛着的涌动情绪如退潮般迅速消散,长睫垂下,隐忍而自责。

“抱歉,吓到你了吗?”声音微哑。

朝宛发觉黏在脸侧的发丝被轻轻拨开,鼻尖落下一个感触近乎于无的亲吻。

手腕上束缚的力度抽离,季檀月起身,发丝遮住眼底所有未压下的汹涌情绪。

“早些睡。”

朝宛愣愣看着。

隔着视野里一层水雾,她看见那道身影匆然抓起外套,推门离开。

房间里的小夜灯光线很暗,无形中隐藏起很多转瞬即逝的微妙情绪。

可朝宛却看见了。

在季檀月俯身亲吻她鼻尖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女人眼底分外憔悴的乌青色。

以及没来得及收回的左手指尖,有抹显眼的红。

季檀月最近还是没有睡好。

而且,她为什么要弄破自己的手指?

朝宛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闷疼,刚才的惊惶逐渐消散,取而代之很深的懊恼。

她记得,每次亲近之后,季檀月睡眠都会好一些。

虽然只是杯水车薪,可是今晚,她就这样拒绝了女人。

门外早已恢复平静,季檀月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朝宛也关掉了小夜灯。

黑暗中,委屈与内疚无声交缠。

“戚”,难道没有和季檀月做那些事吗?

季檀月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为什么……精神那么不好。

明知自己只是女人豢养笼中的一只金丝雀,可看见她那么憔悴,心中竟也不知不觉地收紧-

季檀月次日早早就离开了别墅。

朝宛习以为常,安顿好自己,去别墅里的画室消磨时间。

之前她想故意惹季檀月生气,买了很多绘画用品和颜料,白白放着也是浪费,不如趁空闲时间自学。

画了好几张,图案依旧抽象,如同鬼画符。

朝宛咬唇,心虚地洗了画笔,把所有东西都悄悄回归原位。

很想立刻把架上那些难看的“画”都藏起来销毁掉。

在她这里,似乎自学……就只是在浪费材料而已。

朝宛选的图例都是手机里曾经拍过照片的各地景色,落在镜头里还好好的,可一经由她的手铺陈到画布上,就不能看了。

打量了那些画很久,和手机里善郓州的图片做对比。

明赤色的朝日与荒漠,在画里成了一摊柿子炒蛋。

就像她之前失败的料理一样。

木然洗了手,朝宛心中满是失落。

似乎,除了靠感觉拍戏,她再没有其他别的长处了。

愣愣盯着手机里的沙漠景色发呆,不知道为什么,朝宛突然想到了半月前,她曾深夜把这张照片放在微博的事。

随意翻了翻,评论区大致还是那些言论。

只有最上面一条,依旧被躺在互关列表里的轻雾占据着。

[很美的地方。]

轻雾也去过善郓州吗?

粉丝数量不知不觉增加了,很多都是追着轻雾来的,让朝宛感到不知所措。

分明……她和轻雾从未谋面,巧合却将她们无形中联系在了一起。

她一直在听着轻雾的指弹曲入眠,轻雾竟也一直在关注着她随手拍的摄影作品。

私信界面还显示着轻雾的留言,问她是否还更新。

咬了咬唇,朝宛大胆给轻雾发去私信。

[为什么期待我更新微博呢?]

还有,我们认识吗?

这句话她不敢发,怕太唐突。

轻雾似乎不在线,没有像那晚一样立即回复她。

朝宛失落地放下手机。

视线再度移到画架上那幅惨不忍睹的“柿子炒蛋”图上。

心中忽然升起一个隐秘而大胆的想法。

她像做贼一样,偷偷拍下这幅丑丑的画,闭眼发了条微博。

轻雾如果看见,会认出这是善郓州吗?

她会怎么回复?

一时冲动。发送成功后,朝宛忽然有些后悔。

因为评论区里出现了很多狗头和问号。

[小姐姐是被夺舍了吗?]

[心中的艺术美少女形象破灭了,为什么拍照那么好绘画却很抽象[裂开]]

羞得脸颊滚热,朝宛慌忙熄灭屏幕。

有一瞬间,她很想删掉这条社死微博,但最终,想知道轻雾回复的好奇心还是压过了羞耻心。

她把“柿子炒蛋”卷了卷,匆忙藏进自己卧室的角落里,就像在销毁证据。

一切都处置好后,坐在床边,朝宛垂头,脸颊温度依旧没有消散。

她抬眼,悄悄看了一下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

心中莫名跳得有些快。

季檀月一点也不知道她和轻雾的事,发出那条试探微博后,朝宛总觉得……www.youxs.org。

先是心虚,随后又强装镇定地给自己定心。

季檀月都能随随便便豢养新的金丝雀“戚”,她和别人暧昧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

当晚,季檀月没有回来。就像在坐实“例行温存”这四个字。

轻雾似乎也在忙,朝宛没有收到回复。

倒是入睡前,破天荒地被一阵嗡嗡声惊醒。

是郁云嘉的电话。

朝宛咬住唇,惴惴不安地按了接听。

杀青那晚,在盥洗室撞破的情景依旧能回想起来。

她从来没见过素来桀骜的好友竟甘心被人按在墙上,也分毫不知,傅奚竟然已经和郁云嘉关系那么近。

“朝小姐,打扰到您休息了,现在方便向您告知明天的日程安排吗。”对面语气公事公办。

朝宛有些不解,轻声问:“公司给我安排了通告吗?”

距离杀青已经半个月,应该是需要她做一些电影的宣传。

果不其然,对面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的。另外需要告诉您,您的经纪人目前病休,最近几个月,您的活动安排都将由我来管理。”

朝宛莫名有些心情紧绷。

她还没有忘记前世被那个吸血女经纪人掌控的事。

郁云嘉是季檀月的人,她最近又惹得季檀月不快。

在这几个月,她会不会因此被雪藏,彻底沦为女人笼中的雀鸟?

“……之后有安排综艺巩固人气的打算。”郁云嘉话音微顿,“朝小姐,您在听吗?”

朝宛回神,茫然应答几声。

“季老师不会限制您的发展方向。”郁云嘉继续说明,“综艺的话,我这边有几档合适的,您可以自主选择。”

是季檀月的意思?

朝宛有些意外,小声答:“谢谢……”

季檀月怎么会甘心让她积累人气?难道就不怕合约结束后,她会彻底脱离掌控吗?

忽然想起出发去善郓州前,自己因冲动而脱口的那句“不会离开”。

那时的季檀月似乎很满意听到这句话,并且还说要写进合约里。

只是,合约还没有修改,女人已经拿出了足够抵偿这句话的报酬。

挂断了和郁云嘉的通话,朝宛无声入眠。

心中复杂情绪交缠翻涌-

次日,郁云嘉按昨夜通话里提及的,到别墅接朝宛。

“您今天有一个《西川月》的单人采访,之后可以自行选择下一个档期参加的综艺类型。”女人翻着文件夹,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西装裙。

朝宛想起傅奚每天都在和她炫耀的那档综艺,悄悄问了一句:“应该有一档密逃主题的综艺吧?”

郁云嘉抬眼瞥她,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她否决了朝宛的提议,“《嘘,请逃离》吗,常驻嘉宾人数已经满了。”

朝宛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参加,因为首发嘉宾有那位戚依依。

但很奇怪,她又很想看看戚依依究竟是怎样的人。

应该比她性格要好,否则季檀月怎么会选择。

单人采访有稿子,预计一个小时结束。

期间朝宛被问了不少关于含云的问题,有些茫然。

“如果影战死后,回到初遇长公主那天,你认为她还会选择效忠吗?”

朝宛认真想了很久,结合稿子,答:“会的。”

因为剧本里有写,影从来不知含云只是拿她当棋子,所以纵然重活一世,也会忠心追随。

可不知道怎么,面对面采访的小姐姐却笑得心花怒放。

采访在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

之后,朝宛去郁云嘉的办公室选综艺。

谁料,办公室门早已敞开一道缝隙,像是有人已经提前在等候了。

朝宛跟着蹙眉不语的郁云嘉走进房间,视线一转,竟然在真皮沙发上看见了悠哉喝茶的傅奚。

“……”她愣在原地。

傅奚手里动作一僵,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宝,你也来看我们谈生意啊?”

郁云嘉眉头越蹙越深,高跟鞋在地面敲击出笃笃声响,直接到桌前拨了座机。

“404,有人擅闯办公室。”

傅奚嘶了一声,忽然觉得手里的茶不香了。

总之,最后保安处的人也没有来,像是知道拦不住,也像是习以为常。

朝宛立在桌旁,翻看所有的综艺邀约,抿唇不语。

她听见背后两个人果然在谈生意:

“可以把那个戚依依弄掉吗,看着就烦,我可以再出10%的资。”

“已经官宣了。另外,没有你烦。”

尽力忍住笑,朝宛拾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郁秘书,我可以选这个吗?”

是一档慢生活体验综艺,可以去乡下养小鸭子。

郁云嘉瞥了一眼,颔首。

还没说什么,傅奚已经将话抢了过去:

“郁姐姐,你看我们朝朝多好,长相不知道压那个戚多少条街,换掉她绰绰有余。”

郁云嘉不闻不问,帮朝宛检查选择的文件。

“戚依依不就是看中季影后可能会作为飞行嘉宾参与,才死皮赖脸蹭过来的。”傅奚试图苦口婆心劝服,“……”

可朝宛却再没听进去好友接下来的话。

脑海里只有“戚依依”和“季影后”几个字在盘旋。

原来是这样。

季檀月不来别墅的那几天,是在和她的新金丝雀筹备一同参与综艺的事吗?

朝宛记起来,季檀月似乎的确喜欢玩密室。她们也曾经在傅奚的密室店碰到过。

戚依依肯定比她要聪明太多了,也不会拖后腿,很快就能找到密室里的线索。

也难怪季檀月会喜欢。

郁云嘉似乎被傅奚劝动,瞥一眼朝宛,神情松动。

“朝小姐,你想参加吗?”

朝宛垂眼,无声摇头。

她怎么能打扰季檀月和新金丝雀的柔情蜜意。

眼眶又开始发热,朝宛抹了抹眼睛,准备和郁云嘉招呼一声就离开。

她怕一出门,就会碰见和戚依依并肩走来的季檀月。

忽然,眼前景象一阵虚晃。

[发布任务:冰释。请选择参与密逃综艺《嘘,请逃离》,本次任务采取强制执行模式。]

朝宛心中一跳。

她忽然察觉到,自己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又转回身来。

把手放在一旁密逃综艺的文件上,声音不受控地脱出口:“郁秘书,我真的可以参加吗?”

朝宛几乎要把唇咬破了。

她拼命地想取得身体的掌控权,可是没用,发觉自己正被迫摆出恳求的神情,就像很期待参与这个综艺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她一点也不想在节目里旁观季檀月和戚依依纠缠。

眼眶微微泛红,傅奚在一旁看得心疼,插话:“你就答应吧,看给朝朝都馋哭了。”

朝宛:“?”

郁云嘉沉默半晌。

手机忽然收到消息,她翻出来看。

[y:通知资方,行程冲突,我不会参加那档综艺。]

看了看眼睛湿润,正乞求望着她的朝宛,郁云嘉回复:

[季老师,如果嘉宾中有朝宛呢?]

对面沉寂了一阵。

很快,消息跳出。

[可以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晚上还有一更。

宛宛不类卿系统: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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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通告结束。傍晚,朝宛被郁云嘉用车送回了别墅。

临走前,郁云嘉知会她:

“朝小姐,戚依依是《嘘,请逃离》的常驻嘉宾,已经无法更换,您可以作为飞行嘉宾,和季老师一同参与。”

朝宛嗯了一声。

心里在摇头拒绝,可是身体不听使唤。

等到车驶远,耳边才传来一声冰冷机械音。

[任务完成。奖励:1wh生命值。]

朝宛脚步虚晃地在沙发上坐了,揉揉红肿的眼,在心里默数这次的生命值奖励。

一万小时,一年多的生命值。

宛宛不类卿系统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刚才强制履行任务的举动,也像是在硬逼着她参加这档综艺一样。

但朝宛一点都不明白,她参加综艺会对系统有什么好处。

戚依依不会退出,她平白无故加入,恐怕只会打扰到季檀月。

怔怔刷着手机消息。

《嘘,请逃离》这档综艺似乎人气很高,热搜挂了好几个,很多人都在热切讨论嘉宾人选。

节目主要模式是由明星嘉宾和民间高玩组队,共同探索各地未公开的恐怖主题密室。

这些密室都是傅奚提供的场地或设计思路,朝宛早就被傅大小姐的自卖自夸听得耳朵起茧,没有太留意。

她注意到了已经公布的嘉宾人选。

除了戚依依,还有一个Omega男流量外,剩下的几个名字,朝宛竟然有些熟悉。

翻了翻通讯录,果然是与季檀月那次密室逃脱结束后,和她加过好友的几位高玩。

活泼的Beta小妹妹初柚还在这几个月里发过很多次拼车的邀请,但朝宛因为身在剧组,只好婉拒。

事实上,像那次一样恐怖的密室,朝宛根本就不想再进第二次。

正发怔思考该怎么浑水摸鱼地度过这档综艺,手机突然跳进来一条消息。

[初柚:小姐姐,我要上节目了啊啊啊,我听工作人员说有飞行嘉宾,你会来吗?]

朝宛打字:[会。]

初柚又啊啊啊了一阵。

[对了,之前队里那位马尾卷发的大佬也会来吗?我猜猜,她不会是云茜吧?!]

云茜是秾艳长发美人,风格的确和季檀月很像,但在朝宛看来,她们一点都不一样。

她抿唇回道:[你没有她的微信吗?]

季檀月明明也加了那天一起玩的队友,初柚也在列。

[大佬加上之后就把我删了呜呜。]初柚回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包。

朝宛微怔,良久才打字安慰初柚。

心思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那一天,季檀月是以加了其他人联系方式的理由要走她的微信的。

现在看来,女人和其他人互加好友,似乎只是想……单纯取得她的微信。

就算再迟钝,朝宛也察觉到,季檀月那一天和她在傅奚的店里碰面,并不是偶遇。

可她却不明白季檀月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单凭试镜现场的几面之缘,就要设下这样的圈套吗?

和初柚的对话匆匆作结。

临睡前,朝宛习惯性地翻了翻积压的消息,忽然睁大眼。

给轻雾的私信收到了回复。

[为什么期待我更新微博呢?]

下面跳出了白色的私信气泡。

[因为你很可爱。]

脸颊微微发热。

私信是两分钟前才回复的,不多时,消息框里又跳出新消息。

[最新的一条微博,是在以油画的方式临摹善郓州吗?很有氛围感。]

氛围感?是指她那副柿子炒蛋的画?

朝宛被夸得不好意思,在被子里悄无声息地翻滚好久,才红着脸回:

[谢谢。]

虽然她知道轻雾一定是在恭维,可还是忍不住心跳砰砰。

可轻雾的回复却很认真:

[我很喜欢。另外,如果在绘画方面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朝宛微张唇。

她问了一句对面是否会油画,很快得来肯定答复。

忽然就有些自惭形秽。

轻雾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不仅吉他很厉害,还会绘画。

可她只会胡乱拍些照片。

和轻雾互相发私信,不知不觉中聊了很久。

全程氛围如沐春风,轻雾回复着她的每一句话,时不时抛出问题,让话题顺利展开。

慢慢地,朝宛竟不自知地将心中的心事说出了口。

[如果身边界限模糊的某个人总对你忽冷忽热,你琢磨不透她的心思,该怎么办?]

发出这句话后,朝宛才觉懊恼。

她为什么要和一个只不过刚结识的网友说这些呢?

对面果然沉默很久。

朝宛有些羞耻,想打字将这个话题揭过。

可下一秒,白色气泡就跳了出来。

[“界限模糊”是指?]

[朋友,还是暧昧对象?]

她与季檀月……又算什么关系。

[我只有她,而她可以有很多选择。]朝宛试图解释。

却越描越黑。

这种描述下,她总觉得自己像是池子里被养的一条鱼。

[原来是这样。]轻雾回。

[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她也在试探。]

朝宛抿唇。

季檀月会试探她什么?饲主的身份,足以让她不拘于自己这一只金丝雀,厌倦了就可以去找更好的新宠。

就像“戚”一样。

[她在试探,你有没有对她动心。]

冷光屏幕里,“动心”两个字倏然跳出来,也惹得朝宛心中不听使唤地咚咚几下。

动心。

她有对季檀月动心吗?

或许女人是在试探,进三步退一步。可惜这道问题的答案,朝宛自己都不太清楚。

与轻雾的话题就在这里断掉了。

朝宛与对面互道晚安,正准备熄灭屏幕。忽然,白色气泡跳出来新的内容。

[最近要准备新视频了,想听什么曲子?]

朝宛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她们还没有认识太久,轻雾就让她来选曲子吗?

短暂的安静后,对面发来一段音频。

和弦婉转优雅,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短短三十秒,似乎是现场弹的,末尾以清澈的泛音作结。

是《你的心河》。

[很好听。]朝宛怔怔打字。

[下个视频是这首,希望你能睡个好觉。]轻雾回。

不知道为什么,胸中忽然悸动。

她从来都没有和轻雾提及过自己会失眠,只不过每次发微博或回私信的时间都很晚而已。

……所以,轻雾通过这些细节就注意到了吗?

朝宛莫名觉得这种相处模式很熟悉,打字间,对面的字句与习惯也令人舒适。

合着那段30s乐声闭眼,就像有魔力般,睡意迅速笼罩脑海。

她想,轻雾和季檀月真是很像。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季檀月不会这么晚还和网络上的陌生人聊天-

《嘘,请逃离》已经进入筹备开拍期。

朝宛有想过会很快以飞行嘉宾的身份进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快到就在次日,季檀月就打给了她视频电话。

画面里,女人似乎在车上,身侧是飞快倒退的景致。

她拨开长发,红唇微扬,问:“密室会很吓人,要和我参与第一期录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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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通话界面里框进的景致很熟悉,好像就在别墅附近。

朝宛睁大眼,有些始料未及,“季老师是在来接我的路上吗?”

“还有五分钟车程。”季檀月透过屏幕,凤眸静静望向朝宛,“今晚是首期录制,有些仓促,你可以先准备一下。”

朝宛点头。

她没在女人身边看见其他人,轻声问:“季老师,我们是直接出发去录制现场吗。”

还是……要去接戚依依。

朝宛抿唇,心中失落。

分明季檀月参加这档综艺只是为了陪新金丝雀而已,为什么要来接她。

是在刻意掩饰吗?

“你想我还去接谁。”季檀月声线柔和,“一个爱哭鬼还照顾不过来。”

朝宛怔怔听着,良久才反应过来女人是在取笑她,窘迫移开视线。

她才不是爱哭鬼。

至少也要进到密室里,才能这么称呼。

“那……戚依依什么时候会到录制现场呢?”朝宛终究忍不住发问。

话说出口,才觉得试探意味有些明显。

朝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内心惴惴。

“戚依依是……?”季檀月微蹙眉。

听副驾驶位的助理说明完,她垂眼,“不太清楚,应该是另行出发前往拍摄地点了。”

发觉季檀月眼神避开,唇边弧度也逐渐垂下,朝宛情绪瞬间跌至谷底。

怎么会不清楚。

是认为她不知道戚依依的存在,所以在说谎话骗她吗?

挂断通话,朝宛独自整理行装,眼睛微红。

她一点也不想参加这档综艺了。

通话结束,季檀月看了息屏的手机屏幕好一阵。

她问助理小林:“这档节目中的嘉宾戚依依,和朝宛认识吗?”

“应该是认识的。”小林想了想,回答。

“郁姐说,小朝老师在选择综艺时知道戚依依会参加,特地放弃慢生活综艺,只想参加这个密逃主题的呢。”

她借后视镜小心翼翼观察季檀月的表情,补充:

“听说都着急得哭了。”

季檀月蹙眉,轻握住腕间的珠串。

半晌,她按亮手机。

查阅和戚依依相关的内容。

带资进组,演技差,不敬业,还和商圈大佬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新的界面上,戚依依与刺目的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秦斯羽。

倚在车内软椅中,季檀月指节不自知地拢起-

《嘘,请逃离》第一期拍摄就选在临南,场景是傅奚提供的尚未对外开放的百平米新修密室,主题未知。

距离录制还有一小时,朝宛坐上节目组的小型巴士,去接其他成员。

她的位置在窗边,和季檀月紧挨在一起。

车内氛围安静,朝宛悄悄从侧面望去。

视野里的脖颈修长雪白,女人下颌微收,唇边是应对镜头的浅淡笑意。

似乎是为了便于行动,季檀月已经将长卷发束起,扎了慵懒的低马尾。

与那天在密室店时很像,只不过这次女人没有全副武装,她们竟然在一起录综艺。

想起季檀月意味不明的“偶遇”,朝宛小心挪了挪位置,贴在窗边,距离旁边的女人远了一些。

发觉朝宛躲避,季檀月笑意收敛些许。

几秒钟后,她忽然挪身,又贴了过来。

“……?”朝宛睁大眼。

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隙,她只能任由女人靠着。

手臂碰到馥郁柔软,再不敢动弹,整个人都僵在座椅里。

偏偏季檀月还装作视若无睹,一幅浅眠模样,就像要枕在她肩窝里一样。

车内镜头捕捉下所有。

摄制组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趁人少开始没话找话。

“季老师手腕上一直带着珠串呢,是有什么寓意吗?”画外音担当举手提问。

季檀月睁眼,温和一笑,“辟邪。”

摄制组全员憋笑,正准备接梗,就见女人竟然把珠串取了下来,示意朝宛伸手。

朝宛怔怔看着季檀月,脑袋发懵,就像在别墅里听女人话那样,把手递过去。

带着余温的珠串套进了手腕,沉甸甸的。

“所以今天,就先借给队里最容易被吓到的爱哭鬼。”季檀月温声补充。

摄制组笑了很久。

画外音担当不嫌事大,“小朝老师有什么话想说的?身为Alpha。”

朝宛捏了捏珠子,虽然无措,却抿唇答:“我会保护好季老师。”

前世伪装了很久的Alpha,也上过综艺,她不会露破绽的。

季檀月偏头望着她,唇边现出一抹柔和弧度。

两个人来得最早,这时,其他成员才陆续上车。

车门处最先上来的是普通玩家,初柚也在其中。

看见车里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女孩顿时睁大眼,手里还没吃完的烤红薯也不香了。

她求证般望向朝宛,得到默认肯定,捂住心脏,偷偷看了季檀月好几眼。

第二个上来的是位男生,长相干净,不是多话的类型。

他安静在初柚身边坐下,忽然听见身边一道惊讶抽气声:“我认识你!”

裴鹄朝初柚笑了笑,“你好,我也认识你,一周前刚在密室里被你打过。”

“不好意思,上头了。”初柚尬然挠头,“但你真是我见过最帅的NPC,我的票钱为你而掏!”

朝宛从季檀月身后探头,看了看裴鹄。

虽然记不得脸了,但凭声音能认出来,这位男Omega似乎是在傅奚密室店里工作的NPC。

裴鹄微笑和朝宛示意。

朝宛正准备回应,肩头忽然压上一份重量。

季檀月阖着眼,半靠在朝宛肩上,遮住她和裴鹄之间的视线交流。

带着香味的发丝擦过脸庞,略微发痒。

朝宛脸热,小声提示:“季老师……”

“累了。”季檀月话音擦耳掠过,有些低落,“想靠靠你。”

朝宛抿唇,“好、好的。”

她感受到女人的脸颊隔着薄衣料,在蹭着她肩膀。

会是易感期来了吗?

朝宛担忧地看了一眼季檀月颈后,可抑制贴分明好好地贴在那里。

半边身子都不能动,她偏头看着窗外,只觉得心跳又快起来。

小巴停了,陆续又上来几个人。

车门处有道白裙身影闪过,旋即,一个长相清秀可人的女孩上了车,笑着和车内众人打招呼。

朝宛张了张唇。

她听见,女孩自我介绍中飞快掠过的“戚依依”三个字。

迅速垂眼,浑水摸鱼地打过招呼后,将头埋得很低。

虽然分不清戚依依的长相,但既然季檀月会选择,肯定会比她长相要出挑,性格也让人喜欢。

正走神想着,身边忽然传来话音,怯生生的,让人一听就升起怜惜感。

“小朝老师,不好意思,我晕车,可以让我坐在窗边吗?”

戚依依拽着裙摆,话是对着朝宛说的,余光却瞥向她身边的季檀月,“Omega坐在一起,戴眼罩排队下车也方便。”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朝宛没办法拒绝。

她抿唇,飞快站起身,“好的。”

心跳顿时沉寂,脸上积蓄的热度全然消散。

从现在起,她是不是只需要旁观季檀月和戚依依之间亲密无间的配合就好?

手忽然被拽住。

朝宛预料不及,垂眼去看,发觉季檀月已经恢复了平素温和疏离的样子。

女人唇边一抹淡淡弧度,眼中却没什么笑意,“戴上眼罩就不会晕车,依依,不用特地坐在窗边的。”

戚依依先是被季檀月的“依依”哄得发懵,冷静下来,却倏然听懂了女人的画外音。

顿时懊恼地紧咬唇,尴尬不已。

只说晕车就好,她为什么要提及戴眼罩这件事?

朝宛愣愣地坐回原位,发觉季檀月重新倚了过来。

女人声音很轻,不想让节目组捕捉到,“不是说好让我靠靠吗?”

朝宛偏过头,眼眶发热。

抿了抿唇才开口:“季老师靠着依依姐,也是一样的。”

耳边回荡着季檀月刚才的话,“依依”两个字那么亲昵。

季檀月从来都没叫过她亲昵的叠字昵称,只有“小笨蛋”“爱哭鬼”这种。

是因为怕被她发觉,所以才回绝戚依依的吗?

眼底蓄满失落,朝宛扭头望向窗外。

忽然,她听见女人开口,声音很低:“就这么想让戚依依坐在窗边吗,担心她晕车?”

朝宛眼神茫然。

她发觉,季檀月的重点似乎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其余的嘉宾都陆续上了车,全员到齐。

密室地点距出发地很远,车开得有些颠簸。

刚才还在想戚依依晕车的事,只不过一会,朝宛自己倒有点头晕难受了。

录制组开始发眼罩,她忍着眩晕感,勉强接过来一副,却发觉忽然有温热指腹撩起她发丝。

季檀月把自己的眼罩给她戴好,握住她茫然乱摸的手,“坐好。”

一片黑暗中,晕车感缓解了不少。

朝宛睫毛低垂,听见摄制组在打趣,“季老师真宠小朝老师。”

很快听见季檀月回了一句:“因为进了密室,我还要依仗小朝老师保护。”

车里顿时传来起哄声。

脸颊发热,朝宛匆匆别过头,将不自在悉数隐在眼罩下。

她没有看见,最后戴上眼罩的季檀月瞥了旁边面色不佳的戚依依一眼。

状若无意,唇边却掀起一抹弧度。

十五分钟后,小巴缓缓停车。

身为队里的唯一一个“Alpha”,朝宛打头,在摄制组引导下领着所有人下车,进入密室。

虽然后面就是季檀月,她甚至能隐约在空气中嗅到熟悉的香水气息,可内心依旧没底。

她玩过傅奚的密室,知道这一次肯定会很恐怖。

心跳加速,在一片漆黑中,没有任何提示音,大门关闭。

嘶哑声响过后,广播响起:

“请不要摘下眼罩,摸索右手边箱子,抽取身份。”

朝宛紧绷身体,试探地去摸右边,从洞口中拿出一张纸条。

身后的人也纷纷照做。

之后就再没了声音,连刚才进来时还吵吵闹闹的初柚和裴鹄两人也没有说半句话。

耳边传来水声,身处的地方似乎很空旷,而周围的人都消失了。

心中慌乱,朝宛小声叫:“季老师?”

背后很近的地方传来回应,女人将她护在怀里,“我在这里。”

忽然,身边传来啪嗒几声,像是灯光亮起的声音。

“应该可以摘眼罩了。”季檀月开口。

窸窣之后,朝宛察觉到倚靠着的身躯忽然微僵,像看见了什么没有预料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能把季檀月吓到?

朝宛咬了咬唇,大胆掀开眼罩,露出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几盏摇晃明灭的老旧灯泡,映亮周围斑驳的绿色条纹墙壁,灰尘很重,甚至还有奇怪的涂鸦。

好像是……废弃学校走廊的场景。

她继续掀眼罩。

视野里忽然掠过一抹殷色。

浑身浸满鲜红的长发制服少女就站在不远处的墙边,抬眼,阴沉地望向她们这边。

朝宛吓得浑身发抖,死死咬住唇,慌忙转身。

季檀月唇角微扬,搂着怀里人的腰,“不是说好要保护我的吗?”

“季老师……”朝宛眼睛湿润,脸色有点白。

“朝宛……季檀月……”喑哑声音从背后响起。

制服少女似乎在逐渐靠近,嗓音也由模糊转为清晰。

“为什么你们恋爱,老师就不会干涉……为什么你们就可以那么幸运,不会被欺凌,没有遇到李昊那样的人渣……”

朝宛一愣。

她幻听了吗?为什么制服少女说……她们在恋爱?

“你拿到的纸条是什么颜色?”季檀月忽然贴在她耳边,询问。

朝宛摊平手心。

红色。

季檀月也同样展示出一张红色纸条。

借由走廊昏暗灯光,纸条上注明的身份映入眼帘。

[红色:恋爱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将是小情侣专场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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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朝宛微张唇,心跳倏然加速。

忽然,头顶灯光熄灭,随后开始交替闪现。

黑暗与明亮中,制服少女像定格照片般逼近,每次落在视野里的身影都前进几步,表情也逐渐骇人。

完全无暇顾及纸条上的身份,朝宛唇咬得发白,揪住季檀月的衣袖。

“季老师……”

现在是该跑吧?

“反方向,去找其他人。”耳边的声音如常,落在黑暗里,让人心安不少。

她们在阴森走廊里飞奔,拐过一个弯,忽然没有阻隔地进到了另外的空间。

空气中一股消毒水味,似乎是校医室。

走廊里依旧传来急促脚步声,朝宛和季檀月合力把门堵上,听见指甲抓门的刺耳声音。

“逃吧……逃吧,不要被我抓到……”制服少女NPC狞笑。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朝宛才松了口气,唇色发白。

她恍然坐在像是诊断床一样的地方,悄悄摸了摸眼角。

还好没有狼狈到哭出来。

“门从外面反锁了。”站在门边检查的季檀月开口。

朝宛慌乱站起来,环视四周。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从窗边透出的昏暗走廊灯光,仔细看,角落里还摆着一副骨架。

忽然,啪嗒一声。

房间墙壁上投影出一行字迹。

[欢迎参与云城一中噩梦游戏。]

角落里的广播自发播放:“游戏规则如下,若违——即死。”

声音恰巧在朝宛头顶传来,她吓得身子僵冷,飞快捂住耳朵。

身后忽然靠进柔软怀抱里。

季檀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下颔抵在她头顶。

“害怕了?这应该只是背景介绍。”

朝宛抿唇,使劲摇头。

就算害怕,她也不能承认,否则伪装Alpha的事就暴露了。

季檀月察觉到她动作,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朝宛不知道,房间里设置的夜视镜头早就将她所有细微神情都捕捉了下来。

[第一条:查看纸条,获取背面补充信息。]

纸条背面还有字吗?

朝宛取出红色纸条,踮脚,在走廊透进的昏暗光线里照了照。

正面写着“恋爱关系”,背面则是很短的一句话:

[你的恋人很喜欢你。]

简单的陈述句,却倏然让朝宛脸颊热起来。

补充信息,就只有这些?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季檀月。

季檀月的纸条上……也会是这句话吗?

朝宛看见季檀月手里的纸条似乎有很多字,但还没看清,女人就收了回去。

刚想询问,广播就再度响起: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参与游戏的目的。]

心中一惊,朝宛只好收回心思。

之后的几条,都是广播对密室背景的补充。

云城一中旧校址素来闹鬼,据说是因为迁校前,有位名叫梁念的女学生在寝室自杀的原因。至于理由,众说纷纭。

噩梦游戏的来源也在此处。

与这桩事件牵连的有七人。迁校后,他们仍深受制服少女噩梦困扰,决定依照梦中提到的解决办法,结伴来到废弃的高中校区,终结这个游戏。

七人中有一人是最终直接导致梁念死去的真凶,游戏中可以投票检举,押送到梁念自杀的寝室忏悔。

若在最终关卡开门时,队内仍有真凶,则逃脱失败。

广播公布了所有人的身份。

初柚为教导主任,裴鹄是班任,戚依依为校花,另外几个男生则是普通学生。

“现在知道该做什么吗?”季檀月不慌不忙,看着显然被吓到的朝宛,嗓音流露几分笑意。

“找、找线索……先出去。”朝宛听出来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屋子里太暗了,她磕磕绊绊沿墙摸索,不知道碰倒了什么,一声闷响。

“对不起。”朝宛因为自己的笨手笨脚急得要哭出来。

她仿佛盲人摸象一样蹲下身,想把东西都扶起来,忽然,手碰上细腻柔软的肌肤。

季檀月也在摸索,她们竟然同时抓住了某个东西。

黑暗中闪烁着红光,是台对讲机。

朝宛察觉到头顶覆上温热触感。

“找得真快。”面对面很近的地方,传来柔和嗓音。

季檀月在摸她的头,还夸了她。

朝宛抿唇,忽然有种被女人当做小孩子哄的错觉。

可她们这局不是恋爱关系吗?

怔神之际,季檀月开启了对讲机。

里面果然有线索,是段录音。

大致意思是,学校保安发现有人想闯进校医室开保险柜,却没抓到人,为防意外,已经重置保险箱密码为校医的手机号。

季檀月很快从办公桌上找到了便笺。

上面是一长串数字。

“输进去就可以了吗?”朝宛问。

有点过于简单了。

她们在角落里找到了保险箱,可是很快发觉,箱子表盘的数字需要触摸才能显示,而且,不是按顺序排列的。

从0到9,打乱顺序,在黑暗中,需要记住表盘的数字,还要输入大概二十多位刁难人的“手机号码”。

朝宛沉默,掰着手指背诵表盘顺序。

可空气只不过安静了半分钟,季檀月指尖就已经按下表盘数字。

嘀声迭起。

二十多位数字,一位不落,全部正确。

最后一位输入后,保险箱自动打开。

黑暗中,她似乎察觉到女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像在求表扬。

朝宛仍旧没有回过神来,小声说:“好厉害……”

季檀月又贴得离她近了一点,似乎心情很好。

两个人从保险箱里取出道具。

一枚钥匙,还有一张转诊报告单。

[患者:梁念。年龄:16岁。诊断:孕酮水平,高于25ng/L。]

“……”朝宛有些失落,“是刚才制服女孩提到的,那个渣男李昊做的吗?”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梁念才自杀的。

季檀月同样默然一阵,回答:“是。”

她拾起那枚钥匙,“这间屋子里应该没有什么了,我们先去找其他人汇合,听一听他们都找到了什么线索。”

朝宛点头。

走廊里依旧昏暗。

她跟在季檀月身后,握着对讲机,不知道调到了哪个频道,忽然,初柚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真凶绝对不可能是情侣。我是教导主任,纸条上写了,她们是好学生。”

裴鸪似乎是笑了,附和:“班任作证,两个人和梁念都不太熟悉。”

对讲机里一唱一和,一会教导主任,一会班主任的,朝宛抿唇压住笑意。

忽然,耿直流量男Omega开口:“裴鹄,身为班主任,你怎么没看出来当年季老师和小朝早恋呢?”

裴鹄沉默了一会,“她们是好学生,探讨学习的事,能叫早恋吗?”

季檀月走在前面,唇角微扬。

七个人最终在某间教室里集合。

戚依依发言,撇清干系,说自己和梁念不是一个班的,更不认识李昊。

流量男Omega想了想,叹气:“这纸条上写我是李昊的哥们,但我真觉得这人做得太过分了。”

初柚耿直脸:“广播不是说,不能暴露太多自己的信息吗?”

她看了一眼朝宛带过来的就诊报告,“嗯,身份和李昊牵扯,很可疑。”

流量男Omega:“……”

流量男Omega招致怀疑,先被投了出去。

几人蹲守在教室的监控界面前,看他走进女寝“忏悔”,再没回来。

广播通报:[检举失败。]

[流量男Omega冤死,化为阿飘,加入NPC阵营。]

初柚目光呆滞,“还能这样?”

朝宛微张唇,没料想到会是这种走向。

她一点也不擅长密室逃脱,应该很快就会被投出去的,到时候,她也要化为阿飘吗?

之后,七人进到了高三四班教室,破解密码,知道班主任裴鹄曾口头羞辱过梁念。

裴鸪被叫去单人任务,之后又被初柚一通分析,投了出去,化为阿飘。

裴鹄:……教导主任就可以对班任为所欲为吗?

再之后的场景,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朝宛发现一支录音笔,内容是教导主任与梁念母亲通话,言辞不屑,劝她让梁念退学。

初柚疲惫:我从没想到我这么恶毒。

投入NPC阵营,她在路上碰见裴鸪,双眼泪汪汪,“不好意思,我现在是你同行了。”

裴鹄表面温和笑着,转身却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都是NPC,至少不用担心被打。

已经有三人被投出去,门外梁念依旧紧追不舍,证明真凶还在。

之后的探索,在躲避数量陡然增加的NPC中进行。

戚依依拖后腿,穿裙子不方便行动,还破不出迷题,找错误方向浪费时间。

朝宛却很幸运,一找一个准,季檀月就能很快破解出来。

队内幸存的玩家感叹:“不愧是情侣。”

朝宛躲在季檀月身后,有些脸红。

下一个场景中,戚依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迷题。

季檀月破解出具体内容,竟然指向校花和李昊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和梁念是竞争关系。

戚依依:?所以我为什么要找出这个谜题

戚依依被投出去。

变阿飘后,她被初柚嘲笑:“人家才是恋爱关系,你一个校花独美就好。”

何况,那一对里还有个真校花呢,你算什么。

不过这句太损,初柚想了想,还是没说。

戚依依捻着皱巴巴的裙子,换上NPC服装,“我、我不去挤进她们两个里了还不行嘛。”

季檀月太难攀了,比起她,还是人傻钱多的秦斯羽好骗。

另一边,朝宛问季檀月,“季老师,是你吗?”

已经投出去四个人了,真凶还没有找到。现在就只有她,季檀月,还有另外一位不太熟悉的男高玩。

季檀月避而不答,反而柔声问:“你字条上写的什么?”

不是说不能告诉别人的吗?

可她们是情侣,告诉一下也没关系的。

朝宛声音很小:“它、它说……季老师很喜欢我。”

季檀月回:“她说的没错。”

朝宛脸红,又问,“那季老师的呢?”

季檀月避而不答。

可见朝宛一副很想知道的模样,她垂眼笑了一下,还是开口:

“上面写,我很喜欢很喜欢我的恋人。”

比她的字条还多了一个“喜欢”。

朝宛咬住唇。

黑暗中,心跳砰砰。

作者有话要说:

小情侣身边某位没名字队员:我好像一条狗走在街上,突然被踹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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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但转念一想,失落倏然蔓延。

季檀月怎么会很喜欢很喜欢她?

就算游戏里扮演情侣,女人也是因为戚依依来,才上这档综艺的。

可是……刚才找到线索后,季檀月却没有犹豫地跟着她,把戚依依投了出去。

这是不是证明,比起戚依依,季檀月会更喜欢她一点?

“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肩头靠着温软,季檀月护她在黑暗中走着,柔声开口。

朝宛侧过头,试图在黑暗中描摹女人的轮廓,脸红咬唇。

明知故问。

不知不觉,前方的路竟到了尽头。

[现在请玩家中互为恋爱关系的两人完成指定任务,获取校门门卡。]

听到广播,队内仅存的那位男玩家松了口气,“那我去帮你们引开NPC,两位加油!”

脚步声匆匆,他逃也似地离开走廊。

朝宛回头去看,有些困惑。

引开NPC是很恐怖的事,为什么他那么积极?

“现在该是我们了。校门门卡或许就是逃出这里的最后一把钥匙。”季檀月揽住朝宛臂弯。

“嗯。”朝宛睫毛轻颤。

广播声响起:[请进入前方空间。]

“……”朝宛犹豫开口,“这里不是死路吗?”

走廊已经到尽头,她们面前只有光秃秃的绿色墙壁。

为了不拖后腿,她尝试去摸墙壁,寻找线索。

忽然,身后传来手电筒照射的光,倏地穿透黑暗。

“发现……你们……了……”

脚步声杂乱,竟然是梁念追了过来。

朝宛急得唇色发白。

慌乱中,她不知踩到什么,咯吱一声。

脚下瞬间荡空。

恍惚中,有人抱住了她腰,随后重重跌在软弹触感上。

周围空间明亮,她们落在一架体育用蹦床上,灰尘浮荡。

校舍年久失修,许是地面开裂,她们竟然掉进了负一层的体育器材室。

突如其来的光芒晃得朝宛睁不开眼,她连忙转头去看季檀月。

女人却笑了一下,“你很轻,一点都不疼。”

那就是砸到了。

朝宛愈发内疚,去帮季檀月揉手臂。

忽然,她发觉身边竟然散落着几件破碎的衣服,像是被撕扯开的制服。

“这是?”朝宛觉得有些眼熟,“是梁念身上穿的样式。”

但却被扯碎了。

不难让人联想到糟糕的事,还有李昊。

情绪霎时低落。朝宛把衣服捡起,从口袋里翻到了门卡。

上面果然是梁念的名字。

她打量四周,想要再找出一些线索,却觉得有些奇怪。

空气里有股香薰的味道,似乎在掩盖什么,而且灯光很亮,自从进入密室以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光线这么充足的房间。

桌上摆着香薰,汩汩冒着白烟,旁边还有张小卡片,老旧四散的蜡烛堆在一处。

卡片上写着:

[梁念,生日快乐!老师不让在教室里点蜡烛吃蛋糕,所以我只好挪到体育室啦!]

[这里器材味道有点大,我买了香薰。]

[晚自习之后等你!]

朝宛逐句看下去,发觉卡片最后竟然署的是“朝宛”。

也就是说,是故事中的她自己,把梁念引到了这里?

朝宛不敢相信自己推断出的结果,因为,纸条里的信息分明没有丝毫提及。

“季老师……”她回身望向季檀月,声音很小,像做了错事。

可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季檀月垂着头,眉紧蹙着,额角甚至隐隐泛出晶莹汗滴。

朝宛发觉女人不时余光瞥向桌上冒着白烟的香薰,神情挣扎隐忍。

心中揪紧。

她从来没见过女人这个样子,还是在综艺录制现场。

仓促用身体遮住檀月视野,把香薰挡在身后,朝宛摸了摸女人额角,小声问:“季老师是不舒服吗?”

香味的确有些大,可能……季檀月不喜欢这个味道。

难受的话,她就去示意节目组,不录制了。

可谁知,头顶灯光突然一暗。

节目组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因为朝宛发现卡片,触发机制,立刻进入到下一环节。

体育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窗户里浮现一张骇人面孔,是梁念。

梁念紧盯着朝宛,喃喃:“……是你害死我的吗?”

朝宛吓得双眼浸湿,慌忙摇头。

“那就是你了。”梁念目光忽然恶狠狠瞪向她身后的季檀月。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朝宛上前一步,把季檀月护在身后,反驳:“不是她。”

季檀月还在难受,没心思应付这些,只能由她出面。

而且桌上的卡片分明注的是她的名字,和季檀月没有任何关系。

可梁念这次没有理睬,只是狞笑着重复季檀月的名字,开始用身体撞房门。

心中咚咚,害怕得几乎要跳出来。

朝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黑暗中发现了另一扇门,上面挂着锁。

“季老师别怕,你在这里休息,我、我去解密。”她嗓音发抖。

紧迫感战胜了恐惧,朝宛握紧手腕上的珠串,翻找出线索纸条,口中念着口诀,仓促计算。

这次没有任何人提醒,在门即将被撞破前,五分钟内,她竟然独立解出了密码。

飞快跑去牵季檀月,输入密码,开锁逃离,一气呵成。

口袋里的门卡晃荡响着,朝宛拉着季檀月离开诡异的器材室,跑上一楼,躲避开沿路NPC的追逐。

直至与队友汇合。

“你们没事吧?”男高玩瞥了一眼季檀月的脸色,有些担心。

朝宛心中一跳,想起季檀月还不舒服,忙借着光线去仔细观察女人的表情。

谁料,脸颊忽然被轻捏了一下。

“没事,有小朝老师保护呢。”季檀月柔声答,

虽然脸色依旧不太好,但似乎已经恢复了平素的样子。

朝宛顿时后撤,悄悄捂住脸,移开目光。

“是、是季老师给了我这个,才……”她扬了扬手腕上属于女人的檀木珠串,声音越来越小。

“……辟邪。”

季檀月没有反驳,唇边弧度柔和。

男高玩:……

为什么他都引了一圈NPC回来了还是会受伤。

[任务已完成,现在进行最后一轮投票。]广播声忽然响起。

三人间陷入沉默。

如果这一次没有找出真凶,就会逃离失败。

男高玩看了一眼朝宛,叹气:“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小朝老师,我发现了一些线索,这次要投给你了。”

朝宛睁圆眼,看他取出一支手电筒,照亮四周墙壁。

黑板上,满是凌乱的涂鸦字迹。

[她骗我。]

[为什么好学生也会骗人?]

[那里好亮,好刺眼,香薰是想掩盖恶心的气味吗?]

手电筒调成紫外线模式。忽然,一行字显现。

[朝宛朝宛朝宛朝宛]

朝宛被荧光字迹吓到,愣愣看着。

半晌,她黯然垂下头,“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

游戏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了,是她引梁念去器材室,招致噩梦,酿成惨剧。

她才是故事中该去女寝“忏悔”的那个人。

季檀月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腕,稍微施力,方向旋向自己。

“朝宛投给我。”女人声音平缓。

抬手,指向自己。

“我也同样投给自己。”

朝宛没反应过来,神情茫然,“……季老师?”

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她才应该是真凶才对。

二比一,季檀月被投出局。

下一秒,NPC破门而出,想要带走季檀月。

“就在这里乖乖等着,一会用门卡逃出去。”

临走前,季檀月还在回头看她,嗓音柔和。

“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朝宛怔怔在原地站了很久。

忽然鼻尖发酸,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匆匆推门出去。

“小朝老师,外面危险!别出去啊!”背后,幸存的男高玩喊。

黑暗中,NPC面容可怖,凑过来贴脸杀,企图将她吓回。

可朝宛已经浑不在意,闭着眼绕开所有阻碍,执拗跟着。

她只想知道,季檀月为什么要把自己投出去。

“唉,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别吓她了。”NPC诡异面具背后突然传来少女声音。

竟然是初柚。

另一个NPC叹气,架着季檀月,回头看朝宛,“怎么不逃呢?”

衣服下露出白色裙摆,是戚依依。

朝宛抹了抹双眼,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女寝边,梁念早在等着。

她把季檀月死死扼在怀里,抚过女人的脸,露出笑容。

“你来了……”

“就是你。”

走廊墙上投影一段字迹。

[游戏结束]

与此同时,头顶灯光亮起,广播声传来。

“恭喜,逃脱成功。”

朝宛被从阿飘恢复正常的戚依依,初柚,裴鸪几人带离,慌乱回头看季檀月。

女人唇边仍留有笑意,对她比口型。

还不离开?我是真凶。

广播声倏然响起,解密时刻。

断断续续的话回荡在走廊。

是季檀月写给朝宛的留言,从高中到现在。

“梁念想认识你,我帮你拒绝了。”“梁念要约你去自习,拒绝。”“梁念想和你看电影,已拒。”

“我把小纸条所有署名梁念的地方,都改成了我自己。”

“我讨厌梁念,因为她总想接近你,还说些如果她是男生就要追你的蠢话。”

“可你已经是我的恋人了,只能是我的。”

“啊,原来,李昊对梁念有意思。”

“索性就让他们再亲密一点,这样就不会打扰到我们了。”

朝宛睁圆眼,咬住下唇。

怎么会……?

“梁念的生日到了,看到那张署名朝宛的卡片,她应该会很激动吧。”

“真是蠢,竟然连我和你的字迹都分不清。”

原来,那张卡片是故事中的季檀月写的。

朝宛被队友拥着离开,神情怔怔。

她从没想到会是这样。

广播声仍在继续。

“梁念死了。”

“我最近总在做梦,梦里梁念让我把你还给她。”

“我已经知道一切都快到结算之时,但是好舍不得你。”

“这是陪你的最后一程了,朝宛,我是个坏人,你之后……还会喜欢我吗?”

“很喜欢很喜欢你。”

季檀月的纸条展平,背面写着:

[你是真凶,是害死梁念的罪魁祸首。因为,你病态般地喜欢你的恋人。]

朝宛停住脚步。

她忽然挣开戚依依,把门卡塞进她掌心,“依依姐,你们先走。”

纤细身影没入黑暗走廊深处,匆匆跑向季檀月的方向。

开始逃离倒计时。

戚依依没拉回朝宛,咬牙,气得厉害。

这个恋爱脑。

“走啦走啦,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去。”初柚拽她,“不是说不掺和小情侣之间的事吗?”

戚依依被队里几个人拉出密室。

密室外早已布置好庆祝现场,几个人刷卡从校门跑出来,瞬间被纸礼花盖了满身。

录制组在密室外录制片尾,留在密室里的工作人员很少。

录音设备也断掉了。没人知道,录制结束后,在NPC退出的小黑屋女寝里,朝宛捡起了地上的纸条。

“季老师,只有真凶可以说谎。”

她望向季檀月,轻声问:“……你有没有对我说谎呢?”

那句“很喜欢很喜欢你”,会是谎话吗?

想着,朝宛自嘲。

大概只是节目需要而已。

可她看见自己纸条背后那句“你的恋人很喜欢你”那时,却倏然脸颊发热,信以为真。

季檀月果然没有回答。

朝宛抿唇,心情跌落至谷底,垂眼去转房间把手。

今晚季檀月肯定不会回别墅,因为算算时间,今天该是她去找戚依依的日子了。

忽然,她察觉到腰身被从后面搂住。

黑暗中,有人拉开屋中窗帘,抱着她藏了进去。

来不及反应,视野蒙上黑暗,她倏然睁大眼。

就在窗帘落下的那一刻,身处镜头死角,脸颊忽地碰上一抹柔软。

只是轻吻,却足以抚平一切委屈和胡思乱想。

季檀月垂眼望她,开口:“你觉得我有没有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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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朝宛愣愣对上女人一双凤眼,反应过来,慌忙捧着脸后撤。

还在录制综艺,会被看到的。

季檀月……为什么突然亲她?

仓促逃出窗帘,不知在黑暗中撞上了谁,咚的一声,鼻尖有些疼。

揉着鼻子,朝宛听见耳边传来熟悉柔弱嗓音:“小朝老师,你怎么躲在窗帘里呀?季老师呢。”

抬头一看,笼在黑暗里的人影身着白裙,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戚依依。

想起季檀月今晚不会回别墅,戚依依又来找季檀月,朝宛心中发堵。

她声音带了些鼻音,“……在里面。”

说完,眼眶酸热,逃也似地推门离开。

或许戚依依是和季檀月约在这里见面的,刚才季檀月也只是在逗她。

就像逗弄一只掌中雀,因为漫不经心,所以根本不在意别人是否会发现。

刚才季檀月的那些话,是在对她示范今晚要对戚依依说的甜言蜜语吗?

如果这期节目抽到恋爱身份的是季檀月和戚依依……又会是什么结果?

朝宛甚至不敢细想。

季檀月掀开窗帘,看纤细身影消失在房门处,默然不语。

戚依依走过来,“季老师,我可以和您……季老师?”

女人抿唇绕过她,径直走向门边。

“季老师,是秦总让我给您带话。”

季檀月脚步停顿。

戚依依声音很低,“我来参加综艺,也只是想和您说这件事的,秦总想见您一面,她……”

“没有必要。”季檀月声音辨不清情绪,“秦总还是把本业放在自己的公司上为好。”

戚依依还想再说什么,话音却倏然哑在嗓子里。

昏暗密室里,女人凤眼微眯,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冷淡瞥她。

“另外,既然已经和秦斯羽扯上联系,就不要再去招惹朝宛。”

房门关合。

目送季檀月离开,戚依依心中隐隐后怕。

这真的是和她一样的……Omega?怪不得秦斯羽会喜欢。

仔细咀嚼女人留下的话,一时又很委屈。

可是,她招惹了朝宛?她自己怎么不清楚。

这一期节目录制已经结束,工作人员忙碌穿梭,正在整理现场。

朝宛离开室内密室,抹了抹眼睛,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去。

忽然,不远处有道熟悉人影映入眼帘。

郁云嘉站在策划身边,脸色发沉,嘴唇翕动。

像在说事情。

朝宛想了想,悄悄走过去。

“小刘,那些香薰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向你们知会过,密室里不能有这类东西吗?”

策划低着头,“不、不好意思,是我们这边疏忽了……”

提及香薰,朝宛想起不久前那间弥漫甜腻气味的器材室里,季檀月忽然身体不适的样子。

季檀月讨厌香薰吗?

胸口还闷着一口气,又不敢直接去问郁云嘉,即使担忧,也只能强压下去。

朝宛咬住唇,想偷偷离开。

一转身,却撞上了综艺的导演。

“小朝,还得麻烦你多待一阵,我们需要后采。”导演朝她抱歉笑笑,叫来一个人,“来来来,带小朝去棚里。”

朝宛稀里糊涂地被带着进了棚中,看见里面已经在等候的季檀月,别扭移开视线。

为什么她还没和戚依依一起走?

坐在采访镜头前,被问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奇怪问题,半小时后,总算可以离开。

出棚,几片冰凉雪花飘落,融在脸上。

临南素来气候温和,也只是进入腊月,才偶有几年会飘起雪花,但也极为罕见。

心情转好,朝宛踩着薄雪,步出拍摄现场。

场地外停了一辆眼熟的银灰色路虎,车顶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白色。

后排车窗摇下,冰冷雾气萦绕。

季檀月偏头望她,像是在这场初雪中等了很久。

“我们一起回去?”女人柔声开口。

朝宛倚在座椅边角,看见下雪的喜悦早被冲淡,刻意与身边女人拉开距离。

她不明白,为什么季檀月不去陪戚依依,就像在安抚她一样。

饲主总是深谙这类暧昧手段,是怕她闹小脾气吗?

越想越委屈,别开视线,望向车窗外雪景。

“今天录制完综艺后,胆子变大了,逃跑的速度也变快了。”耳边忽然响起柔软嗓音。

朝宛愣愣望过去,有些不明白。

就趁这一刻,季檀月俯身过来,轻勾了一下她因为委屈而泛红的鼻尖。

“我是说,还没有回答问题,为什么就突然跑出去了。”

纸条上的“很喜欢”,你认为是不是一句谎话?

朝宛脸红,朝后缩了缩,垂眼不语。

季檀月真的很狡猾,分明是自己提出的问题,却在一个浑水摸鱼的窗帘亲吻里又悄然抛回给她。

可是……她又哪里知道答案。

“既然不回答,那我就要提问新的问题了。”季檀月姿态端庄,话中内容却很过分。

朝宛睁大眼,没料想到女人会这样不讲道理。

忽然,手包中一阵嗡嗡声。

思路被打断,季檀月抿唇,取出手机。

上面显示通话请求,明晃晃的一个字备注。

“戚”。

朝宛余光瞥见,顿时心中一涩,扭过头。

眼圈不听使唤地泛红,她甚至感觉心中像被紧攥住,喘不过气。

声音仍在持续,季檀月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

见女人不接,朝宛开口:“……其实今晚,季老师没必要送我回去的。”

顿了顿,再难压下心中失落,声音也染上哽咽。

“因为,戚依依可能会难过。”

她已经尝过很多次这种滋味,独自一个人在别墅里,等待人脸锁开启的声音。

可是直到深夜,也没有人回来。

不知为什么,或许参与密室综艺真的会锻炼胆量,平素积蓄已久的话全都说出了口。

朝宛想,这一次,季檀月肯定会生气,会怨她不听话。

说不准还会就此……厌弃她。

嗡嗡声忽然停止,通话被挂断。

耳边飘来一道话音,隐约带了些笑意,“为什么戚依依会难过?”

朝宛微怔。

眼睛哭得发红,她心下自嘲,执拗地不肯转头去看季檀月。

又在骗她,而且……还在笑。

她从没想过被揭穿后,季檀月的反应会是这样,恶劣又过分。

“已经略过我的很多问题了,这一次必须回答。”季檀月靠了过来,手臂穿过座椅,搂住她腰身。

嗡嗡声不合时宜地再度响起。

朝宛被堵在了座椅角落里,泪珠滚落,羞耻慌乱,“季老师……”

司机还在。就算要说,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也该等到没有人的时候。

季檀月却像没有听懂暗示一样,直接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屏幕上迫切跳动着“戚”。

女人指尖按住,滑动接听键。

“季女士,明天早晨至上午选时间来我这里。”一道女音响起,“郁秘书打电话来,说你需要。”

声音落在朝宛耳中,分外陌生,但温柔悦耳。

“不了,明天我有事。”季檀月把手机抵在唇边,望着朝宛,“需要安抚一个委屈的小朋友。”

朝宛睁大眼,心跳轻缓,逐渐转为急促。

为什么……为什么通话对面不是戚依依?

“……”那边沉默很久,“行了,你开心就好。那就后天,我挂了。”

通话结束,20秒。

朝宛靠在座椅角落里,泪珠迟迟滚落,没有缓神。

“所以,戚依依为什么会生气呢?”季檀月倚在她肩上,柔声问。

“还是说,这一阵子生气的,其实是某个浸醋缸的小笨蛋。”

又羞又慌,朝宛捂住脸,缩回角落,像只鹌鹑。

将唇咬得发红,心中满是对自己吃味的羞耻,还有后知后觉的难堪。

她之前……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临近别墅,司机将车驶入车库,如往常般离开,自觉地一眼也没向后排窥视。

车中只剩她们两个。

朝宛几乎能感受到季檀月的视线正在她周身梭巡,带着笑意,还有一些意味深长。

“季老师……”声音闷闷的,分外难堪,“我、我……”

她全都想错了,从善郓州最后一晚到现在,她以为季檀月已经找到新金丝雀,暗中别扭,不知有多少天眼睛都哭得发肿。

可是,女人手机里的“戚”,竟然是个声音好听的姐姐。

“我也很生气。”季檀月倚在朝宛身边,忽然俯身,轻咬了一下她泛红的耳廓。

就像在惩罚。

朝宛低呼一声,眼中霎时积蓄水汽,半边身子都酥了。

“你不理我,我很难过。”女人蹭过她发丝,低声开口。

“那……季老师要怎么才能开心起来?”朝宛忍着异样感,脸红小声问。

她实在看不得女人这副像在撒娇的示弱模样。

下颔被轻轻托起,旋即,一抹柔软覆了过来。

这次不是在昏暗的密室窗帘下,也不是单纯啄在脸侧,而是情人之间逐渐深入,缱绻又缠绵的吻。

密室里没有回答的问题,在这一刻,也像有了答案。

朝宛被亲得浑身发软,迷糊中搂住了女人脖颈,感受亲吻逐渐落在锁骨弯,还有更向下的地方。

车库里没有人,但也是公共区域,何况她们还在车里。

本该清醒一点,可是很奇怪,朝宛不想再推拒,只想和季檀月再亲近一些。

晚香玉气息迭起,将她重重包裹住,抚慰像温水流淌般舒适,不自知地沉溺。

朝宛察觉不到自己的信息素气息已经越来越浓,只隐约听见耳边一道隐忍声音:

“小宛,今天是你的发热期吗?”

朝宛茫然点头,又困惑摇了摇头,被情潮淹没,没听懂女人话中意味。

忍不住身体逐渐涌起的热流,她又主动吻了过去。

可这次,季檀月却很快抽离。

炙烤感迅速将朝宛淹没,她委屈抽噎着,去贴女人淡粉色的脖颈,小口啄吻,“想……”

身上被裹了温暖的外套,女人亲吻她唇角,“这里做会着凉,忍一忍,我们回家。”

车门拉开。

恍惚间,她似乎被人抱了起来,耳边一声人脸锁开启的声响。

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是别墅里装潢精美的天花板。

手腕被压在两侧,炙热的吻盖过室外残存的初雪凉意,一直延伸下去。

直到薄雪覆满枝头,经夜风抚弄,簌簌吹落。

朝宛察觉到有人在温柔而亲昵地吻她的唇,可是实在疲累,连眼睛都睁不开。

嗓子也哑了,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发出模模糊糊的哼声。

可女人却似乎喜欢看她这副样子,衔咬着她耳垂,劝:“再喊喊我。”

“季老师,呜……”朝宛把自己蜷了蜷,躲进被子里。

腰被搂住,陷进馥郁怀抱中,很快朦胧睡去。

倦意蔓延,朝宛听见耳边一道柔软嗓音:

“小笨蛋,我哪里舍得对你说谎?”

很喜欢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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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次日,天色微曦,窗玻璃蒙着虚晃白雾,透出一抹雪亮。

朝宛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窗外初雪。

正怔然间,身后伸来手臂,将她紧抱住。

季檀月嗓音微哑:“这么早就醒了?”

回头一看,女人已经换下睡衣,穿着件烟青绒衫,眸光清明。

朝宛脸红捂住眼睛,转过头去,声音细若蚊吟:“嗯、嗯。”

看了一眼挂钟的时间,临近十一点。分明已经这么晚,季檀月也像是醒了很久,还要说她“起得很早”。

“我是怕你累到。”季檀月吻了一下她泛红耳廓,掀开被子,“去好好洗个澡,我们一起吃饭。”

朝宛咬唇,“季老师今天没有工作吗?”

电话里的那位戚姐姐……好像要和季檀月约时间的样子。

“我已经和别人说过了。”季檀月俯身,和她鼻尖贴鼻尖,“今天要安抚一个委屈的小朋友。”

朝宛朝后缩了一下,不知想起什么,低垂着头,睫毛忽闪。

“还醋不醋了?”季檀月再度贴近。

太近了,进到能看清女人眼底一汪笑意,里面还倒映着自己泛红羞耻的脸庞。

朝宛慌忙起身,捞起床边置好的替换衣服就想跑。

谁料腰身发酸,她跑到浴室门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没跌进去。

难堪地倚在墙边,脸又红又烫。

隔着玻璃,朝宛听见季檀月话音带着哂意:“跑得真快。”

更羞耻了。

浸入浴缸,浑身被热水泡着,那些痕迹也都氤氲成浅粉,洗去一身疲乏。

发热期还没完全过,擦干头发后,朝宛给后颈贴好抑制贴,防止像昨晚车里那样的事再次发生。

别墅里很安静。她悄悄推开房门,下楼。

客厅没有人,但桌布已经铺好,厨房方向隐隐飘来香味。

朝宛轻轻走近,扒着门边看。

季檀月竟然在做饭。

女人长睫垂敛,米白围裙勾出纤细腰身,绒衫袖口挽起,正在切菜。

菜板上就排列着之前朝宛胡乱订购的那些昂贵食材,小龙虾、冷蔬,还有一些进口冷鲜肉。

季檀月像是忽然注意到这边的声响,转过身,让出锅台,“也想试试吗?”

朝宛睁大眼睛,忙摇了摇头,躲在门沿边。

想起之前几天做饭时厨房的惨状,她还是不要靠近这里了。

季檀月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转身继续切菜。

朝宛又悄悄看了一阵。

女人处置食材时动作娴熟,神情也很专注,就算是没在镜头下的素颜状态,也好看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季檀月也会像这样给别人做饭吗?

不知不觉脸有些热。

朝宛失神回到客厅,安静在沙发上坐了,眼前依旧是季檀月笼着静谧气息的身影。

除了爸爸和妈妈,她从没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种氛围。

就连叔母一家,或者秦斯羽,都没有。

叮一声,米饭香味飘来。

朝宛连忙起身,去帮季檀月打下手。

她们一起在餐桌上吃完了安静的一餐。

别墅里没有其他人,碗筷都收拾下去后,季檀月支着下颔望她,“今天都想做些什么?”

什么事都可以吗?

朝宛垂着头,声音很小:“我想……想出去。”

《西川月》杀青,回临南后,她一直待在这间别墅里,也从没有人说过她可以出门。

谁料,女人很快就应允了。

临出门前,朝宛头顶被戴上了一顶帆布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还有口罩和围巾,全副武装。

“这里有狗仔蹲守,最好还是仔细一些。”

季檀月和她一副同样奇怪装束,垂眼为她整理着装。

朝宛对上那副遮住女人半张脸的巨大墨镜,没忍住,悄悄笑出声。

季檀月给她的围巾系了结,闻声,轻飘飘拽了一下围巾尾穗,“是哪个小笨蛋说想出门的,嗯?”

有些心虚,朝宛顿时垂下头,一幅认错模样。

脖颈上的围巾是季檀月的,鼻息间一股淡淡香味,熏得她脸颊燥热。

两个人锁好门,踩着薄薄一层雪,从地下车库驶车出来。

朝宛坐在副驾驶位置,忍不住小心瞥旁边的人。

这是她第二次看季檀月开车。姿态优雅,从容不迫,实在是很吸引目光。

忽然就想起了在善郓州那次,女人许久等不来她的消息,倚在车窗边,眉目恹恹的模样。

还有车前那盒开封的女烟。

偷偷打量车内,这次没有烟盒的踪迹。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松了口气。

“从来没有见你坐过副驾驶的位置。”等红灯间隙,季檀月偏头望向朝宛。

对上女人一双含笑凤眼,朝宛心跳莫名跳快,移开视线。

似乎的确是这样。

可是刚才在车库时,她却没有犹豫地拉开车门,选择坐在离季檀月最近的位置。

朝宛咬唇,摸了摸后颈贴得好好的抑制贴。

一定是发热期还没完全过去,否则,她怎么会想一直待在女人身边?

车程二十多分钟,期间,季檀月问了朝宛想去哪里。

她们先是到了一家人流稀少的连锁超市,一起购物,全副武装的模样惹来路人侧目。

朝宛倒是不在意,难得出来一次,看什么都新奇。

她走到文娱区,拿了些晶亮的小夹子,放在手里仔细把玩,一时抉择不定。

正纠结间,帽子被取下,冰凉触感插进发丝。

季檀月此时正静静立在车外身后,透过镜子看向她。

“这个很适合你。”

朝宛侧头看,弯起双眼,坠链随动作发出清脆响音。

已经决定要选这个,她又看向自己手里的那些,咬了一下唇。

季檀月从身后环抱住她,柔声开口:“又没说其他的不要。”

营业员来了,将朝宛手里的小东西装进礼盒里打包,笑着递给她手提袋。

朝宛局促接了,和季檀月并肩离开时,垂头小声说:“季老师……谢谢。”

季檀月没有作声,只是去拨她夹子上垂落的细钻。

看女孩听见窸窣响声,连忙红着脸躲开的模样,口罩下,唇角微扬。

“很好看。”她说。

之后她们去逛了食品区。

季檀月在后面推着车,看朝宛拎着一袋又一袋零食塞过来,叹息:“之前没有吃饱吗?还是我做的饭不合口味。”

朝宛动作一僵。

一袋大蟹酥啪叽掉进了购物车里。

她忙乱地摇头,“不、不是的,季老师做的饭很好吃。”

只是……她自己想吃零食而已。

季檀月笑了笑,忽然俯身,又拾起几袋零食放进购物车,“这些东西很好吃吗?那我也可以试试。”

朝宛轻嗯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也不敢再去拿了,只选一些看上去比较健康的。

季檀月似乎是不吃零食的类型,她总感觉在带坏女人。

临近结账,排队自助付款时,忽然有人凑过来。

两个女孩站在朝宛身边,眼神晶亮,“小姐姐,你好好看呀,可以和我们拍个照吗?”

朝宛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已经是开启的摄像前置。

忽然,手臂被轻拉,离开了镜头范围。

“抱歉。”季檀月的声音掩在口罩下,有些模糊,但音色依旧好听,“可能不太方便。”

举着手机的女孩有些惋惜,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很快被同伴拉着离开。

“都跟你说了她们是一对吧。”

“可是那个结账的小姐姐实在长得太像朝宛了!我疯狂心动!”

朝宛睁大眼,不知所措。

她揪了揪身边人的衣角,把头垂得低低的,声音惊慌:“季老师,我被发现了……”

帽子被重新扣好。

季檀月隔着口罩,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还傻傻地想和别人拍照吗?”

朝宛回过神,连忙把东西都结账付款。

出了超市,原本还有看电影和吃晚餐的安排,可是因为怕被路人发现行踪,她只好和季檀月一起回了别墅。

用超市买来的食材做了晚餐,整理碗筷时,朝宛有些失落。

她们定下的那场电影据说口碑很好,也是她期待已久的片子,可是却没能去看。

难得出去一次,下次被应允离开别墅,又会是什么时候?

朝宛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偷偷回身去看季檀月。

谁料女人已经倚在门边,不知看了她多久。

对上朝宛被抓包的局促神情,季檀月笑了一下。

“结束了?上楼,我们去看电影。”

朝宛心中砰砰跳了一下。

这么晚了,还可以看电影吗?

跟在女人身后上楼,推开她从来没进去过的一间房间,里面已经备好了投影仪和幕布,俨然是个家庭影院。

地板上的毯子毛茸茸的,上面的小桌摆满了她们去超市采购的零食。

季檀月关好隔音门,端坐在毯子上,示意她坐过来。

“这里可能没有你想看的那部电影,还有其他喜欢的吗?”耳边响起柔和嗓音。

朝宛局促地坐好,抿了抿唇,“季老师决定就好。”

靠得很近,房间里热气也很足,她总有种发烧昏昏欲睡的错觉。

季檀月没有选择,只是翻着列表的影片名字,一部一部掠过,让朝宛选择。

“季老师。”朝宛忽然眼前一亮,指了指,试探问:“我们可以看这部吗?”

《落日熔金》,很老的片子了,是季檀月的首部电影,大学专业课上还被作为范例讲解过。

只可惜朝宛前世毕业后就匆匆投身剧组,连轴转的行程安排下,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看这部电影。

季檀月闻言,唇边流露一丝极浅笑意,耳根泛红。

她没有作声,只是按下选择键,开始播放。

随着影片徐徐展开,朝宛倚在女人怀里认真看着,沉浸于波谲云诡的故事线里,屏住呼吸。

《落日熔金》是讲述战争时期北方大城市中小人物的故事。季檀月在其中饰演举目无亲,孤身闯荡的盲女。

因为家里穷,盲女连裹眼布也换不起,蒙在双眼处的脏布条黑黝,惹来嫌弃,还被诬陷偷了菜果,当街被殴打。

朝宛情不自禁攥紧手指,心中闷闷的,眼眶温热。

荧幕里的季檀月那时还很青涩,被扯去裹眼布,眼中情绪空洞又不失感染力,让她看着心酸。

“都是假的。”季檀月抚摸她通红的眼角。

剧情继续发展,一次,小城中的军官替盲女解了围。

自此,他们迅速坠入爱河,这段地位不对等的恋情如火如荼。

直到某个月夜,蝉鸣河边,两人身影重叠,第一次亲吻。

朝宛抿唇看着,此时别开视线,眼圈泛红。

男主角的名字她认识,现在也是圈子里声名很高的影帝了。

季檀月那么敬业,他们当时……应该是真亲吧?

怀里的躯体稍显局促,原本沉浸在影片中的专注也没了,别扭移开视线。

季檀月垂眼看着,明白了大半。

心下柔软,她俯身,忽然在朝宛脸上轻啄了一口。

朝宛睁大眼,黑暗中看见女人覆满微光的眸子,刚才的情绪早就不见踪迹。

她垂着头,声音因为窘迫变得很小:“季老师……”

为什么总是这么不讲道理?

“刚才的是假的。”季檀月指尖描摹着她唇的形状,“现在,才是真的。”

一时怔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唇已经覆上温软。

她们在明灭光影里亲吻。

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电影剧情进行到哪里,只觉得身子阵阵发热。

抽离后,再看向投影屏幕,竟然已经是一片大红色。

影片将近结尾,卧底在敌人内部的军官与盲女联手,一举铲除盘踞在北方小镇上的奸人走狗。

屋内盈着喜气,贴满红窗花,他们结亲了。

朝宛摸了摸唇,愈发委屈,悄悄挪身,不想再和季檀月贴在一起。

这次就算不是真亲,季檀月也肯定在戏里和那位影帝亲密接触了。

看着军官把盲女搂在怀里,美人配英雄的场景,她忽然很后悔选这部片子。

忽然,手腕被温热触感扣住,视野一瞬倒转。

后背抵着柔软舒适的毯子,可一时挣脱不开,朝宛急得眼泪滚出来,挣扎,“季老师……”

片子里的军官和盲女那么相配,而她只不过是什么都做不好的金丝雀,季檀月为什么还要喜欢她?

放映室里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军官和盲女倚进大红床铺,画面暗下去。

朝宛更委屈了,脑海里俱是荧幕里季檀月对男主角不掩爱意的眼神。

“自己选的片子,倒给自己看难过了。”黑暗中,季檀月轻轻衔起她耳廓。

房间里暖气太足,朝宛被熏得茫然,可心中的别扭还没过,无声侧头。

“不如我们也试一下?”季檀月亲了亲她微红双眼。

黑暗中,压低的柔软嗓音勾起很多遐思。

“试什么?”朝宛小声问。

锁骨处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结亲之后,蜡烛熄灭的事。”季檀月开口。

影片是假的,她们却在现实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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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后续的发展朝宛已经记不太清了。

地毯闷热而潮湿,伴着投影仪的嗡嗡轻响,耳边声音虚晃,是她压抑着的哼声,还有季檀月未曾遗漏一处的亲吻。

不知多久,从闷热的放映室被抱出来,又跌进更烫的被褥里。

发热期还没完全过去,她渴望女人的触碰,却又经受不住掠夺,眼皮哭得微红。

结束后,季檀月抱朝宛到浴室,放满热水。

朝宛睁开眼,后背隐隐察觉到酥软馥郁的触感,醒神才发现,她竟然与季檀月一起浸在浴缸里。

“季……”

她想喊,可话音到嘴边却硬生生止住了。

羞得脸颊燥热,又没力气挣开,只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季檀月似乎没有注意到她醒了,又贴得近了一些,下颔枕在她颈窝浅眠。

结果就是后背那抹柔软几乎紧紧相贴,令人脸热的触感让朝宛自惭形秽。

短暂静谧后,圈在腰上的手臂动了动,季檀月像是醒了过来。

朝宛慌忙闭眼,不多时,听见耳边传来按压泵头的声响。

身上被抹了雪白泡沫,很舒服,味道是她平素从季檀月身上嗅到的那个牌子。

滑腻触感沿着水面向下,逐渐延伸到不可言说的地方,激得朝宛打了个寒颤。

她低嗯了一声,本能朝反方向缩。

女人手掌停歇,转而轻飘飘捏了一下她腰窝。

“还装不装睡了?”季檀月凑近她。

朝宛有些痒,可一时又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躲,只好忍着,嗫嚅:“不装了……”

她从来没有和季檀月一起这样过,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以前的每一次过后,被褥旁都空荡冷清,她被女人仔细清理完,隔着玻璃,看姣好身形蒙在雾气里,离她很远很远。

第二天再度醒来,季檀月就会不知所踪。

想到这里,朝宛心中有些黯然。

“朝宛,明天如果想出门的话,记得要把自己打点好,不要被拍到。”

季檀月的掌心很细腻,在帮她冲掉沐浴露泡沫。

朝宛没有在意前面的“出门”两个字,只是转头轻声问:“季老师明天有安排吗?”

背后声音一顿,融在水汽里:“有。”

朝宛垂眼,抿唇没有作声。

季檀月捋了捋她被打湿的长发,盘起,“临近年末,好好和家人过个年,这边我最近应该不会再来了。”

心中情绪更加低坠。

直到将自己擦干,再度和女人一起躺进被褥里,察觉到耳后吹拂的气息渐趋平缓,朝宛还是没有缓过神。

刚才和季檀月共浴的喜悦消散一空。

原来,第二天醒来,身边依旧会空空荡荡。

听到“过年”两个字,联想到以家人自居的叔母一家,朝宛心中竟起了逃避的心思。

这一天晚,她做了梦。

梦里依旧只有她和季檀月,她们一起贴红彤彤的窗花,一起包饺子,倚在沙发里看喧嚣的晚会节目,桌上摆着采购的零食。

她看向女人,却发现季檀月早就在一直看着她,凤眸里俱是柔软。

她们就像影片中那样,在一片朦胧红彤的光中入睡,次日醒来,迎接新的一年。

身处梦境之中时总是格外悸动,梦醒时,也同样冷清。

朝宛坐起来,揉了揉眼。

身体的不适感还没有完全散去,可床的另一侧已经空荡。

季檀月走了。

朝宛怔了一会才接受,默默换好衣服,到楼下吃早餐。

女人似乎走得仓促,定期打扫的人也没有来,昨晚放映室的房间乱糟糟的。

朝宛驻足门边,向里面窥视。

昨晚的画面一幕幕回放,让她脸颊有些燥热。

季檀月话中的那句“试一试”界限太过暧昧,她现在还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地履行合约上的信息素安抚,还是和影片中一样,不局限于情人之间的纠缠,想和她心意相通?

朝宛抿唇忽略地毯上的狼藉,坐在季檀月昨晚的位置,拆开桌上的零食,无声吃了几颗。

投影仪还没有关,她按下遥控器。

《落日熔金》只是暂停,军官和盲女结亲之后,故事依旧在进行。

可只有一个人,朝宛也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零食入口,变得食不知味,她放下袋子,去旁边取来工具打扫。

不久之后,陈姨来了,发现在放映室的朝宛,讶然,“原来朝小姐在这里,是想看电影吗?”

朝宛摇头,轻声答:“不是的,只是来看看,顺便打扫。”

“那好,之后想看,随时和陈姨说。”陈姨打量一圈放映室中情景,心中明白了大半,笑着接过她手中的工具。

朝宛总觉得妇人眼中有抹转瞬即逝的狡黠,盯得人脸热。

她颇不自在地转回身,借黑暗掩饰神情。

“对了,月月和我说,临近过年,这里没多少人住,会很冷清。”背后,陈姨话音和蔼,“过几天,朝小姐也回去和家人聚聚吧。”

又想起了季檀月昨晚的话。

朝宛失落嗯了一声。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回叔母那个所谓的“家”。

陈姨和她道过别后也离开了,别墅再度恢复寂静。

朝宛迷迷糊糊中睡了回笼觉,醒来时,窗外没入薄暮。

手机跳进来几条推送。

[《西川月》定期春节档]

[《嘘,请逃离》第一期飞行嘉宾揭露]

她指尖顿了顿,点进去。

这两项工作的定档日期,竟然巧合般地都撞在了一起。

果然,有网友评论:

[我没看错吧,过年可以拥有双份月月了!]

[活久见,季檀月竟然接综艺了?]

[朝宛怎么一直蹭季檀月,吸自家老板的血是可以允许的吗?]

看到这里,朝宛咬唇,想迅速翻过去。

却不慎捕捉到了一条回复。

[人家思锦老板就是宠手底下的艺人啊,酸什么?宛事大季szd!]

“宛事大季”是CP名吗?

四个字在朝宛眼底停留很久,唇角不自知弯起。

倏然,她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正在对着手机傻笑,慌忙拍了拍脸,有些羞耻。

定下心,朝宛继续看消息。

一条狗仔营销号的微博映入眼帘,内容是今晚准时预告圈内高岭之花影后的恋情瓜。

胸中揪紧,心跳不听使唤。

看见高岭之花和影后几个关键词,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季檀月。

点开评论区,猜测不少,关于季檀月的也有,但好在没有顶到最上面。

入睡前,朝宛思绪惴惴,眼前不断回放昨天离开别墅的每一个画面。

在地下车库的、超市的、还有结账时。

不知不觉地沉入混沌梦境。

再度睁眼,是被手边不断嗡振的手机惊醒的。

郁云嘉的来电。

女人接通后的下一秒立刻开口,声线凝重:“朝小姐,昨天你和季老师一起出门了吗?”

朝宛转瞬清醒。

她张了张唇,最终却只能回答出一个字:“嗯。”

“了解了。”郁云嘉回,“现在网上有很多负面言论,最好不要去看,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实情,我们正在紧急公关。”

通话在朝宛怔然应声后被挂断。

她还是没忍住,点开了已经满溢的推送消息。

首位热搜[季檀月恋情]

再下一位,就是自己的名字[朝宛]

[高岭之花影后与手下清冷艺人同出同入别墅,姿态亲昵,是包养还是老树开花?]

热评第一[包养实锤,朝宛这个资源咖不就是季檀月一手捧起来的吗?]

朝宛心跳急促,只能紧咬住唇。

被揭露实情的慌张感,伴着脸上的燥热,让她几乎无地自容。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季檀月会怎么想?一定在后悔昨天应允她出门的请求吧。

内疚与自责几乎将朝宛淹没。

她忽然想起昨晚共浴时,季檀月曾经特地嘱咐过的——

“把自己打点好,不要被拍到。”

季檀月都这样提醒她了,她竟然还没有明白。

女人身为饲主,已经在用最温柔的方式告知她,希望金丝雀乖巧一些,不要给她添麻烦。

朝宛闷进被子里,肩膀止不住发颤。

可是她太笨了,什么都没有听懂。

视野隔着一层雾气,抹了抹,新的很快又覆上来。

心里又酸又涨,难受得厉害,可朝宛还是忍不住去翻热搜里的那些评论。

[肯定不是恋爱啦,朝宛江戏刚毕业,她们差了多少岁。]

[季檀月有什么能看上她的?www.youxs.org。]

全都是对的,连半句都反驳不了。

手机忽然跳进来通话请求,竟然是几个月没有联系的叔母。

荆淑然在接通之后就急不可耐开口:“小宛,还没睡吧?季檀月和你是……?”

“……”朝宛抿唇,喉中哽咽,没能吐露半个话音。

“如果是真的的话,你可要抓紧机会啊,我看……”

“叔母。”朝宛吸了吸鼻子,低声开口。

“我和季老师之间,只是朋友。”

回答完,按下挂断键,截断女人聒噪话音。

朝宛把手机抛得远远的,兀自埋进被褥里,哭得肩膀发抖。

她在说谎,这个回答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之前傅奚问起,她还能坚定说出“只是朋友”四个字,可现在,她和季檀月之间早就缠在一起,藕断丝连。

只是最不入流的……情人关系而已。

那些评论说得很对,季檀月会喜欢她什么?

只不过是喜欢她的身体,或者她的脸而已。

可笑她之前还在琢磨,季檀月口中的“试一试”,是想和她恋爱。

手机一直在震,可朝宛已经没心情再去看了。

不知哭了多久,耳边嗡嗡声也一直在持续。

脑袋有些发昏,她起身,透过朦胧泪光,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小字。

[y邀请你进行语音通话]

为什么会是季檀月?

朝宛指尖蜷了蜷,还是不舍得晾女人太久,按了接听键。

刚把手机放在耳畔,季檀月柔软夹杂细微倦意的嗓音就响起:“怎么不接我电话?”

朝宛鼻尖发酸,不想让她担忧,小声答:“……睡着了。”

鼻音很重,因为说谎,声线还分外不稳。

那边安静了很久,最后只余下一声没有责怪的轻叹。

“小骗子。”

朝宛不敢反驳,吸了一下鼻子。

却很快发觉这样会暴露自己在哭,慌忙捂住脸。

“你害怕了,是不是?”对面,季檀月问。

分明是安抚的语气,可朝宛听后却更止不住眼泪,只好咬唇抑制哭音。

她没有害怕,只是担心,担心季檀月会因此厌弃她。

“听我说。”季檀月再度开口,嗓音潺潺,如流水般柔软。

“朝宛,我从来不会认为你被拍到这件事是麻烦,你在我这里,更不会是麻烦。”

朝宛怔怔听着,眼泪顺脸颊滚落。

“因为,你在我心里,是一个可爱的小朋友。”

季檀月抵着声筒,将余下的话说出口:

“而我,很喜欢这样的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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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朝宛抿着唇不说话,眼泪却掉下来。

脸有些发热,却不知道是因为女人的话,还是刚才哭得太厉害。

又在哄她。

季檀月怎么会喜欢她?她只会闯祸,而且很笨。

听筒里隐约传来窸窣声响,像一声叹息,然后是掀开被褥的声音。

“不相信吗?”季檀月似乎在穿衣服,衣料摩擦声格外明显。

停顿一阵,女人又说:“我来别墅陪你。”

朝宛顿时慌了神,小声劝阻:“季、季老师不要来……”

别墅附近本来狗仔就多,最近肯定会紧盯她这里,季檀月会被拍到的。

“你讨厌我了,是不是?”那边的嗓音有些低,“不相信我,也不愿意见我。”

朝宛着急得眼眶发热,话音也蒙上鼻音:“不讨厌的。”

她怎么会讨厌季檀月,分明刚才的梦里,全都是女人的脸。

那边短暂安静了一会,旋即传来床铺下陷的声音,季檀月坐在了床边。

“不想我来的话,要是还害怕怎么办?”声线依旧柔和。

朝宛吸鼻子,“不会害怕的……”

从接到季檀月电话之后,不安揪紧的情绪已经消散,只因为女人游刃有余的回应。

“那现在是不是该乖乖听我的话?”季檀月继续说,“都哭成花猫了,去好好洗脸,然后躺在床上。”

朝宛按女人的话去做,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眼圈通红,有些难堪。

水流声潺潺,思绪无意间飘远,落在了季檀月说的最后几个字上。

躺在床上。

心间一颤,朝宛迅速关了水,拿起毛巾蒙在脸上,咬唇匆匆擦拭。

之后……

回到床边,通话时长仍旧在继续。

朝宛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用被褥把自己裹好,耳朵贴在屏幕上。

那边传来清浅呼吸声,季檀月在等待她洗漱完。

可她却狡猾地不吭声。

越听脸越红,朝宛把手机移远。

她刚想说话,就听那边传来声音:

“回来了?盖好被子,给你讲故事。”

原来躺在床上,只是讲故事而已。

朝宛有些失落,把自己缩回被子里,小声应:“嗯。”

季檀月说了一个很短的,像是童话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鸭,路过道边很口渴,抬头看见旁边的树上结了很多梨,可是又够不到,只能着急得嘎嘎叫。

“你猜,它说了什么?”季檀月忽然抛出了问题。

朝宛茫然,想了很久也没想到,只好学着小鸭的声音叫了一声,答:“应该是鸭语,听不懂的。”

回答完才觉得幼稚,竟然把对面当成了会给自己讲故事的家人。

她窘迫抿唇,听见对面几声克制着的笑音,愈发脸热。

“可是我听懂了。”季檀月继续说,嗓音很轻。

“它说,想梨鸭、想梨鸭。”

朝宛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可爱。”

心中还在琢磨着故事,一只小鸭子站在树下,不断念着“想梨鸭”三个字。

可越想,越觉得不对。

“怎么不说话了?”季檀月嗓音柔软。

朝宛感觉脸在冒热气,慌忙窘迫钻进被子里。

不多时,又把手机捞进来。

“季老师,可不可以换个故事……”

童话就很好,她之前也以为女人在讲童话,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那边又笑了一阵,听得朝宛只想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好,那我再讲一个?”季檀月短暂思索,“有一只小狗……”

到这里,听筒里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还有几句陌生模糊的男音。

话音隔着门,还有听筒,传到朝宛耳朵里。

“……姐姐还真喜欢这只雀儿。”

原本有些不安,想唤季檀月,可勉强听出这句,朝宛心中陡然发坠起来。

听筒里,女人用她从未听过的冷淡声线回:“不劳费心。”

朝宛埋进枕间,不愿再听。

那道声音,一定是季檀月的家人。

可她一点都不了解女人的事,还在深夜打扰。

“朝宛,还想听吗?”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手机隐约传来声音,依旧柔软。

“故事刚起了个头,小狗……”

“季老师。”朝宛勉力压制哭意,“……我困了。”

季檀月深夜打电话哄她,肯定打扰到家人了。

她脸很烫,半是对自己添麻烦的难堪,半是对不自知身份的羞耻。

一只雀儿。

就连季檀月的家人也这么认为,她却在刚才短暂的通话里迷失了心思,沉溺在女人柔软话音里。

季檀月也肯定觉得,她在哄一只闹脾气的金丝雀。

“累了吗?”季檀月声音很低,“不要哭,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去见你。”

朝宛使劲摇头,却想起是语音通话,只好哽咽开口:“我会照顾好自己,季老师去忙重要的事就可以……”

“你就是重要的事。”那边答。

朝宛咬住唇,良久没出声,眼泪却簌簌滚落。

她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怀疑,因为,这句话很像饲主用来安抚金丝雀的惯用语。

“明晚去见你,可以等等我吗?”季檀月话音依旧柔软。

两个字的叠音就像在撒娇,听得朝宛心里一颤,鼻尖也愈发热起来。

话音快过了思考,她小声答:“……好。”

“好。那,晚安。”听筒里传来声音,“想梨鸭也对爱哭鬼说,晚安。”

不知道是怎么匆匆回复,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挂断了通话,手机屏幕熄灭。

哭意全然不见踪迹,朝宛脸埋进在枕头里,无声蹭了蹭。

季檀月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可是……她从来没听过女人这么讲话。

会不会,她是头一个人呢?

又想起了营销号口中描述季檀月“光风霁月”“高岭之花”的事。

可朝宛觉得,女人不仅一点也不光风霁月,还很幼稚-

第二天早早醒转。

朝宛坐起身,发呆许久,忽然心中揪紧,想起昨晚的事。

翻看手机,竟然连一丝黑热搜的影子都没有。

或许思锦的公关团队忙了个通宵,成功将那张狗仔偷拍到的照片洗白。

说成老板带手下艺人去超市采购,为了晚上在别墅和《西川月》剧组众人围聚,吃顿烤肉。

朝宛起初还觉得这个理由荒诞,可看见程楼、阮柔相继发声后,倒有些怀疑自己了。

她哪里和季檀月吃过烤肉?分明那晚回来后就去看了电影,然后……

忽然脸颊发烫,朝宛窘迫晃了晃头,试图散热。

她继续翻看,发觉#宛事大季#的词条竟然占据热搜前排。

原来是《西川月》的某一支预告片发了,恰巧是影与含云这一剧情线的内容。

只有短暂的几十秒,却环环相扣,悬念迭生。

影授意暗杀权臣,锦帐红浪翻涌,含云挑弄衣襟,檀口轻启。

直到最后十余秒,在急促鼓点里,交替闪现着影死前跌落马背,与含云荒淫取乐的场景。

画面推移,喧嚣过后,含云下令杀掉殿下所有人。

她笑着,表情翻涌着暴虐,眼角却滑落一滴微不可查的泪痕。

预告片整个暗下来,朝宛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我会护好长公主的江山。”

她怔然许久,仿佛思绪又飘回了在《西川月》剧组那时。

又翻了翻,网友的评论大多都是正向的,公司接手她的微博,也转发了这支预告片。

[朝朝好飒!]

[心疼我们小侍卫呜呜呜]

[我真的好嗑这种!怒!昨晚的热搜为什么就不是真的!]

朝宛迅速划过评论,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她睁大眼,仔细看了好几遍,才敢确认。

轻雾。

[轻雾:想拥有同款小侍卫。]

下面的评论区很热闹,有村通网震惊轻雾竟然追星的,还有调侃她对象肯定会吃醋的。

轻雾竟然还回复了这条吃醋评论:

[她不会。]

朝宛一点都没想到轻雾竟然会这么喜欢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点开私信,又关闭。重复几次之后,她还是闭眼将心中的话发了出去。

[雾雾很喜欢朝宛吗?]

她不明白,就凭这一世她刚刚毕业,新片还未上映的曝光,轻雾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刚发出去就后悔了,朝宛寄希望于轻雾现在没有在线。

可几秒过后,就收到了回复:

[喜欢,她很可爱。]

朝宛脸热到几乎熟透,对自己自吹自擂的问话感到羞耻。

为转移话题,她装作轻雾的粉丝那样调侃:[不会有人吃醋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之前轻雾发了很多小甜歌,肯定是用来哄对象的。

轻雾依旧是那一句:[她不会。]

为什么不会?朝宛有些困惑。

就连她和季檀月这样的关系,她也会时时因为女人一些举动而误解,轻雾的另一半为什么不会?

还没等想明白,轻雾却很快抛开了话头:[说回朝宛。我猜,你会问我为什么喜欢她。]

朝宛咬了咬唇,打字:[嗯。]

虽然有点羞耻,但她的确很想知道。

[其实是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硬要说的话,是那种“动心”感。]

朝宛心中砰砰,又有点难为情。

她……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很快,对话框里又浮现:[你呢?]

朝宛微张唇,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与那位暧昧对象,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是这件事,轻雾竟然还记得之前她倾诉的事。

和季檀月之间,朝宛莫名有些说不出口,只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结束了这段让她羞耻脸热的对话,心中忽然空落下来。

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像轻雾话中的那样,对季檀月“动心”,可是她的确会因为女人的一句话而牵动情绪。

就像今晚不知能否兑现的“来见她”。

傍晚六点,天色渐沉,空中又飘起了细碎小雪,小径铺满一地簌簌。

朝宛倚在别墅最高的阁楼窗边,忽然看见一辆车驶来。

路灯下罩着稀疏雪点,后车门开启,一截黑色皮靴融入夜色里,随后就是女人身着风衣的单薄身影。

车停得很远,因为顾忌狗仔。

可朝宛却心跳加速,跑下阁楼,在柜子里取了把伞,想出去接季檀月。

她知道步行进别墅这一段路是死角,不会被拍到。

仓促出门,穿得单薄,才刚刚出门,就被冷气激得啊啾一声。

再抬头望去,季檀月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女人似乎笑了,微压帽檐,示意她不要出来。

朝宛立在门边,有些担心。

但随后,她就见季檀月的身影正逐渐靠近。

似乎是在小跑。

朝宛从来没见过女人这么不端庄的样子,可心中却止不住泛起涟漪。

几秒后,她跌入熟悉的怀抱,馥郁柔软。

雪花蹭在鼻尖,带着一些凉意。

头顶传来声音:“等着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见喜欢的人当然是要跑着来的呀~

感谢在2022-07-1722:42:43~2022-07-2123: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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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朝宛摇头,闷在女人怀里,“才刚出来。”

季檀月抿唇笑了一下,顺势拎起旁边的伞,“进别墅吧,外面现在有些冷。”

一起走进门内。

朝宛立在玄关处,鼻子有些凉,忽然捂住脸,又啊啾一声。

肩头覆来温暖触感,季檀月把刚脱下来的厚风衣披在她身上,手臂从后面圈住腰,系好牛角扣。

朝宛被暖气熏得脸颊发热,任由女人摆布。

她偏过头,不经意间对上一双专注凤眸,忙移开视线。

季檀月要比她高一点。这个角度,女人长睫垂敛,伴着很近的地方吹来的温热吐息,就好像……她陷进了季檀月怀里一样。

“不是说了会好好照顾自己?冷得鼻子都红了。”鼻尖忽然被轻勾一下。

朝宛本能朝里躲,抬眼,小心翼翼看季檀月。

本来不想说话,就这样浑水摸鱼过去,可却无意瞥见了女人眼底的淡淡乌青色。

怔然半晌,她还是忍不住说出口,话音很轻:“……季老师不是也没有照顾好自己。”

说完才觉得像是在顶嘴,朝宛垂头,有些心虚。

可季檀月却只是看着她,唇边勾勒一抹很浅笑意,“你在关心我。”

朝宛更不敢抬头了,耳垂却慢慢染上粉意。

眼瞧着环在腰间的手臂逐渐抽离,背后温暖柔软的怀抱也逐渐远去,她轻抿唇,又扑进女人怀里。

顶着害羞,视线一寸寸向上,手指悄悄碰了碰季檀月眼底的暗淡。

“季老师,你要好好睡觉。”

或许是今天看了《西川月》预告片的原因,剧组里的回忆又涌上心头,助理小林姐姐说季檀月睡眠不足那么久,一定很累。

正怔然想着,指尖忽然触碰到了分外柔软的触感。

季檀月把她的手拉近,垂眼,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指尖。

朝宛睁大眼,脸颊肉眼可见地泛红,慌忙挣脱开,躲得离女人远远的。

手背在身后,不自知地摩挲。

很痒,又很酥。

季檀月似乎毫不在意她逃离,换了家居鞋,又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搂住她腰,将她抵在怀抱与墙壁间。

“今晚会睡个好觉的。”她下颔抵在朝宛发旋,话音带着笑意。

头顶的细微振鸣很舒适,又被晚香玉气息扑了个满怀,朝宛思绪有些发昏。

恍惚间,听见一句“晚餐吃过了吗”的问话,乖乖点了头。

下一秒,就被拦腰抱起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休息?”季檀月话音微哂。

这次双脚离地,再也没办法逃了,朝宛急得眼角湿润,扑腾好几下也没翻出什么水花。

原来问她吃没吃晚餐……是想要做那种事。

被抱着上了二楼卧室,直到落在床上,朝宛依旧不安地蜷着自己。

她目送季檀月走进卧室,十几分钟后,又擦着头发缓步走出,心跳愈发快。

可预料之中的事没有发生,女人只是从身后抱住了她,声音微倦:“睡吧。”

朝宛别扭地动了几下,发觉季檀月似乎真的没有那种心思,只好抿唇答:“嗯。”

心中有些低落。

迷迷糊糊睡着,思绪朦胧之际,耳边似乎传来忽轻忽重的吐息声。

似乎已经深夜了,窗帘外是黯淡清冷的雪光。

朝宛揉着眼睛起身,发觉季檀月已经侧倚在了床边,紧闭着眼,睫毛无意识轻颤着。

“季老师……”她有些无措,凑过去,小声唤,“季老师?”

是做噩梦了吗?

季檀月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神情是朝宛从未见过的脆弱,眼底的乌青落在苍白肌肤上,竟显得分外憔悴。

朝宛紧咬住唇,不忍心看女人继续沉在梦魇里,想唤醒她。

但才刚贴近,夹着哽咽的呢喃就落入耳中:

“小宛……等……”

朝宛微怔,心中咚咚跳个不停。

季檀月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

睡迷糊的思绪一瞬变得清醒,朝宛心中泛起涟漪,却在看见女人憔悴脸色后转为担忧着急。

她俯在女人胸口上,小声唤:“季老师,醒一醒。”

咬住唇,压住心底翻涌的热意,她贴过去,“……我在的。”

或许只是听错了,季檀月根本不是在叫她的名字,可朝宛依旧觉得脸颊发烫,心中砰砰。

小宛,只有家人才会这么亲昵地叫她。

季檀月睁开了眼,睫毛有些湿,视线迷蒙半晌,落在朝宛脸上。

“季老师?”朝宛用额头触了触女人的,碰到黏湿的冷汗。

可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腰身倏然被圈住,紧紧贴在了季檀月怀里,唇也被发狠一样噬咬着。

季檀月在发抖,亲吻间,模糊地叫了很多声“小宛”,全都落进了朝宛耳中。

女人很快反客为主,护着她后脑把她压在被褥间,继续加深这个没有条理的吻。

氧气剥离,朝宛难受地呜咽着,恍惚间,感觉有水渍落在脸颊。

季檀月眼角微红,周身的晚香玉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浓郁而滚烫,衬得这滴眼泪更加冰冷。

“季老师,我在。”朝宛嗓音很轻,用手悄悄抚摸女人散乱的头发,“我会等你的。”

季檀月支起手臂看她,神色怔然,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掉下来。

她再度俯下身,这次的吻变得轻柔许多,亲得朝宛哼出声来。

不知是谁先起了心思,丝绸睡衣领口掀开,雪色袒露在暖气萦绕的卧室里,比窗外将亮未亮的天光还要动人心弦。

大钟敲响很多下,由深夜渡向拂晓。光线被窗帘阻拦在外,期间夹杂着隐忍啜泣。

朝宛数不清这一夜有多少次,只觉得嗓子有些说不出话,眼皮也红肿疲累。

季檀月叫了她很多很多声“小宛”,就连睡前晚安也是这样称呼。

梦中,心像是陷在棉花里,柔软踏实。

季檀月设了八点整的闹钟。

闹钟响时,她从阖眼养神中醒来,发觉朝宛依旧熟睡着,睫毛垂落。

“季老师……”一声夹杂鼻音的呢喃。

季檀月俯下身,把软声话音都吞入腹中,轻吻那瓣殷红的唇。

朝宛被折腾得累了,没有力气,更像是还沉在梦里,因此乖乖地任由她亲。

正缱绻间,柜上的手机嗡振起来。

季檀月蹙眉,怕惊醒朝宛,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季老」。

她低垂着眼,半晌,才悄然出房间,走向别墅露台。

“早安。”接通电话,声音礼貌而疏远,“您有什么事吗?”

那边沉默良久,忽地冷哼:“连个称呼也没有。”

季檀月将手机挪远,抿唇任话音消散,并不回应。

季焕清自讨没趣,年纪又大,难免心中不快,“即将年末了,小林说你有空,也不回家看看?”

“会在除夕夜那晚去看您。”季檀月答。

和前几年如出一辙的回答,甚至一字未动。

“只作客一样待几个小时,就算回家来看我?”听得出季焕清话音有些火气,“一周后的元旦,在家里住几天。”

“……”季檀月隔着飘窗,看了朝宛一阵,将情绪压制得很好,“元旦有安排。”

季焕清很久没作声,半晌才叹:

“我知道你对我有气,可也要发出来才行。昊昊说,你最近喜欢上了一个Omega,不带回来给我和你妈妈看一下?”

听见话中亲昵的妈妈二字,季檀月有一瞬抿唇,握紧手机。

“不用。”她声音很低,“我这边还有事,除夕会回家看您,就先挂断了。”

季焕清听出了她话中强硬,叹息一声。

通话结束。

季檀月将手机拢在掌心,站了一会。

回身,忽然看见卧室飘窗里的人已经坐起了身。

朝宛眼尾通红,有些慌乱,像是正四处找她。

季檀月心中一空,忙从露台回卧室,将人拢进怀里,“怎么不多睡一会。”

朝宛埋进她怀里,嗓音依旧沙沙的:“原来季老师没走。”

睁开眼,身边空荡,就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险些让她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梦。

“我不会走。”季檀月顺着抚摸她后背,“不是说好了要陪你吗?从今天,到这一周,还有元旦,我都会在的。”

朝宛睁大眼,只觉得自己昨晚听漏了很多,否则怎么不记得女人说过这些。

可纵然不记得了,话音落入耳中,心跳还是聒噪个不停。

季檀月说要陪着她,和她一起过年。

“是我临时起意。”季檀月亲了一下她微红眼睛,柔声问,“你愿意吗?”

她调出与助理小林的聊天记录,上面清楚写着——

推掉元旦春节期间所有通告。

朝宛揪着被角,怔怔看着手机,显然没反应过来。

季檀月也不着急,捏了一下她脸颊,去挽卧室里的窗帘。

“季老师真的要陪我吗?”

身后的话音越来越小,朝宛低垂双眼,搅着被褥。

春节是该陪家人的,而且,季檀月推掉的那些工作也显然比她重要。

窗帘被仔细束好,窗外,绿叶缀挂还未消融的新雪,映出一片清亮。

季檀月回身望她,姣好身形掩在曦光中,长卷发低垂,分外温柔。

“不陪你,还想让我去陪谁?”

朝宛轻声说:“有很多人的。季老师的家人,工作的助理姐姐,还有……”

这些都比她要重要。

话音未落,唇已经被一截细腻指节堵住。

“可你的优先级在他们之上。”

季檀月踩着家居拖鞋,垂眼望向朝宛,柔声开口。

女人手掌肌肤细腻,抚摸她的脸颊,就像顺毛一样,勾起几分慵懒痒意。

朝宛微张着唇,被摩挲得脸颊发烫,思绪也很乱。

……她的优先级?还是在季檀月心中的优先级。

恍惚有道阴影覆下,温软落在唇上,交换一个缱绻的吻。

她勾住女人的脖颈,隐约听见耳廓一道柔和询问:

“小宛,要和我一起跨年吗?”

第70章

朝宛埋进女人颈窝,闷闷点头。

她知道答应这件事是毫无道理的,元旦,还有春节,季檀月应该去陪伴家人,而不应该浪费时间在金丝雀身上。

可心中还是经不住泛起隐秘欣喜,就像鸠占鹊巢一样。

她想和季檀月独处的时间……再多一些。

季檀月吻了一下朝宛耳廓,顺势把她抱起来,“答应了?那我们现在就走。”

朝宛有些茫然,搂住季檀月肩膀,直到被抱进衣帽间才问:“要去哪里呢?”

跨年的话,在这里就可以了,出去难免又会被狗仔拍到的。

“这里太冷清,我们回别的地方。”

季檀月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回身看她,拉开房间某侧衣柜。

这里是季檀月的衣帽间,朝宛一般很少进来。

柜里都是她没见女人穿过的款式,挂得整整齐齐,还有精致的配饰。

季檀月拎出一件大衣,仔细解开纽扣,披在她身上,“这件很适合你。”

朝宛窘得满脸通红,忙站起身,“季老师,我、我穿自己的就可以……”

她从毛茸茸的衣领里嗅到了焚香气息,季檀月的衣服都有这种特别的香味。

虽然衣服很暖和,周围萦绕的气息也让她心安,但这样借衣服的举动,实在有些过于暧昧。

要是被狗仔拍到,也很麻烦。

季檀月没有说话,看了她一会,神情低落。

原本要帮她系扣子的手也落了下去。

绕是朝宛再迟钝,也从那双低垂的凤眸里读到了些许委屈。

她咬了咬唇,忍不住贴近女人,“我穿,季老师不要生气了。”

话音落下,季檀月垂眼看她,依旧有些委屈,轻轻摩挲她被咬红的唇。

忽然,俯身,在那瓣薄红上落了一个吻。

两个人本就有些身高差,朝宛又害怕过早抽离这个吻会让女人不高兴,只好踮脚凑近,笨拙地回应。

房间里有暖气,也不知因为这个吻,还是被沾满季檀月气息的大衣包裹,朝宛只觉得全身像发烧一样热起来。

最后结束的时候,朝宛被亲得泪水涟涟,偏过头调整呼吸。

可面对面恰好是面穿衣镜。

余光一瞥,镜子里的人脸很红,穿着款式陌生的大衣,www.youxs.org。

朝宛慌忙垂头。

却又看见了已经扣得齐整的大衣纽扣,显然是季檀月刚才趁亲吻做的。

难怪刚才那么热。

她又气又窘,扭过身子,不想再看演技精湛的那位季影后。

只是想骗她穿好衣服,之前的委屈低落,也是装出来的。

脖颈又被围了不属于自己的围巾。

季檀月从后面给她系好,柔声问:“生气了?不是自己答应要穿的吗。”

朝宛红着脸看指节在围巾里穿梭。

抿了抿唇,一时竟也找不出理由反驳。

围巾系完,季檀月也没有走,反倒从身后将她搂住,阖眼埋进她颈窝。

朝宛被周身萦绕的馥郁气息熏得发晕,悄悄别过头,脸很热。

现在她身上好香,几乎……全都是季檀月的味道了。

虽然是喜欢的气息,可朝宛总有种错觉。www.youxs.org,她现在已经完全被季檀月吃干抹净。

骗她穿衣服,女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呢?

朝宛抿了一下唇,耳尖微红。

等待季檀月穿戴整齐后,两个人一起出门。

依旧遮得严实,在死角处上车,摇上防窥玻璃,不给狗仔半分机会。

朝宛坐在后排,想知道女人要带她去哪里,可又不敢多问,只好留心窗外掠过的景象。

从郊区,逐渐到了临南主城区,随后驶入一片寸土寸金的高端住宅区,氛围也不复方才的冷寂。

朝宛是认识这里的。前世,叔母一家想在这里定居,还眼巴巴带她来看了很多次,可那时她拍戏挣的钱不够,只好退而求其次。

“季老师,这里人很多,会……”她攥住指尖。

会有人发现她们的。

季檀月透过车内镜看她,口罩未遮掩的凤眸微弯,像是在笑,“没关系。”

朝宛不知道女人是在说这里安保好,不会被发现,还是即使被发现也没关系,抿着唇,心中不安。

直到进了直达电梯,上到顶楼,她依旧左顾右盼,生怕旁边会有人经过。

“现在起,这里就只是我们两个人跨年的地方了。”季檀月从后面搂住她,轻声说。

十二月末,还有几天,就是元旦。

朝宛低嗯了一声,有些脸红。

只有她们两个人,而且,季檀月可以陪她这么久。

现在还有些不相信。

刷了指纹锁开门,第一眼就是窗外开阔明媚的临南城中心景色。

因为是平层,丝毫不觉拥挤,反而让朝宛觉得心情开阔。

房间太大了,朝宛不敢随意走动,就站在玄关不远处,求助望向女人,“季老师……”

忽然,木质地板传来一连串哒哒响声。不留心,小腿已经陷进了一团毛绒绒的温吞里。

朝宛始料未及,低头去看,发现一只品相美貌的金毛正呼呼喘气,还在用身体亲昵拱她。

季檀月家里竟然有狗狗吗?

而且……总觉得有些眼熟。

虽然喜欢,但一时被堵在墙角,她也不敢弯腰去摸。

好在季檀月很快走过来,把金毛抱起,放得远了一些,“忘记了,小家伙还在这里。”

朝宛局促地跟着过去,蹲下来,让狗狗闻了闻自己的气味,又摸摸她的头。

手感很好,金毛也任由她摸,还很享受的模样。

她抿唇笑,“好乖呀。季老师,她叫什么名字?”

季檀月也顺毛抚摸狗狗的身子,答:“叫汪……咳。”

朝宛有些不解,抬头看女人。

季檀月垂眼笑,“她叫喵喵。”

朝宛点头,小声叫:“喵喵?”

金毛目光困惑了一瞬,旋即意识到朝宛是在叫她,尾巴欢欣摆着,挣脱季檀月的桎梏,撒着欢儿扑过来。

朝宛没料到狗狗会这么热情,直接被扑倒在地毯上,被舔得心中发痒,笑着回应:“喵喵,别闹了。”

金毛动作停了一瞬,又摇着尾巴凑过来,想要和她玩。

身上忽然一轻。

季檀月把狗狗抱起来,抿唇,转身离开。

“季老师?”朝宛坐起来,有些茫然。

女人像是要把狗狗送回房间,而且……看上去有些不开心。

不知道是哪里惹季檀月生气了,她只好惴惴站在旁边,等女人回来。

季檀月几分钟后从房间出来,还把属于金毛那扇门关得严严实实,上了门闩。

朝宛不安地跟过去,叫了一声:“季老师。”

是因为喵喵只顾着和她玩,不和季檀月亲近,所以才生气了?

“知道错了吗。”女人没转身,只是对着门的方向开口。

“知道了……”朝宛小声答。

“汪!”

朝宛睁大眼,没料到自己的认错会和狗狗的叫声一起。

季檀月回身看她,凤眸弯了弯,像是有些无奈。

她柔声开口:“我不是让你反省呀。”

朝宛还没反应过来,鼻尖碰上柔软,已经被揽进女人怀里。

下颔被股不算强迫的力道抬起来,亲吻从双眼逐渐蔓延到脸颊,最后是唇。

直到被吻得透不过气来,朝宛才挣扎开,伏在季檀月肩膀上换气。

耳边是金毛用爪子扒门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可怜兮兮的。

狗狗会觉得她们刚才做的事很羞耻吗?

抬头,忽然对上了季檀月含着水光,安静看她的一双凤眸。

朝宛余光捕捉到女人唇边一抹笑意,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仿佛又能从她身后看见缓慢摇着的尾巴。

“肚子饿不饿?我去准备。”季檀月用鼻尖蹭了蹭她。

朝宛小幅度点头,瞥了眼房门,还是不忍心,“季老师,可以把喵喵放出来吗?”

季檀月沉默了一会,答:“再等一阵,陈姨带它出去遛弯时会开门的。”

朝宛只好应声。

又被俯身过来的女人亲了几下,她思绪发乱,同时又有些内疚。

等到季檀月的身影看不见了,她贴着门,小声道歉:“……喵喵,对不起。”

门里的金毛轻汪了一声,像在安慰她。

朝宛悄悄离开。

同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季檀月没生她的气,难道……是在生狗狗的气?

午餐是简餐,沙拉与荞麦面。

季檀月手艺很好,朝宛忍不住吃得多了一些。

对上女人视线,慌忙脸红垂头。

消食散步了一阵,困劲涌上来,她倚在沙发里,不自知阖上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间,只觉得头颈枕进柔软里,肚子也在被轻揉。

困倦睁开一道缝隙。视野里,陈姨牵着温驯的金毛狗狗,站在不远处,笑容和蔼。

“让她再睡一会。”头顶一道轻语。

朝宛只觉得是梦,朦朦胧胧地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接近傍晚,落地窗涂抹一层冬日独有的模糊余温。

身上披了薄毯,朝宛坐起身,看见对面的季檀月正安静读着一本书。

“小猪醒了?”听见声音,女人把书合好,笑望着她。

朝宛脸热得冒气,垂头不语,就差把薄毯蒙到头上。

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该吃晚餐了,想尝尝烤肉吗?”季檀月起身。

朝宛点了点头,有些心动,但又觉得女人不像是喜欢这种吃食的类型,抬眼小声问:“季老师喜欢吗?”

“你喜欢就可以。”季檀月柔和笑了,取出手机,翻到郁云嘉发来的消息给她看,“正好圆一下之前的谎。”

[季老师,公关需要,可以提供一下和朝宛吃烤肉的图片吗?无需露脸。]

朝宛忽然想起前一阵子那条被曝出的绯闻。最终能洗白,是因为剧组聚餐吃烤肉的假理由。

顿时觉得脸上分外燥热。

分明只是她与季檀月偷偷见面而已,见不得光的事,却要程导还有阮柔前辈她们来圆。

平层里东西很全,不一会,厅里已经摆好了无烟烤架,还有刚释冻的新鲜肉类和蔬菜。

季檀月似乎不是很擅长这些,眼瞧着火有些大,朝宛忙过去帮忙。

心底轻吁一口气,还好她总和傅奚出去吃这些。

又去厨房拿了几个碟子,伪装成很多人聚餐的假象,朝宛取出手机,“季老师,可以拍照了。”

季檀月也笑着拿着手机,手臂支在桌案,垂眼看着屏幕里的画面。

朝宛认真摆拍了几张,抬眼看女人拍摄的角度似乎不太对,茫然问:“季老师?”

季檀月视线收回,又按了一下拍摄键才熄灭屏幕,微笑,“拍好了。”

两个人把照片发给郁云嘉。

季檀月翻看相册。

里面全都是朝宛,或抿唇,或歪头。

她有些不舍,但还是从中挑出一张拍烤架的照片,边缘有朝宛蜷着的手出镜。

发给郁云嘉,得到一条回复:

[确定是这张吗?]

肯定答复过后,季檀月把手机放在旁边。

和愣愣看着她的朝宛对视,她笑了一下,“怎么这么看着我?吃肉。”

朝宛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被空气里的香味勾跑了思绪,也没有过多在意。

吃了一些,忽然察觉到桌旁还摆着果酒。

她看了季檀月一眼,悄悄够来一瓶。

虽然酒量不好,但还是想喝,尤其是在吃烤肉的情形下。

季檀月没有阻拦,神情柔和,就这样望着她。

喝完了一瓶,脑袋有些晕,朝宛借着微醺劲,又拧开一瓶。

这瓶是柑橘味的。

很快又见了底,视野也蒙上一层水雾,她凭感觉够来一瓶粉色包装的酒,尝了一口。

本以为是桃子味,可入口极度辛辣,激得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忽然,一道阴影罩过来,遮挡住头顶吊灯有些刺目的光。

朝宛没留意,不相信刚才酒的味道,又悄悄抿了一口。

依旧辛辣,只是这次怎么混了一股花香?

很像……季檀月身上的气息。

有人从后面抱住她,柔声开口:“小笨蛋,拿错了,这是我喝的。”

酒瓶被从手里取走,放回原位。

为什么要抢她的酒?

朝宛有点着急,伸手想够回来。

但还没得逞,唇已经覆上柔软。

头顶光线摇荡,她被亲得气喘吁吁,头脑愈发昏沉,挣扎出来后,依旧想去够那瓶酒。

背后的人想阻拦她,却被她借着醺意压倒在了地毯上。

朝宛作乱一番后也没了力气,失去平衡,软倒在女人怀里。

还不忘委屈地抽噎着,小声呢喃:“怎么、怎么是辣的……”

季檀月没有反抗,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柔声答:“因为你醉了。”

朝宛摇头,“我没有。”

她双手撑在女人两侧,泪珠滚落,怔怔看着地毯上被她压住的人。

视野模糊,再加上有脸盲,一时间认不出来身下的人是谁,只觉得声音熟悉。

“不听话了吗?”季檀月再度开口,顺着她后背。

朝宛听出了近在咫尺的声音是季檀月,咬住唇,埋进女人怀里。

“我会听话的……”她答。

听话的话,季檀月就会喜欢她的。

刚才还借着酒意炸毛的人现在已经软乎乎地又蜷进她怀里,季檀月内心柔软,同时又不禁升起其他心思。

“听话的话……”她抵在朝宛耳边,话音带着一丝哂意。

“叫姐姐。”

以为女孩会犹豫很久,但没想到下一秒,毛茸茸的触感就拱进了她颈窝里。

朝宛音调轻软,迷迷糊糊地叫了好多声姐姐,还撒娇似的轻蹭着她。

“姐姐……唔、姐姐……”

难怪她觉得刚才的酒有股花香,原来是这里散发出来的。

季檀月轻抿住唇,又被撩拨似的碰了几下腺体,心跳焦灼,强行压下来。

她护住朝宛后脑,把喝得脸红茫然的人反制在身下,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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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一时间,浓郁到散不开的花香萦绕在鼻息,温软相触,多出些距离拉得极近的暧昧。

氧气逐渐剥离,朝宛抵在季檀月颈窝里喘息。

头脑依旧昏沉,但她已经认出刚才是谁在吻她,嗫嚅声夹着水汽:“季……”

熟悉称谓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第二个吻就落了下来。

季檀月垂眼,扣紧朝宛茫然挣扎的手,压在地板的绒毯边缘。

她从来不知道,喝醉后的小笨蛋会这么可爱。

可爱到心潮迭起,被夹着鼻音迷迷糊糊的几声“姐姐”诱得耳热,只想把轻软话音都吞进肚子里。

这个吻落在唇角,意在阻住朝宛接下来的话。

季檀月吻着她泛红耳尖,开口:“不叫姐姐了吗?”

也不知是醉意作祟,还是耳边拂来的热气滚烫,朝宛窘得泪水在眼中打转,半边身子都酥了。

她本能想辩解,用熟悉的称谓,“季老师……唔……”

话音顿住,颈后覆上微酸触感。

季檀月握住她手腕的力度悄然收紧,齿尖划过脖颈肌肤,带来一股直达心底的战栗感。

朝宛泪水顿时溢出眼眶,哽咽着哼出声:“……姐姐。”

羞耻的称谓说出口,更像是在求饶。

可是她不想再被季檀月咬了,很痛。而且,她们就在今天清晨还在做那些事,实在太过频繁。

“以后都这样叫我,好不好?”女人果然收回了威胁,却提出了让朝宛难以接受的要求。

温声柔语,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朝宛晕乎乎的,沉浸在季檀月退让的甜头里,一时不假思索,轻点头。

不容抗拒的吻再度落下,这次多了些餍足,迷糊间,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还要写进合约才行。”

醉意壮胆,朝宛唔了一声,倾身勾住女人脖颈,“姐姐,我也可以改合约吗……?”

她们之前说好可以的。而且,季檀月改一条,她改一条,很公平。

“你想改什么呢?”女人听见她的称谓,话音分外柔软,亲亲她喝醉的酡红颈侧。

朝宛仔细想了很久,皱着脸,“不要每天都……都……”

话到半截,可那些事窘迫到根本说不出口,她声音越来越小,“做……会难受。”

就像昨晚,之后她甚至累得睡了过去,醒来后窗帘外已经蒙亮,可季檀月还在……还在欺负她。

季檀月静默片刻,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为朝宛别好发丝,柔声答:“好,我答应。”

朝宛似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怔了一会,良久才露出一抹羞赧笑意。

她急迫地想逃出季檀月的桎梏,“季……姐姐,我困了,可以去休息吗?”

本一心认为会得到肯定答案,谁料却被耳边话音吹热了耳畔:“我也想休息,但是,更想你陪着我。”

女人显然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朝宛挣扎不开,急得双眼蒙上水汽。

她小声反驳:“骗人。”

明明刚才都答应过了。

阴影覆来,睫毛上的湿漉水汽被尽数吻干,视野翻转,后背重又抵上柔软地毯。

本来就因为喝醉思绪昏沉,又被连番落下的亲吻卸去力气,朝宛有心无力,被牵引着回应。

“还没有写进合约,所以不算。”季檀月轻叹,嗓音劝诱,“小宛,现在可以和姐姐一起吗?”

凉意顺着锁骨淌入,不知什么时候,家居服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了,周身一片狼藉。

白皙修长的指节顺势由高到低划过,从微红颈侧,到柔软,最后是一枚初绽蓓蕾。

朝宛微睁着眼,咬唇,险些哼出声。

在女人再度俯身之际,她没有拒绝。

比起顾忌身体难受,和季檀月亲近这件事本身,其实更让她憧憬。

她们从地毯到了桌边,又到沙发。

沙发是皮面的,坐上去会很冷,朝宛刚刚触及,就被从身后揽住腰。

她听见季檀月微哑嗓音:“不要坐,这样就可以。”

朝宛朦然点头。

直到被亲得脚踝发软,却看不见女人的脸,她才觉得慌乱而羞耻。

这种姿势格外陌生。

背后还能碰到季檀月睡衣的丝绸料子,可她自己却已经狼狈不堪,被房间里陌生的冷意包裹。

“……姐姐。”她小声唤,声音带上哭意。

太犯规了,一点都不想这样。

恍惚间,似乎听见一声清脆门铃声。

醉意散去不少,她惊慌从和季檀月的吻中抽离,心跳极快。

现在已经很晚,应该是陈姨领着喵喵从外面回来了。

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朝宛脸颊燥热,羞到想立刻躲起来。

可季檀月却分外不讲道理,轻揉她腰窝,嗓音听不出半分波澜:“害怕了吗?”

朝宛蜷住肩膀,回头看女人,双眼因慌乱而泛红,“季……姐姐,现在不要。”

还想再抗拒,话音却再度被吞入腹中。

门铃依旧在响,还有狗狗爪子挠门的声音,朝宛甚至隐约听见陈姨在唤她,有些不解。

偏偏季檀月还不紧不慢地继续吻着她,甚至去摩挲后颈那片脆弱肌肤。

就像故意为之。

泪水涌出,又很快被抹干,朝宛咬住唇,羞耻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弓弦拉得过满,轻拢拨挑后,余波漾开。

不知多久,门铃声总算停歇。

脚踝发酸,朝宛被牵引着坐在季檀月腿上,肌肤薄粉,小声抽噎。

季檀月只觉心中悄然融化,软得不成样子。

她轻抹去女孩脸上泪痕,心跳灼然,又忍不住接近那抹忽远忽近的清甜荔枝气息。

最终停在了后颈腺体处。

“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季檀月轻啄那里。

“所以……可以让我咬一口吗?”

陈姨牵着狗狗,乘电梯重新下了楼。

金毛似乎察觉到今晚的玩耍时间增加了,尾巴欢快甩着,轻拱妇人的小腿。

陈姨抚摸狗狗的头,蔼声开口:“汪汪真乖,再去外面玩一会,不要打扰到姐姐们,好不好?”

金毛嗲嗲汪了一声,叼着牵引绳,很快跑出电梯。

狗狗不知道为什么好看姐姐来了自己就不能回家,她只知道今晚会很开心-

朝宛次日醒来,没什么精神,颈间系着薄丝巾,连在餐厅吃饭时也垂着头,不敢和陈姨对视。

陈姨倒是笑弯了眼,没有多话。

碗里忽然被夹进了一块剔去刺的鱼肉,朝宛吓了一跳,抬眼对上收回筷子的季檀月,忙小声说:

“谢谢季老师。”

季檀月抿了一下唇,眼底划过狡黠。

饭后,她取来餐巾给朝宛擦拭,轻声开口:“违约一次,没有叫姐姐。”

朝宛窘迫垂头,心跳飞快。

陈姨也在的,怎么能……

等待女人动作停了,她咬唇站起身,很快逃出餐厅。

之后的几天,朝宛与季檀月定下了合约的修改内容,写在白纸上。

朝宛需要改变对女人的称谓为“姐姐”,季檀月也应允她的要求,增加安抚的冷却期。

某夜,独自躲在属于自己的房间,朝宛盯着纸上改过的合约内容怔神。

右下角分别由她和季檀月签字,分外正式。

她想起了那天修改时的情形。

女人在身后搂着她,签好名字后,柔声开口:“以后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我们一起修改。”

饲主会这样纵容金丝雀吗?

某一瞬间,朝宛竟然对她与季檀月之间的关系产生了隐匿遐想。

她开始设想女人对她的想法。会从对玩物的赏玩,变成隐晦的依赖眷恋吗?

会不会在她们接触的某一刻,季檀月也会像她一样,心跳不听使唤。

朝宛轻摇了摇头,垂眼,把纸条放在旁边。

她心存希冀,却始终琢磨不透。

睡前,翻看了一会手机。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前几天给郁云嘉发的伪装聚餐图现在才放出来,热搜居高不下。

#季檀月##出镜的手#

奇怪的热搜名字。朝宛有些好奇,戳进了季檀月的主页。

[季檀月:杀青快乐,烤肉很可口。[图片]]

图片只是平平无奇的烤架,就是那晚朝宛和季檀月一起搭起来的,可评论区却炸开了锅。

[手!我第一次看季檀月的配图里出现其他人!]

[谁?!一起聚餐的人吗?阮柔?]

朝宛心跳急促,点开图片,放大角落。

两只手蜷着,显然是她。

季檀月是没有发现吗?竟然选了这一张。

忧心忡忡翻着评论,谁料,看过之后,朝宛反倒抿住了唇。

猜测很多,不乏出现她的名字,只是总有人不相信。

[怎么可能是朝宛,辟谣博还不避嫌?]

[虽然很希望是朝宛,哭,但她和季檀月已经BE了吧。]

BE两个字反复在朝宛眼前打转,直到睡前,依旧在她脑海里盘旋。

已经关了机,心中失落,朝宛又悄悄按亮屏幕。

[啊啊啊就是朝宛!我翻了朝宛第一条微博的VLOG,手和季檀月图里的一模一样!]

宛事大季超话里正在狂欢,这条对比博被顶到最前面。

有人发现了。

朝宛本能地睁大眼,心跳声杂乱。

可刚才积蓄的阴霾却一扫而空。

她悄悄吞咽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闭着眼睛,用小号点了个赞。

如果……其他人也能相信就好了。

怔怔看了好一会,朝宛才退出界面。

此时,热搜已经重新刷新。这次多了新的。

#朝宛##点赞#

朝宛茫然一阵,点进去看,发现全都是看不懂的言论。

说她竟然也嗑CP,还有说她倒贴的。

她咬唇想了想,心跳不安加速。

翻到登录界面,果然,是朝宛的账号。

一时疏忽,哪里是小号,她竟然用公司注册的账号点赞了那条微博。

手忙脚乱地取消赞,盯着手机屏幕,朝宛急得眼眶发热。

她好笨,怎么这么不小心。

本来已经辟谣,可这次……又变成了不清不楚的暗示。

季檀月肯定会怪她添麻烦的。

朝宛垂眼,鼻尖发酸,埋进被褥里。

她本就不该去关注这些消息,却还做贼一样想用小号去点赞,弄巧成拙。

季檀月或许已经休息了,而热搜依旧高悬,不久,郁云嘉或许就又会给她打电话过来。

……她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不知不觉哭了很久,头有些发晕,可电话却始终没有接到。

朝宛吸了吸鼻子,直起身,翻看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

倒是手机跳进来新的推送。

她怔怔点了进去,到季檀月的主页,那条微博。

[谁?!一起聚餐的人吗?阮柔?]

[季檀月回复:是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

朝宛眼睛映在冷光里,仍有些泛红,心跳却不听使唤地加速。

房门就在这时被敲响,是轻轻的笃声。

“还没睡吗?”是季檀月的声音,很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全年无休24H控评中。

季檀月:才不许你们说我的雀雀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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